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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我吃好了,先回去,谢谢。”

吃饭期间,庄林明显地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到现在,应该是忍无可忍了。再一次犹豫了,心疼了,可就在他追上去的瞬间,薛子尧狠狠地拽住他的手腕,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辛仲远离开,关门,消失不见。

猛地甩掉薛子尧的手,庄林有些生气,“你干什么?他虽然不说,但是明显已经……”

“你想前功尽弃吗?”

“可是我不想这样伤害他……我知道,反正伤害他你又不心疼!”

薛子尧无奈地摇摇头,“不是伤害他,而是让他主动。你相信我,就快了,再忍忍吧。”

小辛受夜半求助

辛仲远最近的日子很难熬,身体的负担越来越重,各种不适反应侵袭着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生理上感到压力的同时,心理的压力也逐步增加。比如连最普通的捡东西这个动作都成了大困难,这对一个感情受挫的独居男人来说,无疑加剧了不易察觉的无助和脆弱,而每当这时候,大多数男人们总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故作坚强。

除此之外,他还要面对另一个让人更无所适从的问题,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他眼前飘过的庄林和薛子尧。他们俩总在笑,好像每天都有乐不完的事,还经常相互追逐打闹,在他的理解中,成年男人即使活泼幽默,也不能天天这样吧?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每次出门都会看到那两个人,也太巧了吧。反复几次后,再要出门时,辛仲远总要不自觉地做些准备,想要避开他们,却经常无法如愿。

他不知道相遇时庄林是什么感觉,可他下意识地就会想到以前与庄林相处的种种,或者是因为太过敏感吧。所以他一直试图逃避,可逃避未果,只能认命接受。不只是白天的那些甜蜜温馨,还有晚上,几乎一睡下就能听见隔壁的那种……乱七八糟的声音。

其实辛仲远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还是一直在幻听。

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彻彻底底地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孕夫——以前还能轻松自如,当怀孕的事不存在,可现在……经常腹痛、经常疲乏,就连稍微走快一点儿都吃不消。

这天晚上,他腿上抽筋,肚子还疼得不行,坚持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就发了个短信给庄林。已经很晚了,如果庄林睡了,应该是看不到这条短信的;如果他没睡……辛仲远苦笑,这么晚不睡,他能在干什么?或许自己不该打扰他的,只是很难受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此时此刻,很想见见他,只是见见也好。

其实也不怪辛仲远太多心太敏感,庄林确实没睡,也确实……没干什么好事。接到短信的时候他跟薛子尧正“双宿双飞”于床上,迷蒙中翻开手机一看,他立刻就弹了起来。

薛子尧是聪明到家了,看这情景,不用猜也知道来信人是谁。一脸不爽地把庄林推下床,再用被子把自己围住,阴阳怪气地说:“林林,你这身体和心灵分离的功夫,倒是练得挺到家的!”

庄林光着身子狠狠地白他几眼,当然也怪不得他,这种事,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从认定自己是同性恋后,薛子尧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他肯定的人。本来是要正式交往的,但他们发现,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真正动了心的爱情,相反在床上什么都不顾虑的时候倒是很契合。那时候年轻,又因为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人都没长性,找真心人不容易,所以他们就就着好朋友的基础开始了床伴关系,并且约定好,先是知心朋友,然后才是床伴,互不干涉内政。

持续这种关系也有六七年了,最开始庄林只有薛子尧,薛子尧也只有庄林,后来薛子尧慢慢发展了其他人,庄林却还是一个。近一二年薛子尧全国各地到处跑,跟庄林见面的时间很少,联系却不断,这次也是走了七八个月才回来,本想着回来能毫无顾虑的跟庄林大战几百个回合,没想到,一向号称独身主义的人,居然深深地为情所困了。

薛子尧明白,他跟庄林的关系持续不了多久了,但他从内心珍惜这个人,所以就有些自私地想趁着庄林跟辛仲远关系还不明确的时候,多占几次便宜。

这一点,庄林自然不知道。

庄林匆匆穿上睡袍,两步三步就要去看辛仲远,薛子尧赶紧叫住他,“喂,你干什么去?”

庄林急得头也不回,“他说他难受!”

“他是故意的!”

“嗯?”庄林回过头,“你什么意思?”

