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茧绥还在疑惑不解:“你发情期到啦?”
那恬不知耻的狼崽竟然甩着尾巴去蹭茧绥,全然把他这个敌人抛到脑后。
岑骁渊想,还是炖了吃肉吧。
狼肉应当不好吃,分给外面那个吱哇乱叫,差点暴露他行踪的小鬼好了。
岑骁渊把苹果扔给大叫的小孩,要他什么都不许说。
小孩的眼睛亮晶晶,一连串地“好好好”。
待岑骁渊藏匿完毕,苹果引来一帮小孩的争抢,茧绥推开门,还被其中一个给凶了。
出息的。
就知道冲他使厉害。
没了主人就只会夹着尾巴逃跑。
倒和那傻狼挺像。
打狗也要看主人,岑骁渊的目光落在那个抢的最凶、嗓门最大的小孩儿身上,短暂沉吟了一会儿。
##
又下雨了。
岑骁渊讨厌下雨。
茧绥被浇成落汤鸡,路过大堂时还不忘从果盘里挑零食吃。
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
岑骁渊跟随茧绥的步伐来到大堂,拿起一块话梅糖在手里。
这种糖,在B区的那栋房子里也有,一整袋,甜腻腻的,全部尘封在柜子里。
岑骁渊将糖纸撕开,剥开一颗放在嘴里。
舌尖抵上糖果的那一刻,苦涩弥漫开。
他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他最开始的目的,他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地来到C区……
是要把茧绥带走。
尘燃的行踪已经暴露无遗,缘余也被支走到另一片场域。
岑骁渊在C区待得足够久了,垃圾场虽然隐蔽,但赵家早晚会找上门来。
他需要在那之前带走茧绥。
口腔里的话梅糖融化了,带着酸甜的味道,茧绥说像他的信息素。
岑骁渊刚往前迈了一步,小灰已经冲上来,张开满嘴尖利的獠牙扑向他!
外面还在下雨,茧绥在浴室洗澡,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沿上,什么都听不真切,他以为小灰和往常一样蹲守在门外。
岑骁渊没怎么费力地躲开了,那狼冲得太猛,直接蹿到雨幕里,浑身湿漉,两眼发光。
岑骁渊跟着走出去,头发瞬间被打湿,紧贴着面颊,高挺的鼻梁上斜斜滑落雨珠。
小灰警惕地后退一步,岑骁渊轻笑一声,“怎么就这么着急找死呢?”
那只狼又开始嚎叫,一声一声,融在雨幕里。
茧绥这回听到了,浴室里,困惑地朝外喊了一声:“小灰?”
“你不想我带他走?”
此刻,岑骁渊对着一只动物、一只野兽,眼神里充满偏执的敌意。
“你们所有人都在阻止我,都不想我带他走!”
小灰这回没有夹着尾巴逃窜,而是同样发出阵阵低吼。
岑骁渊的拳头紧握,双臂在颤抖。
茧绥的弟弟并不像短讯里所展现的那样对茧绥毫不在意,相反,他在意的不得了,不然不会花费心思将他哥藏在这种地方,不会安置好一切。
就连缘余也一样,尘燃离开后的几天,缘余还在。
岑骁渊想过不然就在这里解决了这名劣质Alpha,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是个威胁,茧绥一直在为缘余作出让步。
岑骁渊心底的醋坛灌了一缸又一缸,最无力的是,他只能用威胁,只能用缘余做筹码,把茧绥拴在自己身边。
现在不一样了,是他先找到茧绥。
是茧绥太不小心,被他找到了。
他有权利……去毁掉。
毁掉什么?
“茧绥,你浇水浇得太频繁,苗会死的。”
缘余还在的那两天一直在帮茧绥看着那片蔬菜地。
因为茧绥失败了太多次,他难免要操心一些。
茧绥有些挫败:“我就是……想看它发芽。”
“会发芽的。”缘余安慰道,“你都这么用心了,它会发芽的。”
毁掉什么呢?
