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间
除夕夜晚八点多时，唐格予刚从吴隼家回来。他跟吴隼打了个招呼，说今晚可能会带吴玉去那边吃饭。
前阵子吴玉又跟唐伟明打了一架，双方都动了刀子，伤得不清，吴玉终于在唐格予的跪求下同意了跟唐伟明离婚。
唐伟明走了几天，吴玉也冷静了几天，冷静过后还是决定跟唐伟明离婚，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这几天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就准备搬走了。
唐格予走在家门外的巷子里，心情意外地好，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
他想了很多年的事情，终于就要实现了。
吴玉肯跟唐伟明离婚，这让他心里对吴玉的埋怨也少了几分。
他已经在吴隼附近找了个房子，年后带吴玉去看看，觉得合适就交定金住进去，这几天可以先住吴隼家里，一家人叙叙旧。
唐格予今天开门时，心情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激动。
钥匙在锁孔里轻轻扭动，门开了。
一阵浓烈的饭菜香味飘到他鼻子里，他感到疑惑。
推门一看，他的心就沉了。
他这几天都在吴隼家里帮忙收拾打扫，没回来，现在回来却发现家里已经变了个样子。
墙上是刷的新漆，看起来很白很干净，家里的桌子椅子都是新买的，质量看起来还挺好。小柜子上的电饭煲也是新的，还有鞋架，沙发，挂画，挂钟都是新的。
桌上摆了一大桌子菜，都还冒着热气。吴玉面带笑容的坐在桌边，而唐伟明则和和气气地在帮她盛饭。
客厅的灯就在桌子上方，把桌子下方的吴玉手上那颗闪亮亮的戒指照得极为显眼。
他在门口愣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可吴玉看见他，急忙站起来对他招手，“格予回来了，快来吃饭。”
她走上前来拉唐格予手臂，“今天这一桌都是你爸爸亲自做的，我说要帮他打下手他都不让咧，要我好好休息。”
唐伟明见唐格予进来，表情有些自责，“格予回来了，外面下雪冻着了吧？快喝碗汤暖暖。”
他把饭盛好之后又去洗筷子，在厨房对吴玉喊着：“老婆，给咱儿子盛碗汤喽。”
吴玉乐呵地回应他，“好嘞……”
唐格予呆滞般地站在鞋架边，看着家里的这副场景，听着从那俩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只觉得浑身冒冷汗。
这婚……怕是离不成了。
唐伟明洗了筷子走出来坐下，面色和蔼地招呼唐格予，“过来吃饭了儿子，今天可是除夕夜呢，这年夜饭得好好吃啊。”
他说着还去帮唐格予倒饮料，可唐格予看着他就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了。
吴玉帮他盛了碗汤放桌上，见他没动就又叫他，“过来啊儿子，喝汤了。”
唐格予咬着牙，冷着脸跑过去把吴玉拉到门外，砰地一声把门带上，指着门板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吴玉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突然站到门外来，风雪一吹，冷得哆嗦一下，“什么怎么回事啊？”
她要去开门，“你这孩子，外面这么冷，跑出来干嘛？”
唐格予拉住了她，眼神里布满狠戾，他还是指着门板，低吼着：“这是怎么回事？”
吴玉推了他一下，“格予，今天过年呢！你别瞎闹啊！”
唐格予抬手在门板上捶了一下，嘴里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你不是说要跟他离婚的吗？”
吴玉有些心绪了，但表面还是很淡定，“那我是跟你爸爸吵架了说的冲.动话，你还当真了啊？”
