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简宁莫名其妙,朱南解释道:“爱人和被爱,你从来都没经历过?”他无奈地双手叉腰,看向旁边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着简宁,正色道:“我做这么多,是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我在追你,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简宁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正要说话,突然一个车影驶过,简宁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
“喂你干什么?!”朱南大喊一声,也跟上去。
简宁速度很快,朱南跑到车站,他已经跳上了车。朱南恍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通宵巴士!
正郁闷着,简宁的脑袋从最后一扇车窗里伸出来,在寂静的夜色中冲他高声大喊:“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死心吧!”
要知道,这是他鼓足了勇气,在已经离开有恃无恐的条件下才敢说出的话,朱南先是一愣,随即摇头苦笑,开车前往学校。
他先简宁一步到达,但并没出现,而是躲在暗处等待。不久后简宁走下巴士,绕到学校围墙的角落里坐下,将背包抱在怀里,闭上眼睛,下巴搁在膝上,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样子。
朱南靠着车门站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远远看着他,陪他一起体会凌晨空气中的凉意。等到确定他睡熟了,便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盖在他身上。
六点,天色明亮,学校大门打开,朱南才开车离开。
简宁也很快醒过来,一脸复杂地看着身上的黑色西装外套。
回去匆匆刷牙洗脸吃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他再度迎来忙碌的一天,前往医院实习。
产房阴谋
到医院打扫了办公室卫生,再为科室的几位老师买好早餐——他虽然不擅长交往之道,可这些最基本的还是能做到的。写病历时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弄得满眼泪水。
摘下眼镜使劲儿揉揉,红发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吓了他一跳。去洗手间又洗了把脸,他告诉自己要清醒,做正事,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回到办公室,主任医师来了,看到他眼睛一亮,“简宁,准备一下,九点钟进产房。”
简宁一愣,继而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他又疑惑又高兴,实习不久,完全没想到现在就有进产房的机会。不过既然机会来了,就要好好把握,认真学习的同时,也该随机应变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
毕竟实习期的表现不仅与毕业成绩挂钩,还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工作去向。
把注意事项仔回味了一遍,他看好时间往产房去。可意外的是,产房里站着的除了主任医师之外,全是这一届的实习生。
这是要观摩吗?那也不该没有其他护士啊……
不久后产夫被推进来,主任医师接过待产数据单,简宁正好就在旁边,便往上面看了一眼,数据基本正常,除了有一项显示血块较多,大概是有些凝血。各种仪器就位,主任叫产夫深呼吸按节奏用力,准备生,并叫实习生分成两拨,一拨观察仪器数据,一拨观察产夫情况。
简宁奇怪地皱眉,按理说现在还不是用力生的时候,难道理论和实践的差别就在这里?
一般头胎产夫因为没经验、紧张等原因,临产时都不太懂得如何正确用力,这位也是一样,盲目使劲儿,对胎儿的降生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把自己疼得哇哇乱叫。
此时医生应该正确引导才对啊,可主任什么都不说,他们实习生也不敢越俎代庖。
果然不到半小时,学生便报告数据有异,胎儿下降的速度减缓、宫缩开始不规律、体内凝血增加。主任医师“嗯”了一声,下令道:“准备灵力助产。”
这下所有实习生都震惊了,简宁更是大惑不解。
灵力助产是在难产、一般外介技术手段无法保证产夫及胎儿安全时才采用的,它要求医生有极高明的灵力控制和牵引能力,产夫承受的痛苦也将在一定程度上增加。可这位的情况还不至于不要灵力助产啊,更何况……简宁看了眼主任,如果他一开始就正确引导,产夫也不会沦落至此。
一切准备停当,主任医师双手覆在产夫隆起的腹顶,将灵力灌入。
“待产时产夫的情况就很不好,有难产征兆,但坚持不剖腹。”
“主要问题在于孕囊内的凝血,不开刀清楚凝血,他和胎儿都会很危险。”
“他已经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心理准备,也签了责任书,当然我们医生要尽职尽责,用一切手段保证产夫和胎儿的平安。凝血影响了正常宫缩、阻塞产道、并会大幅增加产夫痛苦,这时应该将灵力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控制凝血,一部分保护孕囊内膜,一部分推动胎儿……”主任医师加大灵力冲击量,“这非常不易,诸位需要不断练习灵力控制和牵引的精确度。”
产夫声嘶力竭地喊着,仿佛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屠杀,饶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实习生也不禁听得头皮发麻。
主任医师又道:“当然,良好的心理素质和临场随机应变的本领也是产科医生必须的。”
实习生一边负责被分派到的任务,一边牢记老师的教诲,简宁却心不在焉,总觉得主任的话在暗示什么,至少……即便是为了教导学生,一名合格的医生也不该当着产夫的面说这些话。
何况他刚才看过,待产记录根本没他说的那么严重。
或许是性格耿直,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命该有此一劫,简宁突然将双手放在产夫肚皮上,同样催动灵力,然后根本没来得及多想,便吃惊而疑惑地看着主任医师,“老师,您把产夫的灵力全部引向了胎儿身上?为什么?”