薛子尧往床头靠了靠,被子从身上自然滑落,春意盎然,“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开始主动期望得到你的关注,期望你时时刻刻关心他。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如果你立刻就答应他,这次给了甜头,他就又会变回以前那样。所以你听我的,第一次先不要去,等他多叫几次再说。”

最近庄林一直很听他的话,所以自然而然的以为庄林会继续按他说的做,可没想到,庄林却坚定的拒绝了。“你不了解他,如果他不是难受的不行了,是不会主动找我的。我很清楚,如果我这次不去,就不会有下次了,他再也不会找我。”

看着庄林毅然离去的背影,薛子尧愣了,果然有了爱情就成了这样么?点上一根烟,嘴角划出一丝轻蔑地笑,“笨蛋,跟情圣似的,你又了解他多少……”

烟圈袅袅升起,恍惚间,薛子尧好像也想通了,不就是一个庄林嘛,一个庄林在他这儿倒下了,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李林王林张林各种林……

庄林按了很久的门铃辛仲远才开,因为抽筋和腹痛让他几乎寸步难行。刚一开门,他就被庄林打横抱了起来,瞬间的错愕,让他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直到自己被稳稳地放在床上,庄林拿出药让他吃了,才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听辛仲远描述完最近的状况,庄林说:“进入孕晚期,这些都是正常的,不过我感觉你的症状来得早,而且突然一下就比较严重,刚才给你的药是应急用的,不能多吃。现在晚了,这样吧,明天你来我医院再做个系统的检查,明天几个专家都在,顺便给你制定个孕晚期保养方案,保证你跟宝宝顺顺利利地度过最后这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给他揉了揉腿,曾经的修长挺拔已经开始浮肿,庄林心里泛出些苦涩,他曾见过一些孕妇孕夫,到怀孕后期浑身都肿起来,肚子挺得老高,上面还有暗色的可怕纹路。一般人看到估计都会吓一跳,他虽然看习惯了,但作为一个产科大夫,他更清楚整个过程有多么艰辛,想要得到那么小小的一个爱情结晶,是多么不容易。

又跟辛仲远说了一会儿宽心的话,看了看表,已经夜里两点多了。这种小动作自然瞒不住辛仲远,犹豫了一下,他问:“你要走?”

一般能问出这种问题,内心期待的应该是不想让对方走,但庄林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大半夜的,自己不走还能干什么,上次已经把话说成那样,即使他心里还有想法,却也不敢试探了。

撇开眼神,他说:“时间不早了。”

“嗯,是,”辛仲远点点头,其实是因为在隔壁,还有另一个人等你吧?虽然他没有亲眼看见事发现场,但他看得到那个人在庄林身上留下的痕迹。低领的睡袍,他每次低头弯腰的时候,就看得更清楚,从脖子开始延伸到胸口,甚至再往下,都是青青红红的斑点,骗不了人的。

果然没猜错,那个薛子尧,在各方面都很有占有欲。

这次从进门到出门,除了那个有些惊叹的抱之外,庄林本本分分地做了一回医生。辛仲远关上灯蒙上被子,他喜欢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明早还要再去看这个庄医生,好像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到底还会不会有突破?

其实刚才是很想留住他的,只是一犹豫,就没开口。

薛子尧手上的烟一根接一根,不停地看表,仿佛想要算清庄林究竟离开了几分几秒,还但很有可能当场被攻陷,直接就不回来了。所以看见人进来的时候,他笑了,想说这人还不至于太没出息,可没想到下一秒,庄林就让他吃惊了。

因为庄林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子尧,我觉得我们应该终止这种关系了。”

逐步上钩

一时间,薛子尧以为自己幻听了,虽然他知道庄林这话迟早要说出来,但没想到这么快。于是他抖了抖烟灰,仿佛求证似的,问:“你说什么?”

庄林在床边坐下,也点了一根烟。说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还一直保持着最亲密的身体接触,但他始终都不敢说自己很了解这个人,甚至是从第一天认识开始,薛子尧在他眼中就是个谜。他低头抽了两口,答道:“我现在已经有人了,所以不能再跟你维持这种关系。”

薛子尧轻笑,“有人?别人的人吧?”

