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给你打点东西,好好听话,听话就不弄疼你。
滋味不错吧?只要你听话,让你极乐似神仙。
灿这个名儿真不错,就是姓不怎么样,再好的东西都长不了。
……
他用力地将自己蜷缩起来,如快要炸毛的小兽,浑身都在疼痛,一种难以启齿的疼痛蔓延全身,眼泪断了线。
路正则连抽几张纸,想要给余灿擦眼泪,余灿挣扎着,蹬着腿往沙发外逃。
路正则死死拽住他,力道大得吓人。
他不忍心用力,怕伤了余灿,却深觉,此时不抓住了余灿,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狗儿猫儿蜷在远处的窝里,怯生生地露着脑袋。
余灿很快就出了声,全然是畏惧的惨哼:“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我不想一辈子和这些东西烂在一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路正则被余灿吼得浑身一震,他全然没有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不再是那个懒散的学生,不再是西装革履与人谈合作的余总,更不是夏江嘴里的灿儿。
现在的他双瞳无神,双眼仿佛蒙了一层灰。
路正则在他身上摸,摸出一板药:“是这个吗?余灿,是不是这个药?”
余灿摇着头,听见“药”字就浑身发颤。
“别打了,别打了!”他开始尖叫,惨烈的声音引起了邻居的注意,问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去医院。
最后余灿一口咬在了路正则肩膀上,力道之狠,仿佛要撕下他肩上的肉,他忍不住倒抽泣。
扣住余灿下巴,倒不是不让他咬,只是害怕他伤了下巴。
他劝走邻居,吃痛地抬手按住余灿的头,哑着嗓子在他耳边哄着:“我不会放开你的,无论你做什么,曾经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路正则的思维才渐渐清晰,刚才他手过之处,是凹凸不平的肌肤。
余灿疯狂抖着身子,却融进一个温热拥抱。
.
余灿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又回到十七岁,踏进校园,浑身带着伤。
那时候为了引起祁然的注意力,祁然的每节体育课,他都不得安生,被几个祁正程“养”的孩子叫走,大多说的都是污言秽语。
污秽得真实。
直到祁然丢出那颗篮球。
他依旧不得安生,被按着逼着,仅仅为了折磨祁然的神智,像一个工具人。
“那你引开江饰,从此没有人会再找你。”那个腕上戴着名贵腕表的男人正眼都没看他。
祁正程,路正则,或许这就是命数。
正想着,一股刺痛传来,他猛地一缩,熟悉地、药物注入的感觉清晰至极,他几乎能闻到一股恶臭。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别动,一会就好了。”
不能不动!余灿死命挣扎,要将这些东西驱逐出身体。
岳荣福在边上倒吸一口凉气:“别对他说这话,得挣扎得更厉害。”
路正则不解。
岳荣福替余灿按着针眼,还是有几滴血沾在了床单上。
路正则按着余灿:“真的不给我说吗?”
岳医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他:“要求别人说之前,在心里想想,自己能接受的程度。”
“我什么都可以接受。”路正则急切。
岳荣福手上一颤,继而叹气。
路正则不放弃:“余灿也被绑架过吗?他被绑架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岳荣福眼神深沉,看着咬着牙的余灿,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他没被绑架,但你得往最坏的方向想,你要是还能接受,就让他知道你的心,我给你说了没用,他得主动给你说。”
主动……
路正则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声音彻底哑了:“那怎么样他才能主动说?我都愿意。”
岳荣福拿开棉球,最后妥协了一般,叫路正则到客厅说话。