主任医师根本没想到会被学生突然横插一脚,没想到一个学生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清他灵力的动向和真实目的,更没想到,他会当众拆穿自己,质问自己!
一瞬间的恐惧让他脸色发白,注意力分散也使灵力控制出现偏差,产夫发出一声极痛苦的大叫!
产房里顿时气氛诡异,所有实习生先看简宁,再看主任,然后面面相觑。
老师不是说把灵力分成三股吗?简宁却说老师把产夫的所有灵力引向了胎儿,那会害死产夫的!
话好像长了翅膀会飞,简宁脱口而出之后立刻就后悔了,害怕了。前后想想,这件事里有太多古怪,难道真有阴谋?而且被自己无意揭穿了?
然主任医师很快就镇定了,略带怒意问:“你说什么?”
简宁连忙答道:“没、没什么……可能感觉错了,我没看清楚……”
“我让你动手了吗?”
“没有,”简宁尴尬地退到一旁,“对不起,老师。”
“注意一下,再自作主张,就取消你的实习资格。”
“是。”他自觉地退回,却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刚才的感觉不会错,主任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是两码事,他的行为,明显是保存胎儿放弃产夫!
最终的结果是胎儿平安出生,产夫因难产去世,与他所想的一模一样。纵观整件事,产夫情况危急,根据产前责任书,产夫及其家人自主决定优先考虑孩子,一切有理有据,产夫也将成为为了孩子不惜放弃自己生命的伟大父亲。
可简宁知道,这是人为的,正常情况下产夫根本不会死,是有人故意害他!
是主任吗?把助手全部换成实习生,因为实习生流动性大,缺乏经验,容易被他糊弄?
带着满肚子疑问往回走,主任从身后跟上来,低声说:“下班来我办公室一趟。”
简宁愣住,机械地答应了。
这个时候单独找他,想干什么?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下班后简宁来到主任医师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过了十来分钟,他刚掏出手机准备问问,后颈便猛地一痛,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瞬间,脑海中蹦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睛看到这个清明世界的时候,他庆幸极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醒过来的机会。
他正坐在一辆高档跑车上,身上又盖着一件西装,扭过头,朱南那红曜石般的眼眸正盯着他,“醒了?脖子上给你抹了些药油,还痛不痛?”
简宁下意识伸手去摸,黏黏的。
摇头表示不怎么痛,他别扭地张嘴,“是你……救了我?”
朱南一副“那是当然”的表情,“本来是去医院找你的,结果巧了,我刚进地下停车场,就见有人鬼鬼祟祟地扛着个麻袋装车,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人,而且……”他露出有些复杂的神色,“可能是天意吧,直觉告诉我那就是你,所以我派人跟上去,在合适的时候救下你。”
简宁蹙眉,“合适的时候?”
“对,救人是一方面,我也必须知道他们为什么绑你。”
“那你知道为什么了吗?”
