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喉音,形如犬科动物恫吓般的低吠,全身抽搐得似一尾离了水的活鱼,四肢并用地在地上扭曲挣扎着。
姑娘这动静力气极大,两个高大的保安开始还怕弄伤了小偶像,不敢使出全力,但很快就发现,根本就没法将人摁住,不得不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姑娘身上,试图控制她的反抗。
“哎呀,怎么会这样?”那中年女人似乎是NLK47的什么负责人,此时脸色都吓白了,手足无措地胡乱比划指挥,“你们快将她摁住!叫医生,叫医生来!哎呀,将她摁住——哇啊啊啊啊啊!!!”
中年女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她旁边那些已经吓呆了的少女们,也像一群吓坏了的羚羊似地,呼啦一下四散逃开——那原本被人制住的姑娘,突然猛力一甩膀子,像甩飞两麻袋土豆般,生生将两个一米八的壮实大汉扔了出去,随后一跃而起,两手往前一伸,死死掐住了那中年女人的脖子!
第 42 章、六、耳报06
“卧槽!”
围观的周涵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特么还是个妹子的力气吗!”
“不对劲, 这不像是普通的疯病……”
白意鸣蹙起眉,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阮暮灯说道。
虽然精神病人发起疯来力气也会很惊人, 因为他们通常不会在意会不会弄伤自己, 但毕竟只要是个人类就会有个限度, 一个身高堪堪一米六,体重不到九十斤的娇弱姑娘, 就算再怎么突破极限, 也不可能一下子甩飞两个加起来足足是她四倍体重的彪形大汉的。
“怎么感觉像是闹撞客……”
所谓撞客,是指冲撞了死者魂魄或是阴怨邪气而引发的一系列离奇病症。
凡撞客者, 轻则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神志不清, 重则言语错乱、狂言谬语、悲喜无常, 若是更严重一些,被成了气候的阴魂冲了身的,则身体不受控制,力大无穷, 似疯如癫, 甚至还可能做出自残、伤人之类闹出人命官司来的举动。
这些症状看着很像精神分裂, 但在白意鸣和阮暮灯这样学过些法术的人看来,两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至少此时那个凶狠地掐着别人脖子的少女,一双纤纤玉手使出来的劲儿,已经大到快要将一个大活人的喉骨生生捏碎了——这就绝对不是“精神病”三个字能解释过去的了!
此时后台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哭喊声已经大到舞台上的音乐声都快压不住了。
越来越多的工作人员闻讯匆匆赶来,四五个大男人合力掰开了粉衣姑娘掐在女人脖子上的手, 那中年女人已经缺氧晕过去了,软绵绵地滑倒在地上,又被人连拖带抬地赶紧移开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姑娘挣扎的力道仍然很大,连踢带打,拳拳到肉,还跟条疯狗似的,檀口一张就往人身上咬,一口一个血糊糊的牙印儿。
几个工作人员和她一番撕扯,不是被姑娘摔到墙边撞到了头,就是侧肋肚子上挨了黑手,更惨的一位虎口被狠狠咬了一口,上下两道整齐的半弧,呼啦啦的冒着血,差点儿没直接被撕下一块肉来。
NLK47的姑娘们看到这个场面都吓得腿肚子转筋儿,跟一群被雨打了的鹌鹑似地缩到角落里瑟瑟发抖,休息室里等候的嘉宾演员几乎都听到了动静,全都堵在走廊里看热闹,但被几个场务强硬地拦开,只能隔着十多米探头探脑地张望,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机企图拍照。
还有些工作人员有心帮忙,但眼看着粉衣姑娘那满口鲜血张牙舞爪的疯劲儿,还有受伤的几人那又疼又伤的凄惨模样,一时间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来。
这会儿后台的秩序差不多算是彻底失控了,外头的晚会却还在直播。
四个主持人都收到了导播的消息,正强颜欢笑,东拉西扯拼命拖延时间,导演组急得上火,但奈何姑娘实在太过凶残,仿若叶问再世,一个打十个,愣是没人能将她撂倒。
“我去制住她。”
阮暮灯看不下去了,扯掉衬衣袖口两颗扣子,瞅着姑娘转身的空档,上前扣住她一侧的手腕,在她大吼着回头的刹那,脚踝一勾一拉,给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妹子力气虽大,但体重却很轻,正适合用这些巧劲对付。
阮暮灯这招很有效,粉衣姑娘猝然五体投地被人扣在了地板上,本能的立刻又要挣扎。
“拿根绳子来,快点!”
