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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大点儿声。”宋家声十分不满。

陈硕撇撇嘴,“我是他朋友。”

宋家声摘下嘴里的烟,身子前倾,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陈硕,他是妇产科医生,还接了辛仲远电话承认了,可现在又觉得不像,到底是哪儿弄错了呢?

新人登场

很快,陈硕被换了间房子,如果说刚才那间还算是会客室的话,那么现在这间就是名副其实的审讯室了。他一脸愁苦地坐在那儿,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外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了,以免他跟外界联系或者意图逃跑。陈硕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谁,但看来好人果然没有好报,悬壶济世这么多年,竟然落得个被黑社会囚禁的下场。

他只以为这是黑社会,却不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大财团宋氏的大少爷,也是下任继承人。更想不到的是,这件事其实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只是阴差阳错地给朋友背了黑锅。

不久后宋家声进来了,陈硕不敢看他,就盯着自己的脚面,努力想着逃脱的办法。

宋家声搬了把椅子做在他面前,翘着二郎腿,说:“陈硕,附属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是不是?”

陈硕想摇头,但一想,在黑暗势力面前自己是耍不了花招的,又点了点头。

“那,你认不认识辛仲远?”

陈硕一愣,辛仲远?庄林家里的那个?这么一来,他好像有些明白了。为求稳妥并且进行进一步试探,这次他选择了摇头。

宋家声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用烟盒顶着陈硕的下巴,把脸抬起来,冷冷问道:“我再问一遍,认不认识辛仲远?我耐性不好,你最好不要试图尝试后果。”

即使不得不仰起脸,陈硕还是不去看他。这个人的气场他感觉的到,太强了,一旦眼神对视他很容易露出破绽。心想,其实他跟辛仲远真的不算认识,于是,他拼命地摇头。

宋家声甩掉烟盒,上手掐住了陈硕的脖子,厉声说:“你还敢嘴硬!”

陈硕下意识用双手抓住宋家声的胳膊,但对方力气很大,好像还练过,怎么甩都甩不开。旁边站着的阿义还十分护主地上来反剪住他的双手,再把他的背一压,这下,他就只能伸出头去任由宋家声掐了。呼吸渐渐困难,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他努力咳嗽想要换取珍贵的空气,挣扎着说:“我,我真的……咳咳,真的不认识啊…….”

宋家声目露凶光,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就在陈硕张着嘴红着脸以为自己小命休矣的时候,那只魔爪终于松开了。他像即将干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后努力的大口呼吸,一头的冷汗,心有余悸,暗想:庄林啊庄林,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差点儿把命搭进去我都没说实话……

这时阿义说:“少爷,把他交给我,两天之内绝对说实话。”

宋家声一想,摇了摇头,“这事没这么简单,先饿他几天,别让人动他。”说完,他起身走了。

一个人的时候,他从钱包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是他跟辛仲远结婚时照的。其实现在有很多事他都想不通,既然已经决定不跟他过了,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于他的私事?不管他跟谁有染,不管他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知道答案以后,又该怎么做?无论是什么结果,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只是有口气憋在胸口下不去出不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总觉得还没结束。

他狠狠地将那张曾经布满爱意的照片撕得粉碎,心想,别怪我恨你,是你自找的。

庄林那天是突然想起来陈硕的。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他之前为自己跟辛仲远的事操了不少心出了不少力,如今修成正果,也该告诉他一声。打电话过去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但很可惜,不是本人。

“喂,你是哪位?陈硕不在吗?”

宋家声几乎第一时间就听出这个声音,这才是正主,于是他问:“你是谁?”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庄林也立刻就认出来了,那个故作嚣张气势和低沉的嗓音,不会错的。一下子,他的神经绷紧了,怎么会是这个人接陈硕的电话?紧接着想起他曾经被打的经历,直觉告诉他,陈硕很危险。

“陈硕现在在哪儿?”

宋家声笑了笑,“那你得首先告诉我,你是谁?”