“正在查,绑匪是买来的,要查清楚恐怕得花点儿时间。”
简宁犹豫了一下,便把产房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只有这个人能够相信。而他一向认为吊儿郎当的朱南,也在此时显得异常可靠。
朱南听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好查了。这两天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也要小心,别接触陌生人,等查清楚这件事再说。”
简宁有些感激有些歉意,“不如我先呆在学校不出去,就不用麻烦你的人了。”
“那岂不是耽误你打工赚钱?”朱南打趣道,一拍他的肩膀,“不用有心理压力,正常过你的日子。手下人长时间不干活儿,也该放出来练练了。现在送你回学校。”
简宁心中各种情绪纠缠,明明不想跟这个人进一步接触,却不得不接受他的好意,都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太渺小,太容易恐惧。
“给你的电话。”朱南把被绑匪摸走的手机还给简宁,“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打给我。”
简宁感慨万千地接过,酝酿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谢谢”。
朱南笑了笑,没说什么,车子开走有一会儿才不着边际地说:“是我应该的。”
简宁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话里的深意,朱南又说:“其实这事是你自己引火上身。”
“是,是我太傻了。但我当时真的一点儿都没多想,发现有问题,不知怎么地就直接说出来了,好像我的嘴已经快过了脑子……”
“所以我说你是个愣头青,”朱南嘲笑着打断他。
简宁脸色一沉,心里挺不痛快,可也知道事实却是如此,没什么好辩驳的。
朱南的办事效率快得出人意料,当天晚上,宿舍楼下响起连串车喇叭声,很快便有不少学生趴在窗口,对着下面的车评头论足,简宁一向无视这些,戴上耳机看书。可那扰人的喇叭声却停不下来,时间一长,就是欣赏车子的那些学生都觉得烦了。
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简宁摘下耳机,疑惑地看着身后的室友,室友指指桌面一角,他扭头一看,手机正在震个不停,来电显上两个大字:老公。
简宁什么都明白了,黑着脸接起电话的同时,楼下的声响静止。
“叫你那么久怎么不下来?”朱南自然地像老夫老妻对话。
简宁漠然道:“我不知道是你。”
“那也不接电话?”
刚要张口解释,朱南便急切地又道:“你现在下来,事情查清楚了。”
到底是求人帮忙,简宁没什么好拿捏的,站起来打了声招呼就走。可他没注意,从他出门到走上朱南那辆拉风的跑车,有多少学生极度吃惊地打量着他,交头接耳议论得热火朝天。
简宁诶!接他的是谁?家人?朋友?恋人?平时完全看不出他居然这么有背景!
而那些不认识简宁的,自然更是脑补得天花乱坠人神共愤。
“事情是这样的,”朱南开车出学校,不知要去哪里,“那个产夫是一位商人的爱人,家里也小有地位。这几年来这个商人生意越做越大,手段和为人却都不怎么光明。因为一些复杂的原因,他跟爱人崩盘了,所以就趁这次爱人生孩子,买通、或者威逼你们的主任医师害死产夫,做出因难产去世的假象。可惜被你无意间抓到证据,所以他们要灭口。”
“居然这么……”简宁瞠目结舌,这种动不动就要人死的生活,实在离他太遥远。
“你肯定没兴趣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我只想告诉你,像今天早上这样的绑架,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那个商人的作风,不只是你,恐怕还会牵连你的家人。如果不妥善解决,你以后的日子……很难想象。”
“那、那我应该……”简宁顿时就乱了,如果只是自己,大不了就豁出这条命。可一旦牵扯上家人就不能不多想。然而以他现在的能力,怎么可能跟那种人斗?
“让我一直保护你,这也不太可能。”朱南手握方向盘,目光冷清,语气坚决。
简宁登时怔住,忍不住去看朱南,却发现捕捉不到任何有用的神情。虽然很清楚他没必要为自己做这么多,但今天早上他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突然听到这种话,心里难免会有落差。
难道因为对手太厉害,连身为贵族的他都招架不住?