唐格予满脸不可置信，拳头握紧，“冲.动话？”
他又抱着脑袋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朝吴玉大吼：“冲！动！话？！”
“啧！你这孩子……”吴玉抬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责怪语气道：“你喊什么呀喊，大过年的还想要别人出来投诉咱啊？”
唐格予突然把她按在门板上，“你现在进去收拾东西，跟我回舅舅家，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他们都在等你！”
“等着看我笑话是吧？！”吴玉心里的火上来了，发狠地推了一下唐格予。
家人于她来说，本就是提起就尴尬的事。
唐格予妥协了，抬手抹了把脸，“行，你不去他们那，但你至少要先跟他离婚啊！”
“你少瞎说啊！不是你爸爸今天在家做饭，你回来能有顿饭吃啊？”
“我稀罕？”他脸色冰冷，“你怎么这么死性不改？你还没被他打怕啊？”
“他前天已经跟我说过了，以前都是他犯浑，但以后不会了，以后会改的，会对我们好的。”
吴玉低着头，“而且他前几天……赌博赢了好几万呢，还给我买了个戒指。”
唐格予烦躁地吸了一口气。
吴玉看他情绪不好，声音又柔和了些，“其实……他这不改的挺好的吗，家里也刷了新漆，家居用品都是新的，他还给你包了个大红包呢，准备吃完年夜饭就给你的。你这孩子也是，回来了爸爸都不叫一声，他是你爸爸，而且已经改过自新了，你给他个机会，让他好……”
唐格予没等吴玉说完话就带着怒气转身走了。
吴玉在后面叫了他几声，越叫他心里就越烦躁，越烦躁就想离得越远越好。
走了就清净了，走了才清净。
今天过年，家家户户早早就收了门。现在才八点多点，大街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不过欢声笑语还在从各家各户里面传来。
他走到街道口停下，看到还有一个小卖部还没收，进去买了包烟，站在小卖部旁边的树下抽了四根。
雪一直飘着，风也毫不留情地吹着，可他内心的那股闷火一直在持续燃烧，久久消不下去。
地上的四个烟头上面都有着深深的牙印，因为吸烟的人很痛苦。
手机好像振动了几下，他拿出来一看，深深拧着的眉毛舒展了几分。
他再次进了那个小卖铺，买了点东西，回了糖葫芦老奶奶的那个巷子口，出来后手上提了个袋子，里面有五串糖葫芦。
他回吴隼的排挡店把白色小毛驴推出来，开出了北街。
寒风迎面吹，脸上的刺痛持续着。
小毛驴开了很久，到了一个他从未去过却一直想去的地方。
许竞珩的家乡。
这个村子除夕夜晚上是家家户户都要把大门口的灯打开的，他在这个比以往的夜晚亮了许多的村庄里一路开进去。
这个村子树多楼少，树枝上都沾满了白雪。家家户户门口都亮着灯，地上也是皑皑的一大片白雪，让这个村子看起来温馨又美好。
他车开过一路，一路都能听见嬉笑声，浓浓的年味。
他知道许竞珩家的门牌号，但不知道怎么走，想问问人，但除夕夜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车开过了村口的几户人家后，唐格予绕了三四分钟，在许竞珩家门口停下。
他站起来跺了跺脚，拍拍身上的雪碎，在脑袋上扒拉两下后，拿出手机给许竞珩发信息。
笑吧：我在你家门口
许竞珩在床上趴的迷迷糊糊的，手机突然振动，他在床上弹了一下。
半眯着眼在床上找手机，找到后打开一看，立马就从床上弹起来了，开始心慌手抖。
唐格予在门外？！
许竞珩不敢相信。
他急忙爬起来往门外跑去，激动而期待地打开大门，看到了在飞扬的白雪中捧着一束糖葫芦站在白色小毛驴旁的唐格予。
他欣喜若狂，笑逐颜开。
想大声呼喊唐格予的名字，可怕吵醒家人。
唐格予晃了晃手里的几根糖葫芦，邀功似地对许竞珩眨眼睛。