阮暮灯大声喊道,同时手脚并用锁住姑娘的各个大关节,任凭她力大无穷,牙口锋利,却愣是使不上力、转不过头,只能像一只落入了陷阱的困兽一般,喉头赫赫作响,扯着脖子嘶吼咆哮。
“来,先用这个凑合一下。”
现场反应最快的是白意鸣,他干脆地一手扯下自己那路易威登的领带,塞到青年手里。
阮暮灯接过“绳子”,三下五除二将妹子的两手反缚到背后,这时周涵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连忙也解了自己的领带,“快,把脚也捆上吧!”
其实在这儿全程围观了妹子发疯模样的每一个人,此时都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只恨不能直接将人捆成个木乃伊,半点动弹不得才好。
不过阮暮灯到底做不出对一个妙龄弱女子下重手的事情,只是将她的脚也绑了,又和两手扎在一起,固定成个四蹄倒攒的姿势,然后等工作人员带着医生过来,一针安定将她扎昏。
只是虽然手脚都被反绑住,但粉衣姑娘仍然很不安分,活像《生化○机》里的丧尸似的,一个劲儿地在地上扑腾,嘴巴大张,呲出两排沾着血和唾沫泡子的利齿,伸长脖子想要去咬靠近她的每一个人。
挣扎嘶吼间,她那蓬松柔顺的梨花头甩成了个乱糟糟的鸟窝,几缕发丝从耳边滑落,露出了她一截细白的后颈。
一旁的周涵冷不丁瞥了一眼,顿时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汗毛倒竖,从头发跟一直凉到了脚趾头。
“你你你你你快、快看!”
他一把钳住阮暮灯的胳膊,说话声音都哆嗦了起来,“人、人面疮!她脖子后面有个人面疮!”
虽然周涵十分惊惶,但理智尚在,惊叫的声音也压得很低,而且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忙着联系医院和安排善后,加上也不太敢靠近还在发疯的姑娘,所以清楚听到他说出的“人面疮”三个字的,也就只有阮暮灯和白意鸣两人。
他们看向姑娘的脖子,果然在靠近发根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指节长的红黑色脓疮——和先前长在周涵耳朵里的那个很是相似,只是它的“五官”更加清晰,似乎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照一般,居然还做出了皱眉闭眼撇嘴的表情。
“我给古先生打个电话。”
白意鸣的表情如同覆上了一层凝霜,“这不是撞客,是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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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帝口中的“古先生”阮暮灯没有见过,只知道他姓“古”,甚至具体名字都不清楚。
他只听萧潇提起这位的时候,会用到“老爷子”这个更为亲切的叫法。
据说古先生本人很有点儿真本事,可算是现今国内术法界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虽然年事已高,平日里轻易请不动他出山,但手底下管着一些专门处理“那些事”的人,又有“上头”的支持,但凡需要他插手主持的事,性质必然都不简单。
医疗救助终于匆匆赶到,粉衣少女被连推了两针镇定剂,才终于昏睡了过去。
看到少女被搁到担架上,被医生护士和工作人员统共二三十人密不透风地围在里面,一路小跑着送出了后台,阮暮灯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白意鸣恰好也挂断了和老爷子的通话,导播那边同时来了联络,NLK47的节目自然是要撤下了,白意鸣身上的西装经过刚才那番折腾,领子扯开、领带没了,一看就不是可以登台见人的状态,导演临时调整了节目顺序,让白影帝赶紧先去整理补妆。
阮暮灯也给萧潇打了电话,简要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萧潇听完他的叙述,想了想,说要亲自过来接他,同时和白意鸣见个面,商量点儿事。
阮暮灯心中一合计,从萧潇家的房子到A省卫视的这个演播厅,约莫需要个把小时,于是他就让弎子先回去,自己则先回休息室,在那儿等着自家师傅。
青年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周涵和助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因为在那么近的距离看到了远比上次还要清晰的人面疮,周涵一颗健康强健青春活泼的心脏也不由得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此时还有点儿惊魂未定的模样,说话的声音都还有点儿抖。
“我、我先回去了……我一想那个,就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了……”
见到进来的是阮暮灯,周涵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他拍了拍搭档的手臂,又探头看了看他身后,“你的助理呢?要我们送你吗?”
