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从香山大学回来的当晚,岑凯诺接到任永轩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事拜托,还是人生大事。
那自然与他那位女朋友息息相关。
岑凯诺对任永轩这段恋情印象还挺深刻,当初任永轩对外公开女友身份的时候,曾引发过不小轰动。
作为户外一哥,任永轩身边总是不缺漂亮女生,不知不觉中,很多人将他定义成为花花公子的形象。
正是如此,当时大家似乎并不看好他们这一对。
如今一年多过去,两人的感情反倒与日俱增,稳固牢靠得很。
差不多也该是时候朝下一个阶段出发了。
这个周日是自家女友的生日,他打算在那天向女友正式求婚。
主意已经拿好,眼下唯一要做的便是寻求亲友们的助力。
求婚的事情自然是要保密,任永轩告诉岑凯诺:“她不喜欢太隆重的仪式,所以我打算到时趁着大伙儿一起给她庆生,顺势求个婚,你那天有空吗?能不能过来给兄弟撑个场子?”
“那必须得去!”岑凯诺爽快应下。
任永轩想了想,又说:“可以的话,我希望把老韩也叫上,你觉得方不方便?要是不方便那就——”
“没事,你想叫他那就叫啊,我都无所谓。”岑凯诺不希望任永轩因为自己而有所顾虑,跟他解释道:“我俩都分手八百年了,再说那又不是啥深仇大恨,不至于。”
派对的地点定在市郊的铃兰牧场。
随着时代进步与发展,为适应残酷社会的竞争,很多传统行业的经营理念模式都发生了不少变化。
这家原本以畜牧为主的农场,近几年开始拓展营业范围,新开辟了房车主题的露营烧烤项目,成为市里颇热门的网红打卡点。
会场提前一天就已经布置好,前来参加派对的都是男女主角的朋友。
任永轩是在女友切蛋糕之前把戒指递出去的,在大家的欢呼与掌声中,这场简单的求婚仪式圆满告终。
夜里,大伙儿围坐在草坪上举杯相庆,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在座的哥们里也就任永轩一个脱了单,难得今天未来嫂子把她那群好姐妹喊了过来,单身狗们自然得把握机会,个个都在为女生献殷勤。
不为美色所动,坐在位置上认认真真烤东西吃的也就只有岑凯诺和韩千景二人。
“我说你们这也太无趣了吧?居然放着一堆美女不管,守着炉子吃东西,认真的吗?”一哥们过来取啤酒的时候笑话道。
“人家不跟你抢资源你咋还不乐意呢?”任永轩朝他做了个挥手驱赶的动作,“去去去。”
那人正要离开,突然大喊一声:“卧槽!”
“岑凯诺,你这烤的是什么玩意儿?黑成煤炭一样,还能吃吗?!”
韩千景寻声抬头望去,目光锁定在岑凯诺手里的烧烤叉子上。
没记错的话,刚才那小傻der之前好像从食材袋子里拿了两块排骨,现在全都变成了焦糊糊的不明畸形物体。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也是挺神奇。
“怎么就不能吃?”岑凯诺不服气地反驳,拿起蜜糖刷子在那两坨畸形黑炭上来回涂抹。
“你吃一口给我看看呗。”
岑凯诺将黑炭递到嘴边,张嘴咬了一口,眉头瞬间一凝。
明明很难吃,可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嗯……味道还不错。”
韩千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将刚才烤好的那碟东西放在岑凯诺面前,然后转身到后面的冰柜取啤酒。
“还是韩狗烤的东西更有食欲。”那哥们笑嘻嘻地伸手想从碟子上拿一只鸡翅,结果被任永轩给拦住。
“人家有说是给你吃的吗?”
“这不是摆在我面前嘛。”
“得了吧你,赶紧滚回去找你的妹子。”任永轩连推带赶地把人给撵走。
岑凯诺一直盯着跟前那碟东西,鸡翅,排骨,鱿鱼……全是他平时点烧烤时最爱吃的,而且还很贴心地插上了竹签。
他看了许久,却迟迟不动手。
直到韩千景取完啤酒回来站在他身旁,对他说:“还不吃?”
岑凯诺不说话,拿起一只鸡翅,安静地啃咬。
肉质外焦里嫩,熟得刚刚好,蜜糖的量也放得恰到好处,另外还撒上了酸梅粉。
这是自己吃烧烤时候一个特殊的癖好,没想到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手上的还没吃完,韩千景又往岑凯诺的碟子里补了一只新烤好的鸡翅。
他今晚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喝酒。
岑凯诺看着手中的鸡翅,寻思了一会,问他:“你不吃?”
