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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 第 43 章
乔野就这么加入了华兴,在出租屋休息了几天,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就和文信一起,在细驹的带领下,斩鸡头、饮鸡血、烧黄纸、立毒誓,从此踏上了一条只为钱财没信仰的不归路。

……也不是没信仰,可能钱就是信仰。

乔野站在十几人之中,身着正装,一同对着堂上布置的跟神坛似得关二爷像背入会誓言。

那感觉就跟进了什么传销组织,一个黑帮还有帮规戒条,从“不准谋财害命”、“不准奸`淫掳掠”、到“不准成员相残”、“不准背叛帮会”,杂七杂八十好几条,管东管西管了一通,还有什么“不准扒灰倒笼、不准勾`引二嫂、不准调戏同帮妇女、不准背信弃义抛妻弃子”等等等等……

乔野当时边背就边想,他到底是入了什么党派还是加入了HSH。

然后念到最后一条帮规,也是唯一一条没用“不准”两字开头的,“一旦入帮,不得退出”。

乔野大声重复着那条帮规,内心异常平静。

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抬头有天看,入会仪式开始之前,乔野坐在礼堂门外抽烟,接到过家里来的电话。

是他妈打来的,说她昨晚做了掉牙的梦,梦里牙上还沾着血,那预意非常不好,要乔野在外面多加小心、千万照顾好自己。

“今天中秋,你也不回来,唉…”

乔野当时听着母亲在电话那头的抱怨,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只瞧着马路那边站在阳光下的几个青葱年少,眼里是那么的羡慕、又嫉妒。

后来仪式结束以后,有高管在酒楼为他们这批新人摆席。

菜没上来之前,大大的圆桌上摆着糕点盘子,里面罗满了月饼。

乔野看到那月饼就想起了什么,从中挑了一块装进兜里,晚上回到破烂的出租屋,一个人默默地吃着。

在华兴的日子就那么开始了。

乔野和文信现在跟细驹,在细驹的指点下,逐渐熟悉着日常工作、和华兴内部需要注意的细节。

那感觉和过去给田鸡祥当小弟时没什么区别,又区别很大。

萧敬然今年还不到20,正在国外读大学,一年365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不在国内。

那也是乔野后来才了解到的,当时萧敬然已经不在国内了。

“生哥呢,主要是负责公司明面上的生意。而帮会这边的事情主要由然哥打理,你们也知道啦,然哥现在还年轻,不过你们别看他年纪小啊,十五岁就开始接触公事了,你们要是把他当个小鬼,以后会后悔的。”

细驹比乔野和文信大两岁,相貌普通,一身精肉。几个人混的很好,意气相投且没什么级别之分,没事儿时,那人便会叼着奶茶的吸管把这一潭深水倒给他们听。

“咱们华兴在T市有八个堂口,分‘忠、孝、仁、义、天、地、勇、和’,其中‘孝、地、勇’三堂在咱们然哥势力之下,其余的都倾向生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萧敬然当初对收下乔野有过一瞬间的迟疑,因为田鸡祥是仁堂的人,而仁堂正是黄耀生最得意和倚仗的堂口。

乔野思及至此,隐约对未来是否还能把自己扶成“□□”感到担忧。

可那疑虑马上就被他打消了,毕竟他进华兴也不是要为谁打天下,他只是为了他自己,如今连在萧敬然手底下都不见天日,更深层次的东西他又有什么资格搀和呢。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萧敬然注意到他。

乔野却很焦急,没了往日的温柔与内敛,满脑子想的只有如何能够跟在萧敬然身边,早日赢得大佬的青睐、争取上位成功。

可他又指望不上文信。那小子现在正得意,感觉进了孝堂、登上花名册,就已经成为了人生赢家,整天只顾寻欢作乐,都忘了之前出人头地的念头。

所以乔野就只能靠自己。

一次晚上跟弟兄们在会所消遣时,乔野听他们酒后乱语,一个粗犷大汉叼烟晃着骰子,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当年要不是老子不懂英文,现在早就跟着然哥在国外搂着洋妞快活,最差级别也是个干部,还会和你们这群烂仔胡混?”

文信听了就知道同别人一起“哈哈”大笑。

乔野也笑着。但第二天,他就买了一大堆英语书籍,开始每天挤出一部分时间学英语。

文信不是看不出乔野什么心思,就说他想太多,不说然哥现在在那边早就有人跟着,就算要换人,也不见得会从他们这些新人里面选。

乔野也没管他,“总比真有机会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强吧?”

