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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弟已经霸占了我的床

第40章 你弟已经霸占了我的床
毕竟不是电视剧,推开病房门的时候一切都挺平静,平静得让钱澄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有周勋他妈妈微微红着的眼眶和空气里微妙的压抑才让钱澄确认,周勋不是闲着没事随便点烽火戏他俩。

“吃过了没?”丁子乐尴尬地清清嗓子,开了口。

“刚吃了。”周勋拍了拍床沿。

“孙老师。”丁子乐冲周勋他妈打了个招呼,“我陪您出去逛逛?”

“妈,这儿有爸在呢。”周勋说,“回头能给我捎份扁食吗?”

周勋老妈在丁子乐的再三邀请下终于站了起来:“要吃哪家的?”

“啊?”周勋愣了一下,“都行……多加点醋。”

孙老师帮他掖了掖被角,丁子乐忙跟着她走了出去。

钱澄在医院的小院子里找到了丁子跃。

“我给你个建议,把烟给接起来,这样能一次性抽十根。”丁子跃脚边的烟蒂不少,这家伙跟天天穿秋裤用保温杯泡枸杞的丁子乐不同,一副嫌人生太长的样子,基本上都在变着法儿折腾自己。

“不全是我抽的。”丁子跃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第二根,我克制了。”

钱澄看着他没说话。

“我哥派你来安慰我的?还是来劝我的?”丁子跃歪头看他。

“你很难过吗?被孙老师骂了还是打了?”钱澄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还是给你下最后通牒了?”

“我哥很不敬业啊。”丁子跃笑了一下,“基本情况都没说清楚,还劝个屁。”

“没专门来劝你,少年你不要太自恋。”钱澄往椅背上一靠,“刚好翘班放松一下。”

“嗯。”丁子跃笑了一声,继续抽他的烟。

两人就这么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地坐了一个多小时。小院子里的阳光挺暖和的,晒得牛仔裤有点儿发烫,钱澄闭上眼,晕晕乎乎地马上就能睡过去。

“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丁子跃推了他一下。

钱澄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干嘛!”

“冷了。”丁子跃缩了缩肩膀,“换个地方?”

“去哪里?”钱澄板了板腰,都能听见骨头硌嗒响的声音。

“太平间。”丁子跃笑了一下。

“……神经病啊你。”钱澄踢了他一脚。

在钱澄的坚决反对下,丁子跃还是放弃了太平间之旅,最后跑去买了个甜筒,钱澄看着他吃都觉得胃里一阵发凉。

“你要吗?”丁子乐一边哈着冷气一边问。

“我……看你吃就好了。”钱澄把手揣进兜里,“真羡慕你们年轻人。”

“有什么好羡慕的。”丁子跃吃东西速度挺快,没一会儿就把甜筒给舔平了,这会儿跟小仓鼠似的咔擦咔嚓啃外面的筒,“哎,钱哥。”

“嗯?”钱澄转头看他。

“我现在……”丁子跃又啃了一下甜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话匣子一打开,有时候就收不住。丁子跃不是那种会跟人说心里话的人,不过这事还是超出了他的处理范畴,就算烧掉半包烟都没法让他有什么灵感。

“……周勋怎么说的,他家人是个什么态度?”钱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捋清楚。

“本来正吃着饭,孙老师不知怎的又扯到他工作上的事儿了。”丁子跃说,“一说这事就没完,还扯到结婚……然后周勋就烦了。”

剩下的事钱澄就可以想象了。

这柜出得可真是猝不及防,孙老师的神经也是足够强大,听周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来龙去脉,平心静气地流了会儿眼泪,到丁子跃去小院子里烧香炉的时候半句话都没多说。

“他爸知道吗?”钱澄问。

“现在应该知道了。”丁子跃把甜筒啃完,把纸皮一丢,感觉整个人都活了回来,连嗓子都亮了三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最怕的就是孙老师!念初中那会儿成天被她揪着见缝插针地批,要是她批完心情舒畅还差不多,现在算个什么事儿啊……”

“依我看,这还算是个好事。”钱澄说,“总比他一声不吭回老家结婚要好。”

“啊,是吧。”丁子跃说,“我就是觉得他应该选个委婉点儿的方式……”

“怎么个委婉法?”钱澄笑了笑,“委婉这个词不属于你们,既然这事都已经发生了,那就顺着走,别想有的没的。我看他也是铁了心跟你在一起,酝酿来酝酿去最后连个开口的机会都找不着才尴尬。”

“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丁子跃叹了口气,“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见他妈。”

“该怎么见就怎么见。”钱澄拍了拍他的肩,突然发现这小屁孩还比他高,顿时有些不满,“你们家的人都吃激素么!长这么高。”

“不吃激素。”丁子跃乐了,低头看着钱澄,忍不住笑意,“哎,钱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这个小个儿,真是萌萌的……”

“萌个屁!”钱澄真想跳起来撞向他的膝盖,但还是努力转回正题,“你又没做错什么……他周勋压力更大,别表现得好像欠人家一个亿似的。再说了,我看孙老师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

“啊,”丁子跃伸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我试试吧……钱哥,你有特别害怕的人吗?”

