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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汪汪汪

第46章 汪汪汪
三月春生, 赵川被送上审判庭。

杜钦跟踪报道赵川案,林端都是从他那儿得到的消息。

段景升忙于疏通关系,常常脚不沾地,不过坚持一日三餐陪林端吃完早晚两顿。

赵川案开庭前两天,段景升一手拿平板看新闻,另一手捏着半块三明治,初春的早晨一片温馨祥和。

林端打着哈欠从客房出来, 随手端起热牛奶,段景升抬起眼皮提醒道:“别空腹喝牛奶。”

“唔……”林端捡了小笼包粗粗地咀嚼。

“赵川案后天开庭吧。”林端随口问。

段景升心头一惊, 他实在怕林端关心这个案子,胡诌着答:“应该吧,不清楚。”

“怎么判?”

“大概率死刑。”段景升囫囵道。

“哦……”林端不知晓段景升心头那些小九九, 直白地说:“我想出庭作证。”

“没事,你不出庭他也是死刑。”段景升起身替林端加了一杯牛奶:“你休息吧, 不用麻烦。”

“我不出庭, 证据不够充分, 虽然概率极低, 他也可能判死缓, 但我出庭能捶死他死立执。”

段景升沉默地伫立在餐桌前, 握着玻璃杯子,说不上心头是个什么滋味,他望着林端,紧张和痛苦让他嗓子都有几分哑然:“没什么用,别去了, 你为什么想去?为了坚持正义?”

“……”林端抬起眼帘,盯着他手里乳白色的热牛奶,心底一颤,面上神情却是寡淡的,不咸不淡地回答:“你不在乎齐青吗?赵川给齐青下药,间接促成齐队死亡,判赵川死立执,也是给齐队一个交代。”

齐青……段景升手一抖,牛奶杯子哗然跌落,四零八落地碎裂,如果能从他脸上捕捉到丝毫神情变化的话,那应该是震惊。

“为什么……你不恨齐青?”

林端兴致缺缺地耷拉眼皮,张嘴打了个哈欠,疲乏地摇摇脑袋:“不是的,当初做这些事,说到底是你一人自作主张,与齐队无关,他不过是你折辱我的借口罢了。更何况你心里,一直都喜欢齐哥。”

段景升开口想要辩解,只见林端抬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苍白的青年整个人沐浴在淡金的晨曦中,显得朦胧而不可触摸,他轻声打断段景升:“没关系,我已经看开了。”

“我大概……”林端淡然地笑笑:“不能给你烧纸钱了。”

“林端!”段景升冲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抱进怀里:“别说胡话。我之所以不让你去,是由于……”

本来想瞒着林端,因为段景升不确认林端得知他和赵川之间的交易时,会作何感想,但若照着林端从前的性子,定然不愿意。

赵川有些话说得没错,林端盲从正义。坚持正义并非不好,但有时候段景升也希望他自私点。

“只要赵川不死,”段景升搂着他,沉声发誓,“我一定能救你。”

“赵川是害死齐队的凶手之一。”林端抬起眼睛,沉重道:“你难道不想为他报仇吗?”

“我不能眼看你消失。”

“……”林端茫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推开段景升,坐回椅子里,迷茫地张着眼睛,眼底没什么聚焦,大约陷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沉思。

段景升握着他的手摇晃道:“别多想,交给我。”

林端丢开他,垂下眼睛,平静而坚定地说:“我必须出庭作证,赵川犯了罪,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唯有如此,齐队在天之灵方能安息,这也是我欠齐哥的,段景升,有的事,必须去做。”“不能因为假装不知道,不去看不去想,它就不存在了。”林端轻声说,“至少无愧于心吧。”

一股愤怒冲上头顶,段景升一脚踹翻旁边的板凳,挥手砸碎了桌沿的餐碟,怒火几乎烧尽他的理智,他厉声质问:“你到底想怎样!林端,你非得自寻死路?赵川要是死了,我他妈到哪儿去找取出Cats的方法?!”

