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不疼了,而且也不影响活动。”
阮暮灯笑着甩了甩两臂。
其实动作幅度特别大的时候,他还是能感受到背上疤痕处传来的些许牵拉感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甚至不妨碍他舞刀弄枪,阮暮灯觉得,就不必跟萧潇提起了。
“我向古老爷子要了些祛疤的灵药。”
萧潇伸长胳膊,往前一趴,整个人贴在了阮暮灯背上,“今天晚上开始就帮你涂上……”
第 109 章、十二、玉蝉02
这日阮暮灯没有通告, 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给屋子来了个大扫除, 萧潇则抱着个大罐子,里面装了某人手工烤制的曲奇和海苔脆饼, 边啃边跟在旁边瞎转悠, 偶尔作指点江山状下手折腾两下, 净给帮倒忙。
中午时秋老虎尤其明显,太阳直晒之下, 窗玻璃摸上去都是烫手的。
天气炎热的时候, 人就没什么胃口,阮暮灯也懒得做什么复杂的吃食, 弄了大盘的鸡丝黄瓜凉面, 加了许多萧潇爱吃的麻酱和一大勺辣酱, 两人就这么凑合着对付了一顿。
午饭后萧潇提出想要出门一趟。
“我这头发真该剪了,太热太麻烦了。”
他揪了揪脑后松松系着的马尾辫儿,对还在洗碗的恋人抱怨自己快要垂到半腰的长发。
“还有,书房里符纸、蒙石和红绳的存货都不多了, 顺道去金水街补点儿材料吧。”
于是两人下午便一起出了门。
萧潇没把弎子叫来, 而是自己开车。
两人先去了趟美发沙龙, 花了两小时,将萧潇长发披肩的古典造型,恢复到了从前刚刚过耳的长度,然后开车穿过半个城市,来到专门贩卖古董文玩的金水街上,寻么着相熟的店铺, 买了不少常见的罕见的术法符咒材料。
只要不是在摆满地摊的街口区域,即便是在节假日里,金水街深处依然没有多少人流量,只有稀稀疏疏几个慕名来见识古董街风情的游客,以及偶尔遇上的扛着相机拍老街景的摄影爱好者。
在这儿逛的时候,阮暮灯基本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于是他只扣了顶太阳帽、架了副浅色墨镜,装成外地游客的样子,大大方方陪着萧潇走街串巷。
两人一直逛到日暮时分,才从金水街里出来。
“怎么一口气买那么多东西?”
尽职尽责地充当跟班和壮劳力的阮暮灯,提着大包小包好几个袋子,掂了掂手上足有小二十斤的重量,忍不住开口问旁边两袖清风的自家师傅。
“嗯……有备无患嘛。”
萧潇解了车锁,打开后备箱的门,让阮暮灯把手里提的袋子,连同一块没有雕刻的白色大理石毛胚,全都放了进去。
两人坐好之后,汽车发动,开始往回程的方向开。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萧潇驾驶着汽车,靠左车道汇入了二环高架的车流中。
“什么问题?”
阮暮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向萧潇专心开车的侧脸。
“你说,萧宁他既然连用了三十多年的‘白意鸣’的身份都会放弃,那他什么还要特地回到A市来呢?”
萧潇语气平淡地提起“萧宁”的名字,一点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模样。
“……也许,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像以前那样生活了?”
阮暮灯从前一直把白意鸣当成值得尊敬的前辈和朋友,还曾经暗戳戳地对他和萧潇过往的情谊有过那么一丝羡慕嫉妒。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变故,他才惊觉自己对那人的所有了解,都是基于对方刻意演出来的,想要留给别人的表面印象而已。
毕竟是活得比萧潇还要久,修为手段也更加厉害的人物,就凭阮暮灯这点儿道行和见识,想要猜透萧宁的心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你还记不记得,我应该曾经告诉过你,‘白意鸣’体质特殊,并不合适学道这件事?”