“不饿。”
岑凯诺轻轻“哦”一声,不再说话。
“哟,这不是轩哥和小凯吗?好久不见!”有人突然过来向他们打招呼。
跟前的男子一身潮服,举着手机正在进行直播,带着脸上有些夸张的笑容朝他们挥手。
听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任永轩反射性地跟对方回了一句:“hi”
下一秒,等他认出那人是谁后,脸上的笑容显然有些挂不住了。
这个名叫秦然的人,以前也曾是银狐TV户外版块的主播之一,后来因为一些纠纷,跟银狐决裂后跳槽去了别的平台。
抛开他与银狐之间的种种恩怨不说,这个秦然在户外圈子的名声是公认的差,几乎每个银狐户外主播都跟他有过一些或多或少的摩擦。
过去的不快其实也没必要再提,只是很不赶巧地,今天任永轩在铃兰牧场为女朋友过生日,偏偏就碰上了和朋友过来露营的秦然。
女友今天生日,任永轩不希望搞砸气氛,尽管心里不乐意,还是朝对方摆出一脸热情相待的笑容。
“这是哪位呀?”女友凑到任永轩身旁,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问道。
任永轩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以前咱们平台的主播。”
“轩哥,听说你跟嫂子求婚成功,所以我特意过来祝贺你一下,这杯我敬你的!”秦然兴致相当高涨。
任永轩皮笑肉不笑地把酒喝完,准备客气地赶人。
对方却说:“诶,嫂子你怎么不喝呀?”
“她不能碰酒精类的饮料。”任永轩解释道。
“就喝一点呗。”
见女友面露难色,任永轩直皱眉头:“她是真不能喝,这样吧,我替她喝了。”
“那可就没意思了。”秦然举着酒瓶不依不挠,“一口,嫂子你就喝一小口,当是给我直播间的水友们一点面子。”
岑凯诺实在看不下去,走到他跟前指责道:“人家都说了不能喝,你为什么非要强人所难?!”
对方此刻还开着直播,被岑凯诺在众多网友面前这么训斥,让他感到很没面子。
“屁事真多,老子又不是找你喝。”
岑凯诺本就讨厌这种既没礼貌又目中无人的家伙,被秦然这么一呛,也来气了。
他不客气道:“看不出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喜欢跟女的过不去,真不怕别人笑你气量小还没风度。”
秦然被他说得脸色黑沉,瞪了岑凯诺一眼,作势要离开。
转过身去的时候,他低声骂了一句“傻逼玩意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岑凯诺往前跨了一步,抓住他的胳膊,质问道:“你在骂谁呢?”
“我说的是傻逼玩意儿,有骂你么?是你自己急着回应。”
他说完,用力甩开岑凯诺的手,结果反被岑凯诺抓得更紧。
说他头铁不是没道理的,这种劲儿加上他本身固执的性格,让他变得更韧,更刚。
这些内在特质,光从他那温和以及略带一点儿傻愣的外表是很难看得出来的。
“秦然,你给我道歉。”岑凯诺坚持要他给自己道了歉才肯放手。
秦然被他给惹毛了,火气蹭地蹿了上来,使劲将他推开:“我道你妈的歉!”
被他这么一推,岑凯诺整个人颠簸了一下,撞翻了身后的烧烤炉。
所幸他闪躲得及时,避开了身体要害,但还是被掉出来的煤炭烫伤了手背。
灼热的痛感瞬间扑袭而来,岑凯诺疼得嘶嘶地倒抽凉气。
耳边有女生在尖叫,他的大脑空白了好一阵子。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韩千景早已经冲到了秦然面前,却见他将秦然整个人摁在地面上,用力扯着对方脖子上的项链,往死里勒。
双方的朋友听见动静,迅速跑过来想要将他们分开。
劝阻的过程中,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激化了双方矛盾。
本是两个人的打架演变成了群殴,现场混乱不堪。
深夜的巨大声响彻底惊动了其他露营的客人和牧场工作人员。
凌晨两点半,在群众齐心协力的举报下,两拨打架的人员全被带去了派出所。
虽在主观上看来,一切事情都因秦然所起,但警方办案有自己的一套规定,既然双方都动了手,那就谁也别想摘得一干二净。
最后经过民警的调解协商,双方都选择了私了。
好好的一个生日派对却闹成这样,韩千景觉得很大责任在于自己。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他向任永轩道歉:“老轩,抱歉啊,给你们小两口添堵了。”
“行了别说这些。”任永轩摆摆手,“那种人就是欠扁,当时要不是你冲上去,我本来也要给他点儿教训来着,就看不得他那嚣张模样。”
身后一阵脚步声,秦然此时也跟他那几位朋友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
没想到这么快又狭路相逢,秦然对挡住他去路的韩千景骂骂咧咧。
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显然不是好话。
韩千景迎向对方的目光,跨前一步,说话的声音毫无感情:“是不是嫌打得不够?”