“不用。”
阮暮灯笑着摇头,“萧潇过来接我。”
“哦,他要来啊!”
周涵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萧潇有点儿坏心眼,年前替他除降的过程也着实把他折腾得够呛,但周涵知道那人的确有两把刷子,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像知道撑腰的靠山要来了,心里头也就有底了,顿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安全感。
“那我先走了啊……”
周涵带着助理出门,临走前朝搭档挥挥手,“晚一点咱再电话联系!”
第 43 章、六、耳报07
此时晚会的意外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开了。
有敏锐的好事群众发现节目单顺序调整了, 白影帝的演唱足足延迟了三个节目, 而NLK47的粉丝们则更加惊诧地发现,小姐姐们的组曲直接被撤掉了, 纷纷大叫黑幕。
紧接着, 当时在后台的嘉宾明星们中有不少人开始发一些语焉不详的爆料, 许多还带着照片甚至是视频,可谓“有图有真相”, 虽然因为当时工作人员挡得严实, 他们在外围剖拍不到什么特别劲爆的画面,但视频中那声声凄厉的尖叫, 还有闹哄哄的场面, 都明显表明那的确是出事了。
“卧槽, 这些人也真是特不厚道了。”
周涵一边刷着微博,一边皱眉低声骂道。
助理训练有素,探头往大院外看了看,“外头围了不少媒体, 正门现在堵得很厉害, 我去把车开过来, 我们从后门那个工作人员专用出口绕出去吧。”
“行,你快去吧。”
周涵朝助理挥挥手,“我在这儿等你。”
助理顶着二月雪夹雨的刺骨寒风,一路小跑朝停车场去了。周涵闪到门厅附近的角落里,在一个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埋头继续刷着微博, 埋头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只求谁也不要注意到他。他身边摆着一株茂盛的滴水观音,几乎将周涵整个身体都给遮挡住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儿还坐了个人。
A省卫视的微博上,晚会后台那件意外的通告已经出来了。
按照官方说法,表演嘉宾NLK47里的成员徐玲玲因为突发身体不适,紧急送院治疗,故而只能非常遗憾地取消了她们的表演。
在这之后,导演还代表节目组郑重感谢了在突发情况中见义勇为,给徐玲玲和工作人员提供过帮助的表演嘉宾。
周涵数了数,感谢名单上足足有八个人,打头的一个便是白影帝白意鸣,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个只喊过一嗓子“医生在哪里?”的天后级女歌手,周涵自己的名字也混在了中间,而阮暮灯则被排到了倒数第二个,看起来极不显眼。
周涵心中暗觉可笑,连这种时候都不忘给排个咖位,也是够有娱乐精神的。
而NLK47的官微上也发了公告,内容和A省卫视的大同小异,只点明了是姑娘突发癫痫,人已经送到了医院,目前情况稳定,还承诺粉丝一定会给他们的小偶像提供最好的治疗。
周涵飞快地拉了一下评论,果然下头已经吵成了一片,有声讨偶像身体不适还硬要她们工作是压榨的,有撕节目组一个人生病为什么要把整个表演都撤了的,有科普病理生理说得了这个病怕是徐玲玲以后偶像生涯要完蛋了的,还有一群人在阴谋论说姑娘根本不是癫痫,而是有其他更严重的毛病例如精神分裂等等等等……
他打了个寒颤,又吐了吐舌头,心想真相说出来绝对要吓死你们,然而知道的不可能会说,不知道的也根本无从得知。
正刷着微博的时候,周涵忽然听到大厅里传来复数的年轻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他回过头,透过茂密的滴水观音翠绿的叶片悄么一看,正是他在关注的焦点人物——NLK47的那群小姑娘们。
虽然她们的节目被砍掉了,但她们来的人多,本就不好管理,工作人员忙着处理徐玲玲那茬,还有个同行的经纪人被掐晕了过去,一时间谁都没空理会这些小丫头,就这么把人晾在了一边,只等演艺公司派工作人员和保姆车来接走她们,一直耽搁到现在,好不容易才总算能回去了。
“唉,咱穿着那破裙子冻得快要死了,才告诉我们不用上台了,简直TMD坑人呢!”