毁掉茧绥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他的存在,他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他出现在茧绥的面前,就只会令他痛苦。
“小灰?”
茧绥的声音近了一些,他推开了浴室的门,向外张望。
岑骁渊蹙眉,扭头的瞬间,那只狼扑咬上他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啃下一口。
岑骁渊闷哼一声,一脚踹过去,小灰飞出去,重重跌落在草丛里。
血液顺着手臂一滴滴地往下落,又在雨水的冲刷中变淡、消散……
即便如此,岑骁渊还是控制着信息素外泄,嘴巴里的糖果发苦,吞咽下酸涩,喉咙发痛。
苦话梅、苦话梅。
公众号:与光同行呀
他尝到独属于他的坏果。
春意夏
写得很爽的一章
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小灰没死,啵啵啵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见!
69.哑巴
茧绥被迎面打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匆匆换了衣服跑出来,小灰已经一瘸一拐地爬上大堂的台阶。
茧绥大骇,往四周张望,什么都没有寻到,唯有淡淡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外面的雨势稍微小了一些,茧绥顾不上其他,连忙查看小灰的伤势。
狼崽呜咽了两声, 脑袋迅速往他怀里扎,看样子是疼狠了,止不住地朝主人撒娇。
雨还在下,深邃的夜幕笼罩在一方小小的院子,有些人来过,却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隔天一早,雨完全停下,屋瓦上滴落堆积的雨水。
屋子里只拉了半扇窗,由于担心小灰,茧绥到后半夜才睡下,也没有睡安稳,眼下被阳光一照,便醒了。
小灰难得被允许上了床,就躺在他的脚下,闭着眼睛,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太好了。
它还活着。
茧绥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什么,身体又紧绷起来,掀开被子刚要下床,一扭头,小灰睁着那双灰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狼崽挣扎要起,被茧绥按了回去,温柔地摸了摸脑袋,“我不会有事,你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想、想接你去我弟弟那里住一阵。”
小灰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总之安静下来,发出几声微弱的吭叽。
茧绥去找尘燃的小弟们,核对昨晚的情况。
小弟都表示昨夜没发现任何人进出,夜里倒是听到几声狼嗥,但小灰向来喜欢瞎叫唤,他们就没当一回事。
黄毛一脸紧张地问:“大哥的哥,昨晚是出什么情况了吗?”
茧绥张了张口,犹豫着说:“小雨隹木各氵夭卄次灰被人踹了一脚。”
黄毛怒:“谁这么缺德,连狗……狼、狼都敢……不对啊,哥,这不对啊。”
茧绥没吭声,默默与黄毛对视,这帮人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一个大活人出入庭院,还把一只狼伤了,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茧绥在这里住了小半年,知道其中缘由的人少之又少,就连看守的小弟也不清楚,只以为是院子里进贼,需要严加防范。
他们这帮做打手的,向来大大咧咧,不然也不会大小伤不断。给人做保镖,则是头一回,难免生疏。
茧绥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想把小灰送走,送到尘燃或者缘余,随便哪个人身边都行。
小弟们虽然不解,但也依言去联系了。
“那个,茧哥。”
三天后,黄毛面如菜色地回来,茧绥不要他叫自己“大哥的哥”,但黄毛还是坚持上下级关系不能乱,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个新称呼。
“缘哥说那狼可以领过去给他,至于大哥那边……”黄毛吞了吞口水,“我们暂时没联系上。”
茧绥将果盘里最后一颗话梅糖咬碎,满嘴的糖渣割疼舌头上的软肉。
“你和我说实话,是没有联系上还是出了什么状况?”
