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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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47章
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挥动拳脚,将同样失去冷静的我狠狠掼倒在地!

他满眼血丝,太阳穴外涨,头上青筋爆绽!他掐着我的脖子,怒气勃发的吼道:“李嘉图,你这个罪魁祸首!小人!畜生!左冷禅将你视如兄弟,你却亲手把他推入险境!你怎么还有脸说他不会死!!!”

我差点失去呼吸,双眼暴凸,哑着喉咙:“放开我……”

脸上又是一拳!我痛苦的哀嚎,鼻腔瞬间挤满鲜血的腥味,满脸剧痛!

周围的人早已被陈少豪的狠劲吓呆了,一时失去反应。这时看到我满脸鲜血的惨状,猛然清醒过来,纷纷扑过来抓住陈少豪的手,将他从我身上拉开!

陈少豪的力气却惊人的强大,他死死掐着我的喉咙,浑身抽搐的吼道:“李嘉图,我陈少豪对天发誓!如果左冷禅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以命偿命!他若不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你给我记着!!!”

我终其一生,都忘不了陈少豪说出这句话时的眼神。

血腥,残暴,愤怒,还有那种无穷无尽,弥漫四肢百骸的绝望!

我的鼻梁被打断了,牙齿松动,喉咙里全是血。我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然而这一切都还比不上我此时此刻的心痛!

众人终于将陈少豪拉开,然而我却死鱼一样躺在地上抽搐,满脸鲜血,满眼热泪。

尽管我不甘被辱,但不得不承认,陈少豪说得对。

是我李嘉图的任性恣睢,害得左冷禅躺在急救室里,双腿骨折,生命垂危!是我愚蠢的大英雄主义,害得他忍受现在这样的痛苦,生死未卜,毁弃一生!枉他过去那样尽心尽力的照顾我,在我初到北京的时候收留我,在我恳求他入工作室的时候不顾自己意愿答应了我,在我非要跑去拍沙尘暴的时候,虽然知道其中有多少危险,还是义无返顾的为我冲锋陷阵!

他一心一意为我!而我,我却像个逃兵,只顾自己性命,逃回了镇上!!!

他当我兄弟,而我,我这个兄弟却是个孬种,混账!!!

我追悔莫及,内疚透顶!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像两把钢锯,在我的神经上来回切割,然而这还不够痛!

我想把自己杀了,我想把自己切成碎块,我恨不得替左冷禅承受一切疼痛和后果,来换取一刻的心安!!!

我泪流满面,懊恼的哭喊,双手紧紧揪住发根,像疯了一样抓挠自己,抓出一道道血痕!!!

人们在我身边惊呼:“你怎么了?天啊医生,他怎么了?!!”

我痛苦的抬起头,抓过陈少豪的手:“豪哥,杀了我,杀了我!!!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陈少豪却极尽轻蔑的看了我一眼,甩开我手,冷道:“我不杀你,你活该像现在这样痛苦。”

我流着泪,用脑袋一遍一遍砸向地面,直到被人架走。

幡然醒悟

左冷禅躺在病床上,四肢百骸失去知觉,就像全身上下的神经元都被剔除。

他感觉自己坐在车辆中,身前是在飓风席卷下翻涌澎湃的草海,身后是铺天盖地奔腾而至的沙尘暴,身边的陈少豪正在全神贯注的掌管方向盘,后座上的摄像师正手握设备赞叹着拍摄壮观的自然景象。

左冷禅皱起眉头,觉得有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他问:“少豪,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和嘉图他们汇合了?”

然而近在咫尺的陈少豪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连头都没回。

左冷禅疑惑的重复:“陈少豪?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陈少豪猛然回头,注视着他说:“我们已经和沙尘暴离得太近了,气压沙石都会让车辆出事故,得赶紧离开。”

左冷禅答道:“我知道。”

然而陈少豪却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指着前方,继续说:“你看,前方能见度越来越低,现在只能看到五米的距离,这很危险,如果有河流巨石,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闪躲。左,我们回去吧?”