许竞珩最吃唐格予这套了，飞奔到唐格予面前，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心里的喜悦通过语言表达出来：“唐格予！唐格予！！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唐格予抱紧了他，“你不是说想吃糖葫芦吗？那我就帮你带来啦。”
许竞珩迫不及待地在他侧脸亲了一口，“谢谢！谢谢！”
他今天最想见到唐格予，他见到了。
他今天最想吃到糖葫芦，唐格予帮他把糖葫芦拿来了。
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皆是因为自己拥有唐格予。
唐格予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这是有多想见我啊？鞋都不会穿了？”
许竞珩一愣，低头看自己鞋子，这才发现拖鞋穿反了，难怪那么不舒服呢。
他不好意思地对唐格予傻笑，“嘻嘻……跑的太急了。”
笑完默默把鞋换回来。
唐格予抬手刮过他脸侧，“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啊？”
“非常重要！”他又在唐格予侧脸亲吻着，“很喜欢你！很想见你！”
唐格予歪头抵在许竞珩侧脸，亲昵地吻他耳垂，“我也很想见你，很想见你。”
他们在雪中拥抱了很久，唐格予把手中的糖葫芦递给许竞珩，“吃糖葫芦了。”
许竞珩满眼欢喜，“谢谢予哥！不过……你在哪里买的啊？除夕夜还有人出来卖糖葫芦吗？”
唐格予得瑟地笑着，“我做的。”
“你做的？”
“嗯。”
许竞珩惊讶地看着手中糖葫芦，“你做的？”
“是啊。”唐格予得意地打了个舌。
“你怎么会做糖葫芦啊？”
“我……从小就会。”他柔和地笑着，“北街卖糖葫芦的那位老奶奶，是我奶奶。”
“啊？！”许竞珩更震惊了，“那是你奶奶啊？”
“嗯，她跟唐伟明他爸很早就离婚了，后来跟唐伟明也没什么往来，但我小时候，她跟我说如果没饭吃就去她家，她给我做。”
“啊……原来那个是你奶奶啊。”许竞珩鼓着脸，牙齿在口腔里撞了几下，表情有些无辜，“我之前都没有打招呼……”
“没事，我也不怎么跟她见面的，我见到她都不喊奶奶，你就更不用打招呼了。”
许竞珩知道唐格予家庭情况，也就没说什么了，“好吧。”
唐格予把口袋里的几根烟花棒拿出来扬了扬，眼里竟带了几分天真，“先放个烟花？”
“烟花？”许竞珩又惊讶了，“怎么还有烟花？！”
唐格予笑了笑，“你不是说本来想放烟花的吗？”
许竞珩心尖似有暖流涌起，带起一片涟漪。他看着唐格予脸，眼里不自觉地涌上轻薄的水雾，“唐格予……你怎么这么好啊？”
唐格予在他脑袋上柔了一把，“因为你值得。”
“我……可是我都没有对你好过。”
“你存在，就已经对我足够好了。”
唐格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牵着许竞珩找了一块雪还比较白比较厚没有脚印的地方，蹲下来把烟花棒的底部插在了雪里，一手捂着烟花棒挡风，一手拿着打火机把烟花棒点燃。
两三秒后烟花棒开始燃放火花，照亮了周围一小部分的白雪。
烟花棒刺啦刺啦地燃烧着，他们的心似乎也在绽放火焰。
这根烟花棒放完之后，唐格予又拿出第二根。他点燃烟花棒后，把烟花棒递给许竞珩，自己又点燃第三根烟花棒开始转着小圈圈玩，而许竞珩也开始把手里的烟花棒转着圈圈。
在这个美好时刻，他们没有说话，只有风的呼啸声打破雪夜的静谧。
他们手中拿着烟花棒，在烟火燃放的时候，回以对方最纯澈稚嫩的笑容。
那天是除夕夜，许竞珩想念唐格予，想放烟花，想吃糖葫芦，想了一小会儿，唐格予就带着烟花和糖葫芦来找他了。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
他是如此喜欢唐格予，喜欢到放完烟花，吃了几颗糖葫芦就悄咪咪地把唐格予拉到房里去了。
他们躺在床上，唐格予把许竞珩抱在怀里，跟他一起感受被窝里的温暖。
他们说着甜言蜜语，叹这世界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