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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啪嗒,”乔琛手中的叉子掉进盘中,发出刺耳的声响,坐在他旁边的沈俊诧异的抬头,向来西餐礼仪良好的总裁怎么会出现这么失礼的状况?

乔琛皱起眉头,他的心头怎么莫名这么慌乱?不由得拨通乔景安的手机,响了很久还没有人接,就在乔琛准备挂电话时,手机接通了。

只是接电话的人不是乔景安。

“你说什么?!”乔琛慌乱的站起身,哗啦一声,面前的餐盘掉在地上,声音引来整个餐厅的人观望。

79、乔琛的泪 …

乔琛第一次如此厌烦飞机上一声声礼貌的提示,他闭着眼睛,脑子里一刻也停不下来。

沈俊从未见过乔琛如此失态,他看着乔琛的拳头撰得发白,整个人陷入一种焦躁不安中,就像是一直囚于笼中的猛兽,怎么也静不下来。

一下飞机,早有乔家的汽车等候,乔琛扯了扯领带,坐进车里道,“马上去医院。”

林家梁家乔家三家少爷被袭,林家少爷手臂受伤,乔家少爷至今昏迷不醒的消息虽说封锁得够好,但是业界仍旧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情。

关于这次袭击事件,有各种流言传出,有说是安家报复的;有说乔琛表面与乔景安兄友弟恭,实际上是想除去这个没有利用价值弟弟的;也有说是林家大哥想除去与他争夺继承权的弟弟的。

流言真实性无处可考,但是业界的人很快发现,在乔景安被送进医院的当夜,乔琛放下一个价值几亿的合作计划,深夜赶回了国内,下了飞机后便直接去了医院。

一时间,倒让人看不出他是做戏,还是真的担心这个弟弟。

医院的夜里,总是显得有些阴森可怖,乔琛一把推开想要拦住他的护士,直接往楼上的加护病房走。

“先生,上面不能进去,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

“滚开!”乔琛双眼通红的瞪着护士,“我的弟弟躺在里面,你现在还给我谈什么证明,给老子滚!”

跟在乔琛身后的沈俊听到乔琛竟然爆了粗口,他心里也清楚此时没有谁能拦住乔琛,只好上前拦住护士,出声道,“这位护士小姐,刚才那位是病人乔景安的兄长,他刚刚从国外赶回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你们院长。”

护士一听刚才那人是乔氏总裁,吓得面色一白,忙拨通院长办公室的电话。今天因为乔家与林家两位少爷,院长焦虑得现在都还留在医院里。乔林两家少爷的身价是什么样的,她自然也清楚。

楼上是重要病人的抢救病房,从今天下午到现在,手术已经进行了近十个小时,但是乔家二少已经没有醒来的迹象,若是乔家二少真的出了问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麻烦。小护士想到乔琛刚才可怕的表情,不禁打了个寒噤。

沈俊跟着上去时,乔琛正站在抢救室外的走道上,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整条走道上没有一点声音。他不禁走上前,视线穿过透明的玻璃墙,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少年。

主刀的医生脸色明显不好,沈俊心头一紧,忍不住偏头想向琛看去,乔琛面色惨白,几乎是摇摇欲坠,似乎一阵风便能刮倒他一般。心脏微微收缩,若是乔景安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乔总裁,”身后走来一个神色疲倦的年轻人,沈俊认识这个人,是梁家唯一的继承人梁羌,往日张扬潇洒的男孩子此时似乎是死去大半生气般,看了眼正在被抢救的乔景安,无力的靠着墙“对不起。”

若不是他与林纾,乔景安也不会被莫名牵扯进这件事情中。若不是乔景安最后为了救他,也不会让对手有机可乘。若不是乔景安在事情发生时,便利用手机向乔家的管家发送了求救信号,在乔景安陷入昏迷后,他们便会被后来追上来的杀手弄死。

