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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茧绥刚要闭眼,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忽然收紧,岑骁渊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下,睁开眼,眼里一片清明。
“怎么不睡,是睡不着?”
茧绥下意识摇头又点头,“我做了个梦,然后醒了。”
暑期已经过半,他和岑骁渊在这栋屋子里生活了快半个月,期间也出去过。只要一出门,Alpha就牵住他,不管有多热,路过有没有人都不放开手。
茧绥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缩回手,只会被岑骁渊更紧地扣住。
“你在意那些人作甚,你认识他们?看不出你的交友范围这么广。”
岑骁渊说话还是带刺,冷嘲热讽的,等到了没人的阴凉地方,他叫茧绥,茧绥一抬头,他低头亲了下嘴,轻轻的,舌头没伸进去,就是吻,太纯粹了,反而让人做不出多的反应。
如果是强行抱他,用疼痛标记他,让他记住,茧绥都知道怎么应对,但对于太过轻缓温柔的爱意,他只能愣愣的,僵硬着承受,绞尽脑汁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默默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边绿油油的草,踩到了,挪开一步,又踩到另一株,再挪开。
或许是因为此地只有他们两个人,抛开了区域、抛开联盟学院,抛开等级之分,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人在意。
小镇上的外来游客太多了,今天来了明天走,大家只关心今天的天气、下一季的作物,还有早午饭吃些什么,没人去管两个外来人亲亲蜜蜜。
连带岑骁渊的心情也变好了,再没有无故发过火,其实只要茧绥不说那些违心的话搪塞他,他还是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
两个人今天还去了牧场,看了牛羊,本来想买一只小的。茧绥问养大了怎么办,岑骁渊说宰了吃,茧绥立刻道,还是不要买了吧,我们直接吃就行。
茧绥说:“养久了就有感情了,就舍不得吃了。”
岑骁渊莫名其妙:“本来就是养来吃的,你看这帮牧民不是照样吃,哪来那么多感情?”
茧绥没吱声,好一会儿才道:“还是算了吧,我们又不在这儿久待,马上就要开学了……”
岑骁渊没回答。
学校他去不去都无所谓,茧绥却是不行的,他辛辛苦苦两年半,就是为了那一纸毕业证书。
Alpha好像生气了,半天不理茧绥,茧绥正在看那几只小羊,根本没察觉到,直到对方把手松开,他才抬起头看了岑骁渊一眼。
离开牧场后,岑骁渊把他拉到巷子里,对着嘴巴猛啃一通。
他不爽从来不好好说话,只会欺负Beta。
茧绥被啃得怪懵,双手试着推了推Alpha,岑骁渊像是抓到什么把柄,吻得更深了,水渍声不停。
室外的蝉鸣、风声,树叶沙沙作响都混作一团,搅得脑子一刻不得安宁,结束时茧绥的唇都发麻,勾出的丝断了,落在唇边。
“那么着急回学校见谁?”岑骁渊恶狠狠地发问。
茧绥以前从来不懂岑骁渊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到了此刻,望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眼瞳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
“没要见谁,我和缘余不是你想的那种……”
没有说完又被吻住了,哪怕是名字也说不得。
茧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吃醋啊。
从前的困惑逐一得到解答。
不想他逃跑,不想他提到旁的人,连弟弟也不行,也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身边半步,这算是爱吗,那未免太抽象和扭曲了。
茧绥被这盛大而热烈的爱意包裹住,险些昏了头脑。
##
“你做了什么梦?”岑骁渊问他。
晚间温柔的风吹过,吹起了窗纱,把月光一并送到床前。
梦到很多血,梦到你躺在血泊里,梦到……你的眼睛睁着,还散发着那种金色的光。
梦到你死了。
茧绥刚张口,放在床柜的通讯仪器“哔哔”地响起来。
最近一阵,岑骁渊另外的那个仪器常常响起,又常常被他挂断。
今天是第四次。
岑骁渊的眉头蹙起,这个时间,恐怕是很要紧的事才会打过来。
“你继续睡。”岑骁渊摸了他额头一把,翻身下床,推开了阳台的门。
他似乎不想要茧绥听到,但玻璃窗外他一边讲话一边看着茧绥,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意思,一开始很暴躁,随即平复下来,冷着一张脸应下几声。
岑骁渊推开门进入房内,茧绥也起身问:“你要回A区吗?”
