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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脱困

第99章 脱困
越往里面走,谢暄心里面就越吃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它有完善的通风口、排水管、照明设施,格局完整,各条通道错综复杂,一不小心走错,很可能就迷失了。显然这是刘家的秘密基地了,然而,谢暄绝不相信,这是刘家建立起来的。谢暄可以肯定,他们这是在山腹中,要挖空山体建立这样大的工程,刘家没这个能耐,而且看这里的一些设施,明显已经年代久远。

再往前,已经没有节能灯了,小计用一只便携式手电筒照着在前面领路,他走得飞快,头也不回。谢暄和周南生紧随其后——

“我一直知道刘家有这么个秘密基地,却不知道居然这样庞大这样隐秘。”周南生的语气像是慨叹。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暄趁机又问了这个问题。

周南生的眼睛紧盯着前面的小计,似乎怕他耍花招,一边说:“是胡宁军来找我的,他发现你的失踪跟刘家有关,但却找不到地方,刘卫方小说虽然冲动易怒,做事却很谨慎。这个地方没有几个人知道,不是刘家心腹,恐怕一辈子都进不来。我们在外面转悠了三个小时,差点把地一寸一寸掀了——”他将头转向谢暄,目光沉沉,“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谢暄直觉不同寻常,“哪里?”

“美丽岛。”

谢暄的心跳几乎停顿,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但他知道周南生不会开这种玩笑。

这里就是美丽岛。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了——如果美丽岛上有刘家这样一个秘密基地,谢暄所遭遇的一切便有了解释。这样一个隐秘、庞大、设施完备的基地,是最好的毒书加工基地和军火仓库,美丽岛一旦开发,无疑于在刘家家门前动土,迟早有一天,这个巨大的秘密会被发现,刘卫方小说绝对是被谢暄逼急了,只要谢暄一死,美丽岛计划就只能夭折,然而谢暄还留着一条命,这绝不是刘卫方小说仁慈,恐怕他是有了其他打算——

谢暄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也许刘卫方小说是想到就算谢暄消失,谢家可能还会有其他人接受美丽岛计划,如果接二连三地负责人出事,傻瓜也知道这里面有鬼,到时候反而引来警方的注意,得不偿失。唯一的办法就是拉谢暄下水——

下一秒,谢暄的商人本性告诉他,秘密基地的事决不能让警方和媒体知道——世外桃源般的美丽岛居然是个大毒枭的老巢,这是何等讽刺,简直狠狠扇了谢暄一个巴掌,对美丽岛计划绝对是致命的打击。谢暄要创造的一个唯美的乌托邦,一个梦境般的永无乡,所以,美丽岛必须是毫无污点的。

“对不起,我该早点想到的。”周南生的声音十分内疚,如果他早点注意到,也许谢暄就不会出事,周南生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

谢暄的眼睛盯着前面的小计,说:“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

也许谢暄的意思不过是不想要周南生为此内疚,然而周南生听到那句“与你无关”胸口还是窒了一下,闷得难受。

小计在一个拐弯处停下,指着斜对面的一个房间说:“就是那里,那里是一个加工室,十五分钟前,李骏带着他进了房间。”

周南生和谢暄心头同时升起一个疑惑:十五分钟了,他们还会在那儿吗?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进去看看。

周南生将枪顶在小计的脑袋上,冷声说:“进去。”

小计不为所动,“我只负责带路。”

谢暄一手按在周南生拿枪的手臂上,“算了,别为难他了。”

小计美丽的脸在手电筒的灯光中像凝固的石膏,乌黑的瞳仁专注地看着谢暄,然后将便携式手电筒递过去,“这个给你。”

几乎是谢暄的手刚一触到,他就已经撒手转身往来路走去。

李骏确实在里面。几乎是在外面响起枪声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可能不妙——不管外面来的是谢家的救援队还是刘卫方小说的仇家,两边一交锋,刘卫方小说和他的人是绝对不可能顾着他的,刘卫方小说可没那么大方给他配个家伙。他虽说跟刘卫方小说合作,但说到底,两边都留着小心思,李骏不过是想借机报仇,他可不想跟这帮亡命之徒混。刘卫方小说心底里也不信任他,不然也不会进这个基地的时候将他的眼睛蒙起来。不管怎么样,他避开风头总是没错的。