他与林纾因为乔景安才侥幸活了下来,而救他们的人,却躺在了抢救室里。

乔琛却仿佛没有听到梁羌的话般,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抢救台上的人,看着血袋里的血一滴一滴的输入那只苍白的手臂中,看着越来越多的止血棉放到一边的托盘中,看着旁边的测试心跳的仪器屏幕上的线条起伏一次比一次平缓,似乎在下一秒,这条线就会变成一道直线般。

此时,楼道上又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护士拿了两个血袋走进病房,换下之前那个已经快要空掉的血袋。然后与一个神色疲倦的护士替换手中的工作。

替换出来的护士走出门,乔琛没有如同其他家属般去问病人怎么样,他只是静静的站着,视线一直没有从乔景安身上移开。

梁羌看着这样的乔琛,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对方明明没有责怪,明明没有发怒,也没有反应,可是他却觉得没有一丝反应的乔琛更加可怕。

这就像大海在风暴来临前,总会显得格外平静般。

良久后,久到沈俊和梁羌以为乔琛不会说话时,乔琛突然开口了,“查动手的人。”

“是,”站在乔琛身后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管家鞠躬道,“请少爷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在最快时间里查出来。”说完,便转身走开。

不一会儿,医院的院长带着几个医生赶了过来,见到乔琛的脸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除了说会尽全力抢救,竟是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没事,小安只是睡一觉,睡醒后就好了,”乔琛突然微微一笑,眼中带着莫名的光彩,看着床上的人,声音温柔又缠绵,“小安身体很好,就连小感冒都没有过,所以等他醒来就好了,你说呢?”他转头看向院长,眼瞳黑亮得让人看不到他是喜还是怒。

年过六十的院长硬生生的打了个寒噤,对方明明是笑着,却让他觉得,如果床上的人真的不能再醒来,这个笑着的男人也许会疯,也许会失去所有的理智。

“我一直都不喜欢小安交那些朋友,可是我又担心他一个人孤单,所以我替他选教养最好的男孩子,即使我想把他绑在我身边,让他只陪着我,但是我还是让他交了朋友。”俊美的男人声音越发的温柔,就像是情人的呢喃,“我应该把他绑在我身边的,紧紧的绑着,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梁羌无力的沿着墙根跌坐在地上,他看着男人嘴角上的笑意,全身微微发抖。

沈俊最先发现乔琛的状态不对劲,他担忧的看着抢救台上的乔景安,喉间干涩道,“总裁,二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乔琛猛的侧头看向沈俊,眼中是执拗的疯狂,似乎是想在他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你说什么?!”

沈俊不敢直视乔琛的视线,偏头看向抢救室,目光落在乔景安插各种管子的身体上,“是,不会有事的。”

“是的,不会有事,”乔琛把头靠着透明的玻璃上,似乎这样便能离乔景安近一点,冰凉的指尖抚着玻璃,“小安,不会有事的。”

“心跳降低,加大电流。”

“血还是止不住,继续输血。”

主刀医生冷静的接上一根血管,却在心中感慨,这个乔家二少生命力还真是顽强,一枪打在这个位置血流了这么多还能撑到现在,也算是也医学上的奇迹。

“止血钳。”他一刻也不敢懈怠,因为他知道,只要乔家二少在自己身上被抢救过来,自己以后在医疗界的地位便会得到很大一步的提升,而以后自己的医疗研究费用也有了着落。

他想得到的太多,所以这一场手术,更是耗费他平生所学。

一个六小时的手术已经足以让医生疲倦不堪,更不用说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医生疲倦,而病人的身体也会支撑不住。

医生很清楚,如果在十二个小时手术乔二少不能抢救回来的话,乔二少便是真的没有命了。他冷静的做着止血的工作,身体虽然疲倦,精神却愈加的好。

十个半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仍旧亮着。

十一个小时过去,站在一边的院长面色已经越来越白,他身边的医生面色也不好看起来。

十一小时二十分,院长的脚已经发抖,连看一眼乔琛的勇气也没有。他们都清楚,十二个小时后,乔景安还没有抢救过来,得到的后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院长面色惨白,踉跄一步,被身后的医生扶住。

耳边传来伶女清冷绵长的声音,乔景安站在青纱帐后,看着如水般的女子扭着腰,甩着袖,朱红的唇唱出如哭泣般的歌。

“四更钟,奴妆罢,只盼郎归呀。”

“郎归呀…归呀…”

“段公子,你来了?”一个碧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黑白分明的双眼带着魅惑的笑意,“段公子,你何时归来的?”