庄林一听不痛快了,立刻反驳:“至少我心里有。”

薛子尧一愣,没话说了。庄林这人的优点和缺点其实是一样的,外表像水,内心却很坚硬,或者说是海绵,平常软绵绵的,可吸了水,分量就很足。一旦做了决定,没任何人能改。就连自己,也这么快就被弃之不用,不知怎么的,突然间有种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感慨,几年来只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伴儿,如今却被过河拆桥了。

好好的一间卧室被两个烟筒弄得烟雾缭绕直呛鼻子,薛子尧双眼有点儿涩,不知道是抽烟抽得,还是太晚没睡困得。揉了揉眼皮,感觉沉默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捻掉烟头,他边穿衣服边说:“行,你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庄林看着他从容地从主卧走回客房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毕竟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即使从没确立过情人关系,可现在竟到处弥漫着分手的假象。

庄林不知道是精神瞬间短路还是怎么了,叫住他说:“子尧,对不起。”

薛子尧的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笑了出来,“别同情心泛滥了,你不欠我的。”

回到房里,意料之中的失眠,薛子尧有时很喜欢自己的敏感,可以不费吹灰之气就看清一切,但有时也很讨厌,比如现在。他相信他跟庄林之间没有那种叫□情的东西,但刚才的气氛,明明就不是跟一个长期床伴说拜拜时应有的爽快。

只能说,人都是感情动物,谁还能没个失去理智的尝试和伤感自己的资格?

一向精明的他也担心庄林,他不知道他跟隔壁那个男人都是什么心理。如果庄林只是一时同情心作祟加上感情空虚,被爱情的渴望冲昏了头脑;如果隔壁那个男人也只是因为情伤过重,急于找个避风的港湾,这样急急忙忙地在一起,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

单从几次见面谈话的经历,就可以判断出那个叫辛仲远的男人并不好相处,几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跟庄林是两种观念两条路,如果真在一起了,肯定还会有不少摩擦。庄林没什么谈恋爱的经验,一味温柔退让,这也不利于两个人长久发展。

当然这些考虑他是不会告诉庄林的,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用,庄林就是那种只要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那就算自己再苦再受罪,都会对他好到骨子里的。

这种人根本就不适合谈恋爱,一谈一个死。不过既然他都已经决定了……薛子尧往主卧那边看了看,就让他试试看吧,啥时候置之死地了,说不定也就重生了。

其实这时候,薛子尧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嫉妒。

第二天早上,庄林很意外地接到了辛仲远的电话,说公司上午有一个重要会议,他走不开,想把检查安排到下午,不知道可不可以。庄林连忙说没有问题,正好上午没有班,能提前把辛仲远以前的检查数据整理好。双方很愉快地挂了电话,庄林还有些云里雾里的,毕竟辛仲远几乎从未对他这么主动客气过。昨天半夜主动找他,今天又主动打电话,突然之间就改变了这么多,看来,薛子尧那家伙的激将法加情敌法还真有用。

薛子尧打着哈欠看到庄林在沙发上偷偷发笑,故意冷哼了一声。

庄林扭头一看,那人正歪歪扭扭靠在卧室门框上,随口说道:“起来了?”

薛子尧没回答,闭着眼睛走进卫生间洗漱,没多久出来了,人也精神了许多,到庄林面前,突然变得严肃,说:“昨天晚上少说了一句话。”

庄林抬头,“什么?”

薛子尧微微歪了头,露出灿烂地笑,向他伸出手掌,“祝你好运。”

庄林一愣,觉得好笑,心里却很安慰,他也把手伸过去,没有握住,而是轻轻地拍了一下。

两个人都笑了,毫无挂碍的笑,毕竟他们早就说过,先是朋友,才是床伴。

现在床伴有了归宿,他就应该大大方方的祝福。

从厨房端了庄林准备的早餐出来,一边吃一边说,“我奉劝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要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别扭性格正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攻占他的身体,让他对你渴望不止。”

“你行了吧,说不了几句正经的。”庄林脸上无奈,心里却开始犯嘀咕,其实薛子尧说的不是没道理,说起辛仲远对他的改观,应该就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吧。

下午庄林专门请了男性产科的主任和当年参加男性生子计划的一个专家,辛仲远一看这阵势,还以为自己出了解决不了的大问题,心里有些发毛。庄林看出来了,趁着没人注意赶紧安慰他,“没事儿,两位老大夫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都比我足,让他们看看我放心。”