庄林顿了顿,放慢说话节奏,他得想个合理的回答,以保证陈硕平安无事。“我是谁,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这件事跟陈硕无关,你先放了他。”

“放不放是我的事,但是你……”

正说着,电话突然断掉。宋家声一看,没电了。他笑了,这招引蛇出洞果然不错啊,本想充了电再打过去,但又一想,不如就这么等着,等到对方心急了,说不定就能钓出更大的鱼,有更多好玩的发现。庄林却急坏了,他一遍遍地打,却一直关机。最后又给陈硕医院打了电话,那边却说他请了好长时间的假,这几天都没来医院。庄林一惊,看来他已经落在那个人手里有段日子了。

他想报警,但害怕陈硕会因此受害;想要从辛仲远手机里找宋家声的电话再联系,可不知道为什么,辛仲远这几天把手机看得死紧,让他没有任何可趁之机。偏偏辛仲远不知道这件事,他得瞒着,因为很明显,宋家声的目标是他,一旦让辛仲远知道,恐怕不好收拾。努力在辛仲远面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还担心陈硕,一直忐忑不安。

真是想不到,本以为跟辛仲远在一起后一切都会好,现在看来,麻烦却越来越多了。

那天两人在外面吃饭,店里是那种用雕花木板隔成的小隔间的布置,所以两人不免亲密了些,一时兴起,还互相喂了起来。正甜蜜着,身后突然冒出一声满带着惊奇和不满的“仲远哥!”

辛仲远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家鸣,你怎么会在这儿?”

庄林虽然看起来愣得像根木头,但早就开始打量这个叫家鸣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干干净净,浑身的学生气,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子。而辛仲远和这个人针对能在此时此地见到对方这件事,都感到极大的惊奇和不解。

这个年轻人不但没回答辛仲远的问题,反而继续问:“仲远哥,我哥不是说你出差了么?怎么在这儿?”他看了看辛仲远的身体,更吃惊了,“你怀孕了?!”紧接着,目光落在紧挨在辛仲远身边的庄林身上,想起刚才那些亲密的举动,愤怒地指着庄林质问:“仲远哥,这个人是谁?”

辛仲远看着这个几乎气急败坏的年轻人,怕引起围观,赶紧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想了想,决定说实话,毕竟,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瞒的。

“家鸣,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跟你说。”他指了指庄林,“这是庄林,是我现在的爱人。”

“什么?!”说不激动,但人早已本能地弹了起来。

辛仲远又把他牢牢按住,低声警告:“你非要引得大家都来看才高兴吗?”

“可是,可是……”年轻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是你的爱人?”有些语无伦次,但很快,年轻人就抓住了重点,“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

辛仲远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半低着头,低声说:“是你哥的,但是我们已经分开了。”

“你们离婚了?为什么?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昨天回来,问他你在哪儿,他还说你出差去了。他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一连串问题,辛仲远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想,即使不说,庄林也应该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了。而此时,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想他不说,可能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吧。”

“可是你不是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么?这个时侯离婚,总得有个原因吧?”

辛仲远抿了抿嘴,那么复杂的原因,让他怎么说得清。更何况,他们现在似乎……还不算离婚。但如果说了这点,恐怕庄林又没法接受了。

“这个……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还是回去问他吧。”

“我问他他肯定不告诉我,可是仲远哥我不明白,你们那么相爱,那么辛苦才走到一起,现在还有了孩子,怎么能说离婚就离婚呢,一定是误会!我哥就是好面子,你告诉我原因,我去跟他说。”

“仲远!”

听到这儿,庄林终于受不了了。突然冒出来一个认亲的他不介意,知道这人是那个人的弟弟他也不介意,可一口一个“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们那么恩爱”这种话,他实在听不下去了。

辛仲远一扭头,正对上庄林那双溢满怒气的眼睛。光顾着宋家鸣,倒把他给冷落了。刚才那些话,对庄林来说,肯定刺耳极了。毕竟,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

庄林努力压住怒气,说:“仲远,你也该跟我介绍一下,这位是什么人吧?”