萧潇摇了摇头,否定了阮暮灯的猜测。
“事实上,当年白家那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弟弟被稳婆抱出来那会儿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了,听说是在娘胎里就不行了。”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讲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我正好人在白家,受双胞胎父母的再三恳求,又看到宝宝身体还有一丝热乎气儿,就用金蛇匕首划破手腕,用我的血画了阴阳引,试着给小婴儿招了魂……没想到,人确实是救活了,只是里头的芯子却不是那夭折的婴儿,而是一直藏身在金蛇匕首里的萧宁……”
这段前尘旧事,阮暮灯也从白家姐姐白凤雏那儿听说了个大概,只是第一次听萧潇那么详细的提起。
他没有打断萧潇的铺垫,让他把话仔仔细细说完。
“虽然说萧宁夺舍了双胞胎弟弟的肉身,但‘白意鸣’这个身体,的确是胎死腹中而后复生的中阴身还魂体质。”
阮暮灯点点头,似乎猜到了萧潇的意思。
“你知道,虽然极罕见,不过但凡是出生时即为中阴身还魂的新生儿,天生阴盛阳衰、八字极轻,而且多半终身自带阴阳眼,基本上就是各路阴魂怨魄最喜欢纠缠的类型了。如果没有懂行的人替他们‘镇命’,那几乎都只有早早夭折的结局。”
萧潇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白家毕竟是刺猬仙家出马,祖宅的高墙深院里不知道供养了多少‘东西’,所以才会将小时候的‘白意鸣’送到我这儿教养。还有,除了一些自保的手段之外,我也几乎没有教过他其他的术法,也是考虑到他体质太虚太阴,实在不合适修道的缘故。”
阮暮灯想去萧潇曾经说过白意鸣陪他过年的事,就感到心头一阵酸楚难耐。
“只不过即使你不教,那人皮囊里的灵魂也懂得道法降术就是了。”
“是啊,他本来也不必我教。”
萧潇自嘲般讪笑一声,在红灯前停下车。
“不过,即使萧宁本来就懂那些,但他新换的这身皮囊,确实因为阴气太盛,不适合修习本质偏阳罡的天师道……而如果他不用道术,改用降术呢?”
他侧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阮暮灯,朝自家徒弟提问。
“降术的原理是逆转阴阳、以邪掩正,用凶、煞、阴、怨之气来伤人甚至致死。”
阮暮灯想了想,回答道:
“既然是逆天而行的邪术,那么肯定没有体质越阴,反而越合适习练的道理,相反的,修习降术的人,常常会被阴气邪气反噬自身,越是厉害的降术师,越是短命早死……”
他看向萧潇,做了个结论,“既然连那些身强体健的降术师都逃不过反噬,萧宁用的还是体弱阴虚的中阴身,每次施法以后,对身体的负担应该更大才对。”
“没错,就是这样。”
红灯转绿,萧潇踩下油门,朝前开去。
“确实,我想萧宁应该也知道,如果不想早早死于术法反噬,把他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肉身糟蹋废了,那么他就应该继续伪装成‘白影帝’的普通人身份,尽量减少甚至一直不要用降术才对。”
他低低哼笑一声。“既然他现在敢就这么放开来用了,怕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抵消反噬的方法,或者……”
萧潇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或者,是他找到了比‘白意鸣’更合适的肉身也说不定……”
听到自家师傅的推理,阮暮灯心头一跳,想到了曾经先后寄生在沈蕊和李小雅身上的,肉蛆模样的自称元朝公主的古墓怨魂。
当时“李小雅”从自己体内掏出的蛆虫,被一个突然冒出黑衣男子带走了。
现在想来,其实元宵晚会那晚,能清楚知道事态发展的,除了拥有耳报神的李小雅,还有萧潇、周涵和他本人之外,就只有一直和萧潇保持着通话的“白意鸣”了。
——只可惜那么大的一个破绽,当时根本无人怀疑,现在才来马后炮也无济于事了。
“所以你怀疑,萧宁回到A市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阮暮灯转头问萧潇。
“嗯。”
萧潇点点头,又朝副驾驶手套箱的方向努努嘴,“那儿有张照片,你自己拿出来看看。”
阮暮灯伸手,从里面摸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长焦镜头的偷拍照,画面中心的主角,却不是他以为的“白意鸣”,而是一个二十多岁,染着一头非常显眼的银蓝色长卷发,身穿紧身黑白套裙的年轻女子。
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女人,我之前见过!”
“嗯,对,你确实应该见过。”
萧潇回答:“根据出入境记录,她之前曾经去过港城,后来有人翻查过殡仪馆的监控录像,当时大闹程云天遗体告别式的人里头,就有她的一份儿。”
他说着,飞快转头瞥了自家徒弟一眼。
“古老爷子那边查到,这姑娘最近一直在A市及周边地区转悠,似乎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的样子……他们怀疑,这姑娘应该是萧宁的人,正在替她的主人办事。”
“原来如此。”
阮暮灯彻底明白了。
“所以你说的‘有备无患’,是在防备着萧宁也在A市,会使出什么手段对咱们不利啰?”
“嗯……其实如果萧宁真想对付我们,就凭我和他之间的差距,怕是多半防不住的。”
萧潇坦率地对自家徒弟揭了底,“只能尽尽人事,好歹做些准备罢了……”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距离两人所住的复式公寓小区约莫只剩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天色也已经完全黑透了。
“对了,你是想到家了随便煮点儿吃的,还是干脆在外头吃过了再回去?”