段公子?乔景安怔怔的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张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段公子,听闻你与三殿下一同出征匈奴,怎的回来了?”碧衣女子又问。

出征,三殿下?乔景安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他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他茫然四顾,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明明应该在…明明应该…

战场,三殿下,将士,他蓦地睁大眼睛,脑中最后一点记忆突然恢复过来,他已经死了。段家二公子已经死了,为了段家的荣誉,为了救三殿下死在流箭中。

原来他已经死了,眼前的碧衣女子不是自己出征前一日站在城楼上送自己锦帕的伶女么?

“碧霄…”

“段公子”碧衣女子笑得格外甜美。

“我已经死了,”他伸出手,看到的一双白玉般精致的手,但是掌心却没有一丝纹路,他抬头看着面色愕然的女子,“我已经死了。”

视线渐渐模糊,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锦袍,眼中却是满满的惊讶与怀念。

“君卿!”

“哥哥…”他张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陷入黑暗时,他脑海中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笑得一脸温柔,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小安…”

再次恢复意识,耳边全是闹哄哄的声音。

“什么心跳停止,你们都给我滚,全部都滚出去!”

然后耳边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乔景安只觉得脑子困得厉害,想要睡一觉。

“小安,不要睡,别一个人睡,哥哥也会害怕的。”

“小安,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好不好,嗯?”

“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你没有忘对不对,一定没有忘对不对?”

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终于泣不成声,“小安,别离开我…”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脖颈间,乔景安觉得自己的胸口疼得厉害。

梁羌站在窗外,看着抱着已经失去生气的乔景安失声痛哭的男人,全身冰凉。从乔琛赶出抢救室里所有的人,从乔琛一句句深情的话,他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对乔景安抱着怎样的感情,可是此刻他却只觉得心酸,而不是厌恶。

能让这样一个男人流下眼泪,除非是痛到极致,不然这个人恐怕也只会流血不会流泪。他捂住胸口处,那个地方已经酸涩得喘不过气来。

走道上站着国内出名的内科医生,可是这个时候谁也不敢离开这条走道,即使他们知道抢救室里的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们仍旧不敢离开。

他们害怕那个疯了的男人找他们抢救时,会因为找不到他们更加的疯狂,他们也害怕男人因为他们没有守候在病房外的名义而对他们报复。

一个失去理智的成功男人比什么都可怕。

乔琛弯腰轻吻乔景安的唇角,丝毫不顾及乔景安嘴角上的血渍,他轻轻的温柔的一下下触碰已经开始冰凉的唇,手指轻轻划过白皙的面颊,“小安,我知道你等下就会醒来的对不对,我的小安总是言而有信的,我知道的。”

乔琛温热的唇一直没有离开乔景安,似乎这样便能让乔景安的唇不会继续冰冷下去般。

小安,醒来叫我一声吧。

小安,你喜欢麦兜,我就给你买麦兜好不好。

小安,你喜欢懒洋洋,我就让你做懒洋洋好不好。我做你的灰太狼,一直养着你,宠着你,只要你永远陪着我,怎么就好。

小安,你身体不要这么冷,我会心疼。

“哥…”

怀中的少年指尖微动,慢慢的睁开眼,“疼…”

这一刻,乔琛泪流满面,扭头对外面嘶吼道,“医生,医生!”神情慌乱,就像是劣质偶像剧中的毛头小伙子,毫无半分风度可言。

去他妈的贵族礼仪,去他妈的修养,去他妈的乔氏!乔琛握着乔景安的手,泣不成声。

乔景安嘴角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是乔琛却看明白了,他猛地点头,一直一直的点头。