辛仲远一怔,看着庄林又去忙碌的背影,手掌留在自己肩头的温度还未消失,只是他的话说的很奇怪,那种很自然的亲密,好像自己的怀的……真是他的孩子一样。

赶紧甩了甩头,辛仲远心想,他那金屋藏娇正热火着呢,自己怎么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庄林还是自私的,整个检查过程由他一个人从头进行到尾,因为辛仲远的身体,他不想给别人看。哪怕只是自己,辛仲远在检查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会排斥,尤其是在进行那些比较私密的项目,他经常会紧张地浑身都紧绷僵硬起来,胸口憋着,大气都不敢出。这时庄林只能一遍一遍的让他放松,但效果甚是不好,不仅不好,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势。

 

专用仪器试图进入辛仲远体内的检查一次一次失败,庄林没耐心了,“你怎么回事?又不疼又不痒的,就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你这么紧张,就算进去了,结果也不准。”

一看他话唠体质下降毒舌体质上升,辛仲远就知道他生气了,自己又理亏,只好说:“我……再试试。”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庄林只要在这种身体暴露的情况下一接近他,他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身体也开始蠢蠢欲动,其实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失态的。

庄林看着他躺在检查床上又害怕又尴尬又努力的样子,顿时也没辙了,“那再来一次,记得放松。”看看周围,起身从桌子上拿了几张报纸给他,说:“你拿着这个,转移一下注意力。”

艰难的孕检在庄林跟辛仲远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完成,他让辛仲远先留在这里休息,自己去尽快把检查结果弄出来,再跟两位专家讨论一下处理办法。

辛仲远点头,呆在庄林的办公室里无聊,就开始研究起他桌上摆放的小东小西,大部分是小型的盆栽,只需定时浇浇水就再也不用搭理的那种,旁边放了一个陶瓷艺术品,是个很可爱的娃娃抱了个大大的爱心在胸前,爱心上写了一行字:送给白衣天使庄叔叔,祝您天天快乐!十分稚嫩的笔画,一看就知道出自小孩子的手。

不久后庄林回来,手上拿着一叠打印纸,先是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才说:“无论孕妇还是孕夫,到了孕晚期都会很辛苦,而由于每个人体质不同,辛苦程度也会不同。你知道,男性生子计划是科学研究成果,男人天生并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如果说孕妇是自然生理反应,那么孕夫就不仅仅是生理反应,还包括对这个身体内部改造计划的一些不良反应……”

眼看着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辛仲远打断他,说:“你能直接点儿说我到底怎么了吗?”

“嗯,好,简单说,就是你的身体对怀孕生子这个过程产生的排斥反应比较大,孕早期的时候容易流产,孕晚期会比较难熬。”

“可是我当时做了全面检查,医生说我没问题我才怀的孕。”

“没问题也有一个范围,你大概正好处在那个没问题跟有问题的边缘。”

“很严重吗?孩子会不会有事?”

“我们给你开了一些稳定身体环境的药,虽然是调节性的保健品,但既然有孩子,药就不该多吃,主要还是你自己平时要多注意,相关的调养办法都在这里。”

庄林给辛仲远递过去一张纸,辛仲远一看,上面详详细细地列出了从早上起床开始的几乎每一项活动的注意事项,以及不良生活习惯的纠正,还有一些保健的运动。但他发现,这里面有很多项目都需要人配合,并不是他一个人能完成的。

庄林没等他看完就又说:“还有一个事,你准备自然生产还是剖腹产?”

辛仲远一愣,“现在问这个有点儿早了吧?”

“你先回答我。剖腹产的话基本等同于外科手术,安全系数高,当时也没什么痛苦,恢复期伤口会比较疼,当然如果你用止疼药也没什么问题,但术后两年之内不适合再怀孩子。如果自然生的话,那就比较辛苦了。你准备怎么办?”

辛仲远想了想,“听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是不是?”

