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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你是认真的吗?

第36章 你是认真的吗?
周勋很争气,昏迷了一天就顽强地醒了,大概是知道丁子跃在等他,要是睡过了头,这家伙能不能撑得住还难说。

丁子跃高兴得就差出门敲锣打鼓舞狮子,不过更严峻的问题也接踵而至:丁子跃虽然闲着,但他的护理水平属于第一天就会被投诉的水准。丁子乐高估了爱情的力量,以为这家伙起码看在周勋的份上能飞速提升自己,结果根本是烂泥扶不上墙。

钱澄在一旁看不下去,允许丁子跃在一边围观,不过亲自动手伺候还是免了,省得给周勋造成二次伤害。

周勋还很虚弱,脆弱得简直就像一张纸片,头几天只能靠打点滴维持,不过医生说过些天可以吃些流食,钱澄又去翻菜谱,整个一老妈子附体。丁子跃只好抢着干点粗活,毕竟钱大厨的心情和手艺直接关系到周勋的生活质量,这个时候钱澄就是大爷。

“你要不要去你哥那休息一下?”钱澄给丁子跃送完饭,看着他已经有些发青的眼圈,“你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再过来,省得把自己给熬坏了。”

“我没事,”丁子跃说,“以前跟我爸跑长途的时候……”

“不是担心你。”丁子乐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你现在臭烘烘的,还想把周勋熏死吗?”

“啊,真的吗?”丁子跃猛地一震,抬起胳膊搁鼻子底下嗅了嗅,“真有那么臭啊?”

“你这鼻子是坏了吗?”丁子乐皱着眉,“你过来几天了?洗过澡没有?快给我回去,晚上再过来。”

“走吧。”钱澄拽了他一下,“周大哥睡着呢,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丁子跃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医院。

“先洗个澡,睡一觉。”钱澄伸手拦了出租,“你这样,他还没好,你倒先倒了……”

“说了没事……”丁子跃话没说完就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干脆把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人有的时候就靠一根神经绷着,一直扛着倒也没什么,几天几夜都没觉得累,可这根弦一松,换了个环境,就突然觉得很累了。

虽然丁子跃自认也没做什么,跟粉丝似的没日没夜地守着,有时候一不小心还会伤着人家,但这种全靠爱来发电的状态看上去美好实则坚持不久,就比如现在,丁子跃冲着热水都有随时睡过去的想法。

“衣服我给你放这了。”钱澄拿了换洗的衣服——自然是从丁子乐那扒过来的,伸手敲了敲浴室的门,“你没事吧?”

“没事。”丁子跃在里面说,“知道了。”

“哎我去,”丁子跃擦着头发歪在沙发上的时候特别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我怎么觉得这么困呢?”

“吹头发去。”钱澄给波波倒牛奶,“去你哥房间睡一觉。”

“我就在这吧。”丁子跃往沙发上一倒,“就这舒服。”

“那去我房间。”钱澄把人拎起来,“吹头发,不然年纪大了偏头痛。”

“你怎么跟我哥一样啊。”丁子跃万般无奈地爬起来,瞥见一直安静如鸡的波波小姐,“你们养猫了?”

“啊。”钱澄点点头,“你还睡不睡了?”

“睡!”丁子跃斩钉截铁地停止了废话,“不过钱哥,等我醒来咱俩聊聊。”

钱澄不知道丁子跃会具体跟他聊些什么。不过能想象大体的内容。毕竟是情窦初开的青少年……钱澄把丁子跃安顿好,忽视了那句“一小时后叫我”的叮嘱,想了想,还是抱了床小被子,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波波小姐颠颠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脚边叫唤着。

“乖女儿。”钱澄把小猫抱起,这孩子确实很温顺,趴在他的怀里老老实实的,钱澄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心脏的跳动,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小猫的。

相互依偎着,活着。

真挺累的。给丁子跃送饭,跟医院沟通,前些天约的护工刚敲定今天下午就能到岗……家里的事,小猫的事,过几天就要开始上班了……钱澄闭上眼睛之前还没觉得自己有多困,结果现在一靠着沙发连枕头都没有他就能睡着。

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做饭来着……

“你爸爸呢!他是不是不要你了?”稚嫩的童声在耳畔响起。

“他没有爸爸!”另一个声音抢着说。

“怪不得!他只有妈妈!”不知又从哪里传来的怪叫声。

“他妈妈也不是亲妈妈!”马上又有人补充。

“噢——”像是揭开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大家都为此欢呼雀跃,而后在老师赶到之前,所有人四散逃开。

“……我没事。”

这样的场景上演了不知多少遍,次数多到他都懒得去找老师。其实程序非常简单,无非是这么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疲倦地重复着类似的话。

“没有爸爸”也好,“妈妈不是亲妈妈”也罢,连内容都没有翻新。钱澄知道,他们只是享受着这样一个过程而已。

“你叫钱澄?”说话的小男孩有两颗大门牙。

“嗯。”钱澄捡起脚边的石子,往湖里抛。“咚”的一声,吞入水里。

“不是这样的,”大门牙捡起一颗,“你看,要这样。”

小石子儿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了好远,最后才没入水中。

“有什么区别。”钱澄收起惊讶,“反正都是要掉水里的,弄那些花样有什么用。”

“可是好看呀。”大门牙说,“以后我来找你玩吧。”

“……”

钱澄只记得他非常突出的大门牙,一起在湖边抛了一个月的小石子儿之后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大概没有说,也有可能说了,而钱澄忘了。

在钱澄终于打算去问问大门牙究竟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大门牙不见了。

有人说他溺水死了,也有人说他搬走了,反正钱澄是再也没有见过他。

“不是这样的……你看,要用手腕,然后……”

“钱哥?我靠!醒醒!”丁子乐拍了拍钱澄的脸,“怎么睡过去了?”