“就是!她玲玲姐不在了我们就不能跳吗?看不起人吧这是!”
姑娘们全都换回了便装,此时看上去倒没穿着打歌服时那么千人一面了。她们一群人七嘴八舌,边走边抱怨,声音有大有小,话题中心却都是今晚那突发意外和她们被砍了的表演。
“要我说,玲玲那才不是什么羊角风,根本就是神经病吧!”
周涵本来就整个人半蜷半摊地缩在沙发上,椅背上就露了半个后脑勺儿,此时还被观叶植物挡了个结实,从妹子们的角度,根本注意不到数米开外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许是见四下无外人,姑娘们说话也没了克制,平常镜头里的姐妹情深百合情谊,此时都连同经年的不满化成了刻薄的吐槽。
“我之前不是和她一个房间嘛!”
一个黑长直的高个女孩说道,“那时她晚上常常突然又哭又笑的,还自言自语,我问她你干嘛了她都不理我,然后等一会儿又跟没事人似的,自己干自己的事去了。”
“哇噻,这么恐怖!”
一个年纪看起来挺小的姑娘尖声感叹。
“对啊!”
那高个姑娘继续说,“那会儿我问她你刚才怎么了,她还一脸茫然地看我,好像根本不知道我说什么似的,我就形容给她听,‘你刚才嘿嘿傻笑呢’这样,她还骂我神经病!”
姑娘似乎很气愤,声音骤然拔高了,“我呸!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吧,神经病的明明是她啊!”
“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略有些胖但特别白净的姑娘拉高裙摆给同伴看她的大腿,“刚才看她发疯的样子,一下子把我丝袜都给扯烂了,脚上还被她抓了一把……我真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你说我开个小号上微博爆料好不好?反正她就是疯了嘛!”
另外一个姑娘撇嘴,压低声音,“可惜刚才吓坏了没给拍照,真想给那谁的粉丝看看她满口血的样子……”
“千万别啊,作死吗!”
她的队友立刻有人出声制止,“万一被人扒出来你就死定了你!”
周涵听着她们的对话,心想娱乐圈果然是个大染缸似的可怕地方,就算是一群入行没几年的年轻小姑娘,背地里那些个小心思小手段也一点不会少。
“照我说,我觉得我们那宿舍,自从装修之后,风水好像就有问题。”
说话的女声轻轻柔柔的,听着很是舒服,周涵悄悄回头,从滴水观音宽大的叶片里偷瞄那姑娘的模样——披肩棕发,不高不矮,卸妆后长相中等偏上,但嗓音悦耳,相当给她的气质加分,“你们不觉得这段时间出了很多事么?”
“嗯,你这么一说……”
“真的啊,”声音软糯的姑娘继续说道,“不止玲玲疯了,L队的艾妮还被毒瘤粉给打了,然后你看小雅……”
那姑娘转头,指了指侧后方的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小雅年前的时候不是也出事了嘛,好端端的在房间里,电热杯忽然就把她的手给烫了,到现在手腕上还留着疤呢!”
周涵听了这话,心头巨震,耳中似有闷雷炸响。
他的脖子不由自主地随着姑娘手指的方向转动,在十多个妹子之中找到了那名叫“小雅”的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条深红色的绒裙,有一对明显开了两侧眼角的圆圆大眼,山根笔挺,唇形丰满,身材十分消瘦,脸颊微凹,显得五官轮廓尤其鲜明。
周涵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里,发出细弱的悲鸣——这个姑娘他以前就见过!