因为乔景安说的是“我会陪着你”。

已经停止心跳的病人死而复生,在医学上虽不是没有见过的情况,但的确是少见的,站在门外的医生门匆匆的涌入门中,把某个还处于呆傻中的乔氏家主礼貌请了出去,开始进行一系列的抢救。

站在门外的梁羌这时便看到,向来高高在上,优雅迷人的乔氏总裁就像是个抛去一切恐惧,终于找到依靠的小孩般,蹲在墙角捂着脸痛哭起来。

80、报复 …

“乔先生,令弟已经从ICU病房转入加护病房,只要好好调养,身体会慢慢恢复的,”经过十多个小时的抢救,乔家二少终于暂时脱离危险,院长也松了一口气,走到沉默的男人身边,讲了一些探病的注意事项后,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多少反映。

“乔先生?”可怜的院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乔家当家不说话也这么可怕?

“多谢院长,”乔琛收回神,开口道,“我去换无菌服,去陪陪小安。”

“好的,好的,没有问题,”院长松了一大口气,忙给身后的人打手势,额头上的汗又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

走进加护病房,乔琛握住乔景安的手,温温热热的,犹如乔琛此刻的心,他靠在床边,轻轻的撩开乔景安额前细碎的发,此时乔景安的脸上已经变得白净,没有半点的污渍。

取下口罩,轻轻吻了吻乔景安的手背,乔琛附在乔景安耳边道,“小安,你等着我,我很快回来。”起身走出病房,乔琛对身边的医护人员道,“好好照顾他,我下午就过来看他。”

太阳此刻正从东方升起,晨曦落在乔琛的脸上,竟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当日上午九点,乔氏总裁召开记者会,说是对此事已经由公安机关介入,希望查清事实真相。

当日上午十点,公安机关得到线报,说是知道究竟是谁策划的这件事情。

当日上午十二点,林家大少在一家酒店里被警察抓获,以涉嫌买凶杀人的罪名被捕入狱。

“乔先生,犯罪嫌疑人带来了,”一个警察走进门,身后还带着一个戴着手铐神色疲倦的男人。

林琮没有想到自己败得这么快,也没有想到乔琛竟然会为了报复他,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他冷笑着看向乔琛,“怎么,你家宝贝弟弟救不活了?”他听过下面人的消息,虽然他那个弟弟没有死,可是乔家二少却是被一枪穿胸,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乔琛今天有这样的反应,难不成是乔景安抢救不及死了?想到这,林琮低声笑了,他虽然输了,最多在牢里待上些年头,可是乔家二少却要在墓地里躺一辈子。

乔琛面无表情的看了林琮一眼,给身边坐着的律师使了一个眼色后才道,“很可惜,小安活得很好,只是你以后的日子可能会不大好。”

“哦,被一颗子弹穿胸而过还能活着,”林琮在乔琛对面坐下,似笑非笑道,“难不成乔家二少是个妖孽?”

乔琛微微眯眼,根本就不在意林琮的这些挑衅,而是慢悠悠的用指头点着黑漆桌面,突然开口道,“知道牢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么?”

林琮不回答。

“肮脏的屋子,还有粗鲁的囚犯,我想知道,一向风流的林大少在牢中会是什么样子呢?”乔琛微微一笑,“没准十分的有趣,就算你母亲那边的人想办法让你出狱,那个时候的林家就不再是你的所有物。”

林琮面色变了变,“乔琛!”

