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十五个小雪人
博物馆的光线一般都很昏暗。
佘泛和薛肆买了门票后入内, 还遇上了一行来旅游的国人。
毕竟差不多到了旅游季。
见到他们时,薛肆还稍稍忧心了一把。
怕佘泛想找个帽子戴上,怕佘泛会不想尝试打开墨镜。
尤其那些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朝他们这儿看了好几眼。
——实在是薛肆长得太出众。
但佘泛没有分给旁人目光, 薛肆便也没有提, 只是牵着他的手, 跟着他往他想要去看的展厅去。
佘泛感兴趣的展厅都有不少人,虽说不至于说是人山人海,但也很容易被注意到。
可即使如此,佘泛在站定在自己有些兴趣的画作前时,还是将墨镜片打上去了。
他粉红色的眼瞳暴露在柔和的白光下, 雪白的眼睫像是珠帘也像是薄纱, 为那双异色的眼眸添上一抹神秘, 却并不朦胧, 反而更为夺目。就像是衬托宝石的绒布。
佘泛的虹膜是粉色的, 瞳孔是红色的, 离近了看,还能看到眼睛独特的纹理, 所以真的如同宝石般璀璨。
佘泛其实抬手的时候, 多少也是有点紧绷的。
在薛肆的记忆里, 佘泛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就不会在外面露出自己的脑袋。
但其实在薛肆不知道的时候, 佘泛是试着摘掉过自己的墨镜的。
那时候他在望星市难得偏僻的地方, 人不多, 但也不是没有。
再然后……
佘泛忘不了那一双双诧异的眼睛, 忘不了那探究的目光,也忘不了还有人举起手机想要拍他的动作。
那一刻, 他清晰无比地认知到了他和正常人是不同的。
抛开那些病,就单说白化病带来的外貌改变,他就已经是人群中的异类。
佘泛没有告诉过薛肆这件事,而自那以后,佘泛就没有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摘下过墨镜和帽子,就算是认识的,不是必要他也不会动。
佘泛觉得自己藏一辈子就好,反正他也没有什么要露脸的时候,这样躲一辈子就好。
他承认他就是一个没有勇气的胆小鬼,做不到活得洒脱,更做不到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又没有卖惨的癖好,只想当个正常人,正常地走在街上。
是啊。
可他终究是想能够平常地走在大街上,和那些正常人一样的。
佘泛陷在这泥潭里太久,甚至连找东西自救的念头都没有起来过。
但……
佘泛不自觉握紧了薛肆的手。
薛肆察觉到他的情绪,干脆换了一只手牵着佘泛,另一只挨着佘泛的手抬起来,搂住了佘泛的肩膀,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薛肆就是他的勇气。
佘泛想。
他看着面前色彩梦幻绚烂的油画,油画中间的圣母双手抱胸,低垂着眉眼和头颅,看上去祥和且温柔,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好像有再多的苦痛都不过如此,未来充满希望。
只是佘泛不是神论者,相反他还是属于望星市本地人里罕见的唯物主义者。
毕竟望星市信这些东西,不分老少,而是整个大环境的影响。
温柔不是圣母给的,而是薛肆。
再多的苦痛,也有薛肆为他抚平,陪他走过来。
佘泛垂了垂雪白的眼帘,不是没有旅客往这边走时注意到了他外貌上的特殊,有些惊诧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被薛肆冷冷扫过去而慌忙收回视线,但佘泛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在意了。
不仅仅是因为薛肆帮他“看”了回去,也因为……
佘泛看向薛肆。
薛肆浑身的肌肉都微微绷着,散发着无形的危险和压迫,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气场包裹住佘泛。
只要谁敢多看佘泛一眼,他就会递一个眼刀过去。
确实有怕佘泛被刺激到的心理,但也有酸味。
佘泛觉得有些好笑,故而低哂了声:“你到底是来看展的,还是来吃醋的?”