婚姻的裂痕

宋家明听庄林这么说,顿时也来气了,甩过去一记眼刀,“你这人怎么这样?没看到我跟仲远哥正在说话吗?你不要以为你是仲远哥什么人就嚣张,我哥跟仲远哥才是……”

“家鸣,住口!”辛仲远一手按住气势汹汹的宋家鸣,一手按住即将爆发的庄林,总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动起手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冷静地说:“庄林,这位是宋家鸣,宋世财团的二少爷,他的哥哥宋家声,是我以前的爱人。这些我以前没跟你讲清楚,是我不对。”

不带任何感□彩的几句话,顿时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顿了顿,他又说:“家鸣,我跟你哥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这点你要明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我们俩放在一起说。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跟你的关系,我们还是朋友。”

宋家鸣一怔,还是无法接受,“可是仲远哥,怎么会这样呢,以前不都好好的……”

这时,庄林突然拉着辛仲远的手站起来,对宋家鸣说:“仲远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跟你哥哥离了婚,现在跟我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有权干涉他的私事,你不行,你哥哥也不行。”

庄林严肃而笃定,看向宋家鸣的眼神异常坚定,辛仲远被他拉着,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其实很强大,很值得依靠。庄林递给宋家鸣一张名片,“这个,请转交给你哥哥,告诉他,我想找个机会见见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请他不要伤及无辜。”

陈硕的事,他只能说得含蓄点儿。辛仲远一听他要跟宋家声见面,吓了一跳,“庄林……”

“没事,我们走。”

庄林握紧辛仲远的手,拉着他出了店门。只剩下宋家鸣拿着名片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他刚回国,约在这里跟同学见面,早来了一会儿,没想到就遇见辛仲远,还得知了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虽然他对那个叫庄林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但也隐约觉得,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不如宋家声那么霸道且占有欲强,可内心对辛仲远的执着,是不相上下的。

一场不欢而散,庄林拉着辛仲远上了车,一路开回家,一句话也没说。辛仲远一直忐忑着,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庄林这种样子,也不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办法,只能试探着来了。

以往庄林只要一回家就会立刻换上居家服,说是舒服,但是今天,他一进家门就坐在沙发上,连外套都没脱。辛仲远知道他在生闷气,索性先晾一晾,自己换了衣服倒了两杯热水,站在庄林旁边看着他,突然就笑了出来。

庄林一愣,扭头问:“你笑什么?”

辛仲远坐在他身边,打趣说:“从没见过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还会撅嘴。”说着,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庄林嘴唇上点了点。庄林却笑不出来,他并不是生辛仲远的气,但就是觉得很不痛快。

辛仲远叹了一声,双手环上庄林的肩,靠在他身上,说:“我以前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操心,今天既然这样了,就都告诉你好了。嗯……”选择了一个发语词,他继续,“宋家声是我大学时高一级的学长,他是富家公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一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刚进学校的时候,也听说过他大量的风流韵事。但我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他看中。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我就一直躲着他,可后来,他却愿意为我改掉恶习,慢慢的,我就觉得,自己或者真的是特别的,所以就跟他交往。那时候他确实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辛仲远本以为,再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无论是怀念甜蜜还是痛彻心扉,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感觉。可没想到,今天竟平淡如此。如今,自己满心只有身边这个一脸委屈的人。或许他不应该再责怪宋家声,因为自己也变得很快。

“他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当然是反对,但当时我们俩摆出一副誓死抵抗的架势,想了很多办法,包括私奔、跟家里断绝关系,现在想来,很荒唐,就像演琼瑶戏。我们一直坚持着,他弟弟也在帮忙,到最后,他家里终于勉强松了口,答应我们结婚,但怕影响宋氏声誉,所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这些我不在意,当时想,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但说实话,我内心还是很排斥他的家庭,所以我拒绝在宋氏上班,出来自己干。”

听到这里,庄林很是感慨。虽然辛仲远说的平淡,但可以想象,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恋上豪门公子将会面对多少压力。可能还有恐吓、威胁、甚至牵扯到人身安全。然而他们把这一切都顶下来了,这足以证明,曾经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

