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否则他该拿什么去回应这份简单却又直白的爱。
陆濯低着头,觉得眼眶发酸。
他向来是一个不爱哭的人,妈妈抛弃他,他没哭,爸爸杀了人他没哭,被所有人孤立排挤他也没哭。
结果却在这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秋日傍晚里,在一条再漂亮不过的银杏小巷里,因为那个他再喜欢不过的少年酒醉后的一句真心之言,而不可控地红了眼。
但他可不能让江序看见。
不然心软的小狗肯定又要担心地团团转。
陆濯垂下眼睫,喉头上下一滚,嗓音偏紧低哑,带着微颤的强作沉稳,说:“江序,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像是在沙漠里行走太久所以不敢轻信任何一片绿洲的旅人,只能通过一遍又一遍的验证,来试图确认他不是孤身一人。
然而大概是因为他停下来得太久,思考得也太久,背上的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睡得香甜。
均匀清浅的呼吸传来,脑袋还轻蹭了一下。
毛茸茸的,像只小狗。
还是一只记性向来都不太好的小狗。
陆濯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有的小东西怎么总是撩了人就跑,一次,两次,第三次,偏偏每一次他都还会中招。
可能这就是命吧。
陆濯没有再说话,只是背着江序,继续向家里走去。
等到走到江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四起,灯火阑珊。
江自林不在家,给他们开门的是家里阿姨,听过陆濯简单的解释后,就赶紧放了他们上去。
陆濯早就明白江家的家境优越,因此并没有对别墅内的种种高档奢华产生任何意外或情绪,却在打开江序房门的那一刻,顿在了原地。
房门正对着的正好是一幅巨大的油画,看上去像是刚刚完成不久。
画面大抵是阁楼的一角,陈旧暗淡,深深浅浅的暗色涂料占了画面的绝大一半,只有阁楼的窗户里落进了一束乍明的日光,照亮了暗淡里的灰尘和窗沿上的一只玻璃瓶身。
瓶身大部分没入阴影,不可窥见,只有那小小的被光照到的一角,能看见一只飞蛾,正在努力振翅,试图冲破瓶身,飞向日光,却又无能为力,永远无望。
陆濯没有学过画,也不懂得画,但在看到那幅明暗对比极为强烈的巨大画幅上的那一只小小飞蛾时,依旧微怔了神。
像是感觉到他的停顿,一直老实趴在他背上的江序,不满地蹭了蹭,嘟囔道:“怎么了。”
陆濯答得温柔:“没怎么,就是看见了一幅画。”
说着,就把他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放下,蹲身,给他脱起了鞋袜。
江序则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什么画?”
然后费力地掀开眼,等看到房间里的那幅画后,才又“哦”了一声,闭上眼,缩回去,说:“那是我给我喜欢的人画的画。”
陆濯动作微顿。
江序又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可是我不喜欢这幅画。”
陆濯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嗓音依旧温柔耐心:“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我不喜欢他说自己是飞蛾。”江序闭着眼睛,陷进沙发里,嘟囔着嘴,“他老说自己是飞蛾,我都讨厌死了,还有那个微信名,我也特别讨厌,我才不要他当飞蛾!明明都是扑棱蛾子,明明都需要破茧,他为什么不想要当蝴蝶,非要当什么飞蛾嘛!灰扑扑的,一点都不好看,哼!”
江序说着像是又来了气,整个人直接缩进沙发里,嘴唇撅得老高,脸颊也被挤得嘟了起来。
是谁看见都会忍不住亲两口的可爱样子。
陆濯却一眼也不敢看,只是替脱掉他的鞋袜,然后把他的脚抬上沙发,整个人摆正后,盖上毯子,说:“那如果他本来就是飞蛾呢。”
“屁的飞蛾!怎么就是飞蛾了!你见过腿这么这么长的飞蛾吗!”江序说着,气得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两只手比得高高的,脸颊在灯光下被气得通红通红,“而且他那么好,他自己就可以发光,亮得不要不要的,他怎么就是飞蛾了嘛!”
江序急得又快哭了。
陆濯心里疼得厉害,连忙一把抱住他,说:“嗯,对不起,他是傻子,他腿那么长,不该当飞蛾。”
“本来就不该!”江序埋在他怀里,眼泪又开始一个劲儿地流,“我知道他喜欢我很辛苦很不容易,我以后还要出国,我们会更辛苦更不容易,可是那又怎么样嘛,我就是喜欢他呀,他也喜欢我呀,我们就在一起不可以吗!”
