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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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行了行了,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礼数了。”

中年男子挥了挥手,一只手肘支在桌上,两脚翘了个二郎腿。

“也怪我当年一时心慈手软,清理门户没有做干脆了,才会有后头这许多破事儿。”

男子长叹了一口气,抓了抓脖子,“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阮暮灯心头砰砰直跳,似乎意识到了男人的弦外之音,立刻正身抱拳,深深一揖到底。

“恳请指教!”

“你这瓜娃子,老道我都作古多少年了,难道还能还阳替你们打架不成?”

中年男人又用手里的书卷往阮暮灯的后脑上招呼了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再说了,打不过你们就不能想点别的法子吗?自己琢磨去吧!”

说完,他把手里的书往桌上随手一拍。

待阮暮灯再抬头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早没了那中年男人的身影了。

桌上的线装古书还维持着刚才中年男人卷起揍人时的状态,发黄的书页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了。

借着台灯的昏暗光照,阮暮灯一眼扫到书页上的内容:

“昔道宣律师独坐禅房,忽闻有雷声自西天来……”

第 122 章、十三、天谴05

东边的天际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床的床头前, 阮暮灯倏然睁开眼,目光聚焦在头顶遍布霉斑的天花板上, 一时间有些怔忪。

在他脑海的认识之中, 他分明已经“醒”过来了一次, 正坐在桌前看师祖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书,可这一转眼, 他居然就又躺在了萧潇旁边, 搂着恋人睡得热热软软的身体,再次从梦中梦里醒了过来。

阮暮灯愣了一会儿, 回忆自己在梦境里见到的一切。

长相很有男子汉气概的师祖, 以及那人不像方外高人, 反而更似个浪荡游侠的举止做派,还有他仿若不经意的两句提点,以及……他在梦中看到的那本连装帧线都快要散掉的破书。

阮暮灯的记忆力一向非常好,但凡看过一遍的书籍, 虽然不能以“过目不忘”简单概括, 但记住个八九成那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可即便他在梦里看得很认真很仔细, 但他此时此刻仔细回想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记得后面到底写了些什么,只牢牢记住了他乍然看到的第一篇内容——一个情节十分荒诞,却很有趣的小故事。

是的,他那位长相气质都和“仙风道骨”完全不沾边的师傅,特地入梦一趟, 给自家徒孙留下的书,既不是什么秘术宝典,也不是什么阵法咒文,而是一本仿若旧时坊间流传的志怪杂记的抄本。

故事说的是,唐贞观年间,有和尚释道宣,即世称道宣律师,曾有一日在禅房里打坐的时候,忽然听到西方窗外传来隆隆雷鸣之声,而且雷声越来越近,最后就停在他的禅院外头。他抬眼看向屋外,分明天气晴好,毫无即将行云布雨之兆,立刻掐指一算,竟是有妖物藏身在近侧。

于是道宣和尚脱去身上僧袍鞋袜,纷纷丢到窗户外头,但雷声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道宣随即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全身,最后在右手尾指上找到了一枚新生的黑色小痣。道宣遂将右手伸出窗外,耳边随即一声霹雳炸响,将那颗黑色小痣,连同和尚的半截尾指一并烧成了焦炭。

原来那枚小痣是一尾孽龙,化成黑痣潜藏在高僧身边,借佛光功德掩盖自身业力,企图躲避天劫。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九天玄雷终究还是没有错漏过它。

阮暮灯先前看书的时候,还没有觉得如何,现在从梦中醒来,仔细琢磨这故事里的诸多细节,心头有某种念头隐隐浮现,但又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到底靠不靠谱,是不是就是师祖想要给他们的提示。

正在这时,萧潇似乎也被照在眼皮上的阳光弄醒了,他起皱着眉,好像没睡醒的猫一样,脑袋窝进阮暮灯颈间蹭了蹭,不情不愿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缓了一会儿,才从床上爬起来,朝自家徒弟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阿阮,早啊!”