薛肆听出了他话语里淡淡的挖苦,心里悬着的那颗巨石落下一点的同时,也是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来看你的。”
他又没艺术细胞,这些东西看一两遍就行了,看再久他也看不出什么花来,不如看佘泛。
佘泛比这儿的每件艺术品都好看。
好看到他想把佘泛按到自己怀里,用外套裹住他,拉起拉链,把人藏着。
喜欢的藏品,就该藏着,不让别人看。
不然叫什么“藏”品。
而佘泛听到这话,懒得理他,就仰头继续自己的参观。
他看画总是要好久,不懂的、只是来打卡的人就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像之前薛肆也属于这一类,还是后来陪佘泛看的画展多了,他有一次终于忍不住问佘泛到底为什么站那么久,佘泛告诉了他,他才知道在佘泛这种画家的眼里,一幅艺术品有多少地方值得欣赏。
因为这类名家大作和那种小型的艺术展又不一样,佘泛在这幅圣母像前都站定了足足两个多小时,还是薛肆提醒了句先看别的,不然时间不够,佘泛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抽身。
“这么喜欢,明天再来观摩。”
“明天再来一次吧。”
薛肆和佘泛同时开口,两人顿了下,薛肆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他粗粝的指腹穿过佘泛细白柔软的发丝,原本暖黄皮的手都莫名被衬成了黑黄皮。
还是和以前揉弟弟的力度不一样,薛肆轻快道:“明天早点来,陪你看到闭馆。明天不够的话,后天、大后天……陪你来到你看腻为止都行。”
佘泛递给了他一个还用你说的眼神。
薛肆勾着的嘴角就更加粲然,连眼睛都弯得明显了起来。
而在佘泛看画时,薛肆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因为他是把佘泛的手机和自己的放在一起的,所以他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在响,反正就拿起来看了看。
是佘泛的手机在响,但给他发消息的是薛定风,薛肆的爷爷。
薛肆稍敛眸,点进去,就见薛老爷子问佘泛他们住在哪,还问他们近期有没有打算回国一趟,没有的话准备什么时候回国。
薛肆的舌尖顶了下自己的后牙槽。
他当然知道薛定风为什么找佘泛,也知道佘泛肯定是没有背着他偷偷跟薛家联系的。
因为薛定风找佘泛,纯粹是因为佘泛没有拉黑他,也多少会顾忌长辈身份,回一两句,哪怕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也总比在薛肆这得不到回答,然后再度拉黑一个号码要好。
但薛肆直接拿佘泛的手机回了:【你不用找他,他手机在我这,回不了你】
消息发出去就显示了已送达,至于薛定风看见没,又是什么心情,薛肆就不准备管了。
一心专注面前的画的佘泛,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
佘泛一直逛到晚饭的饭点了,才跟薛肆离开。
因为外面的光线还很明亮,所以出馆时,他是把墨镜片放了下来的。
两人再坐地铁回家,因为也算是逛了一个下午,佘泛有些累,就靠着薛肆闭着眼睛,但又睡不着。
他忽地想起昨天玩的恐怖游戏里提到的一个测试问题,那时候薛肆正好在跟蒋骄他们打电话会议,所以没看见。
佘泛:“薛肆,问你。”
薛肆嗯了声:“你说。”
“男孩家里很穷,妈妈给男孩买了只小乌龟,男孩很喜欢小乌龟,但有一天乌龟死了,男孩很伤心。为了安慰男孩,妈妈给男孩买了一个小乌龟大小、模样的棒棒糖。但男孩就杀掉了哥哥,你第一反应是觉得为什么?”
薛肆若有所思:“因为想要得到一个哥哥这么大的棒棒糖?又或者乌龟其实是妈妈不小心弄死的,男孩为了报复,就弄死了妈妈心爱的哥哥?”
佘泛:“。”
薛肆没救了。
测试说,一般人第一反应都认为是哥哥弄死了小乌龟又或者哥哥抢走了糖,只有心理变丨态的人才会第一时间就觉得是想得到哥哥一样大的糖。
这要是平时,佘泛就当个乐趣问一问了,可见识过薛肆本人有多疯,再加上薛肆还回答了超出范畴的答案……
见他不说话,薛肆扬扬眉:“不对吗?”
佘泛面无表情:“对。”
薛肆可太对了。
两人回到家后,薛肆着手做饭,佘泛难得地没有看电视又或者看书、画画,而是坐在了岛台前的椅子上,趴在收拾得干净的桌面,看着薛肆忙碌。
吃过饭后,薛肆收拾好了桌子过来沙发,佘泛又主动地伸出了手,让薛肆将他把自己抱在怀里。
薛肆勾了下唇。
他觉得佘泛今天是有些黏人的。
他倒不讨厌,反而很开心,开心到恨不得现场给佘泛跳个脱衣舞(?)
但他不敢跟佘泛说。
其实话到嘴边了好几次,很想说一句“泛泛,你今天好像有点黏我”,可每次都给咽下去了。
因为薛肆怕他说了,佘泛就不黏他了。
好卑微。
薛肆的双臂缠紧了佘泛的腰身和臂弯,心说卑微就卑微吧。
他愿意卑微一辈子,低到尘埃里去都行。
只要泛泛以后每天都这么黏他。
会跟着他走,会主动让他抱着他一起看电视。
这也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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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