萧潇一边将车子驶进一条地下隧道,一边想起一个关乎民生的重要问题。
“那就回去随便煮点儿吧。”
阮暮灯琢磨着冰箱里的存粮,想到可以做个什锦炒饭什么的。
“那行……”
萧潇刚要笑着答应,眼前骤然一花,似有什么反光的小东西一闪而过。
——下一秒,坐在前排的两人都同时看到,有一个体型非常巨大的黑色物体,突然从天而降,“咣当”一声巨响,猛然砸落在了他们的车前盖上!
第 110 章、十二、玉蝉03
无论是谁, 但凡遇到这等重物从天而降, 而且还整整好砸在车头上的事情,都肯定要被吓个够呛。
即便萧潇活了几百个年头, 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可是突然来这么一下, 他也本能的踩下刹车,手打方向盘, 朝着路旁的减速隔离带撞了过去。
万幸A市交通一向不怎么顺畅, 因着车流量过大,市区车速最多也不过十几二十公里, 即便是突然转向刹车, 制动也不困难, 相对的冲击力也在不会令人受伤的范围内。
只是即便车速不快,可由于车距也近的缘故,跟在他们后头的车全都刹车不及,叮叮咣咣一连追尾了六七辆, 长长地排成一串, 堵住了半条隧道。
“卧槽, 前面的那辆SUV到底怎么回事!”
已经有追尾的车主怒气冲冲下了车,两手叉腰作茶壶状,杀气腾腾地朝着萧潇他们的车奔来。
“你在车里坐着别下来,帽子和墨镜记得戴好了。”
这隧道可是人车两用的,中间通车,两边走人,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驻足围观,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萧潇生怕自家这已经出了点小名的徒弟被好事者认出,再不负责的在网上爆料,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来。叮嘱阮暮灯别出去之后,才独自推开车门下了车,去查看车祸的情况。
因为车速不快的缘故,他的SUV只撞弯了前挡杆,后头几辆追尾的车情况也差不多,都是不算多严重的磕碰或者剐蹭,完全可以交给保险处理。
然而比起碰撞造成的损伤,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这起车祸里最奇怪的,要数萧潇车前盖上那个又深又大的凹坑。
“啧啧啧,奇了怪了,兄弟,恁这车前盖是咋整的?”
跟在萧潇后头的一辆车的司机,是一个长相十分社会的高壮中年人,在等待交警赶来现场的间隙,他叼着烟拍了拍萧潇的肩膀,手指着车前盖上那明显的凹坑,用浓厚的东北口音说道:
“就这模样,要不是在隧道里,俺还以为有人跳楼给砸你车上了!”
“可不是嘛。”
萧潇发出一声哼笑,不着痕迹地抬头,瞥向隧道圆弧形的拱顶。
那顶部墙壁一角有一块灰黑色的污渍,形状甚为不规则,乍看约莫有一米多长,仔细琢磨,还能分出尖吻长尾以及四条腿的模糊轮廓来。
“妈咪妈咪!”
这时围观人群里传来一个小女生稚嫩的童音,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被一个中年妇女抱在怀里,仰头睁着一双青稚童真的眼睛,指着萧潇的车说道:
“刚才天上跳下来一只黑色的大狗狗,落到叔叔他们车上,然后‘嗖’一下又飞走了!”
小女孩声音脆嫩,说的内容又十分匪夷所思,引得旁边一众吃瓜群众和几个司机都转头去看她。
小姑娘的妈妈见她们从看热闹的变成被围观的,顿时觉得尴尬非常,连忙呵斥了女儿几句,也不再停留,抱着孩子就匆匆走了。
“呵呵……”
长相十分社会的东北汉子闻言,表情僵硬地干笑两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指间夹着的香烟随即抖落一截烟灰,“这特么是闹鬼了吧……”
他转头看向萧潇,一脸诚恳的说道:“兄弟啊,俺看恁这样可不成,赶紧去城隍老爷内儿烧柱香吧!”
萧潇点点头,似笑非笑地最后扫了眼隧道顶上的黑影,朝那自来熟的东北汉子回道:“可不是嘛,我这八成是被缠上了吧!”
