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声音好听吗
呼出一口烟，温锐阳点开和小唐的聊天框，不出所料几个小时没看，又是一长串的消息加照片。
——找到工作！/转圈
——装修一天200。/耶
——有肉有菜管饭！
——一天挣房租。/墨镜
——吃饭，你吃什么。
穿着工装裤的膝盖上放了一份盒饭。
温锐阳直起靠着卷帘门的身子，摘掉咬在齿缝的烟。
怪不得下午的消息晚上才回，原来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可想到小唐之前说的年龄，他蹙眉问了一句。
——你干装修？？
——你不是才20吗？
这一次对方很快回复了自己。
——木工！
——20岁下个月！
“………”温锐阳深吸一口气。
竟然还没到20岁，四舍五入比自己小10岁…
下午看小唐说找工作他没多想，只以为是大二大三学生来Z市实习。
温锐阳靠回卷帘门，自己20岁的时候在干嘛…
好像自诩是个清高又风雅的文艺青年，没课的时候整天拿着相机游走在拿坡里，拍美食拍风景。
现在回想起来，腮帮子酸得要命。
绿化笼概率58%，下过雨的丽景国宝到处都是绿植混着土腥味。
凉风阵阵，电动车停在车棚，温锐阳没有像往日那般直接上楼，而是吸了吸清新好闻的空气，拿着手机继续没说完的话题。
已经接近午夜12点，但小区里寂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热闹。
遛狗的人小心翼翼牵着自己家狗尽量不发出声音，让它们在牵引绳力所能及的长度内撒欢，和出来夜跑的年轻人互不干扰。
想问小唐一句为什么不念大学，但发出去的字却是你会干木工活？
——我有木工证。/得意洋洋
这个表情不知怎么让温锐阳莫名感到烦闷，他动了动手指。
——还真厉害。/微笑
“晚上好啊，刚下班？”
温锐阳站着的位置在单元门旁，慢跑归来的住户停在他面前友善地打招呼。
“晚上好。”
声音先一步做出反应，温锐阳从屏幕上移开视线朝对方点了点头。
偶尔出门也会在电梯里遇到邻居，打声招呼是礼节也是客气。
可刚才由于憋闷而产生的阴阳怪气未消散，温锐阳瞥过去的目光带着敷衍。
因为这一瞥，站停的人没有就此离开。
“每天都看你这么晚回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温锐阳眉头微挑，再次将视线迎了过去。
对方耳机挂在脖子上，音乐灯一闪一闪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但看微微起伏的胸膛和运动体恤上洇湿的汗也能隐约感受到节奏很强烈。
可能是察觉出问的不妥，那人又解释了一句：“我也是这单元的住户，夜跑时经常能看到你。我姓罗，单名原，原来是你的‘原’。”
温锐阳勾了勾嘴角。
罗原眼前又是一亮。
之前只是隔着夜色远远看到过几次，此时借着单元门前的灯才发现这邻居比他想得还要撩人一些。
“我住在17楼，你住几楼？”
话里意味太明显，温锐阳没给对方进一步沟通的机会，而是晃动了一下手机：“在通电话。”
说完他当着搭讪人的面，继续看跟小唐的聊天记录。
直白的回绝让罗原耸了耸肩，虽然有些可惜，还是尴尬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与之错身刷卡进了单元门。
温锐阳也没把这场搭讪当回事。
他和小唐没有代沟，那些主谓不通的话几乎都能领悟。
但是对方却仿佛看不懂自己的意思，在那句‘你还真厉害”之后竟然连发了十几个转圈圈的表情。
——谢谢，开心。/呲牙
这句‘谢谢’让温锐阳心中一梗，在外面多站了五分钟。
以为刚才拒绝的语气已经很明确，可等他进入单元门时，又看到了罗原。
“你讲完电话了？”罗原伸手按了电梯。
“嗯。”温锐阳毫不在意般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你住几楼？”罗原。
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温锐阳直接刷卡。
16楼亮了。
之前对方的态度只让罗原惋惜几秒，紧接着又恍然察觉能做出那种回应说明他性取向跟自己一样。
毕竟直男可不会分辨同性的问候是打招呼还是搭讪。
罗原视线再次落在站在自己斜前侧的人。
头发微长别在耳后，耳朵上还有耳洞，不在耳垂而在耳骨。
颈长、肩薄、背直，身瘦。
性子冷。
是自己的菜。
“你住16楼？真巧，我17楼，要不来我家坐坐？”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咱们加个微信吧，没事可以一起跑跑步吃个早茶。”罗原拿出手机。
温锐阳并没有回头。
住进这套房子已经一年多，早不被搭讪晚不被搭讪，正巧是在自己准备迈出一步的时候。
电梯门映出的影子里，罗原年纪看着跟自己差不多。
同样是浪漫，对比法国柔情蜜意，意大利人更热情似火。
而同样直白热烈，小唐可比身后的罗原让人舒服多了。
“温锐阳，厨师。”温锐阳：“不爱跑步。”
“厨师？看起来不像。”罗原上前一步：“你看着像是搞艺…”
温锐阳打断对方的话：“那我看起来像top吗？”
“叮。”
电梯停在16楼，没理会傻了的罗原，温锐阳抬脚走了出去。
丽景国宝的高层一梯三户，三室一厅的房子温锐阳却不睡在卧室。
要是有人问原因他会借口说一句睡客厅不用开空调可以省电费。
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温锐阳脑海里闪现出小唐那间朝西又狭小的屋子，
——宵夜。/赞
发来的照片是一碗方便面，上面窝着一个白色的水蛋，几片绿色青菜和一根玉米味的火腿肠。
说丰盛，它只是一碗方便面。
说简朴，菜蛋肉齐全。
如果没记错，似乎那份盒饭照片发来没过多久。
温锐阳回复。
——这么快又饿了？
——饿，长身体。
温锐阳：“……”
19岁确实还在长身体，所以小唐为什么要在长身体又长学识的年纪出来干体力活。
好奇，但没问，温锐阳提建议。
——下次可以把肠和蛋煎一下，油水大。
——好！/流口水
——温哥吃什么晚上。
晚上吃了什么….