几个月前,他还在剧组里拍那个穿越剧的时候,这个名叫“小雅”的女孩儿也曾经来客串过一个角色,在剧组里游来荡去了好些天,算上时间,正好是他中了铜钱降,开始出现幻听之前不久。
这时已经有好事的姑娘,把小雅衣袖拽了起来,硬是要看她手腕上的疤。
周涵也顾不得会暴露他在这偷听的不厚道举动,“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小雅露出来的两只手腕。
虽然距离足有两米远,但周涵的视力很好,已经足够他清楚地看到,那姑娘的左手掌下半部到小臂上,有一片明显的烧伤痕迹,痕迹的正中央,有一个颜色特别深的瘢痕,宛如烙印似的,突出于皮肤表面,呈现出天圆地方的铜钱形状!
——找到了!
周涵脑海中刷屏一般回荡着这个声音,当初差点儿没要了他命的人,刚才致使徐玲玲突然发疯的人,竟然就是这么一个瘦瘦小小,毫无显眼之处的大眼软妹!
“啊呀!周、周涵,你怎么在这里!?”
见观叶植物后面忽然刷拉冒出个高个青年来,NLK47的姑娘们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立刻认出了他,又马上反应过来,刚才她们那些对话,怕是都被听去了。
要知道,那些话传出去,差不多就等同于当面扯头花,里子面子都别想要了,当即就有几个人脸色骤变,苍白的通红的发青的跟调色盘也似的精彩。
在毫无心理准备之下骤然看到姑娘手上的疤痕,周涵其实慌张得很,脑中一团乱麻,根本就无心应付姑娘们的搭讪,但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好歹想要粉饰一下团队关系的心理,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和他说话,试图套问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周涵眼神飘忽,嗯嗯啊啊地搪塞了几句,似乎只过了那么半分钟,再一抬头时,却发现原本就站在人群外围的“小雅”,已经在他和其他人说话的这点时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慌忙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一抹红裙在侧边一扇小门边上一闪,人已经钻了进去。
后来周涵再回想起此时的情形,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他只觉热血冲头,不由分说拨开围着他的十多个姑娘,朝着小雅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 44 章、六、耳报08
两人一个跑, 一个追。
夹着雪粒的雨已经停了, 地上湿湿滑滑的,夜风依旧很冷, 吹得人脸颊生疼。
红裙少女虽然身材娇小瘦削, 但行动却跟猿猴似的, 出人意料的灵活。而且她明显对这附近的地形道路很熟,专往人少的地方钻, 穿街过巷, 很快就跑上了防潮堤。
周涵跟在她二十多米之外,愣是死活都追不上, 甚至有几次差点就被她给甩开了。
他一边跑, 一边抖着手给好友阮暮灯打电话。
“我找到那个人了!”
他气喘吁吁地大喊道:“叫李小雅!是NLK47里的!她、她手上有那个、那个铜钱印子样的烧伤!”
“你在哪里?”
阮暮灯听出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你在追着她?”
“对!”
周涵回答,左右瞧了瞧,“你、你快来!我在河堤上,白兰步道那段, 朝着滨海花园那边跑!”
“你不要追了, 很危险的!”
周涵听到阮暮灯在电话那头说, 他似乎匆匆出了门,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来找他。
“可是……我、我快追到她了!”
周涵也不知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竟然在明知道能连续对两个人下降头的姑娘绝对很邪门情况下,就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竟然就这么捏着个小小的手机,除此之外身为长物, 让她带着自己跑进了滨海花园。
所谓的滨海花园,其实是开发区里一处夹在厂房和写字楼之间的一处公众绿地,背靠着一个小小的游船码头,头顶横跨着一道高速立交。今天是元宵,附近的工厂都不开工,码头也不营业,此时黑灯瞎火的,除了他俩空无一人,连个散步路过的都没有,甚至立交上都听不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李小雅在码头前停了下来。
“你就这么想死吗?”
姑娘转过头来,眼神阴郁,唇线紧抿,眉眼间隐着深深的戾气,表情举止一点儿都不像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周涵也停了下来,距离姑娘足有七八米远。
虽然刚才热血冲头地一路追着李小雅,但他这会儿其实怕得要死,根本就不敢靠近。此时看着对方那可怕的脸色,腿肚子都隐隐有些发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得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我、我跟你无仇无怨的,你为什么要下降头害我?”