乔琛沉下脸道,“你不应该伤了小安。我就连一句重话也不曾对他说过的人,你竟然敢让人把他伤成那样。”乔琛想到昨天晚上惊心动魄的抢救过程,嘴角逸出一丝冷笑,“林大少,我会让你好好享受牢中生活的。”

林琮看到乔琛这个表情,心头一慌,他当然知道这中间可以做多少手脚,而且乔琛明明可以用很多方法报复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一种看似最普通最正常的一种。

若是说这是因为乔琛奉公守法,林琮只会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有时候,让人失去一切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乔琛收好手中的文件,冷冷的开口道,“我会等着法律对你最后的判决。”

医院里,王管家守在病房外,视线落到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身上,他礼貌的对少年躬身道,“林二少,请你回去休息,我们家少爷已经渡过危险期,现在只是需要静养而已。”

林纾看得出眼前的老人对自己带着些排斥,虽然这是一份迁怒,但是他却受得心甘情愿,毕竟若不是自己,乔景安本就不会遭这么一场罪,又怎么会差点死掉。

上午已经在护士那里听说昨天晚上的一些经过,他几乎不敢去想,如果乔景安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又情何以堪。

王管家耸拉着眼皮,摆出的是一个管家应有的姿态,只是想到现在还躺在加护病房里的二少,这份礼貌中又多了几分疏离。

一个人若是死了,便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知道少爷与二少的事情后,震惊过,自责过,也想过让两位少爷分开,可是在知道二少出事后,他才觉得,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二少还是好好的,少爷也是好好的。

若是两位少爷在一起,能够活得幸福开心,其他的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有时候世俗的眼光,是埋葬幸福的坟墓,乔家的两位少爷,不需要为那些虚名浪费自己的一生。他是乔家的管家,可同时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长者,他从心底希望这个从小冷漠的孩子能学会如何如爱一个人,如何被爱。

林纾回到自己的病房后,梁羌正提着一筐水果进来,见到他,梁羌把他按到床上,“你受伤了就别乱跑。”

林纾看了他一眼,“我去看乔景安了。”

梁羌面色微微一黯,“昨天晚上,他差点…”想到乔琛的那些举动,他仍旧忍不住觉得心惊。

“我知道,”林纾手微微发抖,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无影无踪,勉强一笑道,“幸好他没有事。”脑中响起那浅色衬衫染上鲜血的一幕,林纾便觉得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原来,他是如此的害怕这个人死去。

“乔琛他很在意这个弟弟,”梁羌削了一个苹果递到林纾手中,“非常的在意。”在意得超过了兄弟间的界限。

林纾咬了一口苹果,觉得喉间微微苦涩,良久后,他出声道,“我知道。”

81、清醒 …

乔景安再次睁开眼时,看到四处挂满了白纱,但这里却不是医院,而是一个古朴的庭院,不时有一个埋着头的小厮或者丫鬟从自己身边走过,神情小心翼翼,却没有谁发现他。他清楚的看到,这些下人都身着素衣,似乎有谁亡故了。

“三皇子请节哀,君卿能战死疆场,为殿下效力,亦是我段家之荣。”

乔景安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怔怔的看着屋内的人,说话的人是他的父亲,坐在上首的紫袍男人是他自小陪伴的三皇子。现在站在这里,不过是一缕飘渺的灵魂而已。

自己不是段家唯一的孩子,他与哥哥是正室所生,但是他的父亲还有几房侧室,侧室也生有男孩,他的死亡,只是给段家带来更多的荣耀而已。

转身走出院子,往南院走去,却看到兄长一动不动的坐在桃林的石桌上,桌上放着两个酒杯,他走近石桌,他在石桌边坐下,看着兄长出神。

“二弟,这坛桃花酿我本想留着你出征回来给你庆功用,如今你回不来,这坛酒我也不知道和谁喝了。”白袍男人抬头看了眼这片桃林,笑得眼眶发了红,举起酒杯,仰首喝下整杯酒。

这是疼爱他的大哥…乔景安起身走到白袍男人身边,轻轻拂去他肩头的一瓣桃花。这时乔景安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过来,他笑了笑,原来是嫂子来了。

他慢慢后退一步,如今无双公子段君卿已经死了,大嫂对大哥的好,他也看在眼中。如此,对这个地方最后一点留恋也就散了吧。他早已经不是段君卿,而是乔景安。

那个地方,有一个男人等着自己回去,需要自己陪伴一生,需要自己握住他的手,不离不弃。

再一次陷入黑暗,他却没有半分留恋,也没有半分恐惧,乔景安知道,在自己再次睁开眼时,迎接的便是属于自己的新生,

“夫君,天凉,多加件衣服,”红衣女子走近白袍男人,温柔的道,“刚才我见你与一位衣着奇怪的公子坐在一起饮酒,怎的现在那位公子不见人影了?”

