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正在客厅里拖地的阿姨被吓得一抖,忍不住担忧问道:“先生,小序最近是怎么了?”
土拨鼠他亲爸则只是熟练地戴上耳塞,继续看着报纸,说:“没什么,就是老大不小了,也该为情所困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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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情所困的江序虽然的确被困得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鬼哭狼嚎了一下午,但到底不是一个一门心思只有儿女情长的恋爱脑。
在作品集准备的这件事情上他向来没有半点含糊,于是尽管因为陆濯的事情,缠了一脑门子官司。
但头一天晚上还是暂时按捺下情绪,准备好各项事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提前出发,准时到老师那里点了卯。
这次江自林给他找的老师是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姓沈,年轻时候和江序的姥姥是同窗,两人当时都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女画家,只是后来嫁入豪门顾家后,就鲜有画作外流出。
不过这些年倒是培养出过几个很厉害的年轻画家,沈老太太也因此名声大噪,想拜入师门的人数不胜数,老太太却极挑天赋。
据说她最看好的原本是他大儿子的继子,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生却在去年突然说要放弃学画画,把老太太气了个不轻,偏偏整个顾家后代又找不出一个有天赋的小孩。
沈老太太这才在看了江序的画作之后,同意了收他为关门弟子。
这样学习的机会属实难得,因此江序也格外珍惜。
每天天都没亮就起床准备,然后准时到顾家报道,一整天忙完之后,再披星戴月地回家,继续琢磨老师白天的提点,一琢磨往往就到了半夜。
而高三也已经正式开始,实外恢复了正常的晚自习制度。
陆濯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要起床,去医院看了老爷子后再匆匆赶到学校,一学就学到晚上十点半晚自习结束。
两个人也就真的忙得没有时间见上面,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那个夏暮秋初的夜里,少年们心照不宣又各自揣测的暧昧情思。
但江序每天焦头烂额地忙完之后,打开手机,总能看到陆濯发来的消息。
[Moth]:今天范湃去升旗仪式上念了检讨,丢了老大的人,气得他直接在教室里踢桌子,结果被沈老发现,又去罚站了一天,你看到这条消息,晚上做梦的心情应该会好一点
[Moth]:爷爷问你这周末还来不来,他说很喜欢你,也很喜欢你的兔子苹果,回头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削
[Moth]:我的一个朋友从沙漠回来了,给我带了一朵耶利哥玫瑰,很有趣,等你回来了给你看看
[Moth]:今天的云像只仓鼠,林绻说很像你生气时候的样子,让我拍下来发给你看
[Moth]:我听李孃说,隔壁载酒巷有个阿婆打麻将的时候捡了个小女孩儿回来,还取了个名字叫小麻将,据说长得很好玩儿,有机会带你去玩一下
[Moth]:你看这朵小花开得是不是很好看
[Moth]:左手边总是空着,有些不习惯
[Moth]:江序,突然有点想你
陆濯的话并不算很多,也没有太多精彩的内容。
可是每次江序打开手机,看到这些消息,再回复了一句“晚安”后,都觉得好像自己又陪着陆濯度过了一天。
然后总会习惯性地用望远镜看看山下的杂货店。
有时候运气好,能看见陆濯还在埋头挑灯学习,有时候运气不好,就只能看见花哥在露台上烤串。
但无论运气好不好,那块黑板的周围永远亮着灯串,那上面的文字也从来没有停下过更新。
[等江序回来参加两人三足的第1天]
[等江序回来参加两人三足的第2天]
[等江序回来参加两人三足的第3天]
……
等到阿拉伯数字变成7的时候,江序遇到了他学习画画以来最大的瓶颈。
因为他终于完成了他集训以来的第一部命题成品。
而沈老太太戴着老花眼镜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画,然后皱着眉头,发出了致命一问:“小江,你最近是不是早恋了。”
原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画作点评的江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严厉古板而且已经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会突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当即脱口而出:“我没有!”
