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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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27章
一群武士道高手在山林里PK,天上乌云蔽日,山间静默无声,唯有些许鸟叫,声音令人发寒。

山风飒飒,浓雾缭绕,武士们抽刀拔剑,相对而立。

其中一名面带黑巾者身姿尤为魁梧,双目半阖,却暗藏杀气,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大放群招,置人于死地。

这是老爸镜头里的场景。下面再来看看镜头之外……

我脱了外套,穿着露臂背心,率领十几个群众演员和场记,手里提着塑料桶,桶里放着刚开封的干冰。我们绕着镜头,漫山遍野飞奔啊飞奔——这就是山林浓雾之由来。

剧务买了只猫头鹰,放在话筒远处,掐它脖子。猫头鹰难过的都快泪了,可是剧务另一只手里抓着最爱的田鼠——这就是苦逼鸟叫之由来。

树林上面架设着钢丝,钢丝上铺着遮阳网。两边各一个场记,手里拿着绳索。老爸大手一挥,两个小伙子一路狂奔,将原本卷成一团的遮阳网迅速扯开——这就是乌云蔽日之由来。

所以说么,拍电影真心是我们臭男人的干活,对体力耐力都有极大考验,女人干这个真得累死。

然后,武士们群殴的场景要开拍了。老爸是个中国人,特爱武侠片里轻功那一套,于是偷梁换柱也想让武士有这腾空挪移的功夫。想法是不错,拍出来也很扎眼,但我们这批手下就有苦说不出了。

每个男演员,再瘦也有一百四十多斤,还得吊那么高,这一条绳子后面起码得有四个壮士一起拉。现场共有十多个男演员,撇去不飞的,我们也得叫上片场里所有的男性同胞才能让他们飞得动、飞得潇洒。

我作为副导演,也没得偷懒。

开拍前,我将全片场四十多个壮士叫到一起,每人半瓶清酒。

大家喝完清酒,精神大振。在我的带头下全部脱去上衣,赤膊上阵。

等大家四个四个拉好绳索,导演一声Action,我大吼一声:“壮士们,跑!”

这么多人一起跑起来,每个人手上都有几十斤的重力,个个肌肉凸起,脸色通红,满头大汗。

镜头外的场面比镜头内的更壮观!

倘若你觉得这样就算完了,你就把我老爸看得太善良了。我老爸的出名,除了他的作品卖座,还有他的工作态度严苛。所有镜头都要孜孜以求,非地拍得完美才行。于是一整个下午,我们这群壮士就光是跑着拉绳了,跟纤夫似的。

预备,唱。妹妹你绑上头,哥哥我地上走,恩恩爱爱,威亚荡悠悠~

爸你妹呢

这天晚上,我几乎是扶着墙回的宿舍。看到晚饭,尽管香气扑鼻,肠胃嗷嗷待哺,但连提筷的力气都没了。

坐在地上,扒下牛仔裤,绞出半升汗水。我仰起头,巴巴的看向黎安:“师父,我瘦了吗?”

黎安扯下面巾:“双下巴收回去一点了,继续坚持。”

我摸摸脖子:“嗓子疼,快喊破了。”

黎安:“做导演确实辛苦。”

我:“就是,包工头的干活。跑了一下午,比NBA球星还累呢。你们倒是爽,飞上飞下的,还舞刀弄枪。”

黎安笑了一声,也不说话。豁然把上衣脱了,露出后背。

我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古铜色宽厚的后背上,红痕斑斓,深刻处甚至隐隐透出血丝。从那纤细的刻痕上看,应该是吊威亚给勒出来的。

我呆滞的看着那些伤口:“你身上穿着盔甲呢,怎么也勒成这样?”

黎安淡然道:“一百几十斤就靠三根钢丝吊着,这样已经是伤得轻的了。”

我:“是不是武术指导没帮你吊好啊?”

黎安摇头:“我们吊威亚的情况都差不多,只是大家都忍着不说罢了。”

我点头:“都是壮士。咱们都是斯巴达。”

我:“师父,我去女孩儿们那边要点药水,给你涂涂?”

黎安:“不用。抽根烟就行。”

我:“背上伤口裂着,你不疼么?”