左冷禅想点头,但奇异的,他竟听到自己说:“再等一会儿,素材太少了,多拍一些后期制作才有得挑。”

陈少豪看他一眼,没有忍心阻止他,而是叹着气继续开车。

事故就发生在短短一瞬间!先是车辆剧烈的颠簸,他看见自己猛然抓住把手,大声质问陈少豪怎么回事。陈少豪说:“糟糕,开进了石滩!”话音未落,车身一振,开始天翻地覆的翻滚。

左冷禅睁大眼睛,事故发生的极快,然而车内的一切却在他眼前出奇的放慢了速度。

车子缓慢的翻滚,车底朝上,车底朝下……

车内的所有物体都飞了起来,气囊打开,摄影设备四分五裂,玻璃碎裂……

他看到陈少豪放开方向盘,一瞬间的反应不是独自逃生,而是朝自己扑了过来。然而汽车翻滚的速度比他的反应更快,他刚解开安全带,一瞬间就被从打开的车门中抛甩了出去,满脸惊愕……

他看到自己将摄影师推出车外,接着天地倒悬,一阵剧痛。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喊:“冷禅——!!!”

然后一片漆黑。

虽然四肢不能动,但左冷禅这时候的头脑却比过去一辈子的都要清晰。人生中种种片段,仿佛一块块沉没在河床上的石头,忽然之间翻涌上河面。

高中时第一次遇到那个叫做陈少豪的少年,平生第一次见到长得如此标志的男生……

两人在课堂上折飞机,玩篮球,在考试时互相抄,被老师抓包时陈少豪凌然而出担当一切的侧脸……

他们在宿舍里偷偷摸摸的亲昵,尴尬至极的第一次,对方羞愧却担心的脸……

狂风暴雨时站在身前遮风挡雨的身躯,冷的哆嗦都不肯吱声的紧抿嘴角,僵硬却温暖的身躯……

两人在午夜压马路,玩游戏机,吃烧烤,喝酒玩牌飚车,日子过得没心没肺但却酣畅淋漓,没有压力只有青春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他们,每天都过得极快活,浑然不知往后的人生会有那么多烦恼。左冷禅沉湎在往事当中,回忆一幕幕在眼前浮现,几乎每一次快乐都是因为陈少豪。

他看到年轻时陈少豪自信阳光的笑脸,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触碰,然而指尖刚一探出,那笑容就淡了,散成灰烬。

左冷禅看着自己的手指,愣了。

有多少年再没见过陈少豪的微笑了?自从他北上打拼,昼日苦读,一心想写出震撼世人的好剧本,他已经很久没联系这曾经形影不离的情人。

他的心被剧本、电影和梦想填满了。他的眼里只有功成名就,只有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只有一个遥不可及的大剧作家的梦,他完全将情爱抛到了脑后。

然而生死关头,当生命到了终结的时刻,当他在生与死的边缘极力挣扎,他回首一看,才骤然发觉原来一直以来视为一切的梦想,竟是那么脆弱苍白!原来生命的意义并不仅仅追逐一个遥远的梦,还有近在咫尺、却未曾真正在意过的那个人!

出道前,豪情万丈说就算当明星也绝不离开自己的陈少豪!

当自己终结医生生涯,愤怒却无奈的陈少豪!

在北京,不顾身份屡屡上门求和的陈少豪!

生活困窘时即使被自己殴打也送钱过来的陈少豪!

为自己的剧作梦而退出娱乐圈组建工作室的陈少豪!

出发时鲜血淋漓也要一起上车的陈少豪!

翻车瞬间飞扑过来保护自己的陈少豪!!!

左冷禅突然一瞬间大彻大悟!

原来陈少豪的冷言冷语、诋毁中伤甚至超越常人的控制欲,不是分手后的报复,而是他不同寻常的保护!原来他的爱就是那样奇特,披着坚硬刺人的外壳,却包裹着一颗热烈滚烫、十多年始终不变的心!!!

他还是多年前那个笑容灿烂的陈少豪,他一直在他身边,从未走远!!!