“干嘛?”钱澄拂开丁子跃的手,“几点了?”

“四点!”丁子跃气不打一处来,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不知道睡了多久,偏偏窗帘还是拉着的,丁子跃还以为自己睡了一天,吓得赶紧翻手机。惊魂甫定之下出门一看,钱澄这家伙居然也睡了。

“才四点啊……”钱澄动了动胳膊,小猫也醒了,叫了两声,跳下沙发回窝里去了。

“我靠。”丁子跃顽强地在用沙发兜住他的半个屁股,“要不你继续睡吧,我收拾下准备回医院。”

“嗯?”钱澄一只手撑着沙发爬了起来,“你有换洗的外套没?”

“我连内裤都是我哥的,”丁子跃笑笑,“我还是凑合着穿吧。”

“我帮你拿吧。”钱澄说,“你那衣服,小心周勋闻了晕过去。”

“哎……”丁子跃见钱澄轻车熟路地打开他哥房间的门,一脸理所当然地拉开衣柜……顿时就确认了一点,果然就跟周勋说得一样。

钱澄这小子行啊。

“你看这件行不行。”钱澄拿了一件最不“丁子乐”的外套,据丁子乐说这是一时贪图便宜剁手的恶果,穿上去简直和环卫工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依然留着这件衣服,据说是为了警醒自己,意义非凡,效果颇佳。

丁子跃对他哥还是有些忌惮的,自从小时候没敲门进他屋直接被人扔出来之后,丁子跃对带着丁子乐标记的东西都敬而远之。现在能穿着他哥的内裤……他敢肯定这裤子他哥百分百不会再穿,但看着钱澄进了他哥房间打开他哥的衣柜,对着女装熟视无睹还翻来翻去挑来挑去……

丁子跃忍不住问:“你跟我哥什么地步了?”

钱澄愣了一下,板着脸把衣服扔给他:“试试看。”

“做过了?”丁子跃拿着衣服不依不挠,“做过了吧?”

钱澄瞪了他一眼:“是啊。”

“我靠。”丁子跃愣了半天突然纯情少年附体,从脸颊顺带耳根都红了红,“你藏得还挺严实的。”

“藏得再严实又能怎样?你不还是知道了?”钱澄抱着胳膊看着丁子跃,“试试吧,你哥其他衣服我也不敢动。”

丁子跃穿上土不拉几的外套,虽然丑得很别致,但起码还算干净,还挺扛风。还耐脏。

“那我就穿这件了。”丁子跃说。

“你衣服我放洗衣机里搅搅,”钱澄点点头,“按现在这风……明天应该能干。”

“钱哥。”丁子跃双手插兜,“你跟我哥是认真的吧。”

“什么?”钱澄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就操心一下。”丁子跃皱了皱眉,“你我是不知道……但我哥那人,一条路走到死,非常适合一棵树上吊死。”

“你是想说……”钱澄总结,“你哥很专情?”

“大概吧……不过我也没见他跟谁谈过,”丁子跃站久了就觉得有点儿冷,缩着肩蹦了两下,“能进他房间翻他东西的,你大概是第一个。”

钱澄笑了一下:“你这么说我好感动哦。”

“我说真的,所以钱哥,”丁子跃靠着墙看着他,“你是认真的吗?”

钱澄没想到居然轮到丁子跃这家伙来质疑他。

他在一瞬间觉得这事儿真是无比滑稽,但仔细一想人家的怀疑也不无道理。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并不完全是因为爱,有时候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钱澄和丁子跃的联系,长期以来其实更多是因为某项不可告人的勾当,这事儿是天知地知钱澄知丁子跃和他妈知,要是丁子乐知道,他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虽然现在他及时叫停了这份交易,但他现在和丁子乐在一起了,要让人家怎么想?

嫌钱太少了,不如直接套牢这个人?

他瞒到瞒不住的初衷也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丁子跃解释这件事儿。

至少在丁子跃的眼里,他钱澄可未必是个很有底线坚守原则的家伙。

这么一想,丁子跃的问话相当有分量。就是就是迫击炮火箭导弹了。

把他轰得渣也不剩。

……我靠,还想不想让你老公吃饭了?