“理论上是这样的。”他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那还是自己生吧,我没问题。”

“好,”庄林点点头,“既然你选了自然生,那我要给你看个东西。”

辛仲远看着庄林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盒子,在他面前打开,他探头一看,愣住了。

这波平了那波起

辛仲远只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就立刻把头抽了回来,脸色泛红,好像突然被人欺负了,甚至有些不敢看庄林的眼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林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扣上盒盖,说:“你别这么紧张,这是每一位孕夫到了晚期都逃不过的东西。女人分娩时还会出现撕裂情况,更何况是男人?你既然选择自己生,在后期就需要每天做一些扩张和润滑。本来呢……”庄林顿了顿,眼神垂了下去,“用自然的方法最好,但显然你现在没这个条件,所以只能用工具了。”

说到那个“自然的方法”,辛仲远更觉得尴尬了,好像浑身上下都被庄林看光了一样。

“这个可以调节尺寸,还配有很好的润滑药物,具体的操作方法说明书上有,一看就懂。为了顺利分娩,为了你跟宝宝到时候不受伤,所以……”

“我明白,我会照着做。”

辛仲远打断他,把盒子接了过来,不想再听他对这种尴尬的事多解释。

“那就好,”庄林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开始整理手边的资料,“总之要多注意,你是特殊情况中的特殊情况,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反正我们……这么熟,”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只好用了个万能词,“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晚期多做检查对孩子也好。”

停了一会儿,庄林突然站起来,“对了,你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光顾着说话,渴了吧?”

饮水机上接了杯水递过去,“慢慢喝,小心烫。”

辛仲远接过杯子放在嘴边,思绪有些浮游。好像每当庄林温柔起来的时候,他的思想就开始不受控制。明明已经动了心,可为什么即使知道他现在跟另一个男人有那种关系,却一直气不起来?除了好像有口气憋在胸口。

平时的相处不仅没有受影响,反而更随意了。庄林也表现的很自然,他是以为自己不知道,还是觉得这种事根本不重要?

辛仲远突然很想问问他跟薛子尧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无意间抬头,发现庄林正认真地盯着他,那个眼神……真是温柔得能挤出水来,甚至连眼珠都不转。辛仲远怔了几秒,立刻把眼神避开,庄林一愣,有些尴尬,开始没事找事做,摆弄起桌上的摆设。

正想着怎么开口,不妨辛仲远突然说:“很可爱。”

“啊?”顺着辛仲远的眼神,庄林发现自己手里正拿着那个娃娃抱爱心的雕塑,便笑着说:“你知道吗,这是我亲手接生的第一个孩子送给我的,他今年五岁了,我们一直有联系。”

“是吗,挺好的。”

庄林收住笑容,有些严肃,说:“其实这个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虽说是我把那个孩子接到了这个世上,可同时,他也是第一个证明了我价值的人。”

看到这么认真的庄林,辛仲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感慨道:“很羡慕你。”

“嗯?”

“很羡慕你的工作,有价值有责任,可以收获幸福,不像我们,一身铜臭。”

“哪有啊,”庄林笑了,“你以为医生是好当的吗?收获幸福是不假,可有时候却要面更大的痛苦,就说前阵子吧……”

突然间,庄林停下了,好像说漏了嘴。辛仲远立刻察觉,追问:“前阵子怎么了?”

庄林掩饰道:“没什么,扯远了,说你的事吧,孩子最近经常闹你吗?”

辛仲远疑惑地看着他,脑中高速搜索着庄林说的前阵子,发现最异常的就是给他送饭的那段时间突然换人的事,他当时故意不理他,也是为了逼他一着急说实话,可惜未遂。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弄得他无暇查证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到现在他仍在故意隐瞒。心里始终有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够交心。

“哎,问你话呢?”庄林敲了敲桌子,辛仲远回过神,抚了抚肚子,心不在焉地答道:“还好,有时候动得挺厉害,不过习惯了。”他怕呆的太久影响庄林工作,说着就要离开。临走前犹豫来犹豫去,终于张口,仿佛还有些羞涩,“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那一刻,庄林的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受宠若惊。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恨不得马上就答应,可是……天人斗争了半天,他却说:“不好意思,我约了人。”

不是欲擒故纵,而是确实约了人。薛子尧早上在网上找房子准备搬出去,很快就有几套合适的,于是让庄林下了班陪他一起去挑。薛子尧也算是被自己变相撵走的,这点小要求,要再推拒的话,就说不过去了。

即使面临跟辛仲远单独约会的诱惑,庄林取舍了半天,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辛仲远明显有些失望,但那表情稍纵即逝,笑笑说:“那好,你先忙,下次吧。”

“嗯,”庄林也站起来,送他出门,“下次我请你……和宝宝。”

辛仲远还是笑,出了门,却觉得脸上硬生生挂着的笑容很沉重。他是约了那个人吧?不知道是约在家里的床上,还是约在外面烛光晚餐,或者偶尔换个地方开房也是情趣?不自觉得用手撑了撑沉重的腰,坐上车,从镜子看见自己的脸,有些怅然:再这样下去,人都要神经了。

庄林一晚上浑浑噩噩的,薛子尧跟房东商量好细节最终敲定了,他还一脸茫然。后来薛子尧看着他直发笑,说:“我看我根本用不着租房子。”

“嗯?”

