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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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
等阮暮灯收拾好书房那一桌狼藉,回到主卧室的时候,萧潇已经抱着空调被,睡得迷迷糊糊的了。

青年笑了笑,调暗了房间里的灯光,又将被子从自家师傅怀里拽出来,低头亲了亲对方微张的红唇。

“嗯……唔嗯……”

感觉到熟悉的触感和体温,萧潇张开嘴,主动回应阮暮灯的浅啄,亲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干脆手脚并用猴上去,箍着恋人的后颈和腰肢,直往褥子里坠。

“睡吧,看你都要累垮了……”

阮暮灯拉过被子,盖住两人,又亲了亲明明眼睛都没睁开,可依然直往他怀里拱的萧潇,抬手关上灯,让房间陷入了柔软的黑暗之中。

第 114 章、十二、玉蝉07

第二天清晨, 在严谨的生物钟控制下, 阮暮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然而醒归醒,要想像以前一样, 利落地起床洗漱晨练, 却是件难度相当大的事情。

因为萧潇怕热又怕冷, 实在难伺候得很的关系,主卧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 睡着了觉得冷了以后, 他又特别喜欢往身旁的热源上扒,连抱带枕的, 八爪鱼似的缠在恋人身上, 一整晚都不肯松手。

于是每天早晨, 要怎么从自家师傅的纠缠里脱身,成为了自律性极好的青年要面临的一个十分严峻的挑战。

阮暮灯缓缓拿开萧潇圈在他身上的手臂,又将枕在他颈窝里的头颅轻轻托起放回枕头上,克制住低头亲他一口的冲动, 蹑手蹑脚地准备下床。

然而他刚一掀被子, 旁边的人就动了, 揪住他睡衣下摆,手又挂了上来,熟门熟路地环住徒弟的腰,口中嘟囔着:

“……天还没亮,再躺一会儿……”

阮暮灯抬眼看了看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缕朦胧晨光,把萧潇伸出来的胳膊塞回被窝里, “家里多了两个小孩,我早一点儿去准备早餐,你继续睡吧。”

半梦半醒状态下的萧潇显然脑子转得远比平时要迟钝上许多。

他将脸埋在阮暮灯后腰里好一会儿,才像终于想起昨天带回来的那两个小麻烦似的,松开恋人,一翻身又蜷进了被褥里。

“我再眯半小时……嗯,今天会早一点起来……”

话音未落,已经又迷糊了过去。

萧潇这“半小时”足足拖了三个钟头有余。

毕竟不再是从前有百年内丹加持,灵力充沛的白狐身体,用回自己的肉身后,萧潇的身体素质确实比常人强些,但遇到类似昨晚使出的“应源寻踪术”这样的大型术法时,还是消耗极大的,整整睡了一个晚上,才觉得自己总算好歹恢复了些精神。

睡够了之后,他就开始感到饥肠辘辘,尤其是特别想吃甜味儿的东西。

两小孩比萧潇起得还要早些,这会儿已经吃饱喝足,跟小大人似的,规规矩矩地在客厅里看电影。

今天的早餐是现发的大包子,阮暮灯给自家嗜甜如命的师傅留了莲蓉和奶黄流沙馅儿的。

萧潇就着热腾腾的普洱茶连啃了两个包子,才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随着血糖的回升,重新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对了,我去书房看过了。”

见萧潇放慢了进食速度,知道他是垫过胃了,阮暮灯才开始说正经事儿。

“水碗里的牙刷倒下来了。”

“是吗?”

萧潇叼着个胖乎乎的莲蓉包子,抬眼看向阮暮灯,“牙刷柄没有折断或者开裂吗?”

“没有,是完好无损的。”

阮暮灯十分肯定地回答。

“呼,那就好……”

萧潇捧着包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客厅沙发上的黄家骏和黄思琪,轻声说道:

“那俩小孩的爹还活着,而且‘寻踪虫’应该也找到他了。”

阮暮灯听了这话,也觉得很高兴:“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找吗?”

