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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洪十六还是摇摇头。

“目前我还养得起。”

“行吧,那你琢磨琢磨,我不强求。”

于梦笙转头对屋里人笑着点点头。

“那我就不多留了,未婚妻还等我吃饭。”

未婚妻这三个字让岳涯抬起头看着洪十六,洪十六抽烟的手顿了顿脸色一僵。

笨蛋。

岳涯心里叹息着。

“岳涯,缺钱了和我说,会借给你的。”

于梦笙走了,洪十六去送他,足有十分钟还没回来。

他走了希希才敢从厨房出来。

希希咬着嘴唇。添饭拿碗。

“怎么了?”

这丫头情绪不对,岳涯一边帮忙摆碗筷一边轻声问着。

“我买菜回来碰到他了。他说让我去他餐厅拉琴。我说要和我哥商量,他笑眯眯的和我说,我哥没义务养我,我就给我哥添乱,不是亲哥住在家里本来就是施舍,我还不懂事的帮我哥减轻负担,我就是寄生虫。”

“别听他的,你怎么就不是亲的了?你就是我亲闺女,希希,你哥跟我断绝关系了老爸还要你养呢。”

洪满山呸了一口。

“我想去打工赚钱,给我哥减少负担。可我怕。”

“怕什么?”

岳涯的声音很轻,也很慢,三个字说得婉转,带着安抚的意思。

希希对岳涯的尊重就跟她大哥一样,岳涯的眼睛似乎能安稳人心,平和安逸没有咄咄逼人的犀利。

“我哥一直在他店里工作,去年他我去他店里拉小提琴,我哥在后厨忙,他带去的两个人就,就摸我的手。”

岳涯的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手攥了攥。

“他说是他朋友喝多了还一直给我道歉,我哥就不让我出去打工。但是,我想帮我哥。”

“你还小呢,明年就高考了吧,考音乐学院分数也很高,好好上学,别想着打工。”

“但是,,,”

“但是什么,不许去。”

洪十六回来了,身上好大的烟味,一眼就看到他爸洪满山在嘴对嘴门闷二锅头。

“洪满山!你作死不等天亮啊!”

洪满山别看腿瘸,在洪十六朝他扑过来抢酒瓶的时候,属黄花鱼的,溜边跑了,嘣的一声关上房门,

“小的不省心老的气人。”

“要不,哥,我去吧,就把演出时间定在中午,俩小时。”

“不许去。有我呢你就做天真无暇小姑娘吧。别的事儿不用你管。吃饭,饿死了都。洪满山出来吃饭。”

招呼着岳涯坐下吃饭,夹了一个鸡翅放到岳涯的碗里。

“于梦笙嘴巴直,你别往心里去。”

“洪十六,我和他的恩怨,你为什么道歉?”

岳涯的眼睛扫过来,似笑非笑。

“他有未婚妻了不是吗?”

洪十六张张嘴,闷头吃饭。

“岳涯,你家里出事儿了,你住哪啊。”

洪满山赶紧把话题转过来。

“于梦笙说的很对,我真没地方去了。手里钱不多想在这边租个房子。”

“租房子干嘛呀,我们家右厢房还空着呢,你要不嫌弃就住在我家吧。”

“好呀,明天我就把厢房收拾出来。今天和大哥先挤一晚上吧。”

这爷俩热情的很,直接就把岳涯留下了。

“爸!”

“别喊我,我是洪满山,不是你爸。这房子是我的,我爱让谁住谁就住,你要不住你就给老子腾地方。”

洪十六戳着饭碗一脸无奈。

他和岳涯真不熟,老同学勉强算,朋友都算不上。

“人家给你妹妹找老师,人家帮我垫付医药费,你要没良心把人赶出去吗?风光时咱帮不上人家,到难处了,又是你同学又是你朋友,你就不搭把手啊,你还是人吗?”

洪满山终于有了当爹的力度。

“岳涯,想吃什么和十六说,十六是厨子,他不给你做让希希给你做。希希做饭也好吃的。你就当在自己家里,吃好住好啊。”

“岳哥,我哥说你是中文系毕业,我语文不好,你在家能不能帮我辅导?”

岳涯看着洪十六。

这个家里,洪十六说话才算。

“哥!”

希希拉长声音喊着哥哥,小嘴一撅,又是可怜又是可爱的哀求着洪十六。

“儿砸。”

“哎哟,行行行!祖宗们,别搞得我狼心狗肺不是人。住吧住吧。”

希希对岳涯偷偷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欧耶!

洪满山还卖萌,比了一个V的手势,把洪十六逗得喷了饭。老不正经的你!