“你把你的房子让给我住,你自己住隔壁去。我这个安排,你喜欢吧?”

看着薛子尧勾起嘴角调笑的表情,庄林无力地绕过他的眼神,走快几步到他前面,“算了吧,我愿意人家不愿意,有个屁用。”

“谁说他不愿意?”薛子尧不甘示弱地一手搭上庄林的肩膀,身子借力靠过去,“我看他已经沦陷了百分之五十了。明天我把家一搬,你就可以大展宏图拿下剩下那百分之五十。”

扭头看着他的脸,庄林笑了,而且是嘲笑,“搬家?就你那些连一个小旅行包都装不满的东西,也叫搬家?”说着,薛子尧的呼吸清清楚楚地打在他鼻尖,他才意识到,这种一个低头一个昂头鼻息相触的姿势太过暧昧,他脸色变了变,薛子尧也很快就发觉了,立刻退开,神色有点儿尴尬。

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说:“那个,我以后不会的。”

庄林知道他是说以后不会再表现得这么亲密,只是从来没有跟自己见外过的人突然这样,他有点儿心酸。看着街上如流水般人来人往的车辆行人,无边无尽的感叹又慢慢升了起来,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真不知道你这次回来得对不对……”

薛子尧苦笑,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这句话包含了太多意思,他突然回来,对庄林来说,帮他刺激了辛仲远,是对,但刺激得太多,就是错;对他自己来说,从复杂的“人际关系”中把一个变得清澈,是对,可跟庄林这个唯一交心的朋友有意无意的疏远,就是错。

谁也没办法弄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最好,所以只能小心试探着,希望不让任何人落空。

两个人到了车上,庄林没急着开,而是点了根烟,一副想聊天的架势,“子尧,你这样居无定所,整天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尽快找个稳定的工作,再找个人安定下来吧。”

薛子尧轻笑,“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容易就把心交出去?”

庄林也笑了,“别总拿我当靶子行吗?我说你呢。”

“找个能让自己安定下来的人难啊,在你遇见辛仲远之前,不是也标榜独身主义?这事儿得看缘分,缘分不够,急死你也没办法。再说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能静下来的人。”

庄林看看他的侧脸,在夜色和烟圈中有些模糊,他说他静不下来,其实是因为一旦静下来,就会感到孤独寂寞。他为了不把自己空虚受伤的心显示出来,只好把外表弄得浮华,让人看不清本质。

辛仲远则是筑起坚实的堡垒不让别人靠近,其实,他们是异曲同工的。

薛子尧把头探出窗外,深深吸了吸夜晚的空气,笑说:“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深谈吧,今后你要把精力全放在辛仲远身上,努力做个好男人,好爸爸,我们要走不一样的路了。”

庄林听得出他玩笑语气中暗含的苦涩,劝道:“说什么呢,我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吊在中间难受得不得了,别看我屡败屡战锲而不舍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很忐忑。”

“忐忑什么?”薛子尧不屑地说,“经过最近的事,我相信辛仲远已经看清了他对你的感情,也不会再逃避了。你要做的只有一点,就是解除误会。”顿了顿,看到庄林正用一副好学的眼神看着他,十分满意地继续说:“他一定对你跟我的关系,以及你的人品产生了误会,你又不能直接跟他说其实我是故意耍你,所以要想好托词。”

庄林认真地点点头,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辛仲远确实有很多误会和不解,但现在的他来不及想这些,因为那个必须用且很有用的黑色盒子,一举成为了他最近生活中亟待解决的主要矛盾。

我用温柔融化你

庄林对辛仲远的第一印象“禁欲”,其实是非常精准的。自从辛仲远收下那个黑色盒子开始,就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和无休止的羞耻感中。可以说,他的生活大部分是“禁欲”的,所以突然拿出那东西让他躲在家里自娱自乐,或者说自作自受,即使是出于十分光明正大的目的,他也做不到,至少,很艰难。