“不行,‘寻踪虫’畏光,白天我也看不见它们的踪影。”

萧潇摇摇头,否定了阮暮灯的提议,“还是要等到晚上才好方便行动。”

早饭之后,萧潇和阮暮灯眼看时间还相当充裕,干脆将黄家骏和黄思琪叫到面前,四人在客厅里开了个小会,询问他们对父母出事前后的事情,还记得多少细节。

黄思琪毕竟年纪还小,又没心没肺不怎么关心家事,几乎是一问三不知,不过黄家骏却是个心思缜密思维灵活的孩子,倒是能说出不少情况来。

根据黄家骏的回忆,他们的“外公”赵麒,早年曾经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少爷,但后来家族没落,他母亲改嫁,新家庭对他也不好,于是就自己出来在社会上打拼。

赵麒早年蹲过监牢、打过临工、混过帮派,中年发迹之后,渐渐将手头上的生意洗白了,也有过一任妻子,但没有生育过孩子,所以才收养了当时十来岁的孤儿赵晓燕作为养女。

而两兄妹的父亲名叫黄升平,年轻时曾经是赵麒手下一名“马仔”,后来和赵晓燕相识相知,继而结婚之后,就洗心革面,当了一名奉公守法的平凡工薪族,夫妻俩都从来不会去插手养父岳父手下的生意,而是专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家四口的平静生活,会因为外公的突然过世,以及找上门来的两个陌生人而戛然告终。

黄家骏说,当日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来敲他们家的门,父母将他和妹妹赶进房间里,不许他们旁听。

片刻之后,他们似乎跟来人吵了起来,当时小男孩人在屋内,隐约听到那两人管他们爸妈要一个玉石做的什么小东西,但夫妻二人却坚持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那件玩意儿。

那之后过了没两天,他们的爸爸忽然“离家出走”,等公司打电话来通知他们黄升平无故旷班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赵晓燕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了门,出门前曾经交代自家儿子,一定要和妹妹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结果就在当晚,两兄妹的妈妈就一去不回,落海身亡了。

“我爸妈的事,是不是和那两个人有关?”

黄家骏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他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萧潇摇摇头,没有回答,眼光不经意地扫了眼电视里播到一半的电影——那是“白意鸣”两年前拿了双料影帝的那一部侦探剧,画面正停在白影帝微微低头的四十五度角特写镜头。

“来你们家的那一男一女,你当时有看到长相吗?”

萧潇问黄家骏。

“嗯,我见到了。”

小男孩果断点了点头,“女的看上去二十多岁,长得挺漂亮的,穿得也很时髦,男的年纪要大一点,不过也挺俊的,感觉像是个、是个……”

他努力想了想形容词,“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你们那天见到的女人,是不是她?”

萧潇拿出一个信封,将那张曾经给阮暮灯看过的照片,递给了两兄妹。

“对对对!”

男孩儿还没开口说话,小姑娘已经尖叫了起来,“就是她!这个银蓝色的头发,绝对没错的!肯定就是她!”

萧潇没有再向他们确认另外一个男人的长相,毕竟身为影帝的“白意鸣”,就算是在港城的知名度也不会低到哪里去,如果当日上门的人是他的话,两个小孩儿应该早就认出来,并且告之警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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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两人吃过晚饭,拿上罗盘,又收拾了些术法用品,就准备出门去追踪“寻踪虫”的痕迹。

出门之前,两人叮嘱兄妹俩好好地留在屋子里看家。

兄妹俩听了这话,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小动物似的不安又惶惑的表情。

小姑娘什么都不说,只是扑上去抱住阮暮灯的腰,呜呜咽咽地开始哭了起来。而哥哥则是紧张兮兮地盯着萧潇,一再向他们要求保证,“你们一定会回来的吧?对吧?一定会回来的吧?”