岳涯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发展出乎他意料的好!

他喜欢这种氛围,他就算是外人,冷眼旁观,也能看的出这东拼西凑的爷仨,兄妹,父子,感情深厚,打嘴仗,奚落,开着玩笑,你给我夹菜,我吼着你别喝酒了,很温馨。

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温馨,来自于手足父母家庭的温馨。

希希给他添饭,洪十六给他夹菜,洪满山对他笑着。

岳涯闷头吃饭。

希希和洪满山吃完了到一边去了,洪十六抬手拍了拍岳涯的后背。

“别一边压着眼泪一边吃饭,胃里又酸又苦,影响你消化。”

“没有。”

不可能哭的,虽然这几天他看边了世态炎凉人情寡淡,受了无数的白眼和嘲讽,不可能掉一滴眼泪。这只能算是小事,这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

“那就快吃,吃完了刷碗。”

洪十六也不多问什么了,岳涯发生什么了差不多他也听个明白,于梦笙已经把事情说个明白了。岳涯这是真的无处可去没钱了,不搭把手估计岳涯过不去。

一直病歪歪,岳家老爷子真的好心肠,路边捡的岳涯,老爷子没了,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养子肯定没有继承权,养到二十几岁能独立生活了,家产没他份,赶出来了,岳涯脾气还软,说话慢吞吞,他去争抢都不会,也只落这个下场了。

住就住吧,真不能让他睡桥洞啊。就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还不让人欺负死啊。

估计岳涯这几天也没好过,从三少爷变成一无所有了,这势利眼的社会,笑贫不笑娼的人,肯定会奚落他。这么傲气的性子,没想不开一根绳儿吊死就不错了。不对,上吊估计他都懒得自己拴绳,别人给他系好扣,帮他踹凳子,他才死呢。

太懒了,你看他吃饭,吃饭都能让人急死。别人半小时吃完,岳涯第二碗饭才吃一半。

岳涯磨磨蹭蹭的终于吃完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在希希的小提琴里,洪满山的京剧里,岳涯开始洗碗。还是慢吞吞,有条不紊。

洪十六靠着门板看着他。

“你没工作怎么维持生活?要不去学校做语文老师?还是给杂志社写写稿子什么的?”

“我在网上写小说。”

“作家?”

“写手罢了。”

“我听说网络写小说挺赚钱的,你看那写网络小说的作者,小说改编游戏,做电视剧电影,多火啊。你写什么的。”

“言情。”

洪十六瞠目结舌,大老爷们写言情?不过看岳涯这性子,估计他也只能写言情。

“那,那你从什么时候写的?”

“一两年前吧。赚稿费了呢。”

岳涯有点得意的抬抬下巴。伸出一只手。

“五万?”

“五百。”

这五百说的就跟五百块金砖差不多。

洪十六不和岳涯交流了,写一年赚五百稿费,挺有才的。

“我去给你找衣服换换吧。看你这么瘦应该能穿得下我的。”

岳涯本来就慢性子,还有点洁癖,等他把厨房收拾干净了,希希两个小时的练琴时间都过去了,老爷子也关灯睡了。

磨磨蹭蹭洗了澡爬到洪十六身边躺下,后半夜了。

一米五的小床,两个大男人躺着可挤了。

“以后什么打算?”

“我养父对我不错,养母虽然不管我也没虐待过我,两个哥哥和我不亲也没有深仇大恨,毕竟我是收养的,人家把我养这么大,已经很好了。我不可能再回去抢夺财产。前天我出院,他们是不对故意隐瞒我没参加养父的葬礼,怕的是我去抢财产。我想上柱香被推了出来,离开就离开,不让我回去就不回去。把行李拿过来以后,就在家里写写东西。”

“我看你也是上不了班。你这身体啊。哎,对了,你什么病啊。”

“没大病,我被养父收养的时候是冬天,在数九寒天的夜里都没把我冻死,就是气管不太好。”

“你上学那会干嘛都下午去上课?”

没大病干嘛天天缺课?

“上午起不来啊。我要睡觉。”

洪十六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无辜的岳涯,哦,为了睡懒觉所以下午来上课?