说完,还拉着文信跟他一起学。

那日子过得挺辛苦的。乔野和文信都是什么人,看小说都想睡觉的手儿,更别提一天到晚对着天书似的东西大眼瞪小眼。

可人逼到份上了,真的什么都干的下去。

有时候乔野就恨自己当年在学校里为什么没多看看书,不说学成什么样,至少当时多看一眼的话,现在不就能少一分辛苦。

文信叼着烟,翻书跟撕书似得对乔野犯丧:“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啊?这就是报应,报应当年咱们逃课不念书。”

说完,又干脆把书往地上一扔,摊到沙发上拍脑门。

“可是谁他妈知道当痞子还要有文化啊?!操!”

乔野也觉得挺无奈。

可也算老天有眼。

入冬以后,乔野得到了消息,说是然少爷在国外出了点问题,人手不够,需要从国内调点人过去。

细驹当时负责过来抽人,果不其然,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有谁会英语的,赶紧站出来。

那条件利索刷掉了一大波人,其中不免有人怨声连连。

“老子十三岁就辍学出来混,还会英语?开国际玩笑呢吧?!”

“你怎么不问问有没有当博士的啊?!”

细驹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虽说手续方面是不用操心,可你到了国外一句英语都说不出来也不行吧?!不然出来进去,是大哥照顾你、还是你照顾大哥啊?!”

乔野和文信递了个眼神。文信很激动,悄悄给乔野发短信,说“知识就是力量”,末了还加了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就这样,两个人年底向公司递交了需要提供的资料。春节一过,便一纸机票,被派去给萧敬然当贴身保镖。

那一飞就飞了十几个小时。

A国是个相当发达的国家,在乔野的想象中,应该是那种豪车遍地、到处都是高楼大厦的繁华景象。

不想到了萧敬然所在的城市,他才发现,其实国外也就是那个样子,除非那一两个国际型的大都市,无非就是树多点、人少点,站在享乐的角度同国内比起来,甚至让人感觉这里就是一个发达的大农村。

萧敬然见到乔野时还一愣,似乎没想到那边竟然把他给派过来了。

不过萧敬然什么也没说,只笑着拍拍乔野肩膀,还扔给他一包烟。

然后乔野就开始整天跟着萧敬然,同文信、细驹一起,住在萧敬然那幢townhouse的地下室,专门负责萧敬然的人身安全,说白了就是打手。

可乔野更觉得他们就像个打杂的。

萧敬然在这边的生活就跟普通的富二代留学生差不多,每天凌晨睡、下午起,起了先找饭,天黑了就出去玩,丝毫看不出这人是个黑道上的大少爷。

和萧敬然一同在这边念书生活的还有一位少主,姓倪,住隔壁街,叫倪啸天。据说两家是世交,当年老爷子们一同打天下,在T市也是数一数二的HD大帮。

所以乔野就跟在俩人背后当孙子,上到洗衣做饭、下到跑腿收拾房间,文信私下跟乔野抱怨过,“大哥你说咱俩这是在干嘛呢?保姆家政钟点工?!”

话音一落,那边楼上远远就传来一个略带不满的叫嚷:“饭做好了吗?!几点了?!”

文信闻声,手上那菜刀操作的更快了,半年功夫啥本事没学会,切丝儿倒是练得特熟练。

乔野没说话,心里隐约浮现起一个更适合的称呼,大概就是“家奴”吧。

唉。

每次乔野都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就看着那俩位小少爷作天作地玩邪的。

有时赶上早课,倪啸天他大姐家在这边躲不过去,就会跑过来找萧敬然,看萧敬然还蒙着被子呼呼大睡呢,就象征性的叫他几句,然后脱了衣服掀被子进去一起睡,一睡又睡到下午两三点。

等到俩人起来了,乔野就得进去给萧敬然拿今天要换的衣服。

于是就能听见那两位爷之间的调侃,乔野知道,别看这俩孩子混,但是在这边经常做点小买卖,说是洗钱也好、说是闲的也罢,总之今天捣鼓捣鼓车、明天了解了解股票,一涉及到钱的问题,他们眼睛比谁放的都亮。

可聊着聊着也总能听到不入流的话题,比如倪啸天问萧敬然是不是前几天把校医室一新来的护士给上了,萧敬然不承认半天,最后还是说道:“老外皮肤真几把差,我都他妈懒得揉。”