萧潇知道这两个小孩是将两人要出门的画面,和他们母亲那时的场面重合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之下,连让他们独自留在家里都不愿意。他只得耐着性子好好地安抚了几句,又再三保证一定会尽快回来,才终于和阮暮灯从兄妹俩的拦阻中脱身。

所谓“寻踪虫”,其实是“应源寻踪术”散出的追踪丝,因为外形看起来像一只只萤火虫,所以会使这个术法的天师们,都习惯如此称呼它们。

黑夜之中的“寻踪虫”十分好找,萧潇用瓷碗里的符水“眉”过罗盘指针之后,就领着阮暮灯,一路追踪着指针的朝向,朝着目的地行去。

A市说大不大,说小却也当真不小,就算车况通畅的时候,从南到北至少也要一个小时以上。但“追踪虫”停留的位置,意外地离他们居住的小区并不算远,是三、四公里之外的一处仍然在建设中的花园别墅区。

那花园别墅区预计总共要建设五期,现在才只开发到第二期,还有大片没有收拾的空地,和建了一半的工地。因为买的人还不多,住户就更少了的缘故,别墅区里头到了晚上就冷清得跟鬼城似的,照明和安保也做得很不到位,确实是一处足够僻静到合适做些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的地方。

两人沿着僻静的小路,绕过一幢幢黑灯瞎火的花园洋房,最后停在了最靠北的一栋建筑物前。

“是在这儿了。”

萧潇看了看罗盘,又抬手指了指院墙旁藤花架上几点很不显眼的荧蓝幽光,“看,‘寻踪虫’。”

“没想到,他们居然住得这么近……”

阮暮灯看着那高高的院墙,和黑灯瞎火的三层欧风别墅,低声说道:“萧宁就不担心会被人找到吗?”

“他但不担心被人找到不好说,反正他是不差这买房的钱的。”

萧潇轻声哼笑一声,就示意阮暮灯跟上,两人寻了处避开主干道和摄像头的位置,准备翻墙私闯民宅。

翻过这种院墙十分容易,虽然他们行动很快,动作也悄无声息,但在阮暮灯和萧潇双双落地的瞬间,原本没有一丝亮光的二楼东侧窗户,却骤然亮起了灯光。

“来者是客,你们怎么不走正门,偏要偷偷摸摸地翻墙呢?”

一把陌生的男声传来,随后东侧房间的窗户被人推开,从里面探出一个陌生男子的半身来。

那是一个年约三十许的英俊男人,相貌阮暮灯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必须承认,那人长得很是出色。

别墅二楼的那陌生男人,脸型轮廓分明,五官标志,眼眶很深、鼻梁高挺、嘴唇削薄,乍看上去有点儿像混进了波斯血统的感觉,而且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十分温和有礼,整个人透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似是脾气和涵养都极好的样子。

萧潇看到那人的长相,浑身一激灵,猛然僵在了原地。

“萧、萧宁……”

他嘴唇颤抖地吐出了对方的名字。

“萧潇。”

萧宁扬起手,朝花园中的两人挥了挥,“我这几天就在琢磨着,你们什么时候会找到这儿来。”

他挥手的动作看上去随意而自然,半点不带杀气,但萧潇却瞬间变了脸色,他骤然回头,朝身后三步开外的阮暮灯高声喊道:

“阿阮,你别动!千万别动!”

第 115 章、十二、玉蝉08

听到萧潇的厉声警告, 阮暮灯立刻听话地定在原处, 完全不敢移动分毫。

脖子一侧骤然一凉,伴随着锐物冰冷的触感, 以及皮肤被割开的刺痛, 一丝细细的血线, 顺着他的颈侧滑下来,晕进了衣领里。

院墙外的路灯光, 将萧潇和阮暮灯的影子斜斜地投落在了寂静的花园中。

阮暮灯注意到, 在他的影子旁边,不知何时多了另外两个影子。

准确的说, 那是两个人形的剪影, 正一左一右立在他的影子旁边。

那两个剪影都是平面的侧脸造型, 宽额高鼻尖下巴,眉毛眼睛连成一线,头戴金盔,身着铠甲, 两只胳膊绷成九十度的直角, 一人提着一把钢刀, 刃口交错,正不偏不倚地架在了他的影子的脖子上。

——那造型、那模样,都分明像极了灯影戏里的皮影人偶!