岳涯是高三一千多准考生的头号公敌,这就不难理解了。

所有人提起岳涯都气的牙疼,倒不是他多坏多讨厌,想想啊,在咬牙切齿头悬梁锥刺股的高三期末,这懒货下午眯着眼晃到教室,听半小时课睡到下午放学,老师都不骂他,因为每次大小考试,他就这样缺课缺席睡觉,年级前十妥妥的。

冷了不上学,热了不上学,天气不好不上学,早上不来,体育课不上,卷子不做,晚自习不上,还能考这么好的成绩。

他那俩哥哥不学无术,他成绩不错,他养父真的是个大好人,对岳涯格外偏爱,就连放学回家都是专车接送。

他那时候身体是真不好,冬天天冷,他两场感冒贯穿一个冬天,戴着口罩来上课,咳嗽的都觉得他把肺吐出来了。住院住院,似乎只要提起岳涯,永远是在住院。

大概因为身体不好,所有事情都有人帮忙做,他就特别懒。

真真活得像个少爷,还是骄奢淫逸享乐不知疾苦的那种小少爷。

可现在呢,啥也别说了。

“你说你啊,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往后多锻炼,别病歪歪的了。也别想着回去把财产抢回来做复仇王子,不是别的,就你这脾气性格会被人打死的。踏踏实实的吧,也没啥好办法,换个活法。”

岳涯笑出声。

“我身体好了很多。”

“跟小鸡崽子差不多。大腿都没我胳膊粗。正儿八经小白脸。”

“歧视我?好吧,吃你的住你的睡着你,不和你打嘴仗。”

洪十六就顾着笑了,没听那句睡着你。

“我中午在饭店上班,不回来吃饭。希希回家做饭。她一三五周末要到老师家里学琴。我要是晚班回家晚,你就帮我接接希希,小姑娘晚上回家不安全。”

“好的。”

岳涯顿了顿。侧卧着看着洪十六。

“于梦笙,,,”

“恩?他怎么了?”

“你还喜欢他。”

洪十六听到岳涯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啊。

“上学那会你就喜欢他。虽然那时候一个礼拜我旷三天课,可你看他的眼神我都看到了。”

“岳涯,你牛逼了啊,蔫了吧唧的你还会偷偷观察啊。这事儿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

“于梦笙也不知道吗?”

“他,他也许知道吧。但我没说过,我告诉你啊,你谁也不许说。”

洪十六有点尴尬的低吼,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就这么轻易的被别人知道了。

“所以他就忽远忽近的吊着你?玩暧昧?知道你喜欢他,没有明确拒绝你,还有了未婚妻?”

“他是直男!我不能缺德带冒烟吧。”

直男吗?岳涯意味深长的嚼着这句话。

“你的胳膊怎么骨裂的?”

“岳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洪十六都怀疑他那天天醉生梦死的爹是不是把他们家银行密码都告诉岳涯了。就知道喝喝喝,醉醉醉,啥都说啊。

“你左手摆臂不自然。虽然你习惯用右手,但不至于左手三四个碗都拿不动。伤没好呢你怎么没休息呢?”

“你这俩眼珠子跟探照灯差不多,都服了你的观察力了。我下夜班,于梦笙饭店里有吃霸王餐的,于梦笙说赶不回来让我解决,这不就打起来了。一把椅子轮我胳膊上骨裂了。本来是让我休假几天,可第二天店里的厨师请假,于梦笙挺不好意思的让我去上班。”

“知道你受伤了还让你去上班?说几句不好意思麻烦你不能没有你,你就高兴的去上班?不在乎手臂什么时候康复?”

“你就是少爷性子,受点伤就哎哟哎哟的,不上班吃啥,花啥,你知道希希一个月练琴多少钱?你知道我爸每个月药费多少,你,哎,和你说这个干嘛。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岳涯只是浅笑,看着天花板笑的诡异。

厨师炒菜要颠勺吧,一只手他颠不起来,左手肯定要帮忙,骨裂虽不是骨折,养不好这手也要废了。根本拿不了重物。

洪十六啊,岳涯心里喊着他的名字,喊的婉转缠绵。

一早起,洪十六就被于梦笙的电话叫走,说是去采购新鲜的食材。

洪十六叮嘱希希,帮岳涯收拾收拾右厢房,和岳涯睡一晚上特不习惯,这小子睡觉没声音,就连呼吸声音都小,他体温低,一摸冰凉,好几次洪十六都以为他死了。

就是空屋子,以前放破烂的,希希这姑娘勤快,一点也不娇气,卷起袖子戴上口罩,岳涯还在慢吞吞的卷袖子,希希已经进屋扫灰尘,拿水刷地,搬个凳子擦玻璃。

房间不大,收拾得快,灰头土脸的收拾完了,岳涯还在拿着抹布在一块玻璃那蹭,蹭的嘎叽嘎叽的作响。

希希把抹布抢过去。

“岳大哥,你去洗洗手,咱们哥俩去趟旧货市场买张床。”

岳涯转弯进了洗手间,其实就是挨着门口垒起的小格子间,又能洗澡又能上厕所,两个人在里边转身都费劲。刚拧开水龙头,就看到墙缝嘘嘘嘘爬出一个黑乎乎的带壳的那么老大的昆虫。

岳涯看清楚是什么了,用他从没有过的速度,蹭的就从洗手间跑出来,跟兔子一样窜出去的,三窜两蹦到了希希身边。

希希都傻眼了,从昨天看到岳涯,他的速度就跟蜗牛有的一拼,慢,散,干什么都漫不经心,干什么都慢吞吞,卷个袖子他都能卷十分钟,可他突然就像个二踢脚蹦出来了。

“蟑螂!”