“当然是。”钱澄叹了口气,“我还是有底线的。”

丁子跃一脸“我不相信”。

钱澄笑了笑:“我在下面。我虽然没钱……还不至于为了钱去卖身吧。”

这个理由当然不能算是充分,不知道是丁子跃深有体会还是觉得再刨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他只好点点头:“反正……虽然我跟我哥不亲……”

“我知道。”钱澄说,“你还是会为兄弟插两把刀。”

“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要我给你家周勋做饭吗?”钱澄翻了个白眼。

“要啊!”一提这事儿,丁子跃立马蹦了起来,“现在熬粥来不及了吧?”

“去买吧。”钱澄走出丁子乐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你哥估计也还没吃。阿姨今天下午到,剩下的你也别管了,她会管饭。”

“那你是不是就不用做饭了……”丁子跃抓住重点。

“不是不用做,是不用顿顿做。”钱澄叹了口气。

周勋其实挺好伺候,毕竟身体底子好,人也算年轻,干这行的什么苦没吃过,稍微弄疼点儿也不会大呼小叫。最主要的是护工阿姨水平实在不错,再加上钱澄三不五时美食伺候,周勋从一张苍白的纸片儿迅速膨胀成圆鼓鼓的小面包。

伤口愈合的速度,用丁子跃的话说,就是长势喜人。

钱澄多少有点志得意满,毕竟他现学现卖的粥获得了病患及病患家属的一致好评,等周勋终于能吃些米饭的时候,钱澄才锅铲一挥,全权交给护工阿姨处理,他本人光荣退休。

结果周勋还失落了好几天。

“我都没得吃,你就别想了。”丁子乐下班后来看周勋,这家伙在医院过得挺惬意,阿姨伺候着,护士小妹妹时不时送点小零食——当然全被丁子跃吃掉了,还不用加班,前些天同事带消息来,说要给他立个三等功。

“你看你受个伤,一石多鸟。”丁子乐把保温杯往他面前一墩,“吃吧,今天是阿姨的手艺。”

“要不你也去伤个试试。”周勋抱着保温杯,“嗯,其实阿姨的手艺也还是不错的……”

“前几天哭着喊着要钱澄做饭的也不知道是谁。”丁子乐挺诧异,以前还以为钱澄跟做饭基本绝缘,没想到周勋一伤,居然还顺带帮助点亮钱澄的新技能,简直可喜可贺。

“你骄傲个什么劲儿。”周勋声势浩大地喝完汤,“又不是你做的。”

“他做的就是我做的。”丁子乐帮他收好东西,“你先歇着吧,一会儿丁子跃过来。”

“哎,陪我说会儿话嘛。”

“你话太多,医生说了要静养。”

“靠,这个时候你不能气我知不知道?”周勋靠着病床开始扮娇弱,“看在我是为人民服务的份儿上……”

“行吧。”丁子乐屁股压根儿没挪过窝,“聊什么?”

“我爸妈那边……都还瞒着吧?”周勋艰难地挪了挪。

“瞒着呢,哎,你爸妈智商太高,说谎还得打草稿。”丁子乐皱了皱眉,“回回通五分钟电话死五千个脑细胞。”

“哈,有那么夸张。”周勋笑了一下。

和丁子乐爹妈基本属于半文盲不同,周勋爸妈可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他们那儿中学的老师,丁子乐丁子跃都被他俩教过,逢年过节丁子乐还得打电话过去问候一番,要是有机会,还得带点东西走动走动。

以前是纯粹师生情谊,再加上他和周勋本来关系就挺好,现在还带了点替丁子跃铺路,安抚好婆家人的意思。

“怎么没有。”丁子乐笑着,“你妈最近估计看刑侦剧上瘾,拉着我讨论剧情,害我现在天天补剧。”

“不要为自己沉迷看剧找借口。”周勋说,“回头你帮我寄点东西,就我们上回发的那些。”

“那点东西你也好意思寄。”丁子乐想了想,“我那儿还有些干贝香菇,回头拿给你妈。”

“哎……”周勋揉着肚子笑了笑,“老弟,我咋觉得自己混得越来越差了呢。”

“这点小事就伤春悲秋了可不像你啊。”丁子乐往椅背上一靠,“什么差不差的,你才多大。”

“比你大啊。”周勋笑了一下,“我原来是没什么,这不现在子跃……啊,那什么,就老觉得对不起他。”

“您还能这样想我真是要谢谢您了。”丁子乐无奈,“嫁出去的……弟弟泼出去的水。我也很悲伤很愤怒啊。”

“我会让他过得好的。”周勋说。

“你这话可真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周勋懒得再和他争辩,这俩人“好好聊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其实他俩基本也不需要怎么好好说,稍微点一点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

丁子乐觉得自己很有一种把老弟托付给对方的意思,尽管这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丁子跃可根本不需要他来假惺惺地走这一道程序。

“哥!”丁子跃大概是一路狂奔而来的,至少没有一边跑一边喊了,这姑且算是一个进步。

“你怎么不飞起来啊?”丁子乐微微侧头看他,“怎么了?”

“叔叔阿姨!”丁子跃很紧张地扶住门,“周勋!你爸妈!他们知道了!”

“我靠?”丁子乐觉得自己差点抱不稳保温壶,“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