“别站在院子里说话,多没规矩。”

萧宁又招了招手,院中地面上倏然又多了两条影子,和制住阮暮灯的那两个一样, 也是半侧着脸的造型,只是面部轮廓柔和一些,未着盔甲,不带武器,而是梳髻窄衣的小厮打扮,袖着手,半躬着腰立在萧潇的影子面前。

“都进来说话吧,我给你们泡杯茶。”

说完,萧宁温和地笑了笑,随后便消失在窗户边。

侍立在前的两个小厮打扮的投影,恭恭敬敬地在前头“带路”。

而后头的两个兵士,依然没有撤开兵器,而是“押”着阮暮灯的影子,跟在两人身后。

这四个投影的行进方法,果然很像皮影戏,每走一步,都手脚僵硬地一屈一伸,探身向前一蹿。

就这样,萧潇和阮暮灯两个人连带六道影子,进了萧宁的别墅。

别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到处黑灯瞎火的了。屋顶上亮起了一盏莲花台造型的吊灯,足够看清玄关和客厅的所有区域。

只是和一般作为主光源的吊灯都会安在客厅中央不同,那盏莲花灯移动到了贴近玄关的位置,而且灯光呈现橘黄色,并不十分明亮。

莲花灯打开以后,身处客厅的每一样物品、每一个人都会在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投影。

萧宁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面前一张红木茶几,搁着一套精致的薄胎白瓷茶具,他正低着头,手里动作行云流水般点着茶,见客人们进来了,就招呼萧潇过去坐。

两个皮影兵士把阮暮灯连同他的影子“押送”进客厅,在距离茶几沙发还有足足三四米的时候,就不再前进了,显然是不让他靠近的意思。

萧潇朝阮暮灯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动,也不要担心,就一个人走上前去,坐到了萧宁对面。

“陕西华阴老张家的独门‘灯影戏’,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坐定之后,萧潇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些年闲暇时间那么多,又到处走南闯北的,只要有心学些东西,总能学会的。”

萧宁朝他家师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声补充了句:“再说了,他们家这门绝技,也没多难学嘛。”

“是嘛?”

萧潇挑眉看他,讽刺道:“难怪你肯纡尊降贵一直演了‘白意鸣’那么多年,原来是正好方便你借机到处偷师嘛!”

他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说,你这手‘画皮’也是从张家顺道学来的啰?”

萧潇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就是不知道那位被你偷师的华阴张家人,现在是不是还有命活着了。”

“是嘛,你也觉得我这‘画皮’还不错吧?”

萧宁端起点好的茶汤,细细啜了一口,无视了师弟那个关于张家人的下场的质问,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练了很久,才画成现在这个和以前的长相有七八分相像的样子……没办法,谁叫‘白意鸣’的相貌太出名了,顶着那张脸,想干什么都很不方便。”

萧潇盯着萧宁那张人皮画的假面,两手暗暗捏成拳头,强忍住掀桌而起,用热茶泼对方一脸的冲动。

明明是他从小看到大,本应无比熟悉而且无比亲切的长相,但此时再次看到时,居然只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那么换了个方便出门的长相之后呢?”

萧潇盯着萧宁的脸,后槽牙暗暗咬紧,“你打算做些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啊。”

萧宁摊开手,状似无辜地朝师弟笑了笑。

“倒是你,几月未见,变化可真大啊……”

他说着,右手探出,越过茶几,轻轻拨开萧潇垂在额角的一缕刘海。

“你竟然回到自己的肉身中了。”

“是啊,拜你所赐,要是回不去,就只能等着魂飞魄散了。”

萧潇没有避开他的触碰,只是冷笑着答道。

“我看,还不止这样吧?”