黎安失笑:“跟牢里比起来,这算什么?”他摊手过来,拍拍我的肩:“去洗澡吧,师父抽完烟,给你捎点晚饭过来。”

我应了声:“还有双汇,别忘了。少抽点,那烟呛口呢。”

洗完澡,一边吃饭一边让黎安给我涂爽身粉。

涂完又干了一炮,才睡得觉。

这宿舍是板房结构,我不敢喊太大声,只能捂着被子哼哼。黎安体力很好,拍了一天的戏,穿了一天几十斤重的盔甲尤有余力。我就不行了,直接□得睡过去了。

第三天又是卖劳力的一天。而且因为日本北部气温骤降,我早上起来就一个劲的打喷嚏。走出宿舍,用气温计一测,竟然到了零下。

昨晚在我□晕过去的时候,片场下起了大雪,飘飘扬扬的大雪将大地众生披上银装。早上起来,雪面有一脚背厚。遥望白雪高山,银色冻湖,风景绝佳。

我看了一下片场,已有不少工作人员出来干活了,个个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哆嗦着脚跳来蹦去。

过了一会儿,老爸也出来了。看到眼前的雪景,脸孔上全是赞叹的神情。他的双眼盯着空中飘飘摇摇的雪花,好像陷入了思考。我知道,他一定又想改剧本了。

看着老爸,我突然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一年我住的城市也下雪了,学校放学后,我坐在教室里等着家长来接。平时来接我的都是我的阿姨,不过这一天,当老师叫到我名字的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却是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子,那是我爸爸。

我的老师第一次见到我爸爸,吃了一惊:“你是李嘉图的哥哥?”

老爸摇头:“我是他爸。”

老师:“咦,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过去来接嘉图的可不是你呀。”

老爸:“我一直在外面工作,没空照顾孩子。”

眼看注目过来的家长越来越多,老爸皱起眉毛:“老师。我可以带嘉图走了吗?”

老师这才放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嘉图,你爸爸来了。快去。”

我走了几步,就被老爸一把抱起来了。

那时候觉得我爸老高了,被他抱在胳膊上,跟坐在云朵上一样。

我(呆):“哥哥?”

老爸:“叫爸爸。”

我(呆):“爸你妹呢~”

老爸怒了,朝老师吼:“小小年纪满口粗话,这是哪儿学的?你们这些老师怎么教的?”

老师:“粗你妹呢不就说了声你妹吗这也算粗话你高尚妹呢我们老师咋了老师拿那么点你妹的工资还想你妹的怎么教?!”

老爸:“……”

老爸抱着我走出学校,外面飘着大雪。我抱着我爸脖子,伸手去接雪花。接完雪花,再把雪花拍我爸脸上。

老爸一边被我拍的脸颊粉红,一边笑:“嘉图,喜欢下雪么?”

我(呆):“美女……”

老爸左顾右盼:“哪有美女?”

我抱着我老爸的脸吮了一口:“老婆我爱你。”

老爸(傻):“……”

简而言之,那天我老爸拆了年级主任的门,成为全校小朋友的偶像。

回忆完毕,看到老爸几十年如一日的俊脸,我颇有点怀念从前可以被他托在手上的日子。看到一片雪花落进老爸的领口里,他打了个冷战。我不禁走上几步,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老婆,天气冷,要记得戴围巾出门啊。”

老爸:“你喊我什么?”

我忙摆手:“口误,口误!掌下留人!”

老爸:“啊——哒!”

副导演被总导演KO的场景,在片场可谓见怪不怪。无论老爸使的是般若掌、伏虎掌、还是降龙十八掌,工作人员都一律无视。唯有一人除外。

此人便是日本摄影师,山下英莱。

山下英莱手中摆弄着摄像机,远远看着好像两兄弟打闹一般的李钟南和李嘉图,一贯和气的脸略有些紧绷。

他想埋下头去专心工作,把摄像机的部件都维护一遍,可是远处雪地上传来的大笑声却不绝的传入他耳中,饶得他心乱。

山下英莱毕业于日本早稻田摄影系,是学校的杰出毕业生之一,以一贯的沉着、冷静、坚毅著称业内。可是现在,这位毅力惊人的摄影师却生平第一次出现了静不下心来的状况。手中调适着机器,心思却根本不在此处,甚至连设备都给调错了。

他心中暗叹一声,不再强迫自己工作。他摘下帽子和手套,双眼无神的蹲在地上。

真子走过来,看到哥哥从未出现过的状态,好奇道:“哥哥,你怎么了?”

山下英莱用手在雪地里划了两下,突然轻声问:“真子。我们的导演和副导演,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关系很好?”