“我啊?”钱澄想了想,“以前有,现在没有了。”

“不断往前走,不断变强了,你会发现那些曾经让你害怕的,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也许吧。”丁子跃拿出手机看了看,慢慢地抬起胳膊伸了个完整的懒腰,“我能去你那儿睡个觉吗?昨晚就没怎么睡好。”

“走吧。”

丁子乐陪着孙老师差不多把超市转了三圈。医院旁边有个规模还挺大的超市,什么都有,简直就是为病人家属贴身打造的。

“孙老师,”丁子乐苦笑着把湿纸巾拎出来,“您都拿了三包了……”

“以后用得着。”孙老师又往别出走,丁子乐只好推着手推车紧紧跟上。

“买点凤梨酥?”丁子乐挑了一包,“我记得周勋挺爱吃这东西的。”

“拿着吧,”孙老师看了一眼,“挑个生产日期近点儿的。”

“哎。”

丁子乐本来就不太喜欢逛超市,这种陪着长辈全靠尬聊撑起来的逛荡更让他有些不舒服。可没办法,周勋这个职业甩锅侠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总不能给他一张轮椅让他出来吧……

丁子乐跟在周勋他妈妈身后,只觉得这个背影恍惚间跟他老妈挺像。

差不多年纪的人,头发已经开始发白,整个身形也显得有些瘦小。风一吹就能晃上好几下。

孙老师是那种挺严厉的女人,一百年不变的发型,黑色套装一上身脸一板,丁子跃们能吓得屁滚尿流……孙老师退休后人其实和蔼了挺多,这些也是丁子乐这几年慢慢才感受到的。

“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海苔卷的?”孙老师过了一会儿问。

“啊,附近有一家做糕饼的还不错,一会儿我带您过去看看?”丁子乐看了一眼手推车,“东西够多了……”

“啊。”孙老师仔细看了看,“湿纸巾拿挺多的……我放回去几包吧。”

丁子乐没说话。

失魂落魄大概就是这样。孙老师的样子让丁子乐挺心疼,转来转去没个目标,或许也只有这样转来转去,才会让那些无处安放的混乱的思绪稍稍平静下来。

丁子乐抢先付了钱,又抢先把东西一拎,不过按周勋他妈的状况他根本不用抢,魂都不知道在哪了。

“周勋不是说要吃扁食么?”丁子乐提着东西,“我们去买?”

“哎。”孙老师应了一声,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阿乐啊。”

“嗯?”

“我们家阿勋……你说他这样……是不是害了阿跃?”

丁子乐没想到孙老师提起这事儿的头一句居然是这个。

“怎么会?”丁子乐停住了脚步,“您别多想。”

“我怎么不多想啊……”孙老师叹了口气,“前面有椅子……歇会儿吧。”

刚出门的时候还有太阳,现在不知怎么的天一下就阴沉了许多。小风一阵阵地刮着,不过也不算太冷。

就是猛地坐在石凳子上的时候还是感觉有点冻屁股。

“吃桔子吗?我刚买了点。”孙老师在袋子里翻了翻,“应该挺甜的。”

“好。”

“桔子皮攒一攒,除臭效果挺好的。”孙老师说,“你们男孩子,都挺不注意这些的。”

丁子乐点点头:“桔子好吃。”

孙老师挺勉强地笑了一下:“我对阿勋也没什么期望,就希望他平平安安,到老了能有儿女给他养老。”

挺正常的,在他们那儿,十个人有□□个人会这么想。

“他这样……我也不是没想过,我们家亲戚也有打光棍一辈子的,就是老了看着挺可怜。阿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

“我们家子跃比周勋小挺多的。”丁子乐犹豫了一下说。

“就是因为这样!”孙老师不自觉拔高了声音,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怎么了,微微有些颤抖,“以后我们家阿勋先走了,阿跃怎么办?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说不定都走了……阿跃一个人怎么办?”

丁子乐心里一震,说不出话来。

“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孙老师手心里兜着几瓣桔子,“这孩子……才多大,以后说不定能遇到喜欢的姑娘,哪怕他还是……找个同龄的,不比跟阿勋耗着要好?”