本来就小白脸,现在嘴唇都白了。特别不是爷们的躲在希希背后,跟受惊小白兔一样一样的。

希希哭笑不得。

“岳大哥,大男人你还怕蟑螂啊。”

“我怕所有四条腿以上的东西。”

“咱们这的房子太老了呀,夏天的时候虫子比现在多。你别怕嘛。”

岳涯露出恐惧的表情看看墙角门缝,快冬天了还有蟑螂乱爬,夏天了还不掉毛毛虫?带着翅膀的蚂蚁?

看着希希大步流星走进洗手间,岳涯犹豫再三还是跟了进去,躲在希希的背后抬头看,希希大马金刀啊,抬脚一踩,一碾,扯了一段卫生纸盖住蟑螂尸体,扫进垃圾桶。

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挺起扁扁的小胸脯,拍了一下岳涯的胸口。

“岳大哥,以后我帮你消灭虫子,有我在,你别怕。”

“妹妹,我敬你是条汉子。”

希希大笑着。

“我比你都爷们。岳大哥,你像小孩一样真的好可爱。”

“不给你巧克力了。”

从上衣口袋摸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希希。

“我只能吃一个,不然演出的礼服都穿不上了。”

希希嘴馋还是忍着只吃了一小块。

“改大一点呀,你很瘦了。”

“借来的。就是穿一会,没必要买新的,挺贵的呢。”

岳涯听这话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希希是个仙女,真的,心灵手巧,能拉着高雅音乐的小提琴,能在灰尘里挥舞扫把,能在旧货市场和小商贩们砍价,为了十块钱扯着脖子大吼。花了五十块买了一个单人床,木质结构的很结实,还好说歹说的搭了两个小板凳。

岳涯想让小贩送回来,小贩要加十块钱,希希背起一块床板,拎着俩个小板凳,小脸通红都是汗。

“不就两里路吗?十块钱?才不让他赚,咱们哥俩扛回去。”

一米半宽两米长的床板,那是实木的,希希瘦小的身体都被压在床板下,就像是蜗牛背着大大的壳,这丫头愣是背着就走。

岳涯背着床架跟在后头,心疼的看着这个姑娘,如果,如果他现在的条件再好一点,送希希去国外读音乐学院,给她买定制的礼服做演出服,给她买几十万的小提琴,给她开个人演奏会。

不要急,早晚会把希希送出去,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小凤凰。

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洪十六面前,他应该功成名就条件再好一点的时候出现,就能帮着洪十六解决一切问题,就能让他身边的人生活的更好。

可他等太久了,他不想再等下去,他怕洪十六被坑被骗,他怕洪十六成为别人的戏耍玩弄以后丢掉的玩意儿。

希希就像感觉不到累,到家以后拼床,搬来一张电脑桌,跑去把以前的被子垫子找出来铺床,岳涯想帮忙,希希都不要他,说他除了捣乱不会干活。

“那我去拿行李。”

“早点回来吃饭,今天吃焖面,我拿手菜。”

一头的汗,笑得特别灿烂,岳涯重重点头,洪十六嘴巴毒心软,教出一个好妹子。

出了这条巷子,站在大街上。

“韩宇,来接我吧。”

电话挂断,岳涯就跟力气用尽了靠着电线杆子站没站相,没有十分钟一辆车开过来,岳涯懒懒的开车门上车。

“这么狼狈?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在附近找个房子住下?”

韩宇一看岳涯大吃一惊,头发都汗湿了,衣服脏,手上好几道血口子。

往车上一座就跟瘫了一样。

“我一天干了一个礼拜的活,力气耗干了。”

岳涯有气无力的。

“非要这么做不可吗?你完全可以走正常途径。要不你再等一年半载的,你说你,真没吃过苦。这不是找罪受吗?”

“这是最好的契机进入他的生活。我真没钱了,我真没地方住了,投奔老同学啊。把水给我。”

水就在他手边,只要弯弯腰就能拿到。

韩宇递给岳涯水。

“拧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