“早。”

阮暮灯看着萧潇饱饱睡了一觉之后,脸上疲惫倦怠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心里也觉得很是高兴。

“你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嗯,昨晚睡得真香啊。”

萧潇点点头,两臂上举,伸了个懒腰,“说起来,我昨晚竟然梦到了老头子……唔,就是你师公啦……”

“什么?!”阮暮灯听了这句话,心头一凛,忍不住骤然提高了声音。

“怎么了?”

萧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阮暮灯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回头讶异地看向青年,“你干嘛这么个惊讶的表情。”

阮暮灯就将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中年男人的长相,连带着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全都一五一十地向自家师傅说了一遍。

这会儿吃惊的换成了萧潇。

“嗯,你从来没有见过老头子的样子,但听你的形容,确实是老头子本人没错。这么说来,昨晚果真不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偶然梦到了故人,而是他不仅入了我的梦,还跑去找你了……”

萧潇摸着下巴上两三天没刮而冒出来的一点点胡渣,脸上的表情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老头子九成是算出了我们这边的窘境,想要提示我们些什么线索,但在天道规则之下,阴间之人不能搅扰阳世之世,所以又不能明说,才这么拐弯抹角地留下一本志怪杂记,还让我们仔细琢磨去……”

“嗯,确实如此。”

阮暮灯轻轻颔首,将梦里看到的道宣律师的逸闻,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天劫吗……”

萧潇一字一顿,把这两个字放在舌尖反复咀嚼,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神渐渐变得深沉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摇了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萧宁再哪里,要不然我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阮暮灯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青年回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看了看屏幕里的名字,眉毛微微一挑。

“喂?”

他摁下通话键,把听筒凑在耳边。

“阿、阿阮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还带着急速奔跑之后,一口气没喘匀的粗重呼吸声,“我、我觉得,我觉得我看到他了!”

男声的话乍听起来像是没头没尾的,但阮暮灯竟然一下子就听懂了。

“你是说,你看到萧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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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周涵从S省回来之后,性格就变得比以前成熟沉稳了许多,不止平日里话变得少了,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改掉了个六七成。

恋爱和失恋一样,都是能令人飞速成熟的经历,尤其是付出了真情,又遭遇到背叛之后,足以让周涵这个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差不多从来没有遭遇过挫折的大男孩,经受到一次可谓身心蜕变的成长。

他回家的时候,阮暮灯在墓中受的伤虽然痊愈得差不多了,但萧潇还没有醒,后来虽然陆陆续续从弎子和阮暮灯那儿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两人都平安无事回到了A市,但他毕竟不是玄学界中人,自己也对那个神秘的世界几乎可以说是毫无了解,所以即便隐约听闻似乎有人出事了,他们正在满世界找寻“白意鸣”的消息,周涵也不过是心里干着急,实际上却帮不上忙,还是只能乖乖回去当他的本质小鲜肉,每日兢兢业业地接通告拍新剧刷流量。

这一日,他有个棚内的早班节目要录,天还没亮就被经纪人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换衣化妆一气呵成,然后塞进保姆车里,一路送到了A市电视台。

周涵要去的室内摄影棚在后面的一栋楼里。

他和经纪人从停车场出来,穿过两栋楼之间的廊道时,迎面碰上两个男人。

“哎呀,台长您早啊!”

经纪人立刻认出了其中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矮胖秃头男人,瞬间堆起殷勤的笑脸,恭恭敬敬地向对方问了声早。

矮胖的秃头男是A省电视台的副台长,平常以待人亲切慈和出名,尤其是像周涵和他的经纪人这样,已经在他面前混了个脸熟的,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不摆一点儿架子的。

但今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冷着一张脸,目光也有些呆滞,愣愣地固定在经纪人脸上,足足过了两秒,才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像完全没有看到周涵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径直朝前走去。

反而是走在台长身边的年约三十来岁模样的陌生男人,礼貌地朝经纪人问了早,又转头朝周涵微微一笑,这才转身,跟随台长穿过廊道,越走越远。

“哎呀,台长旁边的那个人是谁?以前从来没见过啊,难道是新人吗?”