第二次坐上那辆充满煤油味的汽车,从“垃圾场”路过时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冬天过去,春天复苏,那些曾经在路边死去的人全部消失了,余下是还活着的,他们用身体扑挡,用口水表达情绪,拦在过道边,拳头砸在玻璃窗上,一下不行再一下,总有一道力能让车窗碎成蜘蛛网。
茧绥就坐在车里看着,没有吭声,也无法表露出过多的害怕。
曾经有人一下下敲打玻璃,踩着宿舍的窗沿,想要他把窗子打开。
他打开了,任由那人侵占自己的空间。
反抗没有用,顺从也没用。
他这个无用的人,每每在对抗之中都只能落一笔败绩。
开车的黄毛说别看这车破,可扛造了,哥你可别害怕,看我撞飞他们这帮煞笔。
茧绥紧抓着扶手,说,撞飞就没必要了吧,我也要飞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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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一如既往的热闹,牛羊赶在屠夫身前,还有卖各种土药方的老农,新鲜的蔬菜水果夹杂着海腥气。
C区近几年的发展很快,大概是穷苦的那一拨快要死绝了,留下来的,是尚且有能力维持温饱的人。
茧绥压低了帽檐,随着黄毛进入地下城,这一回入口又不一样了,黄毛留在上面接应,他跟着领路的人进去。
明明是白天,通体灰暗的地下城却烟雾缭绕。茧绥忍不住呛咳了几声,领路的人嗤笑一下,茧绥敏感地忍下咳嗽,打量那人的背影。
这是个相当眼生的面孔,不是尘燃手底下的人。
等到了地方,茧绥看到一个很瘦,手臂上有纹身的背头男。
男人叼着一根烟,朝茧绥一眯眼,冲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就是尘燃他哥?唔,是像,很像。我当初就在想,那画像看着眼熟,像,实在是像,和尘燃就有个三四分像,和你,那简直一模一样。”
他说的是岑骁渊当初在C区寻人时布告的画像。
“那小子最近惹上大事了,你知道么?”
男人翘起二郎腿,直入正题。
“我们下面一共三个小场,大哥偏心,给了尘燃那小子两个。
“尘燃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人嘛难免飘了点,但这回他惹的祸,可太大了。你知道不?他背着我们藏了个人,现在有人管我们来讨了。”
“尘燃现在在哪里?”茧绥问。
“放心好了,绝对安全,但是需要你的配合。”男人双手交叉,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当然,这事全凭自愿,我们不搞强迫那套。”
“只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这话您应该听过?”
他用了“您”,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尊敬。
茧绥一直知道尘燃是在给人当手下,替人办事,早几年更是从阎王殿走了一遭,才上升到如今这个位置。
这也是他一直反对尘燃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始终是他们任人摆布,过没有明天的日子,尘燃才十九岁,人生刚刚起步,本不该如此。
可他们出身在C区最破烂的贫民窟,每一个摸爬滚打的雨隹木各氵夭卄次昼夜,每个睁眼的天明都如同恩赐。
茧绥说:“好。”
男人反而愣住,“我还没说你要配合什么……”
“无论什么都好,只要尘燃能回来,就都好。”
茧绥说。
他的命运从不掌控在自己手里。
他已然习惯。
男人叫人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茧绥的眼睛。
“我的人会将你送离C区。”男人说。
黑暗里,茧绥点了点头。
“……你知道自己即将去哪里吗?”男人忍不住多问一句。
“不知道,都可以,我逃不掉的,我逃了会拖累我弟弟。”
男人沉默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茧绥的脑袋,像对待小辈,“你们兄弟俩倒是有情有义,不过可惜了,老大只认利益不认义气,岑家给的太多咯。”
茧绥抬起被黑布蒙住的脸,“你这算泄密吗?”
男人笑了一声,“是个人都知道了,A区那帮人这回阵仗搞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不过是普通人不在意,谁和谁打,谁吞了谁的地盘,和他们有屁的关系,还不是一样讨生活。”
“行了,上路吧,尘燃只是被上头扣下了,人好好的,等你到了那边,自然就放人了。”
##
离开C区是坐船,黑布蒙在眼睛上茧绥什么都看不到,比以往都要脆弱,做什么事都需要别人帮忙,扶上扶下。
伺候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Beta。
茧绥每次都和对方说谢谢,那人却一句话不说。
“你是不是哑巴啊?”