关起门来深呼吸几次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可每当拿起那个模型,就总觉得周围有无数只眼睛看着他,偏偏他还要摆出双腿大张的羞耻姿势。在他看来,这跟劣质钙片中故意撩拨人欲望的低级手段没什么区别。

再者,在以往的经验中,他总是处于被动的一方,一切由对方主导,他水到渠成地享受就好。所以如今要他亲手把那玩意儿放进自己体内,还要按照说明书上说的有技巧地转动挤压震动已达到某种事后体验和某种效果,实在是赶鸭子上架。

他大着肚子本身体力就不行,再加上心里火大,躺在床上撑着身体的姿势没一会儿就累了。他几乎每次都是憋足了信心想要一举成功,可最终的结果却总是气喘吁吁浑身是汗地宣告失败,那个所谓的高科技模型,却讽刺般的连头部都没进去。他也试过换几个轻松的姿势已达到更好的效果,比如侧躺、跪姿甚至站姿,可结果一直很不理想。

后来,别说按计划每天一次的扩张完不成,他一看见静静躺在黑盒子里的那东西就头大,仿佛那已经不再是一个帮助分娩的医疗工具,而是……某些特殊癖好人群的专门情趣用品。

满心的挫败感,他真的连这么一点儿小事都做不到吗?

站在镜子前,他几乎要不认识自己了,曾经那个英俊潇洒身材颀长的外表已经走远,转而替代的是一个大腹便便腿脚浮肿浑身虚胖的男人,而且还带有那么一点点无助和可怜。

 

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才发觉,似乎有阵子没看见庄林和薛子尧了。在他以为自己这个处于三不管地带的孕夫已经被曾经的追求者和伪情敌遗忘的时候,庄大医生却不请自来。

那一刻,辛仲远除了意外,更多的,则是欣喜。

“怎么突然来了?”一边说一边张罗着端茶倒水,庄林却把他拦住,反客为主。

“别忙了,我又不是来喝东西的。前几天医院大检查走不开,现在闲了,来看看你和宝宝。”

不知道为什么,庄林现在每次跟他说话时,总要有意无意地提到宝宝,好像在宣称归属权。辛仲远没说什么,抚了抚肚子以示回应,可脑中却条件反射地出现了薛子尧的脸。他其实很想听庄林解释一下他们之间的事情,可庄林却一直避而不谈,不知道是默认,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可他越是这样,辛仲远就越没有理由去问。那个疙瘩就一直憋在心里上不去下来,很难受很难受。

“最近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有按照单子上面写的做吗?”

辛仲远点点头,“一些单人就能完成的运动,我都按上面说的做了,饮食上也忌了口,该补的东西都在补,作息时间也调整过来了,而且我现在除非必要,一般都不用电脑。”

“是吗,难得你这么听话。”庄林笑着说,丝毫不掩饰欣慰并且兴奋的神色,“我还以为你又要找一大堆工作太忙的借口来搪塞呢。”

“老总给我开了绿灯,公司的事我最近管的少多了,身体不舒服还可以不上班,人懒了好多。而且,我早已决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了,”辛仲远低头幸福地抚着高挺圆隆肚子,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这一句话,让两人都回到了那个堪称甜蜜的夜晚,庄林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辛仲远的每一个表情。他也很清楚地记得,他对他说,“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好好照顾自己跟宝宝,不再拿身体开玩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这样死皮懒脸的缠着你”。

正是有了这句话做前提,他才换来了那来之不易的一晚。此时,辛仲远脑中回放的也是这句话,可笑又讽刺的是,庄林规规矩矩地按这句话做,可他,却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嗯….那,”庄林清了清嗓子,将两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扩张进行的怎么样了?”

辛仲远一愣,连忙答道:“嗯,每天都在做,挺,挺好的。”

他确实每天都在做不假,可问题是,他没有一次做成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辛仲远去卫生间,庄林就在房里转悠,其实他是有目的的。果然,辛仲远从卫生间出来一进客厅,就发现茶几上多了个该死的黑色盒子,而且,是打开了的。

只见庄林从盒子里抽出来那个黄瓜般的东西,冷声质问:“你不是说你每天都在做吗?为什么这个还是原始尺寸?数据记录里也全是空白?你到底在干什么,随便扯谎敷衍我吗?把你刚才说的那些,又有几句是真,几句是假?”