“韩狗der!”
胳膊肘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了一下,韩千景扭过头去,对上岑凯诺那双乌黑圆溜的眼睛。
岑凯诺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了。
韩千景的视线从他的脸庞往下游走,最后定在了岑凯诺的手背上。
那一处被烫伤的皮肤虽然上过了药,可还是通红一片,看着格外刺眼。
已经没必要在那些无关紧要的家伙身上浪费时间,他反手将岑凯诺拉住,跟任永轩简单作别后,带着岑凯诺往派出所相反的方向走。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橘黄的路灯映照着一对牵手行走的身影。
随着位置的不断变化,那双影子反复地在拉长与压缩之间转换,正如岑凯诺此刻的心境一般。
“要去哪儿?”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韩千景。
“再过多两条街就是医院,过去那边挂个急诊,让医生给你的伤做一下详细处理。”
岑凯诺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虽然被灼烧的木炭烫到,但好在面积不大,表皮也只是有些泛红,涂过烫伤药膏以后已经好很多了。
相比之下,他觉得倒是韩千景这边伤得比较重。
韩千景跟秦然交手实在太狠了,几乎不留任何余力。
刚才在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岑凯诺专门留意了一下,秦然从头到脚,大伤小伤少说有十几处。
原本那家伙是拒绝调解的,执意要韩千景赔偿,韩千景不咸不淡地给他扔了四个字:直接告我。
秦然起初没把他当回事儿,结果当韩千景真的把律师连夜call到派出所,那人顿时就怂了。
五年过去,这说干就干的行动派性格还是一如既往呢。
岑凯诺抿了抿嘴角,瞄向韩千景:“要做应急处理的人,是你才对吧……”
他把秦然修理得很惨,但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左眼在打架的时候不慎被撞到,淤血堆积导致血液循环不畅通,整个左眼黑得跟熊猫没两样,另外嘴角也破了皮,这会儿还在渗血。
岑凯诺回想起过去曾经发生的一件事情。
那时候他和韩千景一起去参加某位水友的婚礼,会场上,新娘正在向台下的宾客们抛花球。
有一个女的特别激动,为了抢到花球,不管不顾地将岑凯诺往边上推,害他绊了一跤,把脚给崴了。
韩千景当时特别生气,本想让对方道个歉,后来还是被岑凯诺劝了下来,难得大喜日子,他不希望毁了气氛。
这事本就这么掀了过去,结果那个女生的男朋友却在婚礼结束后,跑去岑凯诺跟前找茬,颠倒是非黑白不说,还对他言语羞辱。
韩千景听完以后却什么也没说,当场挽起衣袖上去就是拳头伺候。
那次也是挺惨烈,他把那个男的脑门给打破了,但是自己的右眼也因为挨了一拳,当了半个月的熊猫。
历史真的是惊人的相似。
每次韩千景和别人起摩擦,都是因为他。
从前是,现在分手了,也还是。
忽然之间,岑凯诺觉得胸口有些酸胀。
即便深夜,医院的急诊科仍是人满为患。
韩千景在里头处理伤口时,岑凯诺安静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候。
与他相隔两三个座位处,坐了一对小情侣。
两人年纪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从他们的对话中,岑凯诺隐约得知男孩为了替女孩出头,跑去跟别人打架受了伤。
女孩又心疼又生气,哭着鼻子责备他:“我不是叫你别去了吗,你为什么非要去,还打得那么凶!”
男孩浑身是伤,被人一碰就疼得嗷嗷叫,可还是很理直气壮地说:“谁让那家伙欺负你,我咽不下那口气!”
“可是……”
“好了,别哭啦,我没事。”男孩凑前去亲了一下女孩的脸蛋,温柔哄道:“肚子饿不饿?一会上完药以后带你去吃夜宵。”
女孩没有说话,但岑凯诺听见了她破涕而笑的声音。
一切搞定从医院里出来,已接近清晨四点。
回去的时候,两人在外面的公交站里等出租车。
岑凯诺拿出手机给任永轩回信息,说了一下韩千景的大致情况。
微信刚发出去,旁边的人突然喊了他一声:“糯糯。”
岑凯诺条件反射地应道:“干嘛?”
“眼罩的胶布好像有点松,帮我重新贴一下?”
岑凯诺收起手机,微微转过身去,面向着韩千景。
不等他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