本着敏锐的职业素养,经纪人摸着下巴,非常专业地评价道:

“长相和身材都是一流的,气质也很出众,这样的人放在娱乐圈里,只要有人肯捧上一捧,那是肯定能红的!就是年纪好像大了一点,现在才出道刷脸怕是起步晚了些吧……”

说着他回过头去,看向他带的小鲜肉,却发现周涵正呆呆楞楞地盯着那陌生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像是活见了鬼一样,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惊惶难过等等复杂得难以描述的情绪。

“我、我要走开一下!”

此时台长和那陌生男人已经穿过了长长的廊道,在尽头拐了个弯,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范围之中。

周涵忽然蹦出这么一句,也不管接下来立刻就要开始录制的工作,甩下一脸茫然的经纪人,拔腿就追了上去。

尽管走在台长身边的男人,有一张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脸,声音也和他惦记的人完全不同,但却有着和“白意鸣”极为相似的气质,还有当初让他心动不已的淡然温和的笑容,加上那一模一样的背影和走路姿势,种种细节,竟然完全和他记忆中的那人重叠了起来。

周涵的心脏怦怦直跳,根本顾不得被他撇在身后,还在大呼小叫的经纪人,一路尾随着台长和他旁边的陌生男人,追到了停车场,又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同一台车,驶出停车场之后,才抖着手,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阿、阿阮吗?”

周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觉得,我觉得我看到他了!”

第 123 章、十三、天谴06

A市电视台那位谢顶秃头的副台长, 在业界之内也算是功成名就, 很混得开的一位。光是他名下的房产就有四套,外加几位直系亲属和曾经转赠给他人的产业, 想要一一调查过来, 也是件顶费劲的事情。

不过对于萧潇几人来说, 要锁定可疑的物业,用不着大张旗鼓地上门抄家搜查,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张房子和楼盘的详细平面图。

A市科学岛的一栋三十多层高的大楼, 顶层的一间宽敞可容二三十人使用的大会议室里,有七个人围桌而坐。

古先生亲自坐镇, 领着两个弟子无嗔、无痴和尚。林医生也赶了过来, 连带萧潇和阮暮灯两师徒, 以及一位长相普通,唯一的特色就是唇上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小胡子男正翻开一张平面图,对照着旁边补充的精细方位和立体地形图,摇头晃脑沉吟良久, 然后敲着桌子说道:

“我有九成的把握, 这些房子里头, 最可疑的就是这一栋了!”

这位小胡子先生便是麻衣陈家现任掌教的二堂弟。

因这事儿很需要一个精通堪舆、能掐会算的高人坐镇,但陈家家主先前替白家俩姐弟卜卦时,不慎被卦象反噬,吐了血伤了肺,现在需要静养,不便出门, 于是才换成了麻衣陈家这位本事也学得不错的二堂弟。

这位陈道长什么都好,只是大约是平常帮人相面算命看风水的事情干多了,说话做事相当的装腔作势,若是在客户面前,那叫道骨仙风、高人风范,但换成是在同行们面前,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不过在这等情势之下,谁也没空去挑剔他那一点儿小毛病。

陈姓道长将他挑出来的平面图摆在投影仪上,放大到墙上,然后朝另外六个人解释道:

“这间别墅的选址十分古怪,你们看,它建在地势低矮的洼地中央,背后有大片柳木黄杨,前方一里处有回字形的河道,一条吊桥桥头墩子直指别墅正门——正是殍地埋桩、一箭穿心的格局。”

他一面说着,一面习惯性的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

“能选在这样的地方建房子,是存心想让活人每天睡在死人地盘里,再日日被外煞穿胸而过,三年五载就全家死绝,除了当初给他们建议的风水先生跟这家人有什么杀父辱母的大仇之外,我是想不到别的可能性了。”

萧潇蹙眉盯着那平面图半晌,又低头去翻这间建在死人地盘里的别墅的资料。

“这是A市电视台副台长在去年六月拍下土地使用权后的自建房。落成以后,从来没有人搬进去住过,一直空置到现在。”

萧潇唇角微勾,冷笑一声。

“会特意买下A市郊外山林里一片闲置的荒地,还特地盖了一栋这么漂亮的别墅,恐怕不是打算让活人去住的吧……”

“不是给活人住的?”