当然,这种可能性很低。然而无论如何,帮不帮自己,怎么帮帮多少,都要看朱南自己的意愿,他肯出手是好心,不肯出手也无可厚非,这点简宁非常明白。
他尴尬地笑了笑,“这我明白,其实今天上午你能救我、还帮我查清整件事,我已经很感激了。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以后……就看我的运气吧。”
朱南突然停下车,简宁看出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路边。
“之所以说帮不了你,是因为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朱南的红发遮住了大半个侧脸,投影在车窗上,很不真实,“但如果你是我重要的人,那就不一样了。”
简宁一愣,摸不清他的意思。
朱南长臂一伸,从后座拿了张纸,“我这有一份草拟的契约,签署双方是你和我,契约规定,如果你愿意一恋人的身份跟我在一起,听我的话,那么我将帮助你和家人渡过这次难关,并且在今后毫无保留地对你实施任何援助,怎么样?”
简宁大先是吃一惊,然后羞愤交加,“你什么意思?趁人之危?看我走投无路了,好欺负是吗?!”
契约恋人
“朱少爷,最初我以为我们俩的不同只在于身份、地位、性格,这些差异我能理解,可没想到你的人品居然也如此恶劣!帮助别人的同时居心叵测,怀揣着另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攻击、利用别人,这我绝对无法接受!”简宁打开车门一脚踏下去,“曾经那样感谢你,现在我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我告诉你,我绝不会答应你的!因为你连一个最基本的好人,都、算、不、上!”
甩上车门,简宁掉头就走,那种被从头羞辱到脚的感觉,即使是一顿痛骂也无法减少半分。
车里的朱南嘴角噙着苦笑,喃喃自语:“小简宁,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绝对的坏人,也不会有绝对的好人。”他伸了个懒腰,像是给自己鼓劲儿,发动引擎抡转方向盘追上去。
好像只是为了确保他不会出事,朱南不紧不慢地跟着,简宁懒得理他,加快脚步,尝试着从记忆中来时的路回去。周围没有熟悉的公车,在几乎灭顶的气愤中跌跌撞撞,一个多小时后,他总算回到学校,朱南也在亲看看着他走进寝室大楼后离开。
大力推开门,室友齐刷刷看着一脸不爽与烦躁的他,好像都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回来。惊觉自己失态,简宁说了声“对不起”,去洗手间用冷水猛冲几次脸,等水珠自然风干,就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脸,仿佛这样就能与世界隔绝。
不久后朱南发来短信——
“刚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你就气得跑掉了,其实我的本意跟你的理解还是有些差别的。不过你既然已经认为我是个坏人了,那么我就再坏一点,也无所谓。换做你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做?不收取任何回报,一味付出吗?我自认没这么好心,也没这么盲目。喜欢你,并不代表疯狂地去做一切。我希望你再仔细考虑考虑,明晚这个时候,告诉我最后的答案。”
简宁只看了一遍就关掉手机,一夜失眠后,他不怎么生气了。朱南此人与他根本无关,他凭什么控制朱南的想法?就算朱南要利用他,他也无权指摘。
冷静之后,他离开学校,步行来到市立广场,坐在中间雕塑的大平台台阶上,看附近锻炼身体的老人,看周围来往的车辆,看远处天上的飞鸟,看越发阴云密布的天空。
头脑已经彻底僵住,无法思考了。千头万绪结成一个个死疙瘩,唯有最清晰的一点,就是朱南说,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切就会解决。
可他怎么能这样妥协?
十七岁那年,他扛起了家里的一切,他要保护父亲和弟弟,让他们的生活好起来。然而如今不过才遇到了一件事,他就束手无策了?
雨点从天空飘散而下,街上的人行色匆匆,唯有简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痴痴地望着对面建筑上的大挂钟。九点,距离他做最后决定,还有整整十二个小时。
雨点打在脸上的感觉,冰冷、微痛,他恨不得更冷更痛一些,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没有解决一切的力量。这个时候了,还坐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发呆,为什么不豁出去,努力拼一次,或许还有机会呢?他真的……还有机会吗?