“我一直以为得到他家人的认同是最难的事,可没想到,首先出现裂痕的,竟然是我十分有自信的感情。我们结婚以后就经常有人骚扰我,还有人跟他说三道四说我在外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他一开始不信,可是经不住别人不断挑拨,他就派人查我,偏偏还都证据确凿。可是我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我不知道那些证据是怎么找出来的,我真得不知道……”

说到这里,辛仲远很激动,可以想见,那些事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缓了缓,他接着说,“那会儿我刚开始工作,想要尽快拼出一番事业,经常不在家,平时沟通也少,渐渐的,裂痕越来越大,他也不再信我。然后他的老毛病就犯了,频繁出入各种娱乐场所,身边人没断过,甚至还把人带回家里。我们吵过很多次,我一直相信他会改,可时间久了,我就越来越没信心。后来我去申请了男性生子计划,我想给他一个孩子,让他安定下来,可是……”辛仲远苦笑着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再后来,我们连吵架都懒得吵了,开始冷战,互相怨恨,什么爱情,早就不存在了……”

刻骨铭心轰轰烈烈的爱,庄林没有经历过,但最关键的是,这故事的主角,是他爱的人。所以那些大起大落那些欢乐那些痛,他也都能感觉得到。揽住辛仲远粗壮的腰身,与他脖颈相交,他的内心如此脆弱,自己心疼还来不及,哪还有精力生气。

辛仲远一直笑着,他坚信,曾经的那段爱情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了。

“既然说了这么多,那就干脆全都交代了吧,其实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怀孩子了。”

庄林吃惊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在这个孩子之前,我还怀过一个,刚刚不是说了,我想用孩子让他回头吗,可我还是失算了。他没有任何即将做父亲的自觉,还像以前一样,花天酒地。我怀孕快七个月的时候,跟他大吵了一架,还动了手,孩子掉了。”

庄林一震,“七个月,那已经很大了……”

“没错,当时做了引产。医生说,如果流产这种事再来一次,我就不能怀孩子了,而且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自那以后,我对他彻底失望,我们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庄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明知道这种情况,上次还要做人流,确实是心如死灰了。

“可是,”庄林脑中闪过另一个问题,“这个孩子……”

“那个孩子没了以后,我就不再承认我跟他的关系,我们分房睡,也不肯再跟他□,当然,他也说他懒得碰我。但是有一次他喝醉了,就硬来……”

庄林紧紧抱住辛仲远,比他显得更不冷静,“别再说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会好好的……”

辛仲远摇摇头,笑道:“既然说了,就让我一次说完,别再来第二遍。我怕他争这个孩子,所以跟他说过,这孩子不是他的。”

庄林一愣,“什么?”

“他半信半疑,因为那次的事他记不清了,而且他也认为,我肯定不愿意怀他的孩子。我想他一定在查,但是不管怎么查,都不会有结果。还有就是……”辛仲远顿了顿,“其实我跟他还没有离婚,我说了很多次他一直不肯,大概是想继续折磨我吧。毕竟一旦离了婚,他就无权过问我的事了。”

辛仲远有些担心地看着庄林,他怕他接受不了。

谁知庄林却说:“这么一来,我就更有理由去见他了。”

听到这话,辛仲远很感动,却也很不安,“不要,不要去见他。他做事从来不想后果,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几个人能动得了他。”

庄林握紧他的手,“别担心,既然我们在一起,就要一起面对困难,相信我。”

辛仲远点点头,心里却一团乱麻。宋家声是一块巨大的阴影,而庄林,又能用什么去跟他抗衡?以前一直拒绝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怕宋家声会对他不利。

“啊!”突然庄林叫了一声,“可你刚才告诉他弟弟宝宝是他的了,怎么办?”

辛仲远讽刺地笑了,“哼,他疑心那么重,不会相信的。”

悲摧的陈什么

“哥,你跟仲远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宋家声的办公室里,宋家鸣懒散地坐在对面,整个上身都趴在办公桌上,无力地问着那个问过好多遍却始终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宋家声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他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怎么还问我?”