“放心吧,”岳荣福看着犹豫不决的他,“我给他打的安定,他能睡到第二天中午。”
路正则这才放心。
两人聊到凌晨,天快亮了岳荣福才离开,他拖着一层青紫的眼皮,站在床边看着余灿的脸。
打了药,陷入沉睡,余灿的脸颊都有一道泪痕。
往最坏的方向想。
路正则只觉得锥心一痛,整个骨骼肌肉都绞紧,绷得死紧。
“余灿的状态很复杂,我起初是建议做诱导治疗的,纠正他的认知,但每次他都十分配合,但我知道那只是他在极力为自己不正常的思维开脱,”岳荣福看着余灿的脸说,“现在看来,也许暴·露疗法也不是不可以。”
路正则搞不懂那些晦涩的医疗用语,只知道余灿想要走出来,必须要面对。
或许真的会扛不住。
“就算他受不了,疯了傻了,我都陪着他。”路正则盯着岳荣福的眼睛。
岳荣福倒是摆了摆手:“倒也不会这么严重,余灿他……只是不愿意面对。”
“不是最坏的方向吗?”路正则嘴角扯了扯,笑得并不好看,“我都承受得了。”
这一刻他简直想用他军人的意志力起誓了。
岳荣福无话可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路正则,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路正则叹了口气,心想就这样吧,余灿要怎么样他都可以,只要能面对自己身上的一切往前走,未来有多少日子自己都陪着。
他这么想着,钻进被窝里抱住余灿。
这会儿的余灿真乖啊,呼吸沉沉的,不挣扎不喊叫,软软地贴在他身上,他紧了紧手,生怕他跑了。
可天刚蒙蒙亮,路正则就觉得怀中滚热,像个火炉。
余灿发着烧,红着脸颊拽着他的衣服,难受得拧眉。
他又起来找退烧药,余灿怎么也不张口吃药。
“听话,”路正则捏了捏他下巴,“不吃我就亲你了,嘴对嘴喂给你。”
余灿才十分抗拒地把药吃了。
谁是睡不着了,路正则也不放心留着余灿在家,去厨房煮了一锅粥,刚做好,就接到了自己亲弟弟的电话。
“哥,”路驰远的嚎叫如杀猪,“哥你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路正则:“……”
余灿只觉得有点吵,先是辛巴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七条八万在身边的叫声,脸上黏黏的,身上也汗涔涔的,衣物相贴,裹得十分不爽。
等迷朦之间睁眼,只觉得睁眼略带困难,带着酸涩,七条八万蜷成球缩在他身边,比他还睡得深沉。
“哥,你看这样行吗?我没毁了这锅汤吧?”
是熟悉的声音,余灿脑子还未苏醒,微微眯着眼睛搜索这声音来自谁。
“再放点盐。”这是路正则的声音。
能叫哥的,他还听过声音的,除了那个拥有传奇见面经历的路驰远,还有谁?
他开门一看,路驰远正系着围裙,拿着锅铲,路正则在边上守着,余灿这动静不小,路驰远一愣。
余灿昨晚都没来得及洗澡,衬衣皱得不像话,轻挽的左边袖子有黑红血迹,苍白着脸,眼里满是血丝。
发过一通汗,头发濡湿,鼻尖还带着汗珠。
一副令人遐想的虚弱。
路正则深吸了一口气,热热络络迎了过去。
他路驰远活了小十八年,第一次见自己哥哥对谁这么殷切。
路正则凑近余灿就开始如炮出膛:“好点没?饿不饿?洗个澡吧?天快亮了你发烧,要早发烧岳医生在,能给你打一针退烧,我给你找的退烧药,到今早买菜回来才退热,你是不是有耐药性了?”
余灿只觉得脑袋发晕,按着门框,声音发虚:“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路正则眼见着喜笑颜开的:“不用回答不用回答,你先去洗个澡,今天得了个便宜帮手,做好吃的给你吃。”
便宜帮手在边上听着都不敢说话。
浴室水声响起,路正则又忙忙叨叨去给余灿找衣服了,能听出余灿在浴室里的无奈。
路驰远在路正则边上悄声喊他:“大哥……”
“看着你手里的锅。”路正则顺着手里的碗敲了一下路驰远的头。
路驰远捏着勺子看着锅里翻滚的汤,手里又被塞了俩鸡蛋:“去,蒸两个蛋,等灿儿出来了吃。”
“……哦,”路驰远拿过碗,拿着鸡蛋在碗边磕了一下扭头,“哥,这两个鸡蛋够补吗?我看灿儿……”
路正则立刻瞪他:“你瞎叫什么?”
“不,不不不,”路驰远差点把鸡蛋给抠浑了,被瞪出一身汗,“我是说……嗯嗯他刚看着发虚,你昨晚上是不是折腾人家了?”
可怕的沉寂在厨房里蔓延,余灿在浴室里听到了路驰远痛苦的嚎叫,以及一句一句的“哥!哥哥哥!我错了错了!”