当然,他没忘记带走谢明玉,这是他的保命符。

他拖着谢明玉往里面走,基地的道路错综复杂,很快,他就迷失了最初的方向,然而,因祸得福的是,他居然找到了刘家的一个重要加工室——毒书加工室。里面的规模的大得令人咋舌,试想在全盛时期,上百个工人在这里日夜不停地干活,他的眼前出现滚滚的黄金、美元,看到刘家的发家史,他激动得手都颤了。

刘卫方小说当初为表示对他的信任曾跟他透露,他手头上有一批人,提纯的海洛因比四号更纯,一支就可以卖上上千美元,他拿了一支送给刘卫方小说玩,声称这不过是失败的劣质货,但流到市面上已经是供不应求的高级货,这支海洛因,现在就在谢明玉的身体里面。

李骏不傻,他知道得罪谢家之后,他不可能再在这里混下去,只能出国,那他就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而现在,巨大的财富就摆在他面前,谁他妈还管刘卫方小说怎么样?刘卫方小说的许诺跟眼前的财富比起来简直太小气了——

带着这些高纯度的毒书之王,出了这个鬼地方,出了谢家的势力范围,就海阔天空了,他可以尽情地挥霍,过奢侈无比的生活,人人称羡。

正当他贪婪地将这些装在小注射瓶里的高纯度海洛因扫进一只袋子的时候,门外的一些细微的动静引起了他的警觉,几乎是在门被打开的同时,他抓起谢明玉挡在自己面前,另一只手上的针筒对准他的颈部,拇指按在推筒上,与破门而入的谢暄和周南生形成对峙之势——

谢暄一眼就发现谢明玉的状况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他的脸白得吓人,与脸上的血痂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整个人都在微微哆嗦,右手软软的垂着,他艰难抬起眼皮,首先看到的是两管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不,应该说对着他身后的李骏,其中一个持枪的是周南生,谢明玉差点没认出他来,周南生刀削斧凿般的脸孔冷肃,目光幽深沉稳,将嗜血的狼性压制在井然有序里。他的目光偏了偏,看见了谢暄,看见了他充血的眼睛,那里面的愤怒几乎要将他被他注视的烧成灰,然而两人短暂对视中,他感到谢暄目光中的柔软和心疼。

李骏看着谢暄,笑了,那笑容带着挑衅和嚣张,然而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啧,谢暄,还是小看你了,刘卫方小说呢,死了吗?”

谢暄的声音冷得像要掉冰碴子,“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李骏,把人放了,我放你离开。”

李骏大笑起来,目光恶狠狠地盯着谢暄,“我发现你们谢家人都有一个毛病,喜欢把人当猴耍,我有这么笨吗?”

谢暄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把枪放下!”

谢暄和周南生都没动。

李骏示威般地将针管完全抵住谢明玉的颈部,阴险地笑道,“这一针下去,可就没命了,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周南生说:“你敢扎下去,你也会没命,不然比比谁比较快。”

李骏桀桀笑了几声,将目光转向谢暄,“我记得三少最爱护弟弟了,如今给你个机会表现下你们的兄弟情深——把枪放下,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谢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蹲下身把枪放在地上。李骏露出了得意的笑,然后用凶狠的眼光示意了下周南生。周南生只好同样将枪放在地上。

“现在,给我出去,走远点。”

就在谢暄和周南生转过身,李骏放松警惕的的一刹那,周南生似乎被拌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就地一滚,枪已经被他拿在手里——

“砰”一声,子弹准确地射入李骏的大腿,李骏大叫一声,滔天的怒火让他疯了似的将手上的针筒扎向谢明玉,下一秒,另一声枪响——

李骏的眉心出现一个硬币大的血红圆洞,直愣愣地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不甘心地向后倒去——开枪的是谢暄,他在周南生开枪的一瞬间已经拿到了另一把枪,并且准确地将子弹射入了李骏的眉心。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杀人后的惊慌、恐惧,只有一张宛若雕塑般冷凝的脸,凝结了所有的情绪。