怀疑与谴责,他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然而最后还是坐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好懦弱。
雨帘突然切断,抬头一看,朱南打着伞俯视他,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好像他们的关系很好。
简宁身心俱疲,连赶走他的话都懒得说。
他们就一起在雨伞下并肩坐着,简宁看哪里,朱南也看哪里;简宁不说话,朱南也不说话;简宁没表情,朱南也没表情。哪怕是身后的雕塑,也比他们更有生机。
时钟转过十二点,简宁手机响了,翻开一看,是弟弟。
“哥,最近忙吗?我们上次的考试成绩出来了,最近我的成绩很稳定,一直都是第三名嘿嘿~我也想学医,报考的时候你给我点建议,不过你那所学校就不用了,分数太高我考不上。前天汇的钱收到了,爸给我的那些我都有好好存着,没乱花。爸最近身体好多了,你别担心,打工也别太辛苦,钱够花的。等半年后我考上大学,就能和你并肩作战了!我们一起当医生,一起赚钱养活老爸!还有还有,你有情况了吗?马上要毕业了,个人问题也要跟上!爸怕你生气不敢问,其实特别操心。”
简宁忍不住勾起嘴角,把朱南吓了一跳。
然而那难得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把手机放回兜里,继续看着远处发呆,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复弟弟的短信。可虽然只看了一遍,他却把弟弟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他按下这些字时幸福快乐的表情。
他突然开口:“你有兄弟姐妹吗?”
朱南一愣,“啊?哦,亲生的没有,堂表的一大堆,但我们这种……几乎没有真正亲近的。”
“我有一个弟弟,”简宁自顾自地说起来,“比我小五岁。”
简宁主动开口聊天,朱南很高兴,打趣问道:“跟你一样不爱说话这么别扭吗?”
“不是,”简宁摇摇头,“他外向活泼。从小就比我讨人喜欢。”
“但你更听话更懂事,有你这样的孩子,家长一定很轻松。”
“我弟弟也一样听话懂事。”
“看来你们一家人感情很好,”朱南感慨地说,“虽然并不富裕,可你们拥有的比金钱更珍贵。”
简宁摇摇头,“你从小就衣食不愁,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从这回我家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四个小时的汽车。我们那里的人大部分只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我的两个爸爸少年时相爱,其实他们俩的灵力都不适合生孩子,却克服了家里的压力结婚,一起种地、打工,后来又有了我和弟弟。小时候那几年日子真的很艰难,爸爸因为生我们落下病根,平时辛苦操劳,没几年就过世了。一家人的担子全部压在父亲身上,好在我们慢慢长大,多少能帮上些忙,生活才有些好转。但这几年父亲也开始生病……治病、我和弟弟出外上学,这又是一大笔费用……”
简单的叙述,他语气淡然,听不出太强烈的情绪。
“所以你才要做产科医生,还要拼命打工赚钱?”
“算是吧,当然也是因为我的灵力适合做这行。我弟弟就要上大学了,他的想法跟我一样。”
朱南叹了口气,望着远方感慨道:“要不是你亲口说,还真看不出你从前一直生活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说话做事也很有分寸,不像没见过世面的。”
“那是因为我已经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五年。五年前我来上学,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懂。所以我很少说话,而是一直在观察,看别人怎么做,我再一点点学起来。刚开始在学校,我也自卑过、逃避过,但想到父亲和弟弟,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我不想让父亲用买药的钱给我做学费生活费,不想让弟弟连自己喜欢的球鞋都买不起……”简宁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这五年来为了省路费,我只回过一次家,就是父亲去年住院的时候。”
朱南心中一滞,很想把这个人搂进怀里好好安慰,很想帮他解决一切、一直保护他。可他更清楚地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思虑良久,他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简宁淡淡答道:“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雨伞下,简宁看着朱南的眼,那双黑眸流露出的深不见底的情感,让朱南那象征着贵族荣耀、仿佛红曜石的眼睛顿时失去了光彩。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作为换取你保护我和我家人的条件,契约呢?”