林医生身为医者的专业素养让她最快反应过来。

“如果这房子真的是被萧宁占去了,那他是想干什么?难道打算在里头养尸吗?”

“养不养尸不好说。”

萧潇想起当初在“黑”字降墓里发现的被点了天灯的几具尸体,还有阮暮灯大哥阮靛仪的遗骸,眉头皱了皱,目光不由自由朝自家徒弟脸上看了一眼。

“不过,即使不养尸,用来放置替身人偶,却也是很合适的。”

“确实如此!”

陈道长一拍桌子,“把半死不活的替身放在里面,不就跟养了一具不腐不败的尸体一样,效果可不比冷柜强多了!”

虽然陈道长这番比喻十分不中听,但的确也是事实。

萧潇一想到这栋别墅建起的初衷——萧宁竟然从那么早前的时候开始,就在算计他们所有人,就觉得恨得牙根痒痒。

随后他又想到,其实岂止是一年多以前,早在几百年前起,他就被这位好师兄捏在股掌之中,肆意玩弄利用了……

想到这里,他胸中那团熊熊怒火又很快地冷静下来,凝结成一簇暗沉的火苗,在心尖上安静隐忍地烧着。

“萧潇?”

阮暮灯注意到自家师傅的表情变化,被对方少有的沉郁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伸手推了推他,轻声喊了他的名字。

萧潇猛地一凛,似是从沉思中骤然回过神来,呆楞了一秒,然后转头看向其他人,恢复了平日里淡定沉稳的样子。

“既然锁定了这处别墅,就尽快确认萧宁和白凤雏是不是真的在里面吧。”

古先生点了点头。

“现在切记不能打草惊蛇,我会让无嗔和无痴轮流用圆光术盯着那别墅,一有发现,就会立刻通知你们。”

所谓的“圆光术”,是一种各门各派甚至在民间都相当普及的术法。

术者多会在水盆里、铜镜里或者白墙上画一个圆,圆中会有微光泛起,中心映出施法者想要看到的东西,常用于寻人、寻物甚至窥视他人秘密之用。

萧潇知道古先生说得很是在理,此时着急也没用。

对于怎么对付萧宁,虽然他已经有了个腹案,但还需要做一些准备,不是想动手就能立刻动手的。

况且,真要实行起来,机会只有一次,失败了就再也没有重来的可能,到时候……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移到了阮暮灯身上,果不其然对上了青年同样看着他的视线。

目光交汇的刹那,萧潇只觉得心头似有一簇电流蹿起,令他的心脏骤然紧缩,眼眶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烫,莫名的就蒙上一层水雾。

……还是,好舍不得啊……

萧潇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状若平静地作出一副认真听古先生安排事情的样子来。

会议结束,无嗔、无痴两位大师被安排了用圆光术通宵监视别墅的任务,其他几人则还住在大楼里,凑合着睡一个晚上。

萧潇自然和阮暮灯同住一个房间。

这栋大楼是专门划给他们这些“特种行业从业人员”的。修建之初,不仅有上头的背景,还收到了明里暗里不少捐资,当真是一点不缺钱的。因此内部装潢不止高级,而且还十分讲究,连几个休息室,都是按照星级酒店的套房标准来的。

萧潇和阮暮灯吃过晚饭,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两人坐在双人大床边上,共用一个马克杯,传着喝一杯热巧克力。

在这儿不方便开小灶,阮暮灯能想到的最容易做的甜食,就是热巧克力。虽然他自己其实不爱喝这种口感又粘又腻的饮品,但如果是做给萧潇喝,他是一点不嫌麻烦的。

尽管萧潇竭力表现出一切如常的模样,其他人也没有看出一丝不妥来,但阮暮灯却能察觉得出,自家师傅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儿。