谢明玉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李骏,心里却没有半点快意——他就这样死了,这么简单,这个人害他痛不欲生,害他自尊扫地,他想过上百种刑法折磨他,定要将自己所受的苦千百倍地回报给他,让他知道得罪谢小少的下场,他想让他生不如死。然而他就这样死了,悲惨、野心、虚荣一并埋葬,然而谢明玉的痛苦还要继续——

“明玉?”谢暄小心翼翼地将手盖在谢明玉的手背,眼里有忧虑。

谢明玉瑟缩了一下,似惊醒过来,将手从谢暄掌下抽回来,“我没事。”他的声音嘶哑,然而神情镇定,目光清明,谢暄放下心来。

周南生说:“先别说了,我们出去。”

正在这时,外面走廊上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听声音有五六个人之多,三人悚然一惊,各自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庆幸的是,来的不是刘卫方小说的人,而是胡宁军和谢暄的四个警卫,以及一个周南生的人——

见到谢暄他们安好,胡宁军松了口气,“对不起,谢先生,我晚了一步,只找到了你的车……”

谢暄打断他,“这些以后再说,刘卫方小说的人呢?”

“可能错开了,我们跟周南生的人分了两路,我一路过来,只遇到过两个刘卫方小说的人。”

“先出去,外面怎么样?”

“放心,外面有自己人接应,我都安排好了。谢先生,跟我来,这里的路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困在里面。”

“好。”谢暄回头看谢明玉,谢明玉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可以走。

就在众人将要踏出加工室的时候,一个谢暄的警卫迟疑地开口,“谢先生,这里怎么办?”他的目光往那个庞大的毒书加工室内望了望,目光重点停在那些已经制作完成的注射液。

谢暄的脸冷下来,“我不想再看到这些。”他对胡宁军说,“等我们出去后,这里你处理好。”

“我知道了。”

周南生的人脸上掠过不满,刚要开口说话,却被周南生狠狠一眼制住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谁也没注意到,谢明玉悄悄地将两支注射液放进口袋。

外面山风摇动,两架直升机的螺旋桨将齐腰高的茅草刮得贴在地上,裸露出冬季山坡荒凉的头盖骨,树木像得了癫痫似的朔朔摇动,山里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只能不停地低空盘旋,巨大的轰鸣震耳欲聋。

谢暄一行人刚出现,何林就赶紧拿了大衣迎上去,“谢天谢地,三少您没事太好了!”

谢暄拿过大衣转身裹住谢明玉,让两个医护人员护着谢明玉先上了直升机,回头问何林,“家里怎么样?”

“老太太还不知道,怕吓着她,外面我们也尽量瞒着,只说您去外地出差了,不过我怕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了多久。其他一切都正常。”何林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谢晖呢?”

“二少爷很担心,先生太太都在公馆等着消息,我们把老太太支开了,她现在在医院陪着老太爷。”

“别让警方和媒体介入进来,这里的一切都不能透露出去,你处理好。”

何林的神情立刻郑重起来,“知道了。”他的目光落在谢暄可怖的伤口上,焦急地说,“三少,先上飞机吧,你——”何林的话戛然而止,他发现谢暄根本没有在听他的。

谢暄的目光越过何林,望着站在远处的周南生,周南生没有走过来,他们之间不过五十米左右的距离,然而却隔着两个世界,巨大的山风吹得周南生身上的黑色风衣猎猎作响,他稳稳地站着,渊停岳池一般地挺立着,遥遥地看着,他们曾经那么近,如今又那样远——

谢暄走过去了,一步一步走到周南生的面前,看着曾经年少的玩伴,在他熟悉又陌生的眉眼鬓角,理解了他如鹰一般的不羁与孤傲,他的人生属于风霜,属于长空,花团锦簇的繁华和柔情蜜意的爱情只能是围困他的笼。

谢暄将一直贴身藏着的平安符塞到他手里,“南生,告诉我,你会平平安安的。”

引擎的轰鸣声将他的声音淹没了,周南生也许听到了,也许没听到,但他露出了一个像儿时那样毫无杂质的笑,带点稚气,像阳光照着金灿灿的麦田。

谢暄转身,像来时那样一步步走回何林身边,头也不回地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摇摇摆摆地升上了天空,周南生仰头望着,一直望着,直到再也看不见,只剩下阴霾的天空。他不知道下一次再见他的三儿是什么时候,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再也没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