朱南吃惊地看着他,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虽然一直有信心,但真的没想到,简宁居然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掏出契约给他,简宁只扫了一眼,便在最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看看吗?这是草稿,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
“不必了,我没意见。”简宁直截了当地说,他不认为到了这一步,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必要。
“那好吧,正式契约一式两份,做好了交给你。”
简宁耸耸肩,“无所谓。”
朱南不再多言,站起身道:“我们的恋人关系即时生效,现在我去为你扫清障碍。”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毕竟我是当事人。”
朱南摇摇头,“不用,我暂时不想让你看到我做事的手段。还是说,你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简宁脸色一沉,神色尴尬。
朱南突然往他兜里塞了个东西,“回学校收拾收拾,去酒店等我。”
他把伞交给简宁,转身走入雨中。简宁掏出东西一看,是张房卡。原来,他就早知道自己一定会乖乖投降。
爱之初体验
简宁往背包里塞了一身衣服和几本要看的书,带上电脑就过去了。坐在酒店的大床上发呆,直到开门声将他打断。朱南走进来,他突然不好意思去看,便低着头,迷茫地看自己的双手。
“还没吃饭?”朱南抓起酒店的内线电话,“饿了就叫客房服务,想吃什么?现在帮你叫。”
简宁摇摇头,“我不饿。”
内线接通,朱南自动忽略他的拒绝,按自己的喜好叫了两份晚餐。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朱南坐在他身边,说:“都搞定了。”
“是吗,”简宁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谢谢你。”
“谢什么,我应该做的。”朱南随意地抓起简宁的手,放在掌心揉啊揉,简宁不由自主地做了个抽手的动作,可想起如今寄人篱下的境况,只好忍着。
“那家医院你不能再呆了,我让人帮你联系一家更好的,过几天你去实习。”
简宁又想说谢谢,终于在最后关头咬住下唇忍住。
“怎么还这么别扭……”朱南忍不住嘟囔,“不过好像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个人很腼腆,需要时间适应。对了,”抓着他的手还不够,朱南又搂住他肩膀怀里带,简宁无奈,只好生硬地靠过去,“跟你说个事儿,以后不许再叫我朱少爷,可以直接叫名字,再怎么不济,叫声朱先生也是好的。”
简宁没抬头,却露出了疑惑。
朱南解释道:“我马上就二十五岁了,因此,不要再用十五岁的叫法叫我。”朱南笑起来贴近简宁耳边,暧昧地低声说:“如果能有你的专属叫法,那就最好了。”
从头到尾简宁呆的像个木头。朱南吃完晚餐,发现简宁盘子里的几乎没动,就老实不客气地把勺子伸过来继续吃,“我帮你吃一半,剩下的你一定要吃完。”
简宁拿着勺子,几乎每隔五分钟才舀一下,再隔五分钟放进自己嘴里。
“你不好好吃我就喂你了,到时候可不是你能抗拒的。”
朱南靠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警告。然而这种话除了加重简宁的反感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干脆将盘子一推,一副死活也不肯吃的样子。
朱南皱起眉头,研究文物似地盯着他,半晌突然发笑道:“随你吧,反正我能为难你的地方很多,何必在乎这一顿饭?我先去洗澡,二十分钟,给你做好心理准备。”
简宁当然知道朱南要他准备什么,想来想去,发现自己面前只剩下豁出去这唯一一条路。
躺在床上脱光衣服,朱南抱着他又亲又摸,一头红发盖在他身上脸上,好像一根根触角,要将他彻底缠住。他双手抓着床单,努力忍住反抗的冲动,紧闭双眼咬紧牙关,嘴唇微微颤抖,只想尽快熬过这一夜,他甚至想对朱南说,你干脆把我打晕了再来吧。
不合时宜的反应很快浇熄了朱南的情/欲,他不快地撑起身体俯视他,简宁仍是闭着眼睛一脸痛苦的表情,朱南稍稍有些心疼,又很头大,最后无奈地叹口气,翻身躺到一边。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先算了。”