然后倪啸天就笑了,凑过去跟萧敬然嘀咕几句,声音很低,俩人笑的很淫`荡。

乔野听见了,倪啸天跟萧敬然说,老外还得是玩男孩。

那生活好像一天到晚躲不开钱和性。

乔野不知道那两位是如何做到的,在十□□的年纪里做着二十□□的人做的事、说着三十□□的人说的话。

可也就只有在国外的时候,乔野才能偶尔意识到萧敬然确实还是个孩子,不是嘲讽,而是时间久了,有了对比,他才意识到或许像国外这种放`荡不羁的日子,对他那位然少爷来说,才能真正得到点无忧无虑的快乐。

每年萧敬然都会多次往返国内与国外之间,即使不是漫长的暑假,一有不得不回去的情况,也得毫不犹豫地回去做事。

所以乔野就要跟着他一同往返。

萧敬然有他必须背负的东西,就像乔野一样,入了黑道,他也再不是当初的自己。

而一旦到了国内,印象中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孩子就没了。

萧敬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心狠手辣地行使着杀伐决断的权利。

那是最不堪回守、也不愿面对的事实。

乔野在萧敬然的指使下做过很多事,和其他人一起,即使心里害怕,面上和手上也丝毫不能手软。

记得有一次乔野和文信一时心软,带人把事办砸了。

回头萧敬然站在私人的宅邸里,一个接一个的照脑袋扇他们,边打还边骂,“拿嘴发大财”、“拿嘴当大哥”、“拿嘴干大事”、“拿嘴出去混”、“拿嘴打天下?!”

“就会说大话,关键时刻都他妈是废物!”

乔野也挨了狠狠一巴掌,当时牙龈就见血了,嘴里一股血腥味。

但他必须马上摆正被打歪过去的脑袋,什么都不能说。

绿绿的青山外,细雨漫漫,八百辈子没人进的深山老林里,大家分工合作,有挖坑的、有撒石灰的、有填土的、还有做善后的。

而乔野就负责站在一边,一把一把地往天上撒着纸钱。

那情形难得一遇,每次萧敬然都会远远站在一边,由专人为他撑着伞,安静地看着他们做事。

等到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几辆车走不到一半就会突然被叫停。乔野下车向后看去,就见萧敬然从他那辆车上跳下来,跑到路边呕吐。

大家对此见怪不怪,只是一说谁过去给然哥送水,又都忙着往后稍,因为每次过去送水的人都会挨打。

乔野也轮到过、挨过几下子。

可下次再让他去时,他却不会拒绝,不是他上赶着献殷勤,只是他觉得萧敬然挺可怜的,至少他像他那么大时,活的没有这么扭曲。

后来临走时,第一次跟着萧敬然去过黄家的大宅,见到了传说中的黄耀生、从不理会帮派事物的二小姐,还有自年初开始就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黄老爷子。

乔野也看不出来萧敬然在家中得不得宠,只知道从进了大宅以后,凡事见到萧敬然的人都会尊称一声“然少爷”,黄老爷子也会由人搀着出来见见萧敬然,嘱咐他几句“不要整天想着怎么玩车泡女人”、“念书多用点功”、还有“照顾好身体,不要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萧敬然就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听着,回头临走时,黄耀生还对他说,钱不够花的话就跟他那边拿。

黄耀生是个很体面的人,比萧敬然年长不少,相貌出众,梳着伏贴的背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黄家□□如此,同萧敬然一样,天生都自带一种温文尔雅的儒生气质。

只是见过了萧敬然狠厉阴鸷的一面,乔野又觉得果然血统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那时他以为兄弟俩其实感情还不错,至少不像派系之间形容的那样拔剑张弩,对未来是否要奔着“□□”使使劲,还抱有一丝幻想。

可也忘了是哪次回来时,乔野见到一件事,立刻颠覆了之前的认知。

“你到底有没有杀他全家?!”

透着缝的房门里,萧敬然跟黄耀生在里面大声争吵着。

“祸不及妻儿,你连个女人都不放过?你知不知道那女人还怀着孩子呢?!”

“都像你一样干脆谁都别混了!留着干什么?等着长大了再杀你全家啊?!”

那天萧敬然夺门而出,身后还传来黄耀生戏谑的叮嘱,“当好你的看门狗!以后我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当时乔野和文信都在,一路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们再也没想过以后投靠“□□”的事,提都没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