左冷禅忽然全身颤动,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他一只脚已然迈入鬼门关,但求生的欲望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不想死,也绝不能死!

他还没有好好珍惜陈少豪的爱,他还没有和他冰释前嫌,他还没有和成为明星之后的他享受过一天的甜蜜时光!

在有限的生命面前,梦想突然失去了那璀璨夺目、迷人心智的光芒!左冷禅沉淀下浮躁的心绪,生平第一次抛开名利和虚荣,他才发现,陈少豪竟然就是那个他不想离开的理由!

他要和命运抗争,和死神抗争!他要活着,潇洒的活着,解脱梦想的束缚,为自己活着!

左冷禅眼睛微开一条缝,突如其来的光线令他头晕目眩。等到适应这久违的光亮,他才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一张比十多年前成熟很多的脸,但轮廓未变,炽热的眼神也没变。

他看上去好像欣喜若狂,全无过去的冷酷,他就那样趴在床边看着他,神情专注的像个孩子。

左冷禅被陈少豪握住手,两只宽大的手交握在一起颤抖。

“你终于醒了……”陈少豪的声音透露出一丝不稳,喉头更是有些哽咽,但他很快稳定下情绪,飞速按下床头按钮,让医生过来。

左冷禅动了动唇,气声说:“什么时候了?”

陈少豪用轻缓的声线回答他:“七天了。”

左冷禅:“我……还活着?”

陈少豪紧捏了一下他的手心,坚定的说:“有我在,你不会死。”

左冷禅左右看了看,又问:“大脚呢?”

陈少豪一愣,说道:“在外面。”

左冷禅轻轻皱眉:“在外面做什么?让他进来。”

陈少豪顿了顿,说了声好,起身走到外面。没一会儿,李嘉图就进来了。

乍一看,简直不认识。

李嘉图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衣裤脏乱,浑身上下像个乞丐,唯独一双眼睛显出神采。他“碰”的一声鲁莽的推开门,三步两步凑到床边,像个人猿泰山般吼道:“哥,你醒了!!!”

陈少豪皱起眉头,一把将他拉远:“你吵到他了!”

奇异至极!李嘉图在陈少豪手底下竟然出奇的老实,被那么教训也没吭声,而是憋屈的站得离床头远了三步,然后轻声唤了一声:“哥,你醒了啊。”

左冷禅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怎么回事,拾荒归来?”

李嘉图嘴巴一撅,鼻头耸动,双眼竟一下子流下热泪。他哽咽的说了两句,但胡里胡涂的谁都没听懂。正好医生和护士进来,他怕被人看到哭泣的怂样,于是往地上一蹲,用袖子遮住脸,肩膀直颤。

左冷禅不明所以,看陈少豪。陈少豪叹了口气,告诉他:“你昏迷七天,李嘉图就在门口等了七天,一步没离开过。”

左冷禅嘴巴张了张,又说:“剧组呢?他是导演,不拍戏了吗?”

陈少豪叹气,淡道:“他把剧组全扔了,一直待在医院。剧组还在那小镇上待着,等他回去。”

左冷禅摇摇头,闭上眼睛:“拿张纸巾给他,让他别哭了,丢人。”

很快,李嘉图擦干眼泪,红着眼睛看向病床,却没像过去那么多话。人高马大一小伙儿贴墙站着,恨不得把自己当成墙纸。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医生的动作,医生给左冷禅手背上戳一针,他就闭眼皱眉,医生给左冷禅整一下呼吸器,他就一脸肉痛恨不得以身代之。

医生检查完左冷禅的状况,说危险期过去,下面需要长时间康复治疗。腿骨损伤严重,但不至瘫痪,好好医治,还是能重新站起来走路。

左冷禅还很虚弱,醒了一会儿就睡了。李嘉图还想在病房里待着,但被陈少豪无情的赶了出去。

师父,我们分手算了

我出了病房,心中的担忧一去,身体上的不适立刻浮现。身体疲倦至极,肚子饿的发痛,两眼困到睁不开。我正想找点东西吃,突然副导演出现了。

我诧异:“你怎么来了?”

