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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发布

第81章 发布
  第二天的会议从八点正式开始, 会场设立在国科院本部, 是每年召开院士大会的地方。

  谢从心作为主角, 六点就要抵达会场,裴泽将他叫起来时天还黑的彻底,昨夜十点不到睡下去, 到现在也不过六个小时,但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醒了便下床去洗澡,裴泽去对面找程殷商拿衣服。

  程殷商和彭禾今天都要到场,彭禾估计还在赖床, 程殷商已经换好了军装, 把衣服交给他,笑着眨了一下眼,问他:“谢院士起来了吗?”

  “起来了, ”裴泽说, “谢了。”

  谢什么不需要多说,程殷商挥了挥手,“那我去叫彭彭,他还不知道呢, 要我告诉他吗?”

  “不用,”裴泽道, “我来说吧。”

  程殷商有点意外,裴泽的表情虽然一如往常,但眼神非常温柔, 半点不冷冽,甚至唇边的弧度,像是随时可能笑起来。

  程殷商认识他多年没见他笑过,一时觉得爱情这东西真的是非常奇妙,真的能将人从骨子里开始改造。

  裴泽回房,将他衣服挂好,浴室里谢从心已经洗完了澡,裴泽进去时他在刷牙,头发还没吹,湿漉漉的垂在脖子上滴水,裴泽便拿了毛巾给他擦了一遍,又开了吹风机逐簇吹干。

  谢从心漱了口直起身体,从镜子里看见裴泽神情,便笑着往后一靠,后背抵在裴泽胸上,吹风机的风打在脸上暖洋洋的,他打了个哈欠,说:“太困了。”

  “要咖啡吗?”裴泽在噪声里问他。

  “要,”谢从心说,“两杯。”

  “好,”裴泽放下电吹风,“先换衣服?”

  谢从心便站直了跟他一起回卧室,边走边脱身上的浴袍,也不避讳身后的裴泽,露出刚洗过澡光滑的后背与长腿。

  浴袍随手扔在床上,他换上衬衫与西装裤,又开了裴泽的衣柜,从里面挑挑拣拣,拎出一件长款的外套穿上,说:“晚上回来的时候让他们帮我开门。”

  “现在就可以开,”裴泽过去替他把外套领子理了理,“太大了,换一件?”

  谢从心一脸无所谓,总归不会穿着这个上场,“就这样吧,你穿什么?”

  “军装。”裴泽也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脱掉睡觉穿得短袖T恤和灰色的系绳长裤,拿出衣柜里成套的军装换上。

  衬衫颜色浅,穿在他身上服服帖帖,长裤收束腰间,穿上皮带,裴泽抬手扣袖口纽扣,低着头的侧脸轮廓利落硬朗,英俊无比。

  因为五官结构偏深,瞳孔也黑,看起来总有几分冷峻,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能够把别人照顾得面面俱到的人。谢从心等他扣上左边的,走过去帮他扣右边的,将袖子推到他手腕骨的位置时,突然又改了主意,说:“还是开门吧。”

  裴泽便点了一下头,说:“去门口等。”

  喜欢裴泽的诸多理由中,不问理由无条件配合这一点无疑占了非常大的比重,谢从心看着他从阳台翻出去,提上他的外套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等他,不过一分钟,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外面下着雪,他肩上落了点白,谢从心替他掸了掸,而后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对袖扣。

  谢教授的品味整个科大,甚至整个首都大学圈里都很有点名气,能入他眼的东西必然不差,一对白金袖扣,略有一点纹路,款式简单,中央刻着几个字母。

  他拆了一个,过去抬起裴泽的手,一把扯掉了袖口上那塑料的扣子,安了上去。

  做这事时他一直笑着,显然心情很好,像是在给裴泽打上独属于他的标记。而后他将另外一颗戴在了自己的左袖口上,同裴泽手腕并排一放,成对的袖扣上一个刻“CongX”,另一个刻“Xie2005”,连在一起,恰好是他的名字与生年。

  谢从心很满意,垫脚在裴泽唇上亲了一下,眯起的眼中如坠星辰,说:“你是我的了。”

  裴泽心口滚烫,低头与他交换了一个薄荷牙膏味的深吻。

  这并没有耽误他们多少时间,与程殷商和睡眼惺忪的彭禾在酒店餐厅吃了一点早饭,他们提前出发,绕路去研究所接上几个助手,在五点五十准时抵达会场。

  之后的两个小时里,外面的与会者逐一到场,裴泽陪着他在休息室里,看着化妆师为他做了简单的造型,助手们一一与他确认现场事宜。

  最后十分钟,谢从心接过助手递来的白大褂披上,对着镜子抻平了领口的褶皱。

  他的表情与平时不太一样,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做出了一点雷霆果断、势在必得的气势,裴泽看着他明亮的眼,与绷紧的侧脸线条,忽而有了一种感觉——谢从心即将迈入属于他的战场,用独属于他的,独属于科研人的方式,为这个国家,为这个世界的命运展开斗争。