江序嗓音已经彻底哽咽:“沈老师说过的,暗恋一个人没有结果是很辛苦的,我舍不得他辛苦,我也不想自己辛苦,我就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想和他穿真正的情侣装,有小熊那种,可漂亮了!我还想亲他,我好早之前就想亲他了,可是不在一起我怎么亲他嘛!而且以后我们还要异国,他那么帅,别人追他怎么办,我又比他还帅,别人天天追我,他怎么办!我就想和他在一起,把戒指一戴,别人就知道我们都不是单身了,那他也不会吃醋了嘛!呜呜呜呜呜……臭混蛋!”
江序像是有流不完的泪,说不完的委屈。
然而陆濯除了抱着他,一声又一声地说着对不起,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再说什么。
他很想给江序某种承诺,很想不管不顾地告诉江序他也很想和江序在一起。
可是他又那么怕。
怕江序只是一时兴起。
怕江序只是孩子气地分不清感动依赖和喜欢。
怕江序还不明白他们之间真正的差距和以后会面临的种种考验。
他怕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失去江序。
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脏疼得无法呼吸,只能抱着江序,一声一声温柔耐心地说着:“对不起,我是臭混蛋,我们小爱国不哭了好不好。”
但他越温柔,江序就哭得越厉害。
于是当江自林推开房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忍不住挑眉问道:“怎么,他表白失败了,借酒浇愁哭成这样?”
“不是,叔叔……”
陆濯本能想要解释,江自林却又笑了一下:“没事,就是看他平时挺黏你的,所以开了个玩笑,你别当真。我先伺候他洗澡吧,你再外面等等。”
江自林笑着看着他,说得太过自然。
而那双带笑的眼睛像是永远都在不正经地调侃,又像是什么都早已看穿。
陆濯在同龄人里再自持稳重,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人面前隐瞒,于是只是点了头:“嗯,好,那麻烦叔叔了。”
“行,知道麻烦就好,希望以后我可以早点不用麻烦。”江自林嘴上嫌弃着,手上却直接沉稳有力地把江序抱进了浴室,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谁都不难看出,他有多爱自己这个儿子。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意江序和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同性在一起。
陆濯站在房间门外,垂下眼睫,听着浴室里的动静,盖住了自己眼里的思绪。
等到江自林出来的时候,一身西装已经湿透,一边擦着自己的手,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怎么不在江序的房间里等?他书桌上还挺多有意思的东西的,你翻一翻,说不定会有惊喜。”
陆濯答得坦然:“那样不太礼貌。”
“行,还是个挺正直的孩子。”江自林笑了一声,“不过你就是太正直了,所以有的时候,反而有些累己累人。”
陆濯抬起眼眸。
江自林没有看他,只是说得轻松散漫:“我呢,不多不少,刚好年长你25岁,可能见的人比你多些,经历的事也比你多些,所以很多事情,你和江序不用说,我光是看你俩眼神都能明白,毕竟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一个人,对不对。”
陆濯垂在身侧的指节猛然收紧。
他害怕自己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要来临了。
然后江自林就又笑了:“所以我想说,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有时候可能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答案,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且十八岁就只有一次十八岁。”
陆濯指节微顿,他突然有些不明白江自林的意思。
而江自林已经垂下了手帕,另一只手插在西服裤兜里,抬头看着穿着校服的陆濯,说:“我以前给江序讲过我和他妈的故事,我说我是等到觉得自己已经有能力和他妈妈匹配的时候才选择了和她在一起,因为他没有吃过低人一等的苦,所以我想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许多身不由己。但你不需要。”
他直视着陆濯:“你太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身不由己了,所以我并不打算给你讲这个道理,我只想告诉你其实当年我也有后悔过。”
“后悔?”
陆濯反问。
“嗯,后悔,从高中毕业到在一起之间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表白,万一她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在一起以后的每一天,也在后悔,后悔她简直实在太可爱,所以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和她表白,这样子我们这辈子还可以再在一起久一点。”
江自林说着,像是自己也觉得自己的恋爱脑好笑:“所以你看,无论最后结局多么美满,人类都还是会贪心地后悔,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稍微减少一些理性,去试着遵从自己的本心?反正我活到这把年纪,有一个道理还算明白,那就是无论一个人有多么理智克制,都赶不上命运的随机变幻,所以珍惜眼前或许也不错。”
“当然。”江自林又补了一句,“我可没有巴不得我儿子早恋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早恋这个词本来就不应该存在,少年人自然有少年人的感情,该做少年人该做的事,只要不触及底线原则,别忘了自己最重要的追求和梦想,那想做的事都可以去做,哪怕最后结局不好,也是人生应该经历的一个过程。毕竟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是一个宁愿尽力过后接受失败,也不愿意从一开始就懦弱退却的人。”
“好了,我也就说这么多了,以后要是有谁问起来,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他应该洗完了,你进去看看吧。”
江自林说完,拍了拍陆濯的肩,向走廊另一头走去。
走到一半,又突然回过身来,说了一句:“哦,还有,我觉得偶尔你也可以不用那么讲礼貌,我儿子有写日记的习惯,你看看他左边的第一个抽屉,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这次说完,江自林才彻底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剩下陆濯独自站在原地,很久很久以后,才转身进了江序的房间。
但他并没有打开左边第一个抽屉。
因为在他打开之前,就已经看见了桌面上摊开的那本日记,用一看就很生气的笔记写着:[臭陆濯!大混蛋!胆小鬼!以后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然后就是疯狂用力的横杠把那几句话全部涂掉,又补了一句:[不争气的臭江序!]