副导演还没说话,他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让他找来的。”

我一愣,侧头一看,竟是黎安。

我太惊讶了,黎安远在北京拍戏,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的工作一直极其忙碌,通告排的满满当当,我本以为圣诞节前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

我:“师父?”

黎安看到我的样子,并不吃惊。他轻声说:“累吗?”

我鼻子一酸,点了头:“累,饿,困。但我现在很高兴。”

黎安戴着墨镜,看不出神情。他说:“我先看看左冷禅的情况,然后找个地方睡。一起睡,我拍了一夜戏,才有空赶过来。”

我们俩都累得不轻,等黎安探望过左冷禅后,我们就在附近开了房睡觉,摊手摊脚的睡足八个钟头,才先后醒过来。

我醒来的时候黎安已经醒了,他刚洗完澡,搭着浴巾,滴着水喝果汁。

看到他的瞬间,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松弛下来,煎熬的情绪也有好转,露出多日来第一个微笑:“师父,想吃饭。”

黎安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一抬下巴,说:“吃饭前,我们先聊一会儿。”

我茫然:“聊什么?左哥的事儿吗?是我的错。那天我想去拍沙尘暴,就……”

然而黎安却打断了我,摇头:“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是他的事,是别的。”

我困惑:“别的?什么?”

黎安:“剧组的事。”

我:“剧组怎么了?”

黎安的语气很冷淡,让我感到不适:“你在医院待了七天,一步没有离开?”

我:“嗯。左哥急救,我担心的要死,就在门口守着。”

黎安:“你离开七天,剧组就停工七天,所有人员都在等你。你知道吗?”

他的语气很轻缓,目光却很尖锐。眼神既柔和又冰冷,让我捉摸不透。

我感到不耐:“停工就停工,有什么大不了?左哥生死垂危,天大的事,这时候哪还管的上剧组?”

黎安却说:“嘉图,你别忘了。你不仅是左冷禅的兄弟,还是《狼群》剧组的导演。”

我不屑道:“和兄弟比起来,剧组算个屁!”

然而接下去黎安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我意料。他看着我,一言不发,眼中却充满怒意。过去永远弥漫着温柔和包容的蔚蓝,突然一改往日的风和日丽,变得怒海起伏,澎湃跌宕。

和陈少豪不一样,黎安即便不说话,浑身的怒意也能让我噤若寒蝉。

相识多年,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这样情绪外露。

第一次是他妈妈急病过世,这是第二次。

我无法理解他的举动,只能震惊的看向他:“师父,你怎么了?”

黎安:“嘉图,你知道剧组停工七天,损失有多大吗?”

我错愕:“损失?吃喝住行,能有什么?”

黎安:“还有员工薪资,设备维护,后期滞留,院线违约。一个庞大的剧组停工七天,每分每秒都在烧钱。”

我:“那又怎么样?我自掏腰包给他们好了,我又不是没钱!”

黎安:“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拍案:“那是什么的问题?师父,你千里迢迢跑过来,怎么是来兴师问罪?!”

黎安突然长身而起,看着我:“李嘉图,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很久没有听到黎安连名带姓的叫我,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大。我认识的黎安从来都是言辞柔和的,从没这样冷酷过。或者这其实是他人格的一个面,但我从来没见过。

我看着他,瞪他。

黎安:“你忘了吗?你不仅是左冷禅的兄弟,更是整个剧组的导演!你的莽撞冲动让左冷禅受伤,你对他责无旁贷。但你不仅对他有责任,对剧组里的每一个人同样有责任!”

我也怒了:“左哥生死关头,我还要去管劳什子的剧组?你想让我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吗?!”

黎安:“李嘉图,三十而立!我们在社会中不再是自己一人,不能总是按自己的意愿来,为一时的情绪所控制!你随心所欲的性格在生活中可以是率性,但在工作里、事业上,这就是玩忽职守,任意妄为,舍本逐末!你只要还有一日是按这态度做事,就别想未来有所成就!因为你担当不起!”