“不可能。”沈老太太却一脸认真严肃,不似玩笑,“不信你自己看看这幅画。”
江序满脑子问号地看向了自己的画。
因为沈老太太布置的作业是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所以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暮夏的夜,自然而然地就画了那天晚上他和陆濯一起看见的那个“星空”。
因为艺术手法的处理,他没有直接画天空,而是画了一片湖,湖里倒映着满满当当的芦苇和漫天的萤火虫,以及湖边礁石上并排烫着的两个少年。
人物只占画作的小小一角,并不追求完全写实,只最求一个意境,所以并不能直接辨认出五官模样,甚至都不能确认男女。
但是已经足以表现出两人之间的氛围和情绪。
一人看着漫天萤火虫,满眼欣喜,另一人则看着他,满目深情。
江序不得不承认,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他本能地就回想起了那天的氛围和场景,所以也没多想,只是把他当时感受到的一切直接画进了画里。
因此画得异常顺利,甚至还一度感到很满意。
但也不能因为这幅画的内容或许和谐了一些,就说他在谈恋爱吧。
而且他本来就没谈恋爱,顶多算单相思而已。
想到这里,江序是真有些委屈:“我真没谈恋爱,顶多就算是单相思,而且还是那种没有希望的单相思。”
他没有想瞒着沈老太太的打算。
沈老太太却否认得很笃定:“不可能。”
“?”
江序没懂。
为什么不可能?
看着他像是真不明白的样子,沈老太太不由得叹了口气:“小江,你知道真的没有希望的暗恋应该是什么样的吗?”
江序轻眨了两下眼睛,像是不知。
沈老太太取下眼镜,慢条斯理地说:“真正没有希望的暗恋是卑微的,不安的,忐忑的,患得患失又胆小怯弱的。他们既憧憬又恐惧,既茫然又彷徨,会在每一个夜里辗转反侧,去向往对方,却又一次一次地否认自己,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怎么敢去肖想,直到最后把自己关进一个安全房里,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争取,只是静静地等着光偶尔从缝隙里漏进来,就算等到了他们的太阳。这才是真正的无望的暗恋和等待。可是你看看你这幅画。”
沈老太太说着指了指画上的那两个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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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主视角的人物情绪,明明是满足的,放松的,欣喜的,也充满希望和安定的。不然你不会把星光画得这么热烈,也不会把湖水的色调画得这么暖,就连芦苇都是饱满的形态,萤火虫的光影处理也都是明媚的,唯一的一点消极情绪还是另一个人物的眼神,但是这个人物显然不是画者的主视角,不然整幅画就被彻底割裂了。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江序不知道。
沈老太太又叹了口气:“这是因为画者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心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些卑微忐忑又不安怯弱的情绪,说明他所有的情绪需求都在对方身上得到了满足和投射,所以才潜意识里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希望。”
“可是……”
“没有可是,我教过这么多学生,自认为只有两个感受型的天才,一个是我的继孙顾寄青,一个就是你。你可能因为年轻,画技上面还有稚嫩的地方,可是你的情绪表达不应该出错。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我看走了眼,你并不能精准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要么就是你还没开窍,并不能够理解自己的感受。但无论是哪种,你如果不能可能,你都没有办法成为一个更优秀的画者,所以你先走吧。”
先走?
这是什么意思。
江序猛然睁大了双眼:“沈老,您不教我了吗?”
“嗯,不教了。”沈老太太没有否认,“因为有的东西,教是教不会的,需要你自己悟。你什么时候悟到了,就什么时候再回来吧。反正明年春天才提交作品集,我还有的是时间等你。”
“可是……”
“真正的艺术创作者需要极强的情绪感知能力和共情能力,你很有天赋,可是你这辈子过得太好了,空有一颗赤子之心,也能体谅他人,却没有真正的经历过苦难,也就不能理解苦难,表达苦难,自然就没有办法创作出让别人真正有共鸣的作品。不过这毕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沈老太太像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所以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不要求你像那些年长的人一样什么苦难都能明白。但最起码的,就你说的这个无望的暗恋,我不管你是采访别人,还是暗中观察,反正只有你真能够理解并且表达出这种情绪了,我才能相信你有共情苦难的能力,不然你的天赋也就止步于此了。”
“好了,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先打车回家吧,你爸那边回头我来解释。”
沈老太太说完就离开了画室。
可是……
不是说好您老的时间和档期不能随便更改的嘛。
难道有钱又有闲的老艺术家都这么任性又霸道?