岑骁渊沉默良久,“是需要回去一趟,不能再拖了。”他说完又看向茧绥,面色不虞,“你很开心么,我马上就要走了。”
茧绥愣了下。
“我以为,你会带我一起去。”
##
岑骁渊把茧绥留下来了。
当天晚上,Alpha便换了一身衣服,对茧绥说:“不用着急高兴,就算我不在,也不会让你现在回C区。”
茧绥说:“哦。”
茧绥:“我本来就没想着能回去。”
这下换岑骁渊说不出话,“一会儿会有人来,你不用管他们,只要不出这个镇子,想去哪都可以,他们只是保障你的安全。”
未必吧。
不是为了监视自己,以防自己逃走吗?
茧绥心里也清楚,还是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比起陌生人,他更愿意和岑骁渊待在一块。
这是真话,不掺假。
岑骁渊看着他,那一眼很认真,随即扯过茧绥的衣领,吻了他的唇,又是没有深入,轻浅的一个吻。
茧绥的睫毛颤了下,漆黑的双眸里一点光亮闪动着。
“很快。”岑骁渊说。
那之后不知过了多久,茧绥睡下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刚打开卧室的门,一道很熟悉的声音响起。
“可算是起来了小兄弟,我还以为你昏死在里面了。”
茧绥瞬间睁大眼睛。
只见岑沐笑盈盈地坐在餐桌旁,指了指桌上丰盛的饭菜,“这阵子跟着老大可受了不少苦吧,我看你都瘦了,来,快快请坐。”
茧绥还是站在原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我应该在哪里?”岑沐反问,随即不可思议道,“你怕我?我可是帮你不少,你怕什么?”
茧绥退后一步,“岑骁渊说不会放过你。”
“啊。”岑沐指了指自己隐约泛青的眼眶,“是啊,是没放过我,我身上还有几处,你想看看吗?”
茧绥狂摇头。
“我上面有人的,就算是老大也不能拿我怎样。”岑沐翘起二郎腿,“况且,只是发个短信而已,还不至于把我杀了灭口吧。”
茧绥短暂疑惑一下。
岑沐眯着眼睛笑,“那件事,v’b’是’星’星’鸭’整’理他还不知道。”
哪件事?
茧绥浑身一僵。
是岑沐给他提供E类抑制剂的事。
他忘了。
因为缘余Alpha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便理所应当以为岑骁渊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这件事还没被揭发。
感觉更糟糕了,还不如直接发现,不然肯定会迎来Alpha新一轮怒火。
岑沐的眼神频频看向某处,茧绥的目光也跟着移过去,吓了一跳,两个穿西装的黑衣人正站在门外看守。
“上面调过来的人,派来看着你的。”岑沐的声音逐渐压低下去,“我说抑制剂的事你可别往外乱抖啊,不然我的小命就真的不保了,就算是我那便宜侄女都救不了我!”
“你还有侄女?”茧绥先是疑惑,而后警觉,“你侄女是谁?”
“呦呵,看来你晓得?”岑沐笑容扩得更大了,“岑绮露,你知道吗?看来你知道。真不容易,老大把这事给你讲了,嗯,也对,也到时候了。”
“什么?”茧绥有些茫然。
岑沐用手挑了一块酸黄瓜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自从岑広澜上……失踪后,岑家的势力就分成了好几股,眼下都合并的差不多了,只等最后一阵东风,天就要彻底变咯,就该是年轻人的天下。”
岁序更替,华章日新,被岑沐用这种方式说出,有种莫名的谐意,仿佛只是走个流程,其中的勾心斗角都可忽略不计。
“那岑骁渊这次回去是……?”茧绥一颗心狂跳起来。
“不知道,不是我们小喽啰该插手的事,你也不要去多想,况且他和我那侄女……你还真怕我?”
因为茧绥始终没有过去,岑沐察觉到哪里不对。
“不是,你到底怕什么?老大在背后怎么编排的我?”
春意夏
茧绥:怕死哦
明天也更
47.梦到过
骗人的。
岑骁渊朝茧绥说得那些威胁人的话,都是骗人的。
岑沐在听完茧绥支支吾吾的解释后,脸都绿了。
紧接着便笑了,气笑的,他问茧绥:“这你也信了?”