一刀西来

真子跟随哥哥的目光看去。

白雪皑皑的片场中央,大导演李钟南正高举手臂大放如来神掌,副导演李嘉图则抱着脑袋挨揍。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后,大导演手酸了,休息片刻。副导演刚想溜跑,又被一把抓回继续挨掌。

片场里的人都知道,大导演李钟南一旦工作起来绝对是个拼命十三郎,凶神恶煞霸气侧漏,唯独对这个副导演有些特别。

特别凶残。

副导演稍有做错事,大导演必然拳脚相加。但这种关系却在无形之中显露出李嘉图在大导演心目中的特别。

此时不比后世那个互联网连贯全球的年代,这时的日本电影圈和欧美电影圈还是相对独立的,各有各的明星系统,各有各的知名导演。至于导演们个人的隐私八卦,也止于在各个地域传播罢了。

正因为如此,片场内的日本工作人员,大多数都不知道李嘉图是大导演李钟南的亲生儿子,甚至连李钟南的婚姻状况,也是个迷。

山下英莱对李钟南导演神往已久,好不容易得到共事的机会,本来是很想在大导演面前表现一番的。结果工作几天后却发觉大导演对自己这样的知名摄影师毫不在意,反而对那个二十多岁、什么都不会的年轻副导演关照有加,不禁心中郁闷。

好在山下英莱多年的教养令他拘谨内敛,将一切情绪包涵在心底,唯有面对自己的亲生妹妹时才流露出一丝痕迹。

两人远远望着。

真子:“大导演一直很关照副导演呢,每天都会让助手把工作任务仔细的交代给副导演听,副导演有清楚的地方,大导演还会详细讲给他听。按道理,除非是非常中意的人才,导演们一般可是不会这样耐心的带学徒的喔~”

山下目视远处肿脸的李嘉图:“真子,副导演那么年轻,是谁安排他做这份工作的?”

真子摇头:“不知道。不过听说李嘉图资历很浅,制片人本来不肯用他。是大导演打包票才被安排成副导演。大导演和副导演都是大帅哥,来这个剧组果然是来对了~!”

山下:“李钟南导演从未提拔过新人,这次为什么要破例呢?”

真子:“哥哥,你怎么了,为什么对副导演的事这么在意?”

山下:“不,没什么。”只是有些羡慕他。

真子惊愕:“哥哥,难道你也想做导演?”

山下失笑,戴好手套,重新开始认真调适手下的机器:“不,我不想做导演。我这辈子的梦想是成为最好的摄影师,为世上最好的导演拍出最好的电影。”

真子:“哥哥,什么都想做得最好,这样很累呢。”

山下弯下腰,通过镜头默默注视那个修长的身影:“真子,你知道我的性格。一旦认准目标,我绝不会轻言放弃。”

一场鹅毛大雪果然给老爸带来了新的灵感。

他渴望在影片的最后一幕,将雪的至纯,与兵器的至诡,雪片的至柔,与武士的至刚结合起来,用这场意料之外的大雪,反衬出一切武道的暴戾和抛却武道后心灵的宁静。

将重要一幕拉到前期投拍的事件,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是极正常的。尽管此时男主角和黎安两人还从未搭过戏,彼此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却要在镜头内表现出生死兄弟的情谊。这对黎安而言无疑是一次巨大挑战。

这场戏主要为打戏,趁武术指导辅导男主角与黎安的打斗动作时,我也在旁帮助场记架设巨大的鼓风机。我们租用了铲雪机收集到近一吨净雪,当拍摄需要时,就用鼓风机将雪片吹向片场,营造出漫天暴雪的惊人景观。

为了将激烈的打斗拍摄得更加逼真,黎安与男主角全部真空上阵,在盔甲之中只穿薄薄一件衣衫。这在摄氏零下的环境中,极为受罪。

我看男主角的脸都冻的发青了,连忙招手叫化妆师:“来个化妆师,给他补妆。拍粉!脸色这么青,别人还以为我们拍僵尸大战呢!”