江序学画画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严厉的指责,不免有些失落。
他撅着嘴,嘟囔了一句,就收拾好东西,抱着画板画夹,走出顾家老宅,上了网约车。
可是沈老太太为什么会坚持说他的所有情感需求都在对方身上得到了满足和投射呢。
明明的确是他喜欢陆濯,陆濯却喜欢着别人啊。
难道这还不算无望的暗恋?
江序不太明白。
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意识到自己喜欢陆濯之后,他更多的是震惊,羞恼,手足无措,却一点也没有卑微忐忑和恐惧不安。
那也只能说明他这个人生来就很乐观自信,不会一味的被暗恋影响自己的状态啊。
江序怎么想也没想明白。
而前排的司机已经说了声:“小朋友,到了。”
江序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恍然回过神:“哦,好,谢谢师傅,等……”
等。
江序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正准备开门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把打车目的地习惯性地设置成了山脚的杂货店。
“……”
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啪——
他果断关上车门:“那个,师傅,麻烦您再往山上开一开。”
然而话音刚落,两道巨大的摩托轰鸣从远处飚来,再在车旁一个漂移刹停,震得江序耳朵疼,摁下车窗,就朝外面大声喊了句:“大白天的在居民区飙车,你们还有没有点素质!”
来人显然不怎么有素质,被他这么一喊,不但不引以为耻,还摘下头盔,傲慢地嗤笑了一声:“小屁孩儿,跟谁讲三从四德呢。”
说完,就翻身下车,走进陆濯家的杂货店,对着店里的柜台就狠狠一踹,大声喊道:“有人没得!老子买东西!”
那一脚用力得直接把柜台上的招财猫踹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喊完,还又踹了一脚:“没得人老子就把店给你们砸咯!”
这哪儿是来买东西的,分明就是来挑事的!
江序连忙扔下一句:“师傅你先走。”
就飞快下车,挡到柜台前,大声回喊道:“买东西就买东西,你们乱踢乱踹,是有病吗!”
大概是他长得太漂亮可爱,这么着急的一喊,不但没有任何威慑力,还惹得其中一个绿毛没好意地痞笑了一下,说:“哟,哪儿来的小少爷?怎么?你认识这家老板?”
“废话!”江序想都没想,“他是我同桌!你们要买什么就跟我说!”
“哦,同桌呀。”绿毛点了点头,双手插兜,遛到他跟前,“那就是说跟陆濯很熟咯?”
江序从来没有这么单独面对过真正社会上的街溜子,感受到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他一时有些不安地抱紧了手里的画板架。
但一想到陆濯家的杂货店还需要他来守护,就瞬间涨足了勇气,气势汹汹地答道:“对!很熟!熟得不行!熟得就跟亲兄弟似的!所以你们要买东西我就给你们拿,不买东西就早点走,不然我马上就打电话报警!”
他就不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这俩流氓还真的能把他怎么样。
然而那两个流氓只是轻笑了一声,说:“报警?行啊,那就报,我倒要看看是我们两个怕进局子,还是你那位三好学生的同桌怕惹上警察的麻烦。”
“?”
“毕竟虽然陆濯上次来我们顾少那儿试车的事情确实不违法,但作为一个高三学生,为了五百块钱就和我们这些社会人士一起飚摩托车拼命,假如传到学校去了,怎么都不是一件好事,是吧?”
绿毛看着江序笑得小人得志,无所忌惮。
江序却那一瞬间,猛然睁大了眼。
糖果
Chapter.33
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为了五百块钱就去飙车拼命?