我难以置信,黎安竟然这样声色俱厉的斥责我!

我:“玩忽职守怎么了,任意妄为怎么了,舍本逐末又怎么了?!我有的是钱,我玩得起!现在是我的兄弟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踩在鬼门关里头,难道我就不该陪着他?!是我害的他半死不活,我走了就不是个东西!在左哥的性命面前,其他东西都算什么?!”

黎安:“当导演算个什么,拍电影算个什么,既然这些东西这么不值钱,你何必为这些垃圾狂热那么多年,奋斗那么多年?!既然事业在你眼里无足轻重,你干脆在你父亲手下做事,何必跑到中国来发展,你我何必还要分开?!你干嘛不躲在你父亲庇佑下做一辈子大少爷,在美国随你玩好了。”

我暴怒:“黎安,你说什么浑话!我李嘉图是那种会寄人篱下的废物吗?!”

黎安:“一生为之奋斗的梦想既然都不算什么,你也不必再把什么导演梦挂在嘴边,因为你就是世界上千千万万个眼高手低、虎头蛇尾的白日梦者之一,你也不必害怕做什么废物,因为你已经是个废物。”

我震惊:“你,你骂我废物?!”

黎安:“空有一腔抱负,却没审时度势的头脑和气度。废物。”

我愣了足足三秒,赫然爆发:“你他妈!黎安!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咱们还谈什么,散伙!分手!你既然觉得我是废物,那我就是废物好了!你跟那种有抱负有头脑有气度的去结婚,老子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智商没有!要命一条!咱一刀两断!!”

说罢,我劈门而出,怒火焚烧的离开。

我李嘉图,这辈子都没这样暴怒过。我气愤黎安对我的斥责和教训,气愤他对我的态度,然而当我徘徊在十字路口,茫茫然不知该去医院还是剧组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黎安说的竟然全是对的!

他每一句话,都像重逾千斤的巨锤,一击一击沉沉敲打在我心上!我从未想到,我引以为傲的义气,原来竟是那么冲动的表现!

我快三十了,但我今天才第一次意识到这点,过去上头有老爸顶着,旁的有黎安昭罩着,我并未真正一个人承担过什么。而现在,沉甸甸的现实摆在面前,我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来去自由,我现在不仅是个男人,更是个撑起整个剧组的导演。我不仅要对左冷禅一个人负责,更要对整个剧组的每一个人负责。我抛开剧组停工不管的行为,和放任左冷禅在医院垂死挣扎,没有区别!

左冷禅和剧组,不是鱼和熊掌。我本可以两头兼顾,却在过去的七天里,完全忘掉了肩上的重担。

我的脸上还十足凶相,心里的怒意却已慢慢消散。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只好用手背擦了擦泪。然后跑到电话亭,给副导演打了个电话。

我哑声道:“喂,那谁,拿件衣服过来。”

副导演:“&T^@%^&!”

我:“我要是手边有衣服还找你干嘛?!少问了,别那么多嘴行不行!对了,昨天黎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是不是你给他打的电话?你好大的胆……”

副导演:“&T^@%^&!”

我简直想摔电话:“什么?陈少豪那畜生!不敢当面跟我讲就搬救兵!竟敢跟老子玩儿阴的,MLGB,他不想活了!气死我了!!!对,格子那件衬衫,别挑色儿了,赶紧滚过来!!!”

结果刚一挂电话,肩上就披来一件衬衫。我纳闷,咋那么快,结果一回头却是刚刚拍桌子瞪眼过的黎安。

我顿时尴尬,整了整面部表情,一脸凝重:“你还追过来干嘛,不想分手?披衣服就行啦?你得拿出点诚意。”

黎安面无表情:“怕你感冒。和诚意无关。你想分手,那就分手好了。”

我傻了:“你说什么?!”

黎安叹气,摇头:“这也能信,我看你这辈子都长不大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剧组。”

我(呆):“啊?”