再下面则是打印出来的[异国恋经验笔记]和手写批注。
[1.要经常打视频,打电话,要让对方相信你在爱着自己(批注:他敢不爱我就去死!)]
[2.要信任对方,相信对方,给予对方安全感,但也不要过度黏着对方(批注:可是陆濯是醋精!)]
[3.要尽量保持定期的见面时间,节假日的时候可以一起旅游,珍惜对方的陪伴(批注:没问题,爷有钱!)]
[4.为了保持爱情氛围,在异国期间可以尝试Phone sex或者视频do i(批注:什么东西!划掉划掉都划掉!]
[5.需要有个健康的心理状态,能够接受对方身边合理存在社交异性,不要过度焦虑(批注:异性可以,同性不行!)]
……
满满当当的一页,几乎每一句话,每一个问题,江序都认认真真地进行了批注。
陆濯甚至几乎能完全想象出来江序在查着这些笔记,做着这些攻略,思考着他们以后可能性时的样子。
而笔记最后还有手写的一句:[如果胆小鬼陆濯敢来和我表白的话]
以及一句:[我好想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才可以努力]
原来果然他才是那个傻子。
傻到居然没有看清江序的心意,傻到总是把江序当个小孩,傻到总以为江序对自己的好是太阳平等地照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以至于他从来不敢去想象说不定江序也在喜欢他,说不定江序那些奇奇怪怪的脾气只是因为想要和他在一起,说不定江序其实并不需要他的那些自以为是的“为他好”。
而他以为的那个懵懂天真不谙世事的江序,其实早就比他更懂得爱。
所以他怎么会这么坏。
坏得先入为主地就认定,他们之间只要他足够隐忍就可以换来江序的无忧无虑。
这么坏的他,怎么就得到了这么好的江序的喜欢。
他这一生,是何德何能。
陆濯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江序传染了,变得爱哭了起来。
正好浴室传来了一声哼哼唧唧的“陆濯”。
陆濯连忙推门走进浴室。
江序正躺在浴缸里,浓密黏稠的白色泡泡埋住了他的整个身体,只露出一颗现在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小脑袋。
金棕色的卷发和眼睫末梢都沾满了细小的泡沫,眼睛一眨一眨,皮肤白得像新鲜的奶冻,眼尾和脸颊却都泛着潮湿的红意,整个人看上去懵懵懂懂地好欺负极了。
还好自己是一个有道德素质的人。
陆濯在浴缸边蹲下,理着他打湿的额发,轻笑了一下:“这样就敢叫我进来?”
“昂。”江序明显还没有醒过酒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捧起一捧泡沫,递到陆濯面前,很认真地说道,“鼠尾草泡泡,很好闻,上次说过要给你的。”
他说得那么认真。
以至于陆濯抚着他额发的指尖在那一刻停在了原地。
然后他突然发现,原来冰川消融并不需要什么山呼海啸,只需要一朵花开的时间,或许就足够让他的一切理智和克制都溃不成军。
他的江序,怎么会永远都这么好。
好到让他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一切其实可能都没那么重要。
陆濯笑了。
他温柔地拨了拨江序的额发,抚上他的脸颊,轻轻叫道:“江序。”
“嗯?”
“我给你说一百句对不起,然后从明天开始追你,好不好?”
霸王
Chapter.42
江序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
睡衣穿得规整,被子也盖得严实,就是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他昨天干嘛了来着?
江序依稀有些印象昨天做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索性也就不想了只是费力地睁开眼睛,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
然后眉头微皱。
怎么这么多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是世界末日了吗?
江序随手划开一开,彻底顿住。
[祝成]:序哥,你醒了没,你后面没打陆濯吧?
[徐一涛]:序哥,你醒了没,你和陆濯没发生啥吧?
[祝成]:序哥,你咋还没醒,你不会真的和陆濯打了一架吧!
[徐一涛]:序哥,你咋还没醒,你不会真的和陆濯发生啥了吧!
[祝成]:卧槽,序哥,虽然陆濯昨天确实过分了点,但你也别把人打死了啊!
[徐一涛]:卧槽,序哥,虽然现在的确是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但也别直接酒后乱性啊!
[祝成]:序哥!!!
[徐一涛]:序哥!!!
……
两个人的消息很商量好了似的,交替弹出,其中夹杂了不少其他啦啦队成员发来的关心和八卦。
什么酒后乱性?
