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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让他滚,我不需要。”
还没上岗就惨遭退票,茧绥心里着急得不行,忙抬头想要和这位少爷推销一下自己。
平心而论,岑骁渊长得并不吓人,甚至可以说是精致,嗓音没有彻底变声,冷漠的话语是融化的冰锥,多少还带着点温度。
大概是身为c区人或者说Beta的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直觉,和岑骁渊对视的一刹那,茧绥忽然说不出话来,本能让他害怕,黑漆的眼睛眨一下,脑子宕机一般,喏喏了一声“少爷”。
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触到少年的逆鳞,他环视周围提高声音:“你们是听不懂人话?!”
带茧绥来的下人不敢吱声,还是那位穿燕尾服的中年人上前解围。
“这是岑先生特意为您挑选的陪读,以后就在您身边服侍您,您要是不愿意,让他离远点就成。”
岑骁渊仍是满身戾气,犹如一只发怒的小豹子。
自始至终,他都和自己的养父一样,没有看茧绥一眼。
对峙结束,茧绥才得知和自己同车的中年人是这栋房子的管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岑骁渊,茧绥被允许留下来,但岑骁渊并不想看到他。
管家嘱咐下人分一间客房给茧绥睡,那之后连续一个月,茧绥只在那个小小房间里呆着,哪里都不能去。
这也无所谓,只要能吃饱,他可以窝在床上一整天,偶尔看看书架上的书刊,写一写字,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
只是偶尔会想弟弟妹妹,自己吃饱了雨隹木各氵夭卄次饭,不知道他们吃饱了没,想来应该过得不差,父母把自己“卖”掉,拿了一笔很丰厚的报酬。
离开的那天,他们抱着茧绥痛哭,眼泪掉在茧绥身上,像冬天炉子里跳出的火星,火星在他破旧的衣服上烧出一个洞,眼泪砸在他身上也烫出洞来。
比起大家一起饿死,还是他一个人牺牲比较划算。
现在的日子像偷来的,茧绥很知足,每天上午把窗子打开一点晒太阳,阳光落在窄窄的床铺上,也是他偷来的光。
然后,忽然有一天,送饭的佣人好像忘了他,也可能是故意的。
他们没有给他送饭,接连饿了两天肚子,茧绥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熬不住,悄悄溜进厨房。
他没胆子开冰箱,只想在桌子上找点吃的。什么都没有,他呆呆的,最后移步到垃圾桶。
他可没有那么没出息。
他就是想看看。
看没看出什么,却把人给招来了,岑骁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
“老鼠。”
茧绥浑身一抖,迅速转过头,才知道这两个字是叫他。
他想说自己有名字不叫“老鼠”,又想到之前的教导,硬生生住了口。
偶尔扫除的佣人经过他房间门口说两句闲话,他从谈话中得知岑広澜平时很忙,很少会来探望自己的养子。
岑骁渊经常发脾气,还爱摔东西,今天摔几个瓷瓶明天摔一套茶具,大后天连楼下的荧屏看不顺眼,也能给砸了。
他当时单纯以为岑骁渊是脾气不好,还挺害怕的。
但这晚的岑骁渊比第一次见时情绪稳定多了,既没有大声吼他也没有再要他滚。
“偷东西吃?”少年像是看穿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胆子倒是挺大,明天一早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茧绥忙道:“我什么都没拿,这就回去了。”
话刚说完,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好大一声。
连岑骁渊都愣住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么,光是标餐不够吃?”岑骁渊从容地打开冰箱,里面什么都有,茧绥忍不住吞吞口水。
一层熟食、一层水果、一层蔬菜,吐司、干酪、果酱,啊还有咸肉……他看得眼花缭乱,忘记回答岑骁渊的问题。
很快,一块完整带包装的火腿向他飞来,砸在他身上,落地。
“接着啊。”岑骁渊不耐烦地蹙起眉,“蠢死了。”
茧绥捡了起来,拿在手里,不知道要干嘛。
岑骁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厨房的桌椅,“你,坐过去吃,我不说停你不许停下。”
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茧绥晕乎乎昏了头,他太饿了,当真坐了下来。
岑骁渊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堆东西,坐在茧绥的对面,杵着下巴一脸无聊地看他吃东西。
“吃相真难看。”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茧绥咀嚼的速度慢下来,岑骁渊又说:“吃啊,我没让你停。”
能吃到东西是件幸福的事……
吃东西怎么会痛苦呢?