他在雾气里咧嘴笑了一下,笑出来自己都没发觉。
他肘窝青了一片,他才想起昨晚上岳医生给他打针来着,这技术可是越来越差了。
路正则给翻了一件中袖T恤,刚一坐上椅子,就看见路驰远右耳欲滴血,红得发跳地端着蒸蛋出来了。
亮黄的蒸蛋上点了一层卤,青白葱花混着蛋香。
他靠香味开了一下胃。
路驰远哆哆嗦嗦,将碗放下,舌头都打结:“那个,嫂子……”
哐当。
余灿刚拿起的陶瓷勺砸在盘子上,路正则撵出厨房,只看见余灿眼睛瞪大,看着同样瞪着眼睛的路驰远。
刚开的胃又闭上了。
这倒霉孩子估计不是路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晚来了一点的节日祝福,双节快乐,家国同庆,祝所有的宝贝儿们,平安喜乐~
☆、悬殊
托路驰远的福,余灿吃那碗蒸蛋吃得味如嚼蜡。
偏偏这小孩儿还不自知,坐在余灿身边叨叨:“内个……我还是叫你灿哥吧。”
路正则裹着一声寒气过来在余灿手边放了一杯热牛奶。
“我哥哥从小就身体倍好,你俩……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我看你身体不好,别由着他,以他的精力,他能折腾你一……宿……”
路驰远越往后说越发虚,路正则往边上一坐,更是弹起来就跑,跑边上逗猫逗狗。
“给我去把菜切了。”路正则就着手里擦手的纸丢他。
路驰远忙不迭地,还把纸给捡起来规规矩矩扔垃圾桶里。
喂了将这种尴尬的话题扭转,路正则开始给余灿说祁然的事。
那天查到的酒吧老板是阮东南朋友的事情被证实,祁然接到消息查了祁氏以往合作的记录,这个“往”,往得有点远。
大概得往到祁然念初中。
余灿的反应有点大了:“那是祁然被绑架的时候。”
路正则叹了口气:“还要再早一点,祁然有个哥哥?”
路正则明知道的,余灿咽了口蛋,蒸蛋几乎入口即化,但余灿咽得艰难,并点头:“……啊。”
追溯到祁正程的话,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就多了,阮东南他爸阮源建,当初初到H市,奔到年近三十奔不出个名堂,本要放弃归乡,却好死不死遇到了祁正程刚毕业。
那时候祁正程已经代管祁氏了,这一单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直接让老爷子放心,不太去公司了。
余灿在心里过了一下时间线。
由于那时候不止阮源建一人,他不起眼,祁然估计连看都没看见,余灿查不到祁正程那块去。
当时阮源建应该没有过多的和祁正程有联系,阮东南能和那个酒吧老板打得火热,那酒吧又着实说不出好评价。
阮东南如今接手公司,江饰看不上的东西有点多,但理由都比较客观,东西次这个就带着看不起了。
碗里还剩一小半,余灿放了勺子。
“吃了啊,就剩这么点了。”路正则忙端碗。
余灿摇头:“都吃了还吃不吃午饭了?”
“有道理。”路正则顺嘴,直接去拿着碗和勺子吃了个干净。
“……”余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找到电话就去给自己助理打电话了。
路驰远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哥哥,缩着脖子在厨房门边:“哥,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嫂子了?”
路正则把碗丢洗碗池,发布了个白眼:“你觉得呢?赶紧洗了,吃了饭赶紧滚蛋。”
“可是我不想回家,爸这几天休假,我和他又得不对盘。”路驰远委屈。
路正则没心思以大哥姿态敦敦教诲:“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别耽误我事儿,我也没空理你。”
“就因为嫂子么……”
“是的,你哥追爱呢,别在这瞎晃悠。”路正则一把将火扭灭。
还不是嫂子?
那早上余灿的样子?
噫,自己哥哥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路驰远脸上五彩斑斓的,自小他们这个大哥做的出格之时不少,他相信路正则能干出非余灿所愿之事的。
况且余灿看起来这么瘦弱。
妈呀,余灿肯定是打不过自己哥哥的。
那现在余灿还好吗?会不会哪里痛?
他转脸看着拿着手机拨号的余灿,余灿拧着眉头的样子让他浑身一震。
一定……是在疼的吧……
路正则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心里怎么想的,看他发愣,转头看着余灿正说着话,叫自己助理去调好几年前的东西。
等再坐到他身边,路驰远忍不住喊:“你慢慢地……轻轻地……”
余灿一脸懵:“怎么了?”
还看了一眼凳子。
路正则嘶了一口气,伸手拽住路驰远的耳朵:“你有没有事儿?一边去,再在这里多嘴多舌,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路驰远赶紧闭了嘴。
余灿心里想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嚼出味道了,看着路正则:“你弟弟怎么这个也懂?”