这船开了好些天,怎么都不见靠岸,他太无聊了,扬着脑袋,下颌尖尖的,头发微微弯,小狗一样探着脖子问那名Beta。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正好,我也是个瞎子。”他话音刚落,那人推他一下,茧绥问,“你干嘛?”
“我就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走到哪里都需要人跟着,不然就会摔倒,不是瞎子是什么?”茧绥说完,半晌,又说,“你偷看我上厕所吗?”
Beta发出了一声不太熟练地“啊”,茧绥听了,静了一下,“你说你没有?”
又换来一声“啊”。
“好吧,那你还没有那么变态。”
哑Beta又“啊啊”两声,比方才熟练些。
“你的声音和一个人有点像。”茧绥冷不丁道。
这一次Beta没有回应,大概不知道茧绥在说谁。
“不过那个人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他不是哑巴,也不是Beta。”茧绥说,“你是。”
过了一会,茧绥又道:“谢谢你啊,还帮我洗手,下次能不能直接告诉我香皂的位置?每次我都找不到,还以为你给藏起来了呢。”
哑巴说:“啊。”
茧绥歪过脑袋,“你说你没有?当然了,我相信你,是我太笨了,我下次争取找得到。”
又过了不知多久,可能几小时,也可能一整天。
茧绥在静悄悄的船舱里抬起手,手指刚要触碰到黑布的结扣,一只手拦下了他。
茧绥说:“真不好意思,又被你发现了。”
哑Beta没有吭声,只是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下去。
“我饿了,你要喂我东西吃吗?”茧绥问,“我今天不想吃盐水菠萝,嘴巴好痛。”
他刚说完,有指尖碰到茧绥的唇角,带茧的手指像粗糙的盐块,浸在伤口处,沙沙地疼。
茧绥“嘶”了一声,哑巴瞬间无措起来,“啊啊”叫唤两声。
海水拍打过甲板,船舱轻微晃动,有微弱的光渗透进来。
此时是白天,茧绥却无法感知。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没必要如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茧绥仰起头,阳光落在黑布上,他说:“你为什么踹我的小狗?”
春意夏
明天见
70.活该
好一会儿,离他很近的地方,岑骁渊声音沙哑:“是它先咬了我。”
茧绥:“……活该。”
果盘里少了一颗话梅糖,小灰的獠牙上沾有血迹。
最终,他还是被Alpha找到了。
身份被识破,岑骁渊干脆不装了,“你养了一只狼,你说你从不养宠物。”
“我以前是没有养过,但现在养了,它很听话,从不乱咬人。”就连对着江宜晚,小灰也仅仅是呲呲牙,从没动过真格。“你差点把我的小狗踹死了。”
“它没有死。”岑骁渊颇为阴郁地开口,“岑点心,我还比不过一条狗吗?”
“我不姓岑。”
“……况且那压根不是狗,你胆子可真大,狼都敢养了。”
“那就是我的小狗,我捡到的,还给它起名了,我说它是它就是。”
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岑骁渊说一句,茧绥能顶撞出十句,黑布遮住了眼睛,他的表情也隐下了一半,再不见畏惧的神色。
岑骁渊静了一瞬,在茧绥讲出下一句之前,手指探进他的嘴巴。
“是你先逃跑的。”
仗着茧绥的舌尖被抵住,无法说话,岑骁渊一顿输出。
“是你又一次丢下我,你把你弟弟买给你的那件衣服带走了,怎么不把我也带走?”
“是它先咬我,咬在我的胳膊上,咬两个洞出来,我只是把它踹走了!难道我要站着不反抗吗?那你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茧绥,你这个人没有心,就会关心你的狗,那我呢,我就是活该?”岑骁渊又气又恨,一字一句在他耳边,“我怎么样了,你不问问我吗?”
茧绥回答:“你还活着,还会装哑巴,装Beta,把我当傻子一样骗。”
岑骁渊:“……”
气氛不太妙。
茧绥又说:“我能解开眼睛上这块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