“我们是无仇无怨。”李小雅真的过于消瘦,使得她丰润的嘴唇在凹陷的脸颊上十分显眼,衬得她此时挂在唇边的笑容格外诡异而突兀。
她上下打量着前方的青年,视线从脚跟一直上移,最后目光固定在周涵的一张脸上,“但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天仓开阔、鼻翼饱满,兼之天魁、天銊入本命宫,正偏财座天德月德贵人,已经是我能遇到的人里,最为富贵的命格了。”
“什、什么?”
周涵压根听不懂,连猜带蒙,大约只明白对方大概是在说他命好,但命好和李小雅在他身上下降头有什么因果关系?他心中这么疑惑着,就把话说了出来。
“因为,我要杀了你,把你的运势夺过来。”
李小雅裂开嘴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点儿疯狂而凄楚的意味,“我有什么办法呢?能寄居的身体命格不旺,像你们这些人的身体我又用不了……”
她忽然提高了声音,发出了刺耳的笑声,“我在地下等了快七百多年,好不容易再来一世,不是为了活得这么憋屈窝囊的!你们这些天生好命的人,又怎么会懂!”
周涵被她的笑声吓得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他当真见识过那能夺人性命的铜钱降和人面疮,他一定会笃定李小雅这是犯了癔症,人已经疯癫了。
什么寄居,什么在地下等了快七百年……
周涵自小在欧洲长大,比起僵尸、画皮和狐狸精,他分明更加熟悉狼人、丧尸或者吸血鬼。他所知道的那些极为有限的奇谈异闻,都是在他接到的几部剧本里随随便便看来的,本身就经过小说加工,再被编剧一番魔改,动不动就是女蜗血脉、伏羲托生,一脚踏破虚空,一剑破碎苍穹什么的,以至于他对这方面就形成了一个“特别扯”的既定印象,根本连了解一下的好奇心都没有。
但是现在,周涵从面前这么一个衣着时尚、大眼红唇的青春少女口中,听到了让他觉得匪夷所思到只应该出现在小成本网剧剧本里的话语,李小雅说的明明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他才觉得自己有听没有懂,根本无法理解。
“……你、你是说,你已经活了、活了六百多岁了?”
周涵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他心说这TM不是在演《夜访○血鬼》吧,说话的声音都抖出了电音效果,“这、这不能够的吧?”
“呵呵呵、哈哈哈……六百多岁?错了,我只活了十六岁!”
李小雅放声大笑起来,属于年轻女孩儿的略有些尖锐的嗓音,在空旷静寂的公园里,平白放大了一倍,甚至令人觉得刺耳。
“我母亲是孛儿只斤家的公主,父亲亦留着黄金家族的血……”
她边笑边狠狠咬着后槽牙。
“就因为我一出生就是一副不男不女的身子,被那群养在大都里的术士批作‘天赋异禀、宜作人殉’,十六岁便让他们用陶土封了七窍活活闷死,尸体任虫蚁啃尽,最后魂魄连同练成的虫王一起镇在降墓里头,在无尽的黑暗中生生煎熬了这六百多年!……你让我如何不恨,如何甘心!”
也不知是不是真在墓里憋得太久,以至于格外有倾诉欲,李小雅脸上笑得狰狞,依然在滔滔不绝。周涵觉得她此时十足就是推理小说里的凶手,不把台词说完绝对不能甘心。
“现在我终于出来了!可是当年那些人却都死了!包括我那狠心的父王母妃、还有用泥封住我口鼻的人,全都死了!而我却又活过来了!”
她眼中流露出疯狂的神色,“这一世,我一定要活得很好,比他们当年都要好!我要活在世人的瞩目里!我要大红大紫、大富大贵!我要将前生亏欠的一切都享受回来!”