阮暮灯坐在车里,脑中琢磨着那砸落在他们车前盖上,又骤然消失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十分确定,刚才他并没有开慧眼,如果那是公路上十分常见的,死于车祸不能往生的地缚灵一类的怨魂,照理说,在没有慧眼的状态下,他应该是看不见那些的。
可是阮暮灯十分确定,刚才确实是有东西突然蹿出,又飞快的消失,才导致了这起意外的发生。
——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阮暮灯眉心紧锁,看向车外,他听不到外头的对话,也不知涉事的司机们到底交涉得如何了。但萧潇却像心有灵犀一样,正好在这时候回了头,和他视线相交。
于是阮暮灯就看到,他家师傅朝自己笑了笑,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让他放心。
阮暮灯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余光扫过后视镜,看到贴着人行道的那侧车身旁边,有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在来回晃动。
那是一个个子很矮的年轻男人,瘦得跟个皮猴子似的,贴着他们的车,磨蹭着不走,也不知在研究什么。
阮暮灯觉得这人的举动十分可疑,于是紧盯着后视镜,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那干瘦的男子蹑手蹑脚蹭到后半部分,左右看看,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立刻猫腰蹲下,又飞快的站起来,整个过程耗时不过一秒左右。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这面生的干瘦男子朝四周看了看,见依然无人注意到他,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立即两手往口袋里一袖,矮身钻进人堆里,溜得没影儿了。
——他刚刚是在做什么?
阮暮灯有心下车逮住那人问个究竟,又不确定那短短一秒时间中,他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而且当场揭破他又会不会打草惊蛇。
正在他迟疑间,交警已经来了,非常有经验的三下五除二搞定了现场。为了疏通阻塞,交警照章程留下现场笔录和照片,又划分好责任后,就把萧潇他们这“肇事车辆”连同后面几台追尾的车子,全都打发各回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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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矮小干瘦的男子穿过人群,立刻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出了隧道,爬上台阶回到马路牙子上,闪身蹿进旁边一条巷子里。
“事情都办妥了!”
他快步走进一家露天咖啡馆里,径直朝一张桌子而去。
桌旁只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高挑女子,一头引人注目的银蓝色长发扎了个花苞头,大部分包进了格子贝雷帽里,只在两侧鬓角各留下一绺,她身上穿着一条下摆快要曳到地上的雪纺连衣裙,乍看起来就是个冷艳而斯文无害的时髦美女。
只是那矮瘦男子对她的态度却十分敬畏,战战兢兢在女子对面坐下,只敢半个屁股贴着椅子,保持着随时能站起来的姿势。
“真的,我把‘那东西’按你的吩咐放好了!”
见银蓝发的美女不说话,只闲闲搅拌着面前半温的咖啡,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那矮子只觉得毛骨悚然,连打两个冷战,连忙急冲冲地表功。
这男子人称“瘦猴”,原本是个职业扒手。
因他身材生得矮小干瘦,动作灵活敏捷,扒包技术过硬,常年流窜在A市各大商圈中,日常收获很是不菲,因此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气了。
上周瘦猴照常在附近商业街扒包,盯上了面前这个打扮洋气,而且一看身上行头就非常值钱的美女,结果没想到自己还没摸到她的手袋,手就被对方一把捏住了。
虽说他又瘦又矮,但好歹是个男人的骨架和力量,没想到被这女人的纤纤玉手一握,却像是被机床上的钢钳夹住了一般,任他如何扭打哀嚎,又哭又叫,就是挣脱不得。
随后,更令他惊恐万分的事情发生了——似乎有什么毛绒绒还带着脚的小昆虫,沿着他的手臂一路爬到他脖子上,咬破了他的皮肤,直接就钻进了他的皮肉中。
“不想死的话,跟着我来。”
美女终于松开了对瘦猴的钳制,跟招呼一条狗似的,摆摆手就将他牵到了僻静处,给了他一样小东西,让他守在隧道那儿,伺机放到某辆黑色SUV上。
瘦猴每日忍受着虫子在皮下爬行的痛楚,以及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恐惧感,一连在隧道口等了整整四天,才终于等到了那辆传说中的SUV。
而那辆车子也果然如同银蓝发的女子说的那样,在隧道里突然失控撞上了隔离带,才让他终于逮到机会,将“那东西”塞进了车子的后车轮与底盘的夹缝里。
“既、既然事情都做完了,你、你可以放我一条生路了吧?”
瘦猴见银发美女自顾自啜着咖啡,却依然不搭他的话茬,连忙又说道。
“好。”
银蓝色卷发的美女看向他,笑了笑,从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倒出一颗指甲大的漆黑药丸。“吃下这个,你的事儿就完了。”
被体内的怪虫没日没夜折磨了几天,男人的精神早就被磋磨到了极限,一听说只要吃了药就行,连忙捡起桌上滴溜溜滚动着的小药丸,塞进口里囫囵咽了。
女子见他吃了药,朝他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滚了。
瘦猴也不敢再耽搁,连忙一蹦三尺高,朝着巷子尽头一路小跑,半点不敢停留,直到狂奔出几百米,回到霓虹闪烁、人声喧嚣、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时,才感到腔子里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脏,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平复下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突然捂住胸口,喉头发出窒息般地“赫赫”的喘息声,两眼一翻,一头栽倒在路边。
“哎呀这是怎么了?”