黎安也冻得不轻,不过他毕竟不同于一贯由专人服侍的男主角,尽管寒风瑟瑟,他却风采不减。白搜搜的脖子露在空气中,也不缩缩。

我看着他粉白的嘴唇,很心疼,趁众人不注意,把他手捞过来塞进羽绒服里:“师父,暖暖再打。要喝酒么?我给你搞瓶酒来吧。”

黎安点头:“好。有点熬不住了。”

我:“干嘛不穿大衣呢,我等会就去骂管后勤的。”

黎安指着肩上两块巨大的铠甲:“这玩意儿,塞不进去。”

我:“折断它,再塞进去。就像当初你折断我的小鸟塞进牛仔裤里。”

黎安垂眸看了一眼:“没断呢,昨天刚撸过。”

我感伤:“每个胖子上辈子都他娘是折鸟的天使。”

黎安:“天使没性别的,没鸟呢。”

我:“天使自己不就是鸟么。上帝之鸟。”

黎安:“……”

灯光、道具、设备全部到位后,最后一幕终于开拍。这回只有两人需要吊威亚,拉着钢丝跑的事情终于轮不着我了。

天上雪花飘摇,地上血光冲天。

两名黑衣武士飞檐走壁,腾挪跌宕,忽而同时抽出佩刀,暴喝一声劈到一起!刀刃森寒,刀法犀利,两名超级武士的碰撞,激起一片刀光剑影!

这一刀是蛮横的一刀,暴力的一刀,命运的一刀!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刀西来,柄少半边。

“嗖——嗖——嗖——”

我眼睁睁看着男主角手中的刀柄断裂,刀刃擦着黎安胳膊划圈而去,插入远处高大数十米的雪松中。

刹那间,片场里静的几乎能听见雪片飘落的声响。

我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向黎安的胳膊。

“咔”的一声,盔甲断裂,掉落在地上。黎安里面穿着棕色衬里,此时袖子被当中划开,血液像洪水一样激流出来,转瞬间染红了他大半只胳膊。

我首先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医生呢?快给老子过来!”

男主角早已愣在当场,瞠目望着黎安的手臂,连道歉都忘记说。我一把推开他,蹲下撕开黎安的袖口。

顿时,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淋淋的展露在眼前。

我屏息碰了一下黎安手臂,他立刻微不可察的一颤。

我:“师父,忍着点。”

黎安动了动手,推了我一把:“别看。去旁边呆着。”

总导演

医生来了,蹲下给黎安处理伤口。我把负责道具的人一脚踹进了男厕所,锁上门。

从厕所回来后,我想凑过去看黎安的伤口,可是三番四次都被他用另一只手臂挡了回来。我有点恼火:“让我看看!我不晕血!”

黎安不理我:“医生,给我包扎起来吧。有没有止痛药?”

医生看他:“止痛药是有,但我现在并不建议你用止痛药。你最好还是到医院里接受正规的治疗比较好,伤口很深,差一点就割断大动脉了。”

黎安点点头:“快点打包。”

我怒:“师父你干什么?让医生带你去医院!别拍了!”

黎安淡道:“小伤。别延误拍摄进度。”

我:“那就让别人先拍!你的戏份押后!”

黎安:“押后雪景就没了。导演不会同意的。”

我一听更火了,转过身就想跑去和老爸理论。黎安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他另一只胳膊因为拉伸疼得抽痛,却还是跟我说:“嘉图,别闹了。真的不要紧,师父心里有数。”

我皱眉:“真的吗?”

黎安:“骗你就让你操。”

我顿时心中大定:“那好吧。让医生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了,你再试试能不能拍。不行就上医院,别扛着。”

黎安握着拳让医生包扎,点头道:“放心吧。”

包扎完毕后,他举起手臂动了动,示意导演没事,可以继续拍摄。我看他脸色不变,也就放心了。

男主角是日本影星,虽然在外名声很响,但是误伤同事的事实还是让他不停的向黎安鞠躬道歉。黎安表现的很大度,摆手说自己没事,让男主角放松的继续拍摄。

老爸皱眉看了黎安半天,才挥手示意,继续刚才的戏码。

黎安更换了盔甲,重新佩刀上阵。尽管手臂上裂了那么大一条口子,但他挥刀劈砍的动作却毫不生涩,与之前一样行云流水,霸气十足。

老爸看了,在监视镜后面直点头。

黎安在片场内拼杀,那大刀霍斧的动作看得我直跳眼皮,恨不得刚才那一刀是砍在我臂上才好!