“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不在乎你自己的性命?!”段景升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他眼底血丝密布,寒心道:“齐青已经死了,葬在墓园子里。”

林端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双唇紧抿,目光闪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就算为了公道,”林端咬牙切齿,咀嚼着自己每一句话,一字一句道,“我也要这么做。”

段景升放开他,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凝视着他:“林端,我不和你吵,但我也不会让你去。”

那语气太阴狠,一瞬间,让林端没来由地想起了他刚得知Cats被段景升困在医院的时候,段景升肆无忌惮地强迫和入侵,也是那么狠。

林端深深地吸了口气,站起身向玄关走去,随手拿走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

“你去哪儿?”段景升咬紧了后槽牙。

林端微微低了下脑袋,什么也没说,打开门往外走。

段景升追上他,不过四五秒的事。

张丽春去世后,林端疲于为生活奔波,打小营养不良,体质不大好,他跑不过段景升,也无法反抗,段景升一把抱住他,将林端扛上肩头。

“三天后,我一定放了你。”段景升将林端扛回主卧,扔到床上,倾身覆了上去,压着林端的双手双脚厉声发誓:“就这一件事,由不得你。”

林端皱紧眉头,他寒声问:“段景升,难道不是你答应的,你不会再绑着我吗?”

“我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可能。”段景升抚摸他冰凉的脖颈,扯下林端的外套:“三年前结婚时,为了不激活你体内的Cats,我想方设法远离你。我们错过了三年,林端,难道还要再错过一辈子吗?”

“我没想过,一辈子留在你身边。三年前没有,三年后的今天,更不可能!”

“那可由不得你。”段景升俯身,亲吻他的耳垂:“林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连床都下不了。”

“段景升,”林端怒喝:“滚!”

酒饱饭足,白日宣淫。

助理第无数次打来电话,已时至中午,段景升放开林端,起身踏着满地凌乱的衣物,自外套中翻出喋喋不休的手机,烦躁道:“需要签的文件送别墅来,其他没要紧的事,过两天再说。”

助理听出段景升语气很不耐烦,当即唯唯诺诺地应了是,没再多说一句,毕恭毕敬地请段总挂了电话。

林端仰躺在床上,稍稍一动,浑身上下剥皮拆骨似的疼,不过大约抑制环起了作用,他脑子里倒不怎么疼了,就是闷得慌。

段景升将林端抱进浴室,水声哗然。

红酒里掺杂了安眠药,段景升亲自喂进林端嘴巴里,抱着他,等林端睡着了,才小心翼翼放回柔软的被窝。

林端浑身上下布满痕迹,栗色短毛乱成一团,松软地耷拉在米白枕头上,他斜着脑袋,胸膛安静地有规律起伏着。

段景升俯身,亲吻他的眉心,将林端搂进怀里,忧心忡忡彻夜未眠。

林端这一觉睡到了庭审结束。

赵川如约告诉段景升,当年HTCO研制Cats时,有一位美国专家参与其中,他是这个项目的主导,也只有他才知晓该如何取出Cats,同时让被植入人毫发无伤。

但因为HTCO崩盘,那位美国专家销声匿迹,下落不明,要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赵川都忍不住叹息:“不划算。”

段景升没说话,转身走出探监室,吩咐助理调动他所有的资源寻找美国专家。

林端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一眼手机时间,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缓缓睁开。

段景升推门而入,立在门口,深深地注视他,柔声说:“你醒了。”

林端转回身,冷冰冰地看着他。

段景升心底打颤,迈开两条长腿步至他面前,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林端一拳揍歪了脸。林端抬脚踹倒他,坐在段景升肚皮上,揪住他的衣领,啐了一口骂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段景升,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想让谁活让谁活,想让谁死让谁死,你当你皇帝呢?”

林端愤怒到极点,说一句揍他一拳,又不解气,抓着段景升的衣领愤怒地叫骂。

“林端……”段景升搂他腰间,鼻青脸肿,喃声说:“你能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滚!”林端啐他:“神经病。”他甩开段景升,爬起来潦草穿上衣服,撒丫子跑出了主卧,段景升趴在地上急切地问:“林端你去哪儿!”

林端回了青岩,严延得知消息,正好是双休日,跑来青岩探望他。

两人找了家小酒馆喝酒,林端全程没说一句话,光顾着灌酒,严延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关心地问:“咋了,不高兴吗?”

林端砸了啤酒瓶,愤怒不已:“段景升真他妈不要脸,王八犊子!”

严延嘴角一抽,林端这只小白兔,很少爆粗口,看来段景升这次真把他惹急了,惹急了兔子也会咬人。

严延呵呵干笑:“你说说你,高兴呢,是为了段景升,不高兴呢,还是为了段景升,你的喜怒哀乐,全都是他。”

这种本质性的问题并不妨碍段景升王八蛋,林端压根没去深思严延话中深意,自顾自地生闷气、喝闷酒,严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别喝了!”