江序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灌了铅,皱着眉,开始了艰难的运转。
他就记得昨天自己确实是和陆濯吵了一架,因为他嫌弃自己吹的唢呐难听,还说自己的舞狮是爬高爬低,然后他们就去吃烧烤了。
吃烧烤的时候陆濯那个坏东西也没去。
至于后来……
他好像是因为口渴就喝了一杯葡萄汁,就是那个葡萄汁的味道有点怪怪的,像发酵过了头,不是很好喝,然后就……
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
艹!
江序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他连忙飞快回复徐一涛:[什么酒后乱性?!]
徐一涛也回得很快:[序哥,你终于醒啦!你的清白还在吧!]
[Preface]:少放屁!你先说这个酒后乱性是怎么回事!
[徐一涛]:哦,就是你昨天喝的那个葡萄汁,其实是人家老板家里自己酿的葡萄酒
[Preface]:然后呢?!
[徐一涛]:然后你那一口闷的,可不得当场就醉了吗,非要陆濯背你回家,我们怎么劝都不听,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江序呆呆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睡衣,和明显已经换过了的内裤,还有他怀里残留下来的一件尺码为190的校服衬衣。
所以……
他该不会酒后把陆濯霸王硬上弓了吧!
草草草草草!
江序一辈子都没在心里骂出过这么多的草,他慌里慌张地站起身,就想脱掉睡衣,看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印记。
结果手指刚刚抓上裤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江序连忙慌张抬头,然后就对上了他爸那张贱兮兮的脸:“哟,我们一口气干一斤葡萄酒的序哥醒了啊,海量啊,怎么样,宿醉的感觉美妙不?”
江序:“。”
感觉不太妙。
江自林难得看他儿子在他面前犯傻,来了兴致,往门框上一靠,说:“昨天送你回来那小伙子不错,又伺候你洗澡又伺候你换衣服的,细心体贴还可靠,是个当兄弟的好人选,你说是不是?”
江序:“……”
他很想说不是。
因为什么叫做又伺候他洗澡,又伺候他穿衣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
“爸!你怎么可以把你喝醉酒了的儿子交给一个外人!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江序根本不敢想象昨天晚上发生的画面,当即通红了耳朵,羞愤地谴责起了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不生气,只是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他是内人。”
江序:“……江自林!”
江序终于忍无可忍,暴跳如雷地抄起一个枕头就想痛揍他的亲生父亲。
楼下却及时传来了阿姨的传唤:“小序!醒了没?醒了就下来吧!昨天晚上送你回来的那男同学已经在家门口等好久了!你再不下来,人该冻坏了!”
九月底的南雾,突如其来地下了一夜秋雨眨眼就降了温。
江序连忙跑到阳台一看,果然看见陆濯正单肩背着一个书包,在楼下等着他。
草草草草草。
江序心里又浮现过了一万株绿色植物。
陆濯怎么这么一大早就来了,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呢,如果他真的被陆濯看光了身子,他该怎么面对陆濯,又或者他对陆濯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陆濯要来讨个公道怎么办。
江序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飞速地处理过这么多复杂的内容。
而还没等他处理完,楼下的陆濯就已经抬起了眼眸,看向他,叫了声:“江序?”
江序:“……”
艹。
这下连装不在家的理由都没有了。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想故意躲着陆濯,不然回头陆濯这个胆小鬼又多想了怎么办。
于是江序只能外强中干地喊了声:“干嘛!”
他努力想要喊出自己的气势,结果因为宿醉了一夜又哭了大半宿,这声“干嘛”一出,直接破了音,像个奶凶奶凶的小电鸭。
陆濯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
江序瞬时更炸毛了:“你不准笑!你再笑我就揍你了!不准笑!”
江序越急,陆濯笑得越厉害。
陆濯笑得越厉害,江序就越急。
几个来回下来,最先受不了的还是江自林:“行了,你俩一个二楼一个一楼的搁这儿喊什么呢?演罗密欧和朱丽叶呢?不想邻居看你们笑话,就赶快下去!”
江序这才意识到这场“打情骂俏”里还有旁观者,迅速红了耳朵,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匆匆下了楼。
“你来干嘛。”
江序看见陆濯,心里既有对昨天断片的心虚,又还有点生那个唢呐的气,话就说得别扭。
陆濯倒也不恼,只是说:“今天周六,带你出去玩。”
江序:“?”
他抬起头,才发现今天的陆濯好像有些不一样。
平时只是闲散垂着的黑色短发明显有精心打理过,衣服也不再是校服或者性冷淡风的纯黑T恤,而是一件在胸口印了一只蠢萌小熊的黑色卫衣。
那小熊虽然蠢萌,两只小短爪子还抱着一颗小星星,但看上去还怪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