  他们在会议厅入口分道扬镳。

  裴泽目送他进场,谢从心却在厚重木门外突然回头,在助手们看不到的地方,对他笑了一下。

  裴泽摸着隐藏在外套下的那一颗小小袖扣,情绪无法克制,也对他勾了一下唇角。

  这是谢从心,是这世界上最不可战胜的存在,所向披靡,终能战胜天灾,带领人类走出永夜。

  而这样的谢从心,是他的。

  只是想到这一点,就春暖花开,过往灰暗无法阻挡心脉悸动,包裹着心脏的硬壳要为他破裂,从前无法说出口的话也成为自然,身上的一切,都可以无条件为他改变。

  八点整,会议准时开始。

  在场之人从政界高层,到学界泰斗,到新闻记者,偌大会场座无虚席,全都身着正装,神情肃然。这一场发布会是病毒爆发以后,规模最大,也最为正式的官方回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不知道谢从心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谢从心身上的抗体,为防意外,昆原鹏亲自到场,更是安排了数百名武装特|警,准备随时控制场面。

  裴泽的位置离谢从心不远,他依旧是谢从心的专属护卫员,甚至在这样的场合被允许了配枪,哪怕他面前不到几步,就是国家权力的中心人物。

  苏时青一身中山西装,为谢从心做了五分钟的开幕讲话。

  而后他将话筒交给谢从心,谢从心对众人做了非常简短的问候,便让助手打开了展示片,切入正题。

  投影幕上的画面从那几颗陨石的天文摄影开始,讲述了近三个月前那一场地震的原因,和随即爆发的病毒狂潮。病毒成像圈圈圆圆,谢从心讲述了它们进入人体后的生长、分裂、繁殖,以及被感染后的相应症状。

  他从容不迫,全程维持在最佳语速,展示片的制作投入了他大量的心血,让在场的每一个人,以及可能从报纸中看到这场发布会的所有人,无论学识如何,都能轻易理解他的所言。

  他讲到了自己的抗体,势必要讲当年的项目。他没有因为自己父母是当事者便有所回避,出示了所有能够出示的资料,直言不讳自己身上病毒抗体的成因尚未调查清楚,要孕妇绝不可自行尝试。

  这一部分当然引起了场面的骚动,有记者蠢蠢欲动,谢从心站在演讲台上,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而后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在发表结束后,我保证你们会有足够的时间,现在请先让我说完吧。”

  那些人便安静下来,谢从心示意助手继续播放,画面上出现裴泽的照片。

  “我的抗体有过成功救助的案例,但目前为止只有裴队长一人,”裴泽坐在位置上听他缓慢叙说,目光相触时谢从心突然笑了一下,说,“借这个场合,我也要向裴队长和他的两名队员表示感谢。他们护送我回到北|京,也深入三峡电站最底层,为长江下游多个城市恢复了供电,作为军人,他们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与职责,我想他们值得各位的一次掌声。”

  于是场上便鼓起掌来,谢从心没有刻意煽情,掌声却振聋发聩,裴泽非常意外,他们说好的内容中并没有这一段——

  谢从心从不曾对他们诉说感谢,一说便是这样的正式,左手腕下那小小的金属变得滚烫炙热,他带着同样惊讶的程殷商和彭禾从位置上起身,朝在场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

  两个半小时的发表结束后,进入提问环节,分成两次,一次是学术界的提问,一次则是记者。

  学者们的问题大多深奥,谢从心并未有过准备,每次回答之前都会停顿数秒整理语言,而后给出他力所能及的解答。

  也有人提出质疑,他便与那人议论,引用的例子从侏罗白垩,到中新寒武,从诺德林格力斯流星到曼尼古根陨石,纵向跨越了地球数亿年时光,横向跨越了七大洲五大洋,如同地轴贯穿南北两极,语言的力量激荡人心,谢从心在这样的讨论之中,将目前最接近真相的推论,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时青坐在裴泽身边,一直微笑看着他,目光中的慈祥,是对学生的满意,也是欣慰。

  裴泽想谢从心是担得起苏时青的看重的,他生来就属于学术,身处学术之中的他,身上披着万丈光芒,比三个月前落入地球的那阵陨石雨还要璀璨夺目。

  唯有天空中那颗太阳可以作为比较。

  最后的最后,记者问他接下来的计划。

  谢从心便答道:“两个方向。一,当然是病毒对抗药物的研究。二,我们将着手恢复通讯。”

  前半句他在之前的展示片中已经有过详细解释,记者抓住了后半句,问他打算怎么做。

  “我们会尽快回收落入中国国境的七颗陨石,”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一下,“正好今日新闻社的各位也在,希望你们在即将印发的报纸上,能清楚刊登我接下来的这句话——”

  “无论任何个体或组织,如果早于我们回收了陨石,请务必主动上交,否则将被视为与国家,与幸存的全人类为敌。”

  一句话掷地有声,说得坐在最前面的那几位老人都是一怔,谢从心却微笑着:“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感谢各位的时间。祝愿明日光明璀璨,我们决不放弃希望。”

  他深深鞠躬,态度谦逊,于是再没有人能对他的上句话发出质问,所有人起立,给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有人泪流,有人哽咽,彭禾拍得最为用力,简直恨不得把手掌拍穿。

  谢从心直起腰来,裴泽于万人之中,准确接到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