“他没说为什么,叫我来问你,我问你你也不说。”宋家鸣一脸郁卒。

“知道原因有那么重要吗?结果又改不了。当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来简直是放屁。”

宋家鸣抬起头,看宋家声一脸不在乎,觉得其实他内心并不轻松。当时宋家声有多爱辛仲远,他比谁都清楚,可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快呢?

“哥,可是仲远哥有了你的孩子啊……”

宋家声一愣,挑起眉角,“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什么意思?”

“哼,”宋家声冷笑,“那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什么?!”宋家鸣差点儿跳起来,“怎么可能?仲远哥不是那种人!”

宋家声示意他坐下,“他是不是那种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他跟你说孩子是我的,不过是随便骗骗你,要不然就是想从你这儿博同情博好感,宋家有你向着他,他能轻松好多。”宋家声点了根烟,吸了两口,注视着烟圈升起,“对了,你说当时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嗯,”宋家鸣点点头,拿出庄林的名片,“他说他是仲远哥现在的爱人,这是他的名片,他想见你,还说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伤及无辜。”

“哼,”宋家声嘴角勾起轻蔑的笑,两指夹着名片看了看,“庄林,市第一中心医院的医生……”想起从前的调查结果,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乌龙啊,那个陈什么,还真是流年不利……”

“哥你在说什么?”宋家鸣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问。

“噢,没什么,就是他一个朋友在我这儿。”

看着那“天下尽在我手中”的笑容,宋家明不寒而栗,“哥,你抓了他的朋友?你准备干什么?”

“看把你吓得,我是动不动就杀人放火的人吗?”

“噢,哦……”宋家声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你一发起火来,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会跟他见面吗?”

“等等再看吧,他现在比我急得多呢,我怕什么。”宋家声脸上快要笑出花来,他很想知道,这个庄林究竟有几斤几两。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毕业了,先休息一阵子,玩一玩,然后就准备进公司帮我的忙吧。”

宋家鸣却摇了摇头,“我这么年轻,还想闯自己的事业,直接进家族公司多没意思。”

宋家声一怔,这话听起来很耳熟。当年跟辛仲远结婚以后,劝他进宋氏,他也说了类似的话——我不能什么都靠你和你的家庭,我需要用亲手拼回来的成就证明自己的价值。

如果不是因为辛仲远一直在外面打拼,相聚的时间很少,或许两人就不会有那么深的裂痕,宋家声这么想。可他更清楚,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听不到哥哥的回答,宋家明继续说:“我还辅修了语言文学的课程,觉得很有意思,说实话,我倒挺想在学校教书的,或者在不同的行业都待待,也不会闷。”

宋家声一听这天真的话,笑了,“要是让老爸听见,肯定又要火了。不过随你吧,反正你还年轻,在外面干累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老爸年龄大了,宋氏以后是要靠我们俩的。”

说到这儿,宋家鸣脸上添了些担忧,“说是这么说,不过大妈会不高兴吧……”

“妈那就是女人小心眼,别管她,不会有事的。”

送走了弟弟,宋家声突然想起了那个悲摧的陈什么,觉得很可笑,就特意去看他。

拿着庄林的名片在他面前晃了晃,陈硕几天没吃饭,努力睁着一双近视眼贴上去,仔细辨认之后,吓得想大叫,却没力气叫。

“庄林……你,你把他怎么样了?”

“呵,”宋家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他好着呢,泡着我的人逍遥自在,比你舒服多了。我看你在他眼里地位不行嘛,都落难这么多天了,他明知道你在我手里,也不来救。”

陈硕一愣,紧接着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宋家声,好像京剧里青衣哭泣时的兰花指,“你……你不许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是铁哥们,有今生……没来世的……”

宋家声瞥了眼他气若游丝的样子,讥笑,“我看你确实是快没来世了,”说着,他突然变脸,狠狠揪起陈硕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你还敢说你不认识辛仲远?啊?就因为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陈硕虚弱地扯着自己的衣领,“我信,我信……但是,我真的不认识辛仲远……”

宋家声一看他那个无辜的样子,怒极反笑,随手把他扔在一边,“你叫陈什么来着?陈硕?就你这样儿还‘硕’呢,我看叫陈瘦还差不多。”

“但是,我小时候……胖,那是真胖……”陈硕头昏眼花,说半句话都要喘气,偏偏还非要说个不停,好像生怕自己一时不说就要过去了。

宋家声勾起嘴角笑了笑,站起来冲外面喊:“阿义,拿点儿吃的过来。”

很快,阿义就端着个大托盘进来了,米饭、菜、粥样样都有。宋家声把盘子塞进陈硕手里,陈硕看也不看,埋头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宋家声顿时笑得更厉害,“我说,你也不怕里面有毒啊?”