辛仲远答话的时候,他就觉得他的反应怪怪的,现在一看,还真是在撒谎。一时间,他也顾不得孕夫是不是需要好言相劝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记得他对自己无数次的不重视。其实他是不明白,甚至是害怕,为什么到了现在,辛仲远还是这样对他?

然而面对庄林的厉声质问,辛仲远突然发觉,好像薛子尧出现后,庄林对他的温柔就变了,再加上近来的种种委屈以及每次扩张不成的无力和挫败,他一下子火了。

眼看着那股很久不见冷漠和疏离再次出现在辛仲远脸上,庄林心里有些慌,其实此时,他已经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了。可辛仲远的怒气,却越积越多。

“庄医生,这毕竟是在我家里,你私自乱翻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我……”庄林连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辛仲远上前几步,那强大的冰冷气场环绕在周围,最近的相处让庄林几乎快要忘记,他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庄医生,说白了你只是我的医生而已,我从没有拖欠过你的医疗费,换句话说,我是在购买你的服务,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辛仲远,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庄林一时解释不清,上去捉住辛仲远的双肩,脸上那急切地想要表明自己清白无辜的表情,无意间让辛仲远的火气一点点降了下去。他心里暗暗感慨,人在脆弱的时候,果然连愤怒都坚持不了多久。但此时此刻,他必须坚持。至少他要让庄林知道,他真的很生气。

“庄医生请你放手!”

“我不放!”庄林坚定地说,硬是扳回辛仲远意图逃开的身体。庄林知道,他现在行动不便,自己在近身搏斗中很容易占据上风,也只有利用这一点,他才能让辛仲远冷静下来。两只手分别紧紧箍住辛仲远的后腰和胳膊,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几乎是贴着辛仲远的耳朵说:“是我不对,我不该用那种语气跟你说话,你别生气了,听我解释好吗?”

辛仲远仍在挣扎,但无奈庄林把身位卡得很死,他每次一动又怕撞到肚子,顾此失彼,终究没能挣脱钳制。可同时,这种亲昵的拥抱,也让他感觉很好、很不真实。

“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是担心你又像以前那样无视自己的身体无视宝宝的健康,而且想到你明明什么都没做,还故意骗我,我心里很难受,真的很难受……”

辛仲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知道被人骗很难受,我就不知道吗?

“所以我只是想听你解释,我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你不做呢?你在医院答应过我的。”

庄林牢牢地抱着她,手放不开,就探头过去追踪他的眼神,但辛仲远一直在躲,后来被他弄得烦了,就冷冷地说:“我不想解释,没什么好说的。”

庄林一怔,后来干脆双手捧着他的脸,语气几乎恳求,“你别这样好吗?你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知道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想对孩子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帮你,好不好?”

辛仲远苦笑,凭什么我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而你对我却什么都不说?

“嘶呃……”

两个人正僵持着,辛仲远肚子里的宝宝却不满地闹了起来。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再维持什么形象,抱着肚子弯下了腰。庄林一看,立刻把人抱到卧室床上。辛仲远咬着牙硬忍着,脸色泛白,好像疼得不轻。刚伸手去床头拿药,却被庄林夺了过来。

“别吃这个,应急的吃多了不好,我有办法,你闭上眼睛,保持平稳的呼吸。”

说着,庄林一手托起他的腰,一手放在他的腹底,前后同时按摩。辛仲远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很快,就觉得原本沉重酸痛的后腰渐渐舒展了,肚子的重量也被人托了起来,浑身轻松,即使孩子在里面伸胳膊伸腿,也不觉得疼,反而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拳头打在海绵上。

他微微张开眼睛,庄林还在那儿低着头努力,头发盖住了一般的眼睛,但阴影下面,是他熟悉的认真的脸。身体的不适渐渐散去,人窝在柔软的被褥里,浑身轻松,懒惰袭来,那些怨气怒气早就没了。他很惊叹,庄林只是一个医生,怎么会拥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不久后,庄林停了下来,静静地、认真地看着他。那看不到真实目的却非常执着的眼神,紧紧的吸附着辛仲远的目光和思绪。

然后,好像做梦般的,庄林扣住他的脖子,倾身上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柔声说:“我不介意,以后只做你一个人的医生,告诉我究竟怎么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