一个小时后,茧绥的嘴巴里塞满了食物,一张口就要呕出来,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铅块。
这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岑骁渊一直没要他停下。
直到岑骁渊开口:“吃饱了吗?”
茧绥那双黑漆的眼睛望向他,真的像只小老鼠,水光在里面流转一圈,点头的幅度很轻,生怕压到喉咙。
见他这么听话,岑骁渊才像满意了,朝他扯出一个笑。
月光阴惨惨地落在满是食物包装袋的桌面,也落在那张冷冰冰的笑脸上。
岑骁渊说:“你可以不用滚了,从明天起,你跟在我身边。”
那是一切的起源,也是最糟糕的开始。
##
他身上有Alpha的味道。
深夜,舍友刚一回来表情就不对了,任何一个Alpha,都无法忍受自己的领地被人标记霸占,还是以这么嚣张的方式。
他那副吞了大便的表情,只持续了两秒钟,看到茧绥从浴室出来,舍友的神情由警惕变作一种十分暧昧的瞧不上。
“你把人带到寝室里来了?”舍友似笑非笑,眼神微微眯着,上下打量起茧绥,“你小子有点手段,能让一个Alpha心甘情愿上你?”
茧绥身上穿着宽松的运动衣,头发还湿漉漉滴着水,闻言摸了摸自己被咬破的后颈。
岑骁渊确实给自己注入了信息素,这是他惯用的惩罚手段。
啃咬和留下信息素都会使Beta疼痛。
想着该怎么解释,最终只能苍白无力地说:“我没有带人回来上床……”
只是单方面被按在床铺上蹂躏了一番。
舍友拉开书桌前的座椅,椅子腿脱离了地毯的范围,底部发出刺耳声音。
“别来这套,这股味道这么浓,你们搞得一定很激烈。”已经是半夜了,舍友的精力依旧旺盛,翘着二郎腿,继续追问,“是谁啊,口味这么独特?”
茧绥还想否认,看到舍友那副兴致盎然的神情,瞬间改变想法:“……外校随便找的,我也不认识。”
屋子里Alpha的味道无法掩盖,与其让舍友猜到岑骁渊身上,不如将计就计。
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舍友迅速吹了个口哨,“平时看不出来,你玩得挺野,上个月请假是不是去外面玩了?怪不得回来蔫了吧唧的,玩嗨了?”
茧绥愣了好一会儿,用毛巾抹了一把头发,才道:“那不是的,我上个月是回家……”
舍友根本不听他解释,还在分析,看茧绥的眼神也更加露骨。
茧绥被那赤裸的目光打量地极不自在。
紧接着——
“你怎么玩我不管,但是警告你,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寝室瞬间安静下来。
自己看上去有那么饥不择食吗?
哪个Beta会想上Alpha或者被Alpha上啊!
反正不是他。
茧绥在心里犯嘀咕,舍友却从椅子上站起来,“你不会真对我有意思吧?”
茧绥:“……”
茧绥惊恐加不解,失声道:“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啊!”