“公子?”白衣男人放下酒杯,神色一变,“你说刚才我对面有人?”

红衣女人点头,“我还见走到你身边帮你拂去桃花瓣,是有何不妥吗?”见夫君神色不对,她也有些不安。

白衣男人怔怔的看着刚才从肩头飘落的桃花瓣,闭了眼轻轻的摇头,“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把花瓣放到掌心,半晌后,他苦涩一笑,“君卿,是你吗?”

回答他的,只有满地落花。

醒来的时候,乔景安只觉得胸口处隐隐作疼,慢慢的睁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白白的天花板,似乎还能听到窗外的鸟叫声。

他动了动手,才发现手臂酸软无力,正在此时,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小安,你醒了?”

乔景安吃力的转过头,看的是即使满眼血丝也掩不住笑意的双眼,他动了动唇,才发觉自己脸上还戴着什么东西,他扬手便要取下来。

“小安别动,别动,”乔琛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按了床头的铃,便把乔景安另一只手握住,不让他把氧气罩取下来,声音沙哑道,“小安,我们等医生来了再取好不好?”

乔景安这才发现,乔琛深情十分疲惫,握住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他用尽全身力气,回握了一下乔琛的手,勉力一笑。

医生很快赶到,给乔景安做了全身检查后,说乔景安已经真正的脱离危险期,只需要好好护理就行。

在得到这个确切消息后,乔琛摸摸乔景安的脑袋,俯身在他耳边道,“小安,我出去一会儿,下午再来。”

出了病房,乔琛抓住等候在外面的王管家道,“两小时后叫我。”说完,脑袋一歪,靠着走廊上的长椅睡了过去。

王管家叹口气,把手上的大衣披在乔琛身上,少爷守了二少三天多时间,还要处理林家的一些事情,如今二少醒过来,少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了。

王管家走到门边,看着心跳测试仪上正常的心跳频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很庆幸这一切,两位少爷好好的,乔家也好好的。

三天后,乔景安被转入普通病房,学校里很多同学都前来探望,不到两天,这个独立病房竟然堆满了老师同学送来的各种礼物。

乔琛把一个削皮的苹果放到乔景安手中,才开口道,“你的同学都很喜欢你。”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情绪,这样受人喜欢的小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慢悠悠的咬了一口苹果,乔景安疑惑道,“可是有些人我不认识,他们会不会因为你的关系才来的。”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多的朋友。

“不,他们都很喜欢你,”乔琛笑了笑,学校里有很多崇拜小安的陌生同学也来探望过小安,小安不认识他们也很正常,作为一个哥哥,他为小安感到骄傲。

顺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很快就收到公司各部门经理传来的电子邮件,他看了看紧闭的窗帘,放下笔记本电脑,起身拉开窗帘,灿烂的阳光钻进屋子,房间顿时变得一片光明。

乔景安眯了眯眼,看着窗外,出声道,“阳光很灿烂。”

乔琛走到他身边,亲了亲他的额头,“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去旅游。”

乔景安闻言轻笑,闭了眼道,“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的前生。”

乔琛面色变了变,随即笑问,“那你前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手却扣住了乔景安的手,紧紧的,不留一丝缝隙。

睁开眼,乔景安看到乔琛眼中面色略带苍白的自己,嘴角弯了弯,“前世的我,生于历史上不存在国家的大家族,从小就学琴棋书画兵法武艺,七岁被选作三皇子伴读,在洛阳城被人誉为无双公子,十八岁随三殿下出征,两月后,替殿下挡箭而死。”

手被对方握得发疼,乔景安心头却越加的温暖,他靠在乔琛的胸口,“这只是个梦而已,我很清楚自己在这里,你也在这里。”