黎安皱眉:“快点。外面很冷。”

我赶紧悉悉索索的穿上衬衫,爬上车。等到上车才发现这车竟然是副导演,他昨天开车送黎安到医院,结果黎安就把这车给扣下私用了!

刚刚还和黎安大吵过一架,他冷静却怒意蒸腾的神情还深深印刻在我的脑中,现在他忽然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让我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小心翼翼的侧头观察他表情。结果没有表情。

黎安目视前方,忽然开口:“看什么?”

我别过头:“没看什么。”

黎安:“还在生气?”

我不屑的哼哼:“怎么可能,我哪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过你刚才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干嘛那么凶,比我爸还能教训我……”

黎安:“你天生顽劣,不服教导。不给点颜色看看,你听不进。”

我失笑:“胡说八道。”

黎安:“现在你还在起步,各方面能改进就改进。等过了三十岁,如果你还是过去那个漫不经心的做派,这漫不经心就会毁了你。我不想眼看着你毁掉自己。男人有很多面,爱情可以浪漫,兄弟可以义气,事业可以拼搏,家庭可以和睦。将这些面全部收入手中,能把握,能享受,这才是成功的人生。”

我陷入沉思。

黎安:“我也可以毫无底线的宠你,包容你,但那是害你。你是我认定的伴侣,在你迷失的时候把你骂醒,这就是我的爱。坚硬,冷酷,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提出分手,我不会强求。”

车厢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支着下巴,笑骂:“屁话,分什么分,分了这世上我还找谁去骂我?”

黎安听了,嘴角一弯,目光柔和,也笑了出来。

我一边笑,一边不停眼泪。

人的成长总是突如其然,一场疯狂,换来一场觉醒。逞英雄是愚蠢,擅离职守是愚蠢,而提醒我的愚蠢,正是来自黎安的最大支持。

他不是我的避风港,不是我的靠山,而是我的伙伴。我们俩之间不存在谁保护谁,谁照顾谁。从男孩变成男人真正的蜕变,就是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替黎安扫除后顾之忧。

这一刻,就是我人生的蜕变。

《狼群》杀青

黎安和我花了几个小时回到片场。汽车开进片场的时候,发现工作人员或站或蹲,或抽烟或打牌,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到我来了,才精神稍振,脸上露出笑容:“导演,你终于来了。”

我看到他们把设备都维修好了,只是因为我不在所以一直不能继续拍摄,不由感到愧疚。

我走过去,拍拍手:“抱歉各位,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让剧组的工作耽搁了一星期,是我擅离职守,对不起大家!”

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大概从未有导演说过这样自损面子的话。但他们还是宽容的大笑,和我说:“没关系,大家伙儿养精蓄锐,就等着导演发话开机了!”

听了这话,我心中大定。又侧头看了一眼黎安,发现他墨镜之后的双眼带着笑意,朝我伸出大拇指,为我加油。

我顿时豪情万丈,爬上车顶,振臂一呼:“壮士们!”

底下群雄响应:“有!!!”

我:“操家伙,开机!!!”

顿时应声地动山摇:“好!!!”

吃过一次教训,再回来剧组,感觉自己的视角和使命感完全不同。我的事业心更强,责任感更强,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也更有拼劲。

接下去一周,拍摄进程极速推进,我每天工作超过十八个钟头,就连吃饭的时候都在和剪辑商量剪片要点。在这种巨大的行动力推动下,电影迅速杀青,进入后期制作过程。

万幸的是,当我将左冷禅千辛万苦采集来的沙尘暴景观剪辑进电影中时,左冷禅终于病愈出院,可以回家休养了。

陈少豪在北京郊外有座私密的豪宅,很适合养生,结果左冷禅没去,还是回了自己破旧的租住屋,只不过拿薪水把家具全换了新。

我去的时候,左冷禅在阳台上晒太阳,坐着轮椅,喝着果汁牛奶。

陈大明星也在身边,靠着阳台在吹风。

我本以为进去的时候两人会在打啵,结果两人却在拌嘴。

陈少豪:“腿好之前,不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