要说哪里不对,大约是他比平常来得沉默,总是像忽然陷入思考中,仔细琢磨着什么事情一般。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萧潇的视线常常会无意识地飘到徒弟身上,四目相交时,阮暮灯敏感的注意到,那人的眼中,藏着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这种眼神,他曾经在儿时见过,那是他的父亲重病卧床,将行就木之际,看向他和大哥时悲伤而又恋恋不舍的目光。

“关于师祖昨天留下的线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阮暮灯接过萧潇喝空的杯子,将它搁到床头柜上,挑了个话头问道。

萧潇目光飞快地一闪,视线不由自主飘了一下。

“我还在琢磨呢……”

他舔了舔唇上沾着的巧克力,状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用萧潇说明,即便是学艺算不得精深的阮暮灯也知道,天劫行的是天雷,不同于普通的落雷术,并非人力能随意引动的,必须是有惊动天地的大冤孽,或者人鬼畜修仙夺天地造化,到了渡劫飞升的关键时刻。

不过既然师祖会给他们留下这样的线索,是不是笃定萧潇能想出办法来呢?

就在阮暮灯正琢磨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冷不防旁边探出一只手来,摸上他的脸颊。

他扭头一看,却见萧潇已经凑过脸来,一只手揽过他的后颈,一只手径直按住他的要害部位,吐息吹到他唇边,低声问道:

“想吗?”

阮暮灯被萧潇问得一愣。

素了那么长的一段日子,他自然是想的。

只是萧潇今天的情绪实在太不对劲儿,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面对这般直白的邀请,阮暮灯感到的并不是兴奋,而是骤然膨胀数倍的愈发强烈的不安感。

“萧潇。”

他抓住师傅的两只手,用了个巧劲儿将它们反锁到对方身后,盯着萧潇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你怎么了?”

手腕被恋人扣住,萧潇也不费力挣脱,而是朝自家徒弟勾唇一笑,探身一口衔住阮暮灯的下唇,又舔又吮又咬,把对方亲得愣了神。

身后的桎梏松开,萧潇两手揽住阮暮灯的脖子,跨坐上去就亲个没完,舌尖探进他的口中,舔过上颌,又抵住舌根纠缠。

两人缠绵热吻了好几分钟。

直到彼此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体温升高,已经是蓄势待发的状态时,萧潇才从阮暮灯的口中退出来,捧住恋人的脸颊,粲然一笑道:

“想吗?”

第 124 章、十三、天谴07

尽管萧潇面泛红潮、双眸含水, 双唇红艳得仿佛涂了口红, 神情极是诱人,但阮暮灯却在这一刹那猜到了师傅的本心。

——那分明就是暗藏死志的, 隐含告别意味的邀请。

在察觉到这人想法的同时, 阮暮灯捧住萧潇后脑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 指尖扣进柔软浓密的乌发里,拽得萧潇发根生疼。

萧潇顺着阮暮灯拉扯的力道仰起脸, 舌尖滑过濡湿的唇瓣, 凑头过去就又要亲他。

阮暮灯没有拒绝自家师傅落在他嘴上的亲吻,反而是更加凶狠地报复了回去, 简直像是要将人拆吃入腹一般, 咬着萧潇的嘴唇, 很快将唇瓣吻到红肿,舌叶也吮得发麻。

要比气息绵长,萧潇这好几百年疏于锻炼的身体,可是远远比不过仍然坚持着冬炼三九、夏练三伏的自家徒弟的。

他很快就在阮暮灯的强势掠夺下败下阵来, 被亲得两眼发黑, 连腰都软了, 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虚脱地趴在徒弟臂弯里,任人抵着舌尖肆意勾缠吸吮。

直到感到怀里圈着的人彻底安静下来,阮暮灯才松开两人紧贴的唇瓣,两手捧起他的脸颊,与他四目相对。

“萧潇。”

阮暮灯笔直注视着萧潇水雾氤氲的双眼, 低头在他红肿的下唇狠狠咬了一下。

萧潇“嘶”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伸出舌头,舔过刺疼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的铁锈味。