“中暑了?还是心脏病发了?”
“快,快打120!”
“来人啊,有没有人会急救的?!”
…… ……
……
第 111 章、十二、玉蝉04
虽然车前盖瘪了个大坑, 但SUV实际上受到的损伤并不大, 也用不着拖车,萧潇自己就开着它回去了。
一路上萧潇都很沉默, 虽然脸上没有带上多少情绪, 但熟悉他微表情的阮暮灯看得出来, 他这回是当真动怒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阮暮灯见萧潇不主动说话,于是开口问道。
他问的自然是隧道中突然掉落在他们车上的那黑影。
“那是犬鬼。”
萧潇目不斜视作专心开车状, 回答自家徒弟问题时的语气却很柔和, 就像以前他每一次解答对方的疑问一样,巨细靡遗地说了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找一只性情凶猛的大型犬, 最好还是黑狗, 乱棍敲打活活折磨致死后, 砍下头部,将其头颅埋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古时候多选择埋在菜市口或者城门官道附近,经千人践踏之后,将其挖出, 和尸体重新缝合在一起, 再用密法将犬尸炼成鬼役。”
“原来如此。”
阮暮灯倒是曾经在《茅山术志补遗》里看过“犬鬼”这个词儿, 听萧潇这么一解释,猜到那八成也是某种炼尸操鬼的邪道,只是对象从人换成了恶犬罢了。
“可是隧道里的那只犬鬼是谁炼出来的?而且特地放在那儿,总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吓我们一跳吧?”
“对。”
萧潇点点头,放慢车速,刷了卡, 穿过小区的门禁。
“除非主人横死,不然犬鬼都是受炼尸的术士操控的,咱们刚才遇到的那只,明显也是有主的。”
车子驶进中庭,并没有拐去相熟的4S店,而是直接开向了他们住的大楼。
“那隧道是从这个小区进市区的必经之路,除非我们一直不出门,不然派犬鬼在那儿埋伏我们的话,确实一定能逮到,不过是或早或晚的差别而已。”
黑色的SUV从车场入口滑入地下停车场,萧潇寻了个空车位,将破破烂烂的车子停好。
“目的嘛,当然是为了拦下我们,然后找机会在我们这车上做手脚啊。”
他朝阮暮灯挥了挥手,下巴一抬:“下车,我们找找看车上到底多了什么!”
因为有慧眼的关心,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右侧的后车轮与底盘夹缝处,发现了一团凝聚不散的阴气。
阮暮灯立刻想到他坐在车上时,从倒后镜里看到的形迹可疑的矮瘦男子——九成九就是那人趁机做的手脚。
“不要紧,那人八成是个受人胁迫、听命行事的傀儡罢了,就算逮到了,也不会让你问出什么内幕的。”
萧潇听青年说了那矮瘦男子的事,毫不在乎地摆摆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戴上一对白丝手套,两指探进夹缝里,轻轻一夹又一拽,揪出一个黑底蓝白花色的小布袋来。
“这是什么?”
阮暮灯凑近一些,看着萧潇打开布袋,从里头倒出一枚比一块钱硬币要略大一圈的小硬块来。
那硬块呈打磨过的圆形,薄而扁平,有些内凹的弧度,颜色灰黄偏白,表面不太光滑,但依然显出某种圆润的光泽来,上头还散布了些不明显的小孔。
看起来,似乎是某种骨制品。
“这个是人的头盖骨,更准确的说法,是从额骨天聪位置取的骨片。”
萧潇把那小圆片捏在手里,观察了片刻,下了这么个结论。
“……人的头骨?”
阮暮灯知道藏传密宗有用人的颅骨做法器的习俗,但像这样单独一个小骨片,告诉他那是用人的前额骨磨出来的时候,感觉还是怪别扭的。
“对,你看内侧这儿。”
萧潇捏住圆形的骨片,将它朝向停车场光源较为明亮的角度。
“这里,看得到吧?密密麻麻刻了很多小字。”
萧潇解释道:“那些都是招魂用的咒令,再加上额骨天聪处本就是三魂七魄驻留依附的场所,显然是有人想用这骨片,将什么‘人’或者‘东西’引到咱们这儿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