乔琛手微微的颤抖,乔景安这么寥寥几句,却道尽短暂的一生。他的心,却忍不住的疼,他知道乔景安说的不仅仅是一个梦,他明白了为什么小安当初即使手臂骨折,也只是皱皱眉;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小安擅长书画,他更清楚那种大家族的孩子过的是什么生活。

这个从出生就要学会算计的孩子,却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最单纯的一面,也给了自己最大的信任,

轻轻的拥住少年的肩,乔琛甚至不敢用劲让他伤口生疼,良久后,他听到自己说,“我只求你好好的。”只求你好好的,快快乐乐的,便再无所求。

前来探望的林倩停住脚步,她站在楼道上,看着侧对面窗户里拥抱的两个人,笑了笑,抬脚继续往上走。

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这便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世俗的猜测也好,言语的侮辱也好,总比一个活着,而另一个永远沉睡好。

又是五天后,B大成绩出来了,经历生死的乔景安获得了很好的成绩,有望拿一等奖学金。

乔家上上下下乐坏了,奖学金那几千块钱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奖字,他们家不务正业的二少,终于转型成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了,他们感到万分欣慰。

还呆在医院的乔景安感受不到乔家上下的喜悦,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最近他喝的各种大补汤份量越来越足了。

这天中午,乔家大少去了公司谈一个大项目的合作问题,乔景安喝完两碗人参公鸡汤,感到腹胀难耐之时,穿着一身便装的林纾出现在病房里。

乔景安收回自己想偷偷倒掉补汤的手,笑容满面道,“请坐。”

林纾看了眼乔景安已经带了几分红润的脸颊,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看你的样子,似乎好多了。”

乔景安拉了拉被子,“我没事了。”怕对方还在愧疚,乔景安又补充一句道,“现在我身体很壮。”

林纾瞥了眼他由火柴棍变成牙签似的胳膊,半晌才道,“谢谢你的安慰。”只是怎么对方越安慰,他就越觉得心虚呢。

“我没有想到林琮会走这一步,”林纾苦笑,“是我算计错误害了你,真的对不起。”

乔景轻轻摆手,“好了,咱们都是爷们,不用这么扭扭捏捏,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以后多请我吃两次饭。”

林纾笑了笑,站起身走到乔景安面前,突然弯下腰靠近乔景安,“你真的很有意思,真是可惜。”

乔景安看着离自己只有十厘米远的俊脸,淡定的眨眼,“这话有人对我说过。”

林纾站直身,“那你好好休息,再见。”

乔景安一脸茫然的看着林纾的背影,他进来是做什么的?

林纾走出病房,看到乔琛正从对面走来,他停住脚步,对乔琛点了点头。

乔琛走近林纾,笑了笑,低声道,“多谢你来看我家小安。”只是“我家”二字重了重。

林纾半晌才笑了笑,“不客气。”他看着乔琛明明笑着却没有笑意的双眼,他是真的在意乔景安吧,即使二人同父异母,即使乔景安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乔琛的东西。

乔琛闻言露出一笑,对林纾微微颔首,“我还要去陪小安,失陪。”说完,便与林纾擦肩而过。

林纾回头,看着乔琛推开病房门,然后门从里面被轻轻合上,他把手插进裤兜,仰头轻笑出声,那里…是他们两兄弟的世界。

也是…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82、完结 …

乔景安出院的那一天,艳阳高照,阳光洒在身上,烫得皮肤生疼,抬头眯眼瞅了眼太阳,很快就有一把遮阳伞遮到他的头顶。

偏头就看到乔琛温和的笑脸,乔景安弯了弯嘴角,握了握乔琛握住伞柄的手,然后…抽出一把扇子,淡定的扇风,在一脚踏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咔嚓”声四起。

从伞沿处往外看了看,只看到密密麻麻挤来挤去的记者,乔景安脚步顿了顿,慢慢的收回自己挥舞着纸扇毫无形象的手,然后调整表情,拿过乔琛手中的伞,一副十足的兄友弟恭形象出炉。

“乔总裁,你好,您能说说林家大少入狱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