简宁愕然睁开眼,在他印象中,朱南绝对是那种霸道到胡来的人。
“一脸杀猪的表情,抱起来像抱了块石头,换了你你会有性/欲吗?睡觉吧。”朱南关了床头灯,简宁惊讶地看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翻过身,身子缩成一团,双手双脚做出一个抱抱枕的动作,像个小孩子,他闭上眼睛,红发拥在脖子周围,其实……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朱南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生气,很快就要睡着的样子,可简宁睡不着,他努力了很久,反而越来越清醒。想起昨天今天发生的事、想起朱南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想起他们二人至今的相处……最后实在躺不住了,腾地一下坐起来。
朱南睁开眼,古怪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简宁有些艰难地喘着气,“我想过了,既然跟你签了契约,就要言而有信。你……来吧。”
听到这种言论,朱南突然来了兴趣,一手支着脑袋,对着简宁的背影慢慢悠悠地说:“别的倒无所谓,可对做/爱我是有要求的,像你刚才那样,即使你愿意,我也不愿意。”
简宁皱眉,双手交叠在一起,目光极不自然。
“怎样叫做合格的恋人,你明白的吧?”
简宁顿了一下,点点头。
“按照契约规定,你应该即刻上岗,可你这么不在状态……我倒不介意再培养培养你。”
朱南看似语气温柔满心好意,实则讽刺与威逼并举,简宁怎么可能不懂,而且本就觉得理亏,只得又硬着头皮说:“我绝对没有耍赖的意思,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这种经历,所以……很不习惯,也很紧张。但你放心,我会努力让自己适应,你……就今晚吧。”
他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就今晚吧,否则拖到以后,只会延长煎熬。
沉默了一会儿,朱南低笑一声,爬起来从身后抱住简宁,“做/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没有之一。你不懂,我可以教你。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本来想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但你既然现在就有自觉,那真是再好不过。”
朱南的手穿过他小腹,向下摸去,简宁不由地身体一僵,接着便尝试放松。
朱南露出满意的笑,“如果做不到最美好,那干脆,就最惨痛吧。”
他长臂一伸扯开被子,按着简宁的腰翻了个过儿,让他背对自己跪着。一番天旋地转,简宁晕晕得还没清醒,腰间就被猛地一提,两腿也被大力分开,碰到了一个硬热的□。他
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想逃走,却被朱南更大力地拽了回来。
朱南趴在他背上,偏过头疯狂地亲吻他耳后的肌肤,喘息粗重。
简宁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不只是烫,皮肉下的各个角落还逐渐燃起了一股股奇怪的感官,很难受,一开始还能忍,最后几乎难受得让人抓狂。他只好不断趴下身体,把头埋进枕头,掩盖了视觉听觉,以为这样就会好,可结果却是触感的成倍增加。
肌肤紧贴,口舌相融,那种感觉……既古怪又奇妙。
朱南的阳/具猛然顶入,简宁痛得大叫一声,那一下仿佛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让他连跪都跪不住了。也从此刻开始,他彻底交出了意识和身体的控制权,任人宰割。
朱南这个人很奇怪,他总会在你以为他很好的时候露出坏的一面,又每每会在你认为他很坏的时候,做出许多温柔的事。
你痛极了,他会吻你、安慰你,挽回你的神志,他会细心地照顾到你身体的需求,完事之后不是拍拍屁股抽烟走人,而是会帮你洗澡,替你收拾一切。
成年以后的简宁对做/爱从没有憧憬和期待,因此也说不上这个第一次究竟是好还不是不好,但绝对是够难忘的了。重新躺回被子里,刚才那场狂风暴雨般就像一场梦,他已经不记得确切的感受,只是感觉……似乎也并没有太痛。
而自己与身边这个男人的关系,有了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