陆濯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
而大概是江序的表情过于震惊茫然,以至于绿毛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面上的表情也更加轻蔑嘲讽了:“敢情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真是多好的亲兄弟呢。就上周五晚上,城郊赛车场,陆濯为了挣钱,跟我们跑了两场,一场五百,第一场差点被我们别下山去,第二场差点把我们别下山去,钱是挣着了,但估计也伤得不轻,怎么,你全不知道?”
不知道。
陆濯从来没有说过。
不仅没说,甚至在他发现伤口的时候,陆濯还选择了隐瞒。
所以难怪那几天晚上陆濯不和自己一起走。
难怪第二天早上陆濯会显得一脸疲惫。
也难怪露营的时候,就连洗漱都要和他分开两头。
原来都是因为要去赛车,又怕被他发现更严重的伤口。
差点被我们别下山去,又差点把我们别下山去。
这短短的一句话里,实际到底经历了怎样命悬一线的风险,江序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
他只想知道陆濯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缺钱吗?
那他可以给自己说,大家一起想办法。
受伤了也可以告诉自己。
这样自己起码不会再不懂事地去要求什么彩色蒸饺小兔子,更不会不懂事地落水,还要让他来照顾自己。
可是陆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是还是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吗?
江序紧紧抱着画夹,手指用力地掐进自己的掌心,努力地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别人看出异样。
可是他到底还是太单纯了些,那些情绪根本瞒不过对方的眼。
绿毛当即乐了:“还真不知道?那看来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没拿你当自己人啊。而且我看你穿得挺好的,应该也是个富家大少爷,就这手表一卖也够陆濯吃喝好几年了吧,他怎么就不好好供着你这尊金菩萨,要去跟我们玩儿命呢?果然贱人贱命,不懂得享福啊。”
“放你妈的屁!”江序红着眼睛骂出了他这辈子骂过的最脏的脏话,“你才贱人贱命!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有自尊靠乞讨过活吗?你不要脸陆濯还要呢!所以少屁话,要买东西就买,不买东西就滚,滚之前记得把招财猫的钱给老子留下!”
他吼得气势汹汹,毫不犹豫,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一定会优先维护陆濯,维护陆濯的这家小小杂货店。
他脾气抓着画板的手背已经冒起了突兀的青筋。
像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很好欺负的大少爷竟然能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脾气和决心。
两个流氓先是一怔,紧接着就被气笑了:“行,老子贱人贱命,这招财猫老子也可以赔,但我们顾大少被抹掉的面子,你问问陆濯打算拿什么赔!”
江序毫不畏惧:“你们那个什么狗屁顾大少被抹掉了什么面子?!而且知不知道现在是社会主义法治社会了,还一口一个顾大少,你们是哪门子的封建余孽!”
两个流氓没文化,根本吵不过他,直接说:“就因为陆濯那小子没个眼力见,非要当出头鸟,害得我们顾大少的新车在自己的场地没拿第一,这笔账迟早要算!”
“算个屁!你们顾大少的车没拿第一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自己没用?!”
“艹,你踏马说谁没用!”
“谁飙车又飙不赢陆濯又输不起,我就说谁没用!”
“你他妈的老子还就输不起了!”绿毛恼羞成怒,对着柜台又是狠狠一踹。
早就已经年迈的柜台本来就说不上结实,哪里再经得起他这么一踹。
而这家杂货店已经是陆濯最后可以安身立命的东西了,谁都能出事,就它不能出事。
于是那一刻的江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都没想地就抄起画板朝绿毛的脑袋砸了过去:“你他妈再踹一脚试试!”
他像一只急红了眼的幼豹,哪怕自身能力有限,可是也有誓死守护自己的食物。
两个流氓则彻底恼羞成怒,绿毛直接抄出一把匕首就朝江序刺了过去。
江序本能地闭上眼举着画板就试图一挡。
然后却并没有传来利刃切割上木板的声音。
江序睁眼一看,陆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跟前,左手则用力地攥住了那把匕首,殷红的鲜血从掌心渗出,他的神情语气却平静冷淡至极:“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这是陆濯第二次替他挨打,上次只是一个书包,这次却是明晃晃的一把刀。
而对方显然也被陆濯的气场震住,一时竟然愣在原地,没敢再动弹,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立马就变得更加羞恼:“老子动动就动动!”