老爸正坐在监视镜前专心致志的查看拍摄状况,不知怎地竟好像知道我的焦躁。他头也不回,伸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我的后脑勺。

我好久没被他摸过脑袋了,有点发愣。

他的手掌又摸上了我的脸。拍两记,还扯起我的脸皮弹了一下,肥肉荡漾,疼得我龇牙。

我捂着扯红的脸怒瞪老爸,老爸却回了个一边玩儿去的手势。

我凸。

殊不知这一切,都落入了摄影师山下的眼中。山下看向我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尽管黎安如此卖力,拍摄却并不顺利。拍了几条,都成NG。原因是刚才伤了黎安的男主角,尽管打戏经验丰富,却因为顾及到黎安身上的伤,不敢使出全力,使得动作看起来分外僵硬,好像掺了水的假酒一样味道不正。

老爸也是心狠的,明知黎安受伤严重,依然要求完美,将这一幕镜头反复拍了十多遍,才最终点头PASS。

这时距离黎安受伤,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

老爸点头的瞬间,原本气势很足的黎安,突然全身一垮,几乎摔在地上。

他皱眉用刀拄着雪地,稳住身体,眉头紧紧绞着,脸色比雪还苍白。

我早就站不住了,飞跑过去托起他的身体,让他将重量倚靠在我身上。他的头吃力的搁在我肩膀上,气息喷在我脸颊。

尽管此时的气温比冰点还低,下了片场的黎安却是满头大汗,每呼吸一次都喷出喧腾的雾气,喘得很厉害。

医生卸了盔甲重新给他包扎,刚才才包扎上的厚厚绷带,已经被血水浸染。让人惨不忍睹。

我又心疼又愤怒:“师父,你骗我!”

黎安疼得哆嗦,说不出话。

我:“敢骗我,我操定你了!”

黎安:“……”

在刀伤和感冒的重重压迫下,黎安终于壮烈的倒下了,医生让人将他抬上车,送到最近的医院治疗。我生怕黎安血流得太多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却安慰我说,黎安身体很强壮,伤口其实也没看上去的那样严重。

黎安被车送走的时候,我往车上爬,想一起去。结果却被老爸一把扯了下来。

我怒吼:“爸你干嘛呢?媳妇上医院生孩子呢还不让我跟着!”

老爸:“你让他生个给我看看!”

我:“血流太多,生不动了。老爸你让开。”

老爸:“你看你这个毛毛躁躁的样子,哪里可以当导演?导演要领导整个片场,不能因为私人的问题延误集体的进度。你是李嘉图,更是副导演。我们下面还有工作要做,没时间给你陪老公。”

我:“他是我媳妇儿!”

老爸:“他是TOP,你才是媳妇儿。”

我:“他刚才答应给我操了!”

老爸:“老爸不信。嘉图,要开工了,别闹。”

我:“我要上医院,剧组的事让别人看着,我不管了!”

老爸怒了:“李嘉图,你都二十五了,不是孩子!你要老是这个样子,不负责任,任性妄为,永远也成不了大器!”

我当时心中正为黎安担心,什么话也听不进,爬上车子就走了。

车子开出十多米,我才想起来回过头,透过车窗往后看。

漫天大雪之下,老爸瘦削的身影孤独的立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极为渺小。我是直到这个时候才觉得,原来老爸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有妥协隐忍的时候。就是面对我的时候。

他站在那儿,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离开,身形久久不动。

我目视他越离越远,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忽然拐了个弯。我看不见他了。

总导演和副导演一起走出去,回来的却只有总导演一个人。面孔虽然平静,神情却莫名的低落,山下英莱看在眼里,心中莫名产生酸疼的情感。

他看到李钟南颓然的坐在座椅上,摸出雪茄开始抽。

过去一直觉得李钟南十分年轻,外表看上去好像只有三十岁出头。只有今天的李钟南是不同的,岁月的侵袭终于忍不住泛了上来,在他眼角落下浅浅的皱纹。

趁片场工作人员都在准备的时候,山下英莱放下手中设备,来到了李钟南的身边。

山下震怒了

山下:“导演,摄影机都架设完毕了。”

李钟南根本不看他,随意点了下头:“知道了。辛苦你了。”

山下看着李钟南夹烟的手。苍白骨感,指间有薄薄的茧,是多年夹烟夹出来的。他说:“导演,我们这两天拍的都是重头戏,大家都觉得很累。如果可以,不如让大家今天早点放工,回去休息吧?”

李钟南疲惫的按了按太阳穴:“是吗?才开拍没几天就喊累?现在的剧组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山下点头:“剧组里有很多新人,大家还不习惯您的导戏速度。何况今天还下雪了,工作也受到了阻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