丁子乐揉着手里的桔子皮,他还需要时间慢慢消化孙老师说的东西。

他这个成天高呼自己是个中老年人的伪中老年人,碰上孙老师这个真正的中老年人,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他这个年龄段想不到,也没法想的。

比如生老病死,比如孤独。

他不敢许下任何承诺,比如他们老了也有人照顾,比如丁子跃在周围亲友都故去之后,同样也能快乐地生活。

因为这些都太遥远。他站在二十几岁的尾巴尖儿,跃跃欲试地看着三十岁的路,猛地有人跟他提七老八十的事儿的时候,丁子乐下意识地觉得这离我还很遥远。

更不用提丁子跃,要是跟他说这事,他估计觉得这连个合格的劝分理由都不是。

“孙老师……”丁子乐艰难地开了口,“其实,您说得挺对的。”

“但就算劝他俩别在一起了,又比现在好多少呢?”丁子乐不太敢看孙老师的眼睛,“人这一辈子,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全看过得心情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俩现在到什么地步了……但刚知道周勋出事那会儿,我弟第一时间赶过来,连着好几天没吃好没睡好。”

“不管他们认不认真……我看现在就算咱们反对,以周勋的脾气,也未必听咱们的。”

“真是,从小到大都拗不过他……”孙老师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半天才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丁子乐一眼,“你跟周勋脾气倒是一个样。”

“我可比他乖巧多了。”丁子乐笑着搂了搂孙老师,“孙老师,真的,儿孙自有儿孙福。”

“读书都用来哄人了。”孙老师叹了口气,“你说,阿勋这样……是不是我教得不好?”

“您又想哪儿去了!”丁子乐笑,“阿勋真算咱们这拨人里面最有想法有干劲的了,您看我,三十岁能看到六十岁,活得没滋没味的。”

“还不都是一样……”孙老师抬了一下下巴,“你看这满街的人,不还是都那样过了?”

跟孙老师聊天确实挺累,毕竟还是前班主任,时不时把话题往生命哲学人生意义的角度上扯,等差不多吃了半袋桔子之后,她老人家才想起还没给她儿子买扁食的事。

“这都几点了!”孙老师一看时间着急了起来,“都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是啊,周勋肯定饿趴了。”丁子乐把果皮往垃圾桶一丢,“咱给他买个满汉全席吧!”

“能吃得了么。”孙老师摇头,“还是扁食吧……”

丁子乐笑着跟在后面。

“你弟已经霸占了我的床。”钱澄给丁子乐发消息,“已经翘班了一个下午,我们是不是要出去吃点好的来庆祝一下?”

“这三句话,”丁子乐给他回了电话,“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没有。”钱澄蹲着看小猫喝奶,“感觉你挺轻松愉悦的啊?任务完成得很顺利?”

“本来就没什么事,陪老太太散散步什么的。”丁子乐看了一下病房里,周勋正热火朝天地吃着他的晚餐,这家伙胸肌大无脑,工作之余智商常年掉线,但意外地很幸运。

“你十分钟后出来,咱俩去吃饭。”

“你弟还睡着呢,不管他了?”丁子跃一到家就直喊困,衣服一换脑袋一砸枕头上就睡死过去了。

“你这嫂子还当起劲儿了啊?”丁子乐笑了,“没事,你给他发条消息,他一会儿醒了自己会出去吃,又不是小孩子。”

“谁是嫂子!”钱澄觉得自己的脸以手机接触的那块为中心,迅速烧了起来。

“除了你还有谁。”丁子乐说,“准备一下吧,我马上出来。对了……一会儿我要跟你说件事。”

钱澄挂了电话之后觉得自己要是这时候照镜子,脸应该红得挺壮观。他挺喜欢和丁子乐一起去面对,或者说一起处理某些事,这样说明他被需要着,给他一种“我们是一起的”感觉。

屋里丁子跃还睡得昏天暗地,年轻就是这点好,随时都能睡着,精力恢复得很快,不知道病痛是什么……他一中午没午睡,现在就有点扛不住。

偏偏这时候也睡不着。

迎面扑来的冷风让钱澄清醒了许多,他把呵欠咽进肚子里,丁子乐在车站那边冲他招手:“这儿呢!”

“你怎么到这么快。”钱澄一路小跑冲到他面前,“走走,吃哪家?”

“前面有家卖饭团的,我前几天就看到了。”丁子乐指了指前面,“再点个炖罐什么的……”

“行啊,”钱澄把脸埋进围巾抖了两下,“今天真的好冷啊。”

“过两天就要升温了。”丁子乐说,“今年又下雪失败了。”

“我们这什么时候下过雪?”钱澄笑着说,“秦岭淮河以南好多呢。”

“也跟海拔有关啊,像鼓山就有雪……”丁子乐说,“钱澄同学,你地理不及格吧。”

“我是理科生。”钱澄说,“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热乎乎的饭团还挺暖手的,就是做得有点慢。钱澄隔着玻璃一样样看配菜,转身拿着饭团出门的时候悄悄跟丁子乐说:“这有点贵了,一个十几块……回头我们在家也能做。”

“挺麻烦的啊,”丁子乐啃着饭团,“你买原材料都要十几块了。”

“我可以做好多个嘛!”钱澄说,“还能连续吃一周……”

“等有时间再说。”丁子乐笑着拉了他一下,“后面有车。”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钱澄飞速地吃完了饭团,“你怎么吃那么慢啊。”

“养生懂吗!细嚼慢咽。”丁子乐看了他一眼,“你是要反刍吗?理科生。”

“这么讲究,是想活到两百岁吗?”钱澄笑了,“哎,到底什么事啊?”

丁子乐冲他眨了眨眼:“等我吃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