此时周涵已经听明白了,感情这李小雅已经不是原来的李小雅,而是个不知道怎么着附到了她身上的冤鬼,这倒霉孩子六百多年前顶顶憋屈地死在封建糟粕之下,现在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就一心一意想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了,而方法竟然是让路人无辜躺枪,就像他这样,因为天生欧皇、人品太红,就要被她给杀人夺运了?
“我也觉得你很可怜……但、但是我觉得你也不能牵连无辜啊……”
周涵抓耳挠腮,他知道阮暮灯正在赶来的路上,所以想尽办法要和“李小雅”多扯几句,好尽量拖延时间。
“对、对了,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问你!”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高声问道:“我听人说,你在我身上下的那降头,需要我的生辰八字?可我的八字应该没人知道啊,你是怎么拿到的?”
“你的八字我当然知道……”
李小雅伸手按了按右耳,“不止这个,我还知道很多的事……”
周涵睁大了眼睛。
“而且,我还知道,你在等那个帮你破了我术法的‘高人’来救你……不过……”
红裙的姑娘露出一个有些渗人的笑容,“不过,我知道,今晚的胜者一定是我,他对付不了我!”
说话间,“李小雅”忽然手腕一甩,周涵便看到一道金光朝自己飞来。
周涵和姑娘说话的时候,精神就一直处在极为紧绷的状态,一刻都未曾松懈过。此时虽然毫无心理准备,但看到有东西冲着自己迎面扑来,立刻就本能地闪身一避,堪堪躲过了那一下。
金光落地,周涵仔细一看,顿时浑身汗毛倒竖,“哇呀!!!”一声惨叫出来——那竟然是一只巴掌长的大蜈蚣,金红交错的身体遍生布足,头顶一对黑金触角和毒勾,在昏暗的路灯下,依然反射着金属色的光泽。
然而最让他惊骇的是,这蜈蚣背部还生了两对薄翼,狭长透明,形状有点儿像是蜻蜓翅膀,落地以后还在微微扑腾,似乎随时要再飞起来!
“周涵!”
就在周涵不知所措,吓得快要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阮暮灯的声音,他刚要回头,就被一股力道猛地从身后一扑,整个人摔了个马趴,还因为巨大的冲力,在湿漉漉的地上滚了一圈。
那重新飞起来的大蜈蚣,就这么险险地擦着他的后脑越了过去。
“小心,千万不要被蜈蚣咬到!”
阮暮灯手里拿着自己脱下来的外套,冲着那会飞的蜈蚣一兜又一扫,将它抖飞出去,同时拦在了姑娘和好友两人中间,一张俊脸崩的紧紧的,眉心蹙起,双眼盯住那身穿红裙的少女,眼神极是凌厉,似要穿过她身上披着的那张假皮,直直看到内里那在地底埋了快七百年的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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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让我冷静?”
元宵节的深夜,路上无论是行人还是车辆都极为稀少,萧潇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烦躁地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已经远远超过了开发区道路的限速,“如果阿阮出了事,你们到哪里去找一个那么乖巧能干的弟子赔我?我还指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呢!”
“我们的人已经赶去滨江公园了。”
电话那头的白意鸣白影帝似乎也很着急,萧潇能听到背景里他匆忙的脚步声,语速也明显比平日里快了许多,“但他们也不会缩地成寸的功夫,不可能立刻就到啊!”
“我就没指望他们……”
萧潇猛打方向盘,在无人的十字路口不止冲了红灯,还来了个逆行左拐。
“阿阮是我徒弟,我不会放任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危险的降头师的。”
其实萧潇不用猜也知道,这会儿原本派来处理徐玲玲身上的降头的“专业人士”,此时肯定都到医院去了,从医院那边赶到滨江公园,不会比他现在飙车过去快上多少,而且会被派来的人多半就像林博士那样,只擅长治病救人,论实战对敌就是个战五渣,而那降头师此时又身份不明,战力成谜,真正面对上,谁保护谁都还说不定咧!
其实,现在距离滨江公园最近的,应该是身在A省卫视演播厅的白影帝。
但白意鸣虽然是老爷子的联络人,但本身却因为体质和命格的关系,不能也未曾学过多少道术,萧潇也早习惯了把他当成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压根就没想过让他到现场帮忙。
如此想来,他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