陈硕混着饭嘟嘟囔囔:“有毒……就有毒,我怕什么……”

宋家声无语,看来还真是给饿着了。不过那么长时间没吃饭,现在还能吃成这个样子,真是个奇迹。正想着,只见陈硕张着嘴瞪着眼睛,打了个嗝,然后“哇”的一声,把饭全吐了出来。

宋家声连忙退后两步,条件反射地拍了拍裤腿,“阿义,给他拿点儿水,再叫人把这儿打扫一下。”出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狼籍的陈硕,被折腾得都快要没人形了。其实既然这件事与他无关,或者也该把他放了。但宋家声还是不肯,好像先放了他,自己就败了一局。

可他又要从辛仲远那儿赢回什么呢?或者,只是不想对方这么快就投入到另一段幸福中去,潜意识里,总感觉他还是自己的人,所以刚才就跟陈硕说了那样的话。

庄林一直在等宋家声的电话,可没想到第二天,宋家鸣竟然把电话打了来。其实,是宋家鸣多了个心眼,记下了庄林的联系方式。他实在不清楚自己那狂妄的哥哥准备出什么狠招对付辛仲远跟庄林,又怕辛仲远知道了上火,只能私下告诉庄林,让他们先有所防范。这回他的态度明显好多了,他想过,既然是辛仲远承认了的人,肯定是真正动了心的。

庄林听说宋家声暂时不准备见他,很是猜不透对方的意思。又问了问陈硕的情况,得到了宋家鸣帮忙照看的保证,总算稍微放了点儿心。

辛仲远说过,宋家鸣跟他哥哥不一样,他是私生子,因此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平时做好自己该做的,跟大家都和和气气,从来没有少爷范儿。宋家声的妈妈很讨厌他,爸爸又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存在,但他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很好。他从前也帮过辛仲远很多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末了宋家鸣问:“你会一直对仲远哥好吗?”

庄林笃定地答道:“我会一辈子爱他、照顾他。”

听到这话,宋家鸣也不再执着于辛仲远是不是他哥哥的人。对他来说,宋家声跟辛仲远都是他的好哥哥,只要辛仲远幸福,那就够了。

庄林终于要来了宋家声的电话,他不能再等了,不管是陈硕,还是他跟辛仲远,还有宝宝的未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是他急需解决的。

陌生来电

庄林联系了宋家声,果然,像宋家鸣说的那样,对方不愿意见他,理由是他跟辛仲远没离婚,无论怎么说,这叫婚外恋,庄林是第三者,没有见的必要,甚至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没告他们已经不错了。庄林气得鼻子冒烟,真想找他出来结结实实干一架——什么豪门大少爷,简直就是地痞流氓,无赖混账至极。

“那么,陈硕你总该放了吧,这事与他无关。”庄林压着火气问,他跟辛仲远的事都可以一步一步来,陈硕却等不得了。

“陈硕啊,他也是我的朋友,现在在我这儿做客,恐怕都乐不思蜀了。”

“你……”庄林无语,真想不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那你让他听我电话。”

“凭什么?”宋家声语带调笑,把辛仲远和庄林玩弄于鼓掌之间,很有乐趣。

庄林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我可以告你非法拘禁。”

“呵呵,你那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告成什么样子。”身为宋世财团的大公子,哪个行业不都得看他脸色做事,庄林这种小角色,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庄林把拳头握得“咯咯”响,忍了又忍,说:“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很简单,你跟辛仲远分开。”

庄林一怔,答道:“不可能,你想都别想。你没资格管他的事。”