舍友狐疑地看他,并用手指戳在他的肩膀上,正好戳中伤处。
茧绥闷哼一声。
舍友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
信息素的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茧绥呼出一口气,头发还在滴水,舍友已经掀开被子躺下,连洗漱都免了。
平日里耀武扬威,今天却一副生怕被侵犯的样子。
茧绥有点佩服对方的想象力。
没有吹头发,他用毛巾乱擦一通,差不多半干就歇下了,躺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压到枕头。
摸了摸枕头底下的东西,茧绥再次呼出一口气。
多亏那管抑制剂是掉到地毯上,不然摔碎了他可赔不起,明天赶紧物归原主。
春意夏
明天见
5.标记
针管扎进皮肉,透明液体随之注入。
有人给练手,茧绥已经熟练掌握了注射的要诀,甚至不需要棉球止血。
“提前一周注射没关系吗?”茧绥问道。
对面的人手臂坚实黝黑,把袖子一节节落下去,摇摇头,意思可能是没问题也可能是不知道。
岑骁渊发现那管玻璃针剂的第一反应是给Omega用的,但那种抑制剂在医院里就能买到。
违禁类抑制剂之所以会被禁止,就是因为它服务的对象不止于Omega。
对Alpha同样适用。
尤其是想要隐藏身份的Alpha。
白天里医务室空荡荡的,蓝色的窗帘随风摇摆。
平日里AO都是在训练康复室进行治疗和日常检测,学校的医务室荒废许久,只偶尔派医科的学生过来值班。
周围杂草丛生,无人监管,自然也没什么人会经过。
“谢了。”缘余道,“你说差点被发现,是不是你那个舍友找你麻烦了?”
坐在病床上的人正是缘余,此刻他头抬着,目光沉静望向刚给他注射过抑制剂的茧绥。
茧绥摇头,没有提岑骁渊前些天闯入寝室的事情。
缘余帮不了他,他也不想要麻烦别人,只是笼统讲了抑制剂不能再放在他这边。
缘余和自己一样是Beta,至少从A区回来之前是的。
Beta的分化要比AO早,通常在十三岁之前就可完成分化,但也有极少数人会经历二次分化。
据统计,数万人里才会出现一个。
缘余就是如此。
二次分化让他成为C级别的Alpha,比茧绥的舍友还高一个等级,但依旧是劣质。
这本来是一个加分项,可以让缘余更顺利地通过学院测试,他却宁愿选择这么麻烦的方式,也要以Beta的身份入学。
“出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会想办法解决。”缘余又道。
他办事向来靠谱,茧绥并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能。
和岑骁渊相处了六年的人是自己,他最知道高阶Alpha什么德行,暴躁、易怒,以及对周身事物极度专制,一旦招惹上定不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茧绥抱着侥幸心理,岑骁渊也不可能真的那么闲,平白无故就来折腾他吧?
他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之前匆匆走掉应该也挺忙的……
结果,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午休未结束,通讯器在口袋里震动,那是快捷呼叫特有的震动方式,两长一短。
茧绥浑身一僵,在缘余的注视下绝望地把通讯器拿出来。
岑:【A栋天台,十分钟倒计时。】
茧绥的嘴角迅速向下撇去,察觉到缘余的目光,他又站定,佯装镇定道:“那个,我临时有点事……”
“你去忙。”缘余说,“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你不是还没吃饭,快去吃吧。”
茧绥快步走到医务室的门口,门拉开一半,身后缘余又叫道:“茧绥。”
“嗯?”
“你脖子上的伤要不要先处理一下?”缘余的眼神依旧平静,“还是挺明显的。”
茧绥:“……”
“迟了七分三十一秒。”
天台的阳光正盛,茧绥偷鸡摸狗般地摸上教学楼,刚把那道沉重的重推门打开,耳边响起声音。
他只好解释:“这里是指挥系的地盘。”
“所以?”
“所以我是后援部的,本来就不该进这栋楼。”
岑骁渊像是第一次听说,一边的眉微微挑起,“哦。”
他今天穿了学校制服,黑色金纹,衬得身姿更加挺拔,宽肩窄腰,搭配一头被风吹得些许凌乱的碎发。
人模狗样。
茧绥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曾经的雇主。
岑骁渊走过来,大概是后颈的白纱布太明显,他一把掐住茧绥的下颌:“谁给你包扎的?搞得像个Omega。”
茧绥不明白,要像不也应该像Alpha吗,就因为阻隔贴是黑色,纱布是白色就不像了吗?