路正则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有点欠教育了。
一大桌子东西,除了路正则看不下去了叨叨两句,几乎都是路驰远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出来的。
余灿还忍不住表扬了两句。
路驰远年纪小,和余灿有眼缘,一开话匣子就止不住,弯弯绕绕又回到了余灿和路正则的事,他八卦到了极点,两眼冒光:“灿哥,今年过年你会来我们家过年吗?遥遥隔三差五就要念叨你。”
路遥遥仅仅只见过余灿一面,余灿西装领带利落短发的模样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路驰远补充道:“她现在是看一本小说,就说里面的男主角像你。”
余灿摸了摸鼻子,耳廓有点透红。
“灿哥,”路驰远嚼着肉丸子,脸颊鼓了一个包,含含糊糊地喊他,“你以前在学校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听说你以前是学霸,霸榜那种。”
余灿“啊”了一声。
路正则仔细看了,这时候的余灿脸上鲜活了不少。
“那我哥哥是学渣,”路驰远低声说,“你千万不要嫌弃他,有时候你说什么话,他听不懂,你也别怪他。”
学渣路正则想打人。
路正则按着他的头:“我学渣我能念警校?你当警校是我们家开的?”
路驰远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迫近,拿着筷子摇了摇头:“不排除有老爸参与的成分。”
三秒钟后,路驰远顶着脑袋上的包,委委屈屈地抱着碗埋头吃饭,不敢再说一个字。
余灿看着路驰远眼角的眼泪,又看这那个新鲜的包,注视了好几秒,突然笑了一下,声音清亮,不知道是不是发散出了其他的开心事,反正笑得特别灿烂。
等他意识到有两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余灿立马止住了,沉着脸吃饭。
等将近尾声,助理敲响了路正则家的门。
不愧是一直陪在余灿身边的助理,其实也不是一直,先前陪在余灿养父身边的,就是这位助理,他谁都按着祁然公司体制精简了,独独这位助理,他不仅留着,还给了他不少权限。
算是个念想吧。
余灿结果东西看,助理就在一边讲解,这时候的余灿又变回了那个商业模式的精英,眼里除了工作就没有别的东西。
路驰远接过路正则洗好的盘子,心不在焉地擦着水:“哥,灿哥好了不起啊,你会有压力吗?”
余灿怎么着看着也不像是会答应自己哥哥的人呢。
身份悬殊太大。
“哥,”路驰远忍不住补充,“你知道现在很像灰姑娘吗?而且还是主动找王子的灰姑娘。”
路正则斜睨他:“你哥很差?”
“倒不是,”路驰远悄声,“我以前以为家里算是那种富了八里地的人家了,直到我遇到灿哥,是我以前没见识了。”
路正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路驰远赶紧乖乖擦碗了。
不多时,开门关门的声音响起,路正则低声嘀咕:“终于是走了。”
路驰远捏着盘子的手颤抖着,憋笑憋的。
又不多时,脚步声渐渐靠近厨房,厨房门被打开,余灿的声音响了起来:“路正则,下午有空吗?”
约会!
路正则快要摇身变辛巴了。
路驰远眼睛也一亮。
余灿手里拿着资料都没抬头,轻轻靠在门边,手拿着黑色中性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一起去一趟建安科技。”
☆、现在有了
下午三点,余灿等着路正则送走自己弟弟,睡了个午觉,养足了精神,又规规矩矩穿好正装,头发理得一丝不苟的。
精神满满,等到路正则回来接他,它就变成了路遥遥嘴里的霸道总裁。
路正则在车上盯着他:“我给你说,在路遥遥面前,你别这么穿,她正是做白日梦的年纪,万一看上你了怎么办?”
“……”余灿系好安全带,“你多大人了,和你妹妹较劲。”
路正则眼睛一亮:“听你这么说,你是正视咱俩的关系了?”
余灿回避这个问题。
路正则暗自叹气,看见余灿眼神不对,他就知道闭嘴了。
等他俩到了建安科技楼下,路正则直接被拦住了,前台穿着小西装的人顶着一脸精致妆容,笑得十分官方:“阮董说只要余总一人上去。”
余灿还多嘴了一句:“这是我助理。”
前台礼貌摇头:“阮董说只能您一人上去。”
没办法,路正则在余灿上楼前抓了他手臂一把:“有事儿给我发信息。”
余灿笑了笑:“能出什么事儿,我一会儿就下来。”
他说得轻松,说着不会出事,但往往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