“好,”宋家声不紧不慢地说,“这可是你说的,那陈硕,就只能在我这儿多呆几天了。”挂了电话,宋家声冷笑着自言自语:跟我斗,你还嫩着呢。辛仲远,你想舒舒坦坦地过日子,等下辈子吧。

初步谈判失败,庄林的心清一下子沉了下去。好像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么难解决的事。没有公理,无论对错,只因为宋家声的身份地位,他干着急却束手无策。按说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应该做好接受一切困难的准备,但没想到,这些后果却要让他最好的朋友替他承受。他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他必须做点儿什么,负起一个男人应负的责任,哪怕是用最简单最笨的办法也无所谓。从小学时就开始练的跆拳道空手道,或者要派上用场了。

晚上睡觉前给辛仲远按摩,看着他在床头灯下映出的脸,柔和的线条,顿时觉得,身处各种困难之中,这种幸福实在难得,所以哪怕只是一分一秒,他都要好好珍惜。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手下力度重了点儿,正好按在辛仲远腿上某个肿得厉害的地方。

辛仲远疼得叫了一声,庄林一怔,回过神看看他,又小心地揉了揉,“弄疼你了?”

辛仲远笑着摇摇头,“没事儿。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庄林避过他的眼神,怕他担心,就撒谎说:“没有,医院最近评比,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辛仲远犹豫了一下,笑容里带着小小的感伤,说:“从没听你说过医院的事,感觉我对你和你的生活……还是了解的很少。”

庄林一怔,这是在责怪自己吗?前几天他讲了他的情史,现在就等不及要自己坦白了?不过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还真是让人心动。走过去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又不是要故意隐瞒你,你现在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辛仲远笑了,抚着肚子靠着庄林换了个姿势,感叹道:“让这小家伙折腾的,真是越来越没用了,靠一会儿都累。嗯……”他想了想,“那就先说说,你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

男人做产科,多少还是觉得怪怪的,辛仲远一直都很好奇。

“那我说了你不许笑啊,我们念医科大学第一年所有人学的都是医学基础知识,第二年才选报具体专业。我之所以报男性产科,是因为那年世界杯赌球输了,被逼的。”

辛仲远一听这种荒唐理由,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立刻给你找证人。”庄林说得信誓旦旦,举起手机晃了晃,好像要立刻打电话,“我一开始觉得特别憋屈,但后来因为报男性产科的人实在太少,总共才七个,老师人数远远大于学生人数,所以我们本科就享受了硕士博士的导师待遇,学的很精很扎实,我就觉得,选这个也很不错嘛,而且又有前景。最重要的是,”他看了看辛仲远,“如果当年没输球,没有报这个专业,我就遇不到你了,所以说,那场球输得值!”

庄林一开话匣子就停不下来,又说:“你知道陈硕吧?他选妇产科也不是自愿的。他说,是因为他妈妈当年生他的时候难产,多亏当时接生的那个医生才把命保住了,所以他妈就立志让自己儿子将来也当妇产科医生。陈硕不愿意啊,可哭闹了三天三夜他妈妈都没同意,还说‘没有妇产科医生就没有你,你要报恩’,他实在没办法,就从了。不过说实话,这个职业确实给他添了点儿麻烦,几个月前,他交往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就是因为受不了他的职业,分手了。”

想起陈硕,庄林的脸色暗了下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辛仲远倒是听得有趣,笑着说:“当心我什么时候也嫌弃你的职业,把你甩掉算了。”

庄林一把搂紧辛仲远的脖子,威胁道:“你敢!看我不把你吃干抹净不留渣!”

辛仲远仰起头,对上庄林的眼睛,两人都满载着笑意,可是看着看着,辛仲远的眼神却由微笑变成了担心,说:“庄林,你答应我,别去找宋家声,这些事我来解决,你就不要操心了,好不好?”