萧宁偏头寻思了片刻,手指移到萧潇的衬衣衣领处,猝然往外一拽,崩开了一颗扣子,露出了他一侧的锁骨和半边肩头来。

萧潇白皙莹润的皮肤上,散落着两三点深浅不一的红痕,像落在雪地上的桃花瓣儿。

“你那徒弟还挺有本事的嘛。”

萧宁今晚第一次拿正眼瞥了瞥站在数米开外的阮暮灯,又转头朝萧潇笑道:

“他是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你心甘情愿地连守了几百年的童子身都不要了?”

萧潇最厌恶萧宁惦记上他的宝贝徒弟,更恨这人拿阮暮灯独自闯入蒋真人墓里的那段经历说事,勉强维持了许久的冷淡平静也快要装不下去了。

他一把甩开萧宁拽着他领子的手,“与其关心我的事情,还不如说说你这些天做的好事吧?”

萧潇冷笑道:“那一黑一白两只玉蝉,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值得你大动干戈,向无辜的普通人下手?!”

“哦?”

萧宁眼中流过一丝讶异,转瞬之后,又被他迅速掩盖了下去。

“你知道我在找玉蝉,却不知道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吗?”

他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用师长教训不成器的后辈的语气叹息道:“你啊,就是太贪玩了,怎么几百年了都不见长进呢?”

“算了吧,我可不想‘长进’成你这个样子!”

萧潇已经不想陪他在这儿你来我往的打太极兜圈子,平白废话浪费时间了,干脆单刀直入,把来意挑明了说:

“黄升平,在你这儿没错吧?能把他还给我们吗?”

“不错嘛,你们都查到这地步了吗?”

萧宁像是当真没料到萧潇和阮暮灯是冲着兄妹俩的父亲来的一般,露出了略有些吃惊的表情。

他想了想,无所谓的笑着点点头。

“可以,你们把他带回去吧,反正他对我也没用了。”

说着,萧宁拿起茶几上倒扣着一只铜柄铃铛,朝虚空中摇晃了几下,片刻之后,就又有两个剪影士兵,“押”着一个中年男人,从门廊里转出来,缓缓走到两人跟前。

萧潇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中年人。

他在黄家骏的手机里看过一家四口的合照,这中年男子确实是黄升平没错,只是此时他一点没有照片里那一家之主的精干模样,而是眼神呆滞,嘴巴张开,两肩下垮,显然是处在精神恍惚、神智不清的状态。

“你对他做了什么?!”

萧潇扭过头去,厉声质问道。

“我搜了他的魂。”

萧宁回答得倒是十分干脆。

“毕竟是人就有可能会说谎,要想知道些什么,当然是用搜魂术来得更快更方便了。”

“……你这个……人渣!”

萧潇咬牙说出最后两个字的同时,金蛇形状的小匕首已经滑出了袖口,下一秒,他踢翻桌上那套玲珑茶具,跃上茶几,手腕一翻,掌中那道金色的寒芒就冲着萧宁的咽喉而去。

哪怕萧宁的手段再多,可他此时用的,还是白家双胞胎弟弟的肉身。

“白意鸣”本就是中阴身还魂,八字和命格都极为特殊,天生阴气过盛、体质虚弱。

因其身体条件所限,确实不合适练武这点,从小将“白意鸣”带大的萧潇,再清楚不过了——哪怕萧宁再本事,只要用的还是白意鸣的身体,那么在出其不意的近身战时,就是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果然,匕首刺出,萧宁眼神一凛,连忙朝旁边一闪,虽然险险避开了要害,但锋利的刀刃还是划破他那层假脸皮,又在下面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见血的豁口。

“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萧宁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抬了抬下颌,示意萧潇朝客厅四周看看。

萧潇匕首一横,仍然抵在萧宁咽喉前,扭头四顾。

客厅地板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个黑色的剪影,全都是穿甲持棘的兵士打扮,乍看上去,就仿佛在客厅里挤了一支军队一般。

“就凭你一个人,护得住你家宝贝徒弟,还有那边的中年大叔吗?”