这个问题把温锐阳问懵了，中午点了一份外卖，但因为太忙忘记吃了。
晚上…
温锐阳起身，冰箱里上个月买的鸡蛋已经打不出完整的圆形。
橱柜里，未拆封的方便面也过期很久。
没有青菜更没有肉，但十分钟后，唐韵磬盯着温锐阳发的照片瞬间感觉自己嘴里的火腿肠不香了。
同样是方便面，温哥发来的面弯弯扭扭色泽油亮看着就知道Q弹爽滑，拌在面里的鸡蛋金黄蓬松隔着屏幕都能闻到蛋香。
而且面上似乎还撒了白芝麻。
——太香了！/流口水。
温锐阳闻了闻面前摆着的方便面。
确实很香，过期的调料包被他扔掉，面饼过完水用自己调的酱汁焖熟和炒好的鸡蛋拌在一起。
撒了点白芝麻，滴了几滴香油。
味儿一下就盖满整间客厅。
温锐阳卷了一筷子吃进嘴里。
筷子落下，之后就顺畅了许多。
可能是一整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的关系，也可能是软件另一头的小唐一个劲让自己传授是怎么把方便面做得这么有食欲。
等温锐阳将焖面的方法用语音条发给小唐，再次低头时，发现碗已经空了。
温锐阳愣了几秒，露出个古怪的表情。
碳水会分泌多巴胺，产生短暂的快乐，这份快乐让他睡了个没有噩梦的好觉。
然而躺在床上的唐韵磬却睡不着。
盯着手机里被他按了十几遍的语音条，抓耳又挠腮。
高洋洋从上铺探下头，双手握拳叠敲了一下，又摊开右手手掌，紧接着在空中画了个‘了’。
“怎么了？”
唐韵磬将手机递了上去。
这一次，37秒的语音条让俩人同时唉声叹气。
光亮从门缝中透了进来，不知是合租的室友下夜班刚回来还是半夜起来上厕所。
唐韵磬和高洋洋对视一眼，一起起身下了床。
“是想让我帮着听一下这段语音？”
被拦在回屋前，盯着手写板上的字，裴成嘉推了推眼镜。
合租的两个室友都是聋哑人，让人觉得方便的同时又觉得很麻烦。
怼到面前的手机里是一个同性交友软件，新来的室友似乎并不隐藏他的性取向。
裴成嘉不歧视但也别扭，万一另一人发来的是那种露骨又油腻的话…
“没有转文字功能吗？”
唐韵磬连忙摇头。
这软件什么都好就是对听障人不友好。
——帮忙。
如果不是习惯高洋洋的‘说话’方式，裴成嘉会觉得新来的室友也喜欢威胁人。
对面俩人同时瞪着眼睛期待着，裴成嘉只能点开那条语音。
“先把面煮开过冷水，然后..……如果有香油，可以在最后滴几滴。”
37秒的语音口译完，裴成嘉肚子叫了起来，好在室友们听不见。
午夜，竟然在这种约p交友软件上聊怎么煮方便面…
裴成嘉一脸无语。
“没了，就说了这些。”
唐韵磬又在写字板上写出一行话。
——声音好听？
裴成嘉:“………”
谁会注意一个男人说话好不好听。
“不知道。”
——再听！
裴成嘉只好再次点开那条语音。
没有口音，普通话很标准。
“算好听吧。”
高洋洋看不懂唇语，见唐韵磬盯着裴成嘉的嘴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连忙询问语音内容。
站在房门口的俩人手语比划飞快，裴成嘉插不上嘴只能揉了揉肚子回了屋。
早上，温锐阳被闹钟吵醒，睁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睡过头了。
抓起手机看了眼，8点03分。
屏幕上，交友软件显示几条未读消息。
——早饭！/照片
——好吃！
三碗一模一样的方便面，跟自己昨晚做的相似度达到80%。
不同的是，上面多了几片又宽又厚的切片火腿和切丁的艳红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