“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阮暮灯将人牢牢圈在怀里,下巴贴在萧潇耳鬓蹭了蹭,声音沙哑,隐隐带着一丝哽咽。

“我不会去阻止你,但一定会跟着你……”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上穷碧落下黄泉,你知道我做得到……”

听到这话,萧潇浑身一颤,僵在了原处。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自己还是只狐狸时,身受重伤,被阮暮灯揣在胸前的情景。

当时他家徒弟发着高烧,胸膛烫得火烧火燎,涔涔汗水浸透了几层布料,粘在他的皮毛上,让他只觉得心头又酸又疼,那疼痛甚至盖过了肚子上的伤口,几似要将心脏涨裂开来。

所以那时萧潇张口去啃咬阮暮灯固定他肉身的麻绳。

他觉得自己活了几百年,已经够本了,但他家徒弟宝贝不行。

那人还那么年轻,那么好,不能陪他死在不见天日的古墓之中。

然而,当时阮暮灯只是将手指塞进他嘴里,轻轻地撬开他的牙关,告诉他,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一定会将他带出去……

他的这个徒弟,确实是个言出必行,比他更倔强、更坚定的人。

萧潇回视着阮暮灯的眼睛,手指探进恋人的睡衣里,触到他背上斑驳交错的疤痕,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仰头眨了眨眼,一滴水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又很快被阮暮灯用舌尖舔去。

两人相拥倒进被褥中,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热烈地啃咬对方的嘴唇,交换彼此带着血腥气的津液……

大约是心里憋着火的缘故,阮暮灯这天晚上当真是一点儿也没想着留情。

萧潇一开始还闷不吭声的受着,后来被折腾得狠了,终于忍不住哼哼唧唧的开始求饶。

但阮暮灯存心要给这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把自家师傅翻来覆去烙了个透,歇一会战一轮,一晚上断断续续捣鼓了好几趟,直到天快要亮了,才终于偃旗息鼓。

待到雨歇云收的时候,萧潇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反反复复死过几遍,全身酸软脱力,连个指头都不想动了。

他趴在松软的褥子上,大半张脸陷进枕头里,眼睛半阖,将睡未睡,嘴唇嗫嚅,发出低哑到几近蚊呐的声音:

“原本我还想着,死之前再爽一遍,应该就没有遗憾了……”

他说话的声音太低太嘶哑,阮暮灯听不清楚,伸手揽过萧潇遍布桃花印的肩膀,将耳朵凑过去。

“可是……”

萧潇顺势将头枕进恋人的肩窝里,闭上眼睛,梦呓一般轻声呢喃道:

“……可是我现在舍不得了……真的舍不得了……”

&&& &&& &&&

萧潇和阮暮灯并没有睡上多久,就听到了门外叩叩的敲门声。

阮暮灯把还软得像滩泥的萧潇摁在被窝里,披了件衬衣就去开门。

门外站着穿着便服的林医生。

她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冷肃,像是根本没有闻到房间里浓重的麝香味,也看不到阮暮灯半敞的领子里那些新鲜的痕迹一般,只传话让他们两尽快到昨天的会议室,就转身离开了。

于是阮暮灯回身把累熄火了的萧潇从被褥间挖起来,送进浴室洗漱干净,又一起赶去会议室。

等在会议室里的,只有古先生和无嗔、无痴俩和尚,以及林医生四个人,并没有陈道长的身影。

“咳!”

听到萧潇和阮暮灯推门进来的动静,古先生清了清嗓子,抬手让两人坐下。

“现在我要说的事情,就只能我们这些人知道。”

经过“白意鸣”这个沉痛的前车之鉴,古先生在用人方面不得不谨慎许多。

并不是他变得多疑了,而是他们面对的对手是个善用邪法的降术师,手段奇诡、花样百出,而且还曾经打入过他们团体内部,会不会曾经在什么人身上埋了钉子,根本无法预测,实在无法令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