林端抢回来:“你管我!”

两人争来夺去,林端喝酒太多上了头,严延使了力气,林端没站稳,身子往前倾倒,扑通栽进严延怀里。

严延愣住了,林端推开他迷迷糊糊地试图站起,严延丢掉酒瓶,双臂环住了林端,嗅着他发间浓烈的酒香,轻声哄劝:“别闹了,林端,算了吧,消消气。”

林端直觉不太对劲,他推搡着严延,不耐烦地嘟囔:“放开放开!”

严延收紧胳膊,更大力地将他揽在怀里:“林端,让我抱一会儿,成吗?”

林端摇晃脑袋,脑子里装满了酒水,他的脑袋耷拉在严延肩头,咕噜打了个酒嗝。

“你……什么意思?”林端昏昏沉沉地问。

严延缄默不言。

段景升赶到时,就看见林端和严延拉拉扯扯,两人旋即抱成一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拳揍翻毫无防备的严延,攥着林端的手腕怒骂:“你怎么回事!?”

林端挣脱他,扶着额头轻嘶一声:“烦死了。”

严延不服气,心想不能打架都输一老年人,咆哮着一拳冲向段景升。

段景升无暇他顾,回身招架严延,两人打得难分难舍,林端环顾四周,找了角落的沙发,躺下呼呼大睡。

林端醒来时,已经在青岩家里的床上躺着了,段景升和严延因为当街斗殴,两人各自被罚了几大千。

鼻尖涌入饭菜的清香,皮蛋瘦肉粥的咸香飘飘荡荡,窗外一阵微风拂过了窗棂,兜兜转转挠着林端的鼻尖,风中充盈了隔壁邻居那盆君子兰的淡雅香气。

四月初,街道上的樱树开满了粉的、绿的、白的花,簇簇丛丛,纷纷摇落。

林端睁开眼睛,轻声叹息,由于宿醉脑仁一阵阵的疼,段景升端了碗醒着汤,黑沉着脸面,也不伸手扶他,不咸不淡地命令:“起来。”

林端哆嗦着胳膊爬起来,双臂骤然发软,松了支撑的力道,扑通摔了回去。

段景升叹气,在他身边坐下,一把将林端捞进怀里,端着醒酒汤喂到他嘴巴边上:“喝了,醉鬼。”

林端昏昏沉沉地摇晃脑袋,段景升无奈,自己喝了汤然后渡进他嘴里,逼着林端吞下去。

腿上传来沉重感,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裸呈的小腿上跳来压去,耳朵里陡然窜入一声精力充沛的汪呜,林端猝然瞪大眼睛,阿拉斯加乖巧坐在他腿上,吊着舌头,哈喇子往下滴落,阿拉冲林端吠叫:“汪汪汪!”

“阿拉?!”

阿拉扒上林端肩头,大舌头舔他的脸,林端哭笑不得,推搡道:“边儿去!”

阿拉窝在林端腿上,段景升取了纸巾擦去林端脸颊上的唾沫,冷漠地问:“清醒了?”

林端乜眼:“你来干嘛,我这儿不欢迎你。”

段景升顿时绷不住严厉冷酷,苦巴巴地劝他:“那你也别回来找严延嘛,你看,他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

林端头昏脑涨:“不是这个问题。段景升,你不让我出庭作证,难道你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错了,对不起。”段景升一脸坦荡。

林端:“……”

“您可真不要脸。”林端咬牙切齿。

段景升干笑两声,顾左右而言他:“我把阿拉接回来了,付了你邻居一笔照养费,以后咱们一块儿养它。”

阿拉的狗耳朵特敏锐,听见有人提起自己,顿时竖起上身,精神百倍望着林端和段景升。

“趴下。”林端说。

“汪呜……”阿拉委屈地趴了回去,尾巴一并团拢。

“我搞不懂你到底想做什么,”林端抚摸着阿拉的脊背,眼中流露出与那天早上相同的困惑,他拧了眉尖,“你不是很喜欢齐青一直想复活他吗?只要我出庭作证,一来还齐哥公道,二来……你就可以和齐青长相厮守,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心头一片苦涩,段景升搂紧他问:“那你呢?你得到了什么?”

林端愣住了,唇角浮出冷笑,讥哂道:“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