说着,就一把收回匕首打算再刺下去。
那一刻,江序也不知道陆濯打不打得过,也不想管陆濯打不打得过,只是来不及多想地就大声喊道:“有本事你就动刀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动江自林的儿子!”
江自林的儿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绿毛的动作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江序则一把把陆濯护到自己的身后,气势汹汹地吼道:“你们不就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吗!行,那你们就回去问问你们那个顾大少,江自林的儿子他敢动吗!”
江序吼得过于愤怒和真实。
两个人同时怔住。
绿毛朝旁边那人将信将疑地打了个眼色,那人立马意会,跑到旁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很快就骂着脏话跑了回来,对着绿毛耳语了几句。
绿毛脸色也随之一变。
“草你妈的,算你这次走了狗屎运。”绿毛把手一垂,骂骂咧咧地就转身向摩托车走去。
江序却厉声叫住了他:“站住,回来,道歉,立刻,马上,赔钱!”
“艹!你他妈……”
绿毛回过身,刚准备开骂。
身旁的同伴立马拉了他一把,着急道:“律哥,忍忍,这人咱们惹不起,顾大少也不可能替咱们兜底!”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因此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服气,但依然只能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行,这次算老子错了。”
然后扫开柜台上的付款码,转了五百,就准备走人。
江序却再次叫他:“站住!”
绿毛彻底没了耐性:“你他妈还要干嘛!”
他吼得凶神恶煞,江序却迎着他的视线,毫无畏惧:“我不干嘛!我只是要告诉你们,你们别以为陆濯无依无靠就好欺负,他是我同桌,就是老子的人,你们以后谁都不准碰,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他的眼角和鼻尖都已经彻底通红,那双漂亮的不谙世事的眼睛却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坚定。
如果换做其他人,绿毛他们也就嗤笑而过。
偏偏说这话的是江自林的儿子,只要他愿意,别说他们,就是顾家也得给几分薄面。
他们的确惹不起。
因此绿毛只能恨恨地扔下一句:“草你妈的,知道的是你同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马子呢,什么玩意儿,我们走!”
然后就骑上摩托,扬长轰鸣而去。
一直紧紧绷着神经的江序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而被他强行压下的所有生气委屈担心的情绪都在回头看见陆濯掌心的那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他捧起陆濯的左手,酸软着鼻尖,用一种根本不凶的语气凶道:“你是是傻子吗!还是以为自己多厉害,可以空手接白刃,你要想死想残就直说,别让别人天天为你提心吊胆!”
他觉得自己用出了自己生平最凶的语气。
然而陆濯却只是用右手轻轻地理好了他的额发,温柔地笑着低声道:“江序,你终于不躲我了。”
那一瞬间,江序原本还可以控制的眼角彻底染上湿意,他没好气道:“谁想躲你了!我就是,我就是……”
他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骗陆濯,更有很多话想问却又问不出口。
后面的话就怎么都再也说不下去。
陆濯也没为难他,只是用指腹擦过他的眼角,温声道:“我都知道。”
“你知道个屁!”他越温柔,江序就越难受,忍不住抬头凶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让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兄弟!”
金棕色的瞳孔已经泛起了莹莹的光,里面有说不尽的委屈和生气。
陆濯指尖一顿,却像是依然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说:“对不起,江序,是我不对。”
“是是是是是!什么都是你不对!你不对了你说一句就完了,也不用给别人任何交代,不用管别人会怎么想,更不用考虑别人是不是会担心你,反正你最厉害最了不起,什么都可以自己来,无论别人怎么对你,你都不愿意开口让别人帮自己,这就是你说的好兄弟!”
江序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可是他就是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