可Omega的颈环,市面上能见到的大部分也是黑色啊。
岑骁渊的手掌宽大,箍住两颊,他不好发出声音,只能嘟囔讲:“我对着镜子自己贴的。”
骗人的。
缘余帮他包扎的。
“为什么遮上,是我咬得不好看吗?”岑骁渊询问地很认真。
茧绥不敢再说瞎话,“可可可是很疼……”
“废物点心。”岑骁渊的神色依旧很冷,盯着他后颈贴着的纱布看了几秒,又说,“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被咬了。”
茧绥张了张嘴巴,这怪谁呢?
“你故意的吗,想让人知道你被Alpha标记了?”
考虑到岑骁渊的神情不像在讲冷笑话,茧绥迅速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Beta啊,没人会往那方面想……”
岑骁渊留下的信息素已经完全消散了,坏掉的话梅味道,萦绕他身边好几年的气息,苦涩比甜味更稠。
茧绥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一次静下来。
“你没吃饭?”岑骁渊松开手,略带嫌弃地说。
茧绥没有立刻答,他在等待岑骁渊的下一句。
这是多年前养成的习惯,在雇主下决定前,他最好不吭声,不然很可能会倒霉。
“那就去食堂吧,正好我也要吃。”岑骁渊说。
茧绥迅速跟上:“我已经吃过了,不然我帮你打饭回来?”
岑骁渊盯着他,“何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的,食堂离得不远……”
“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岑骁渊的嗓音沉下去。
茧绥硬着头皮,“……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合约早就结束了。
就在三年前。
纱布被粗暴扯开,浓重的药味弥散的空气中,后颈再次暴露于Alpha的视线。
伤口已经结痂了,一圈齿印,以前也常常出现在他身上。
那种疼痛是可以预料的,比起一无所知,更加让人恐惧。
茧绥忍不住瑟缩,眼睛也紧闭起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见岑骁渊死死攥住那块纱布,“愣着干嘛,不是说帮我打饭?还不快去!”
茧绥试探性地退后一步、再一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
他的身后,岑骁渊神色晦暗不明。
“你不是说你吃过饭了吗?”
没敢在食堂一二楼打饭,茧绥十分肉痛地选择了三楼,就这还怕岑骁渊嫌弃,好在Alpha虽然情绪不稳定,但意外好养活。
在A区茧绥就发现了,岑骁渊对吃食没什么讲究,哪怕是干巴巴的粗粮也能咽入口。
茧绥眼巴巴瞅着对方吃饭,咽咽口水,说:“对啊,我吃过了。”
分化前,岑骁渊一直是在家里读书,家教亲自上门来,茧绥作为陪读也要在旁边伺候,一站就是一整个上午和下午。
午休时间茧绥是没办法睡觉的。
因为岑骁渊不睡。
他睡不着。
高阶AO的分化期通常漫长而又痛苦。
分化越晚,等级越高,同时也越容易失控,情绪上更加敏感易怒。
岑骁渊常常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他一睡不着,茧绥也别想好过。
两个十几岁的小孩成天大眼瞪小眼,茧绥一磕头,岑骁渊就戳他,戳得人一个激灵,强撑着继续陪他熬。
有回直接栽进岑骁渊怀里睡着了,醒了发现流口水,窝人怀里半天不敢动,已经想好自己脑袋离家的场景。
岑骁渊却没怎么生气,只是问他:“醒了还不滚下去,想在我身上赖多久?”
茧绥慢吞吞移开,偷偷蹭蹭自己嘴巴,“少爷,你是怎么发现的?”
“呼吸变了。”
“哇,少爷你好厉害啊。”茧绥海豹拍手。
岑骁渊懒得看他,“少拍马屁,一会儿给我洗了。”
“噢。”
“手洗。”
“啊?哦哦……”
过了一会儿,茧绥实在不想洗衣服,明知故问:“少爷,是什么需要手洗啊?”
“是你的脑袋。”
##
岑骁渊没有说叫他来天台到底是干什么的,茧绥也不好问,生怕本来没事,一问给问出事来。
午饭岑骁渊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茧绥十分自然地接过去自己吃。
他吃岑骁渊的剩饭不是一回两回,主人的饭菜从来都比佣人的丰盛,更何况这一餐是用自己饭卡打的,他更不能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