在茧绥的印象里,岑骁渊几乎不会说谎,是不屑于,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他理所应当地以为,岑骁渊说的就是真的。
但看岑沐的反应,显然事情不是这么回事。
据岑沐本人说,他被扭送回了A区,这一趟是偷跑出来的。
茧绥问他不是已经被上城区除名了吗,岑沐反问谁说除名就不可以回去了。
“小兄弟,现在时代变了,我们要与时俱进,不要总守着那些腐朽的旧规矩。”岑沐从座位上起身,“我跟门外那俩一道出来的,本来只是想搭个顺风车,路上听见你的名字了,寻思着再见你一面也好。”
茧绥怀疑地看着他,还是没完全信了他的话。
随着岑沐的靠近,他又退后一步。
岑沐看出他的防备,干脆地停下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笑。
“别被老大诓了,十多年前他才多大呢,当年这事被族里那帮老头子压下来,知道真相的没有几个,想怎么编排都可以。”岑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茧绥却觉得他这番话说得很认真,“不过确实是我没护好他,害得他死了。”
“过去就是过去了,现在提起来没意思。”岑沐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没有点上,只是叼着,“最好这世上就我一个人清楚,我守着这独一份的记忆,旁的人都不能夺了去。”
“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可怕?岑家人骨子里就是偏执狂,我确实没资格劝老大,也是我自讨苦吃。”岑沐说,“你那相好的,可要藏好了,被老大知道就完了。”
茧绥:“我没有相好……”
而且岑骁渊已经知道了。
不对。
那压根就不是相好。
岑沐点点头,“不管有没有的,我今天是来告别的。”
茧绥一怔。
“可不想再被送回一趟A区了,我还是躲远点得好。”岑沐咬着烟蒂,“这回是找了我那侄女帮忙,她那人,功利的很,如果有机会你见着她,可要躲远点儿,不然会被啃得渣都不剩。”
茧绥:“……那你之后要去哪里?”
“还没想好,B区这么大,总有去处。”岑沐说,“不然你和我一起吧,我带着你私奔,回来老大就会发疯,把门外那俩人狠狠收拾一顿,我看他们不顺眼很久了,一路上憋不出一个屁。”
茧绥:“……”
“开玩笑的。”岑沐又笑了,还是照样的不修边幅,“你得留下来,只能留下来,门外的人不会放你走,A区那位也不会。”
这一句茧绥没听懂,以为他是指岑骁渊。
岑沐一摆手,大咧咧地朝门外走,两个黑衣人对他视而不见,显然是被提前吩咐过了。
他走到大道上,茧绥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他那件惯穿的蓝大褂。阳光炽热地照耀大地,屋里是一片阴凉。
茧绥还有很多事情没搞清楚,也无从再问。
一整天,都呆在这间屋子里。
第二天、第三天也是如此,第四天茧绥终于踏出门去,驻守在外的黑衣人换了面孔,还是同样的陌生冷硬,茧绥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茧绥向他们提问,他们就如同聋子哑巴,一声也不吭。
茧绥觉得没意思极了,只能跑到后院去看新种下的菜苗,施施肥浇浇水,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他没有急切想要逃走的心思了,知道无论到了哪里,都会被逮回来,岑骁渊对他超乎寻常的执着,这份执念是从三年前开始种下的,不会轻易拔除。
第五天,客厅那部老旧的座机响了起来。
茧绥看着陌生的号码,心里没由来地一突。
拿起来,放在耳边,好久对面都没声音。
他也不吭声,只是等待。
“在等你弟弟的电话?”岑骁渊终于开口。
茧绥松了口气,“没有,号码首位是A,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岑骁渊反问,随即了然,“你以为是岑広澜?”
茧绥没吭声,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鬼故事看多了么,你连他都想了,就没想到是我?”