萧宁好像半点不在乎抵在咽喉处的利刃似的,笑得淡定又从容。

他用沾了血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萧潇的脸颊,在上头印下两片花瓣似的指印。

“放心,今天我不会为难你们,回去吧。”

第 116 章、十二、玉蝉09

也许是萧宁确实没想现在就要了萧潇和阮暮灯两师徒的命, 他倒是信守诺言, 让皮影兵士们把他们两人,连带着答应放走的黄升平, 一并给“押”了出去, 一路“送”出了院子。

等到三人站在了别墅区的主干道上, 那些皮影才又像先前忽然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路灯的照明范围之中。

“我们先回去吧。”

萧潇回头看了看身后那栋重新变得静悄悄黑抹抹的别墅, 又看了看被阮暮灯半搀半拖着, 连路都走不稳的黄家兄妹俩的父亲,对自家徒弟说道。

阮暮灯点点头, 扶着黄升平, 跟在萧潇身后。

确实, 就凭他们和萧宁在术法上天堑鸿沟般的差距,现在贸贸然对上,绝对没有半分胜算。而且对他们彼此来说,对方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不值得和萧宁硬拼。

毕竟他们今晚的目的就是找到并且救出失踪的黄升平, 现在能顺利达成目的, 已经是万幸了。

所谓“搜魂术”,是通过术法,直接在别人的三魂七魄中搜索特定的某一段记忆或者知识,效果有点像刑讯时会用到的吐真剂。

但凡经历过搜魂术的,不管是身怀异术的修士,还是懵然无知的普通人, 视乎术法加身的时长,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精神伤害。

轻一些的一段时间内头疼欲裂、思维混乱、情绪暴躁;严重些的则状似痴呆、言语不清,生活无法自理;更厉害的甚至会因精神崩溃全身抽搐,进而当场毙命。

像这般歹毒的法术,以茅山一脉为代表的符箓派自然是不会教的,不过本着不可不知的原则,倒也不乏对这方面的记载。只是萧潇虽然多少懂一些搜魂术的知识,但让他治好黄升平的痴呆之症,确实万万办不到的。

“我之前看过些书,大约是说,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后遗症,治疗得当的话,大概两三年就能恢复个大概。”

萧潇头疼地看向即便被阮暮灯托着胳膊,依然走得一步一踉跄的黄升平,“把他带去林医生他们那边,让林家代为照顾吧……”

阮暮灯知道林家确实对治病救人,尤其是魂魄损伤一类的疑难杂症相当有研究,只是他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那家里那两个小的怎么办?”

萧潇烦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眉心的拧出一道明显的川字。

“嗯,回去之后找林医生商量一下,而且也要听听那两个小家伙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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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如约带回了黄升平,但黄家骏和黄思琪见到他们的爸爸——明明出门前还精精神神的一个人,现在已经仿如中风一般,眼神呆滞、言语不清,甚至连他们两兄妹都认不出来了,震惊、恐惧又伤心之余,差点儿就要崩溃了。

黄思琪还好,毕竟年纪还小,知道的事情太少,遇到这种情况,只会一个劲儿的哭。但黄家骏却已经是个十四岁的半大男孩了,又是在港城那种宣扬民主法治的氛围里长大的,轻易很难忽悠,当时就揪着萧潇不肯放手,又哭又喊让他告诉自己到底是谁把他老爸弄成这样的。

被缠得没了办法,萧潇只能兑现自己先前承诺过俩小孩的事情——让他们和自己死去的母亲的魂魄见上一面。

赵晓燕的魂魄自那晚后,就一直附在她自己的天灵盖骨片上,倒是省去了招魂的麻烦,只要萧潇一张引魂符将她唤出来就行了。不过俩小孩没有阴阳眼,想看到他们妈妈的魂魄,就必须抹上特制的牛眼泪。

因为牛眼泪通阴,黄思琪年龄太小,又是个阳气不足的小姑娘的关系,萧潇生怕会给她留下什么不良后遗症,还在她的无名指上拴了一条浸过符水的红线,以确保她不会在强开慧眼的这段时间里遭到阴邪之气侵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