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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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82

第82章 82
家里处处黑着灯,阮文谊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眼睛还没能适应黑暗。他摸着墙往前走了几步,试探地喊道:“查槐?怎么不开灯……哎!”

他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响声立刻在前面响起。阮文谊蹲下身摸了摸,是一摞书——不过在他刚才那一脚过后,已经变成一摊书了。

花多少功夫才拿回来的东西,怎么就这样邋遢地堆在地上?

眼睛正在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阮文谊扶着墙慢慢蹲下,半摸黑地把自己刚刚踢倒的一堆书拿起来,放到旁边的沙发上。

捡起书的过程中他还摸到了两处新鲜的折痕,大概是刚摔下去时窝到的。阮文谊有点心疼,小心翼翼地把折到边角的书摊开放在最下面,再用其他书盖上去,试图把它们恢复到原样。

没整理几下,阮文谊便不耐地皱起了眉头。哪怕人眼能够适应黑暗,光线不足也把整理难度加大了不少。从这里去往客厅开关需要踩过这些书,阮文谊踌躇片刻,最终选择用手机打光辅助。

阮文谊习惯性一摸口袋,却只碰到了绵软的浴袍,这才想起他的手机还在浴室放着。

进门的时候他被查槐吸引去视线,手机随手放到了洗漱台一角,手机铃声也忘了调大。因此,淋浴的时候水声压过电话铃,一直到阮文谊再翻回去之时,才看到有两个来自赵秀丹的未接来电。

阮文谊回拨过去,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趴在地上整理了半天旧书,便把手机夹在肩膀,在等对面接电话的空档打开水龙头冲洗手心。

赵秀丹不知在做什么,这次接得很慢,接起电话的时候阮文谊刚准备冲洗手上的肥皂沫。刚一接起电话,赵秀丹劈头就是一句:“小查在你旁边吗?”

“不在,”阮文谊道,“我去叫他?”

赵秀丹立刻道:“不用,不用。”

两句急促的不用后她一时没了声音,阮文谊也不催,用肩膀夹紧手机,在水流下把手上的泡沫慢慢冲净。

在最后一抹白消失在手上时,他听到赵秀丹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明天一个人来医院吧,妈有事想和你商量。”

“哦。”阮文谊道,“查槐怎么惹您生气了?”

赵秀丹说:“我没生气,你怎么成天瞎猜?你妈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个天天生气的泼妇形象吗?我就想单独和你聊一聊。”

赵秀丹这人争强好胜惯了,说话做事上也带着性格造就的小习惯。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每当她底气不足或是不处于道理上风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就会比平时冲得多,似乎想把失去的底气在声音里补回来。

阮文谊不想在这时候追根问底:“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

嘴上说是没了,实际上赵秀丹却攥着手机,半晌都没有挂电话,往常总是急匆匆挂电话的她这次像是改了性,有些急促的呼吸声隐隐约约从听筒传过来,带着让人不安的情绪。

在这情绪彻底传过来之前,阮文谊不顾手上还全是水,直接把手机拿下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上全是水珠,用潮湿的手心胡乱抹两下,整个屏幕都模糊起来。阮文谊烦躁地去拿自己的毛巾擦屏幕,一抬手,才发现刚才洗手时不知不觉用力搓了太久,现在整个右手的手背都红了一片。

方才洗澡前那点旖旎带来的好心情全没了,阮文谊盯着自己的手背出神了一会,用极为缓慢的动作把皮肤上的水慢慢擦去。

被这电话一扰,他原本收拾东西的想法也没了,连浴室都懒得收拾。

主卧的灯也是黑着的,只能从黑暗中隐约看到床上有个鼓起的人形轮廓。阮文谊头发也不吹、手电筒也不打,浑身裹着水汽,直接从另一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查槐戴着耳机,蜷在床的另一侧。阮文谊钻到被子里的时候带起一阵凉风,他下意识翻身,往过凑的阮文谊便正好撞进他怀里。

他的意识好像还沉在一个噩梦里出不来,但还是第一时间感知到阮文谊身上很凉,于是下意识把人搂紧。

下一刻,一直环绕在耳畔的声音消失了。阮文谊把查槐的耳机一把摘下,抵在自己耳边听了听:“好哀伤的音调。这是什么歌?”

“风吹过的街道,”查槐道,“很哀伤吗?我觉得还好。”

阮文谊想了想:“怎么说呢……大概就像茶一样,乍一听觉得很好听,仔细品一品,苦味就漫出来了。”

又或者,嘴里的苦的,便吃什么都苦;心里是苦的,自然也看什么都难过。

不过这句话阮文谊没说出来。

“怎么不给我留灯?”他问查槐。

“……忘了,”查槐道,“本想着在黑暗里,可以方便静心冥想。”

“那你冥想出什么来了?”

查槐的手掌慢慢摩挲着阮文谊的脊背:“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学习一直不行,工作也没多好,没什么交心的朋友,也没什么特长爱好……当家人也当得很失败。我没察觉姐姐的异常,不了解父母的过去,嘴上说着‘发生什么都有我’,实际上真出力的时候却少之又少。”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总是在自以为是。

大老板不寻常的偏爱照顾,他自以为是看中了他的潜力,却没想过竞争者不少,他学历普通经历普通,怎么第一眼就能看出“潜力”来;父母的挚友从未露面,他直接当做是时间磨灭了感情,就连探访问询的工作都没去做;查柳言语行为明显有反常,他却没能重视,只当做是她正巧心情不好。

如果他再倔强一点,再执着一点,一切会不会和今天有很大的不一样?

“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阮文谊不擅长安慰人,便直接从他说的话入手:“学习工作不行都是相对而言,如果按比例计算,高考成绩比你低、工资比你低的人其实更多;交友和爱好本来就是为了让自己书舒心,没必要当成目标来完成……”

再往后他却说不下去了,只能把话题直接转开:“要像你这么说的话,我做饭差劲、自理能力不足、共情能力极低、表达能力欠妥,对父母也只尽到了责任,绝对算不上孝顺,不是更差劲吗?”

查槐道:“你说得很牵强。”

“你说的也很牵强,”阮文谊说,“一个人有用没用不是这么算的。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你也别想歪,过去和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你就算考成状元、当上老板,也不可能干预你父母过去的交际和行为,更不可能看穿你姐的内心并预知她的行动,不是吗?”

查槐安静了一会,阮文谊以为他在消化自己说的话,正庆幸自己好像在“安慰人”这一项能力上有了长进,就听查槐道:“我好像在听你妈训话。”

见阮文谊茫然的看着自己,查槐解释道:“高中的时候,每次我想逃课出去,你妈总会拉着我训几句——有时候是直接骂,有时候就是像你刚才一样讲道理。”

“像赵秀丹”对阮文谊来讲杀伤力有点巨大。同时,感受着查槐话语里透出的感激,阮文谊心里又有点不安。

他用玩笑把不安遮掩过去:“那阮老师命令你,明天在家好好休息,要能多冥想一会,把道理全想通了最好。至于我妈那儿,我一个人去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