茧绥说:“你什雨隹木各氵夭卄次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一顿,“在盘算自己还有几天快活?不多了,我马上就回去。”
“那好,你快点回来。”茧绥说。
这回换岑骁渊没话说,过了一会儿,“这么急着讨好,难不成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茧绥很直接:“后院种的种子发芽了,想你回来看看。”
电话挂断以后,茧绥挪步到空房,他昨天实在没有事干,到处转了一圈,在那间放着幼时玩具的房间里翻到一盘录影带,那款式有点老,找不到合适放映的dvd。
这栋房子恐怕在岑骁渊的父母死后,就再没人住过,这么多年都是空房,十几年前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读档。
他想拿给岑骁渊看一下,说不定对方还没有看过,这是一份留存下的记忆。
岑骁渊的身世那么悲惨,茧绥以为他在乎,就像茧绥在乎自己的家人一样。
半夜惊醒已是常事,茧绥又做了噩梦,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发光的金眸,骇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岑骁渊回来了。
午夜时分,鬼魅一般突然出现,还是这么近距离。
Alpha两条手臂支撑在茧绥肩膀两侧,眼眸的热度尚未褪去,呼吸粗重且急促,好像随时随刻要爆发。
茧绥一颗心脏跳个不停,像是要跳出来,咚咚咚,打鼓一样击在耳膜。
他张了张口,发不出一声。
岑骁渊俯下身,胸膛紧贴着他,像是野兽一般对他又舔又嗅,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脖颈上,牙齿在皮肤上轻咬。
茧绥的手臂颤颤地,落在Alpha的背部。
岑骁渊一顿。
“……你受伤了吗?”茧绥咽咽口水,声音干涩无比。
“没有。”随即是岑骁渊淡漠的声线,原来他没有失控,“你不想我受伤?为什么?”
茧绥的脑子还很混沌,反应不过来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
“流太多血会死掉的,我,”茧绥有点茫然,“我梦到过。”
而且还不止一次。
岑骁渊说:“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就不会被困在这种地方。”
茧绥想要自由。
“……我不想你死。”
额头忽然被摸了摸,岑骁渊支起身,眼眸隐隐闪过光泽,“夜里睡不着是因为梦到我死了?”
“不、不全是……唔。”他刚说完,嘴巴被封上了,带着淡淡的血味,岑骁渊的唇裂开许多细小的口子,很干,在一点点地吮吸下逐渐润了起来。
“还梦到什么?”
茧绥被亲得有些缺氧,“忘、忘了,记不起来。”
岑骁渊轻笑一声,“只记得我。”
他的手指探进茧绥的口腔,“你这张嘴真会说好话,哪天把你毒哑了,只会‘啊啊’叫个不停就好了。”
茧绥含糊道:“‘啊啊’不停的是傻子……”
“别说话,咬到我了,再动,就不止是手指塞进去了。”
茧绥静了一会儿,确认了Alpha没有失控,他就不怎么害怕了,毕竟更恐怖的事情都经历过,他的心理素质变强了许多。
他想让岑骁渊把手指拿出去,刚伸出手,岑骁渊又威胁道:“看来你很想吃别的。”
口水都要淌出来了,岑骁渊才撤开手,往他的脸上胡乱涂抹,换来茧绥的几声叫唤。
过了一会儿,茧绥问:“沐医生不在,是不是就没有人给你治疗了?”
岑骁渊说:“死不了。”
“会变成瞎子。”
“也不会变成瞎子,我有分寸。”岑骁渊直接倒在茧绥的旁边,看得出他很疲惫,大概回来没多久,刚一上床,茧绥就醒了过来。
“你回A区去做什么?”
茧绥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
岑骁渊将手臂遮在眼眸上方,嘀咕了一个茧绥从没听过的名字,说那人倒台了。
茧绥茫然:“谁?”
“说了你会认识?”岑骁渊连人带被子一裹,脑袋闷下去,“已经解决了,别吵。”
果然还是不愿多透露。
如同岑骁渊所说,和他说了也没有用,Alpha只能独自解决。
那是一个茧绥完全陌生的世界。
他是被岑骁渊罩在玻璃缸的一尾鱼,人类的行为一概不懂,只能吃投喂来的食物。
茧绥抽出手来,刚被吓出了一身汗,连手掌都是冷冰冰的,覆盖在岑骁渊的眼睛上方。
“这样会好受一点吗?”
岑骁渊没吱声。
茧绥以为对方睡着了,却忽然被掀起来,被子丢到一旁,他整个人打了个转儿。
“做什么假惺惺关心我,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茧绥一惊,手不知觉松开了,又被Alpha按回原位。
于是,做了此生最大胆的发言。
“可你分明就很想要啊。”茧绥说。
48.发芽
后院里随意播下的种子发芽了。
茧绥怎么也没想到。
他甚至没有给那片土地浇多少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的水,这几日又没有下雨,它径自顽强地生长起来,冒出一点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