庄林吓了一跳,难道宋家鸣找过他以及他给宋家声打电话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掩饰,突然间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了谎。

辛仲远摇了摇头,“那天晚上我给宋家声打电话,是要说离婚的事。你接了他的电话以后,就开始变得怪怪的,再到那天见了家鸣,你又说了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能坐得住的人。但是宋家声真的很不好对付,我不想你跟他有什么冲突,更不想你出事……”

辛仲远一手拽着庄林的衣服,渐渐撕扯得越来越紧,可以看得出,他心里很着急,“我跟他的这些事迟早要解决,我答应你,一定会处理得好好的,你也答应我,不要插手好吗?他做事从来不能用常理来思考,你跟他又是这种尴尬的身份,我真的很怕你出事…….”

庄林心里一滞,反握住他的手,将他扣在肩窝,说:“别这样,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辛仲远抬起头,执着地看着他,“庄林,你答应我,不要去找他。”

庄林一怔,他的预感,竟然这么强烈这么准?自己不想骗他,可是……

见他没说话,辛仲远等不及了,“庄林,你答应我,答应我!”

握在掌中的手在颤抖,庄林垂下头,他受不了辛仲远用这种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跟他说话,抿着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吻了吻他的额头,说:“好,我答应你。”

总算稍微放了心,辛仲远躺在庄林怀里看着天花板,还不是不踏实,希望一切不要太坏才好。

接下来,庄林一边跟宋家鸣联系一边自己想办法,听到他说陈硕好好的没有任何危险,心安了些,负罪感也少了些。几天后,突然接到个陌生来电,这阵子脑中弦绷得很紧,正奇怪着是谁打的,没想到刚接通,里面就传来一串熟悉的嚎叫:“庄林呐你快来啊,我要不行了~~~~~”

三四五六瓶吧

这声音是陈硕的,庄林心里“咯噔”一下,瞬间脑中产生了千万种他“快不行了”的设想。

“什么叫快不行了?你现在在哪儿?”虽然着急,但他也奇怪,毕竟宋家鸣才说过他没事的。

“我…我我我我……”陈硕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了半天,庄林都快急死了,他才蹦出来一句:“庄林,我冤哪!我这几天为你把罪受尽了你个没良心的!”

听着那边一句句凄厉的声讨,始终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庄林又急又气,“你能说重点吗?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人怎么样了?”

“呜呜呜……我,我在我们医院。”

陈硕的声音越来越小,庄林听见最后那“医院”两个字,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各种陈硕躺在病床上危在旦夕的模样纷纷浮现在眼前。紧接着又一想,不对啊,既然他能打电话还能唧唧歪歪的诉苦,说明没什么大问题。而且他说是他们医院,难不成是回去上班了?

于是庄林又小心地问:“你在医院……干什么?”

陈硕委屈地吸了吸鼻子,这才娓娓道来:“实话跟你说了吧,你知道我这几天干了些啥吗?我在你情敌的魔掌下凄惨地过了好几天没吃没喝不人不鬼的日子……”

庄林一愣,宋家鸣不是说他好好的么?

“我怎么这么命背啊,那死王八蛋竟然把我当成了你,情敌相遇分外眼红啊,他真恨不得拿刀劈了我,好在他及时醒悟,我才捡回来一条小命,但他还是不肯放我……”

庄林听着也心疼,说:“我都知道……”

“什么?!你真知道?!”陈硕顿时极度不满,“你知道既然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想了想,其实又弱了下去,“也对,你来了也白来,你弄不过他……他实在太他妈王八蛋了,关着我不给吃不给喝不说,还整天嘲笑我……不过后来有饭吃了,我就吃饱喝足养好精神,昨天趁着看我的人没注意,直接就从楼上跳下来了。妈的再不跑我真该交待在那儿了!”

庄林吓了一跳,“你跳楼?!几楼?”

“不高,就二楼,我连滚带爬地打了个的,上去才发现腿动不了了,直接开到我们医院一查,胫腓骨骨折,立刻手术,现在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呢。你说我背不背?身上除了几天没换的那身衣服全都被那王八蛋搜光了,从打的钱到住院费全是医院给垫的,幸好我还记着你的电话,要不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陈硕正讲到兴头,突然一顿,“哎我说庄林,你也应一声啊!”

庄林本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重新体验他的悲惨遭遇,回过神来,连忙说:“好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