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算什么东西
梁砚愣了一下。
他看着我,唇角的笑意慢慢地加深。
他喊我:“小然。”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爬上我的后背,我镇定地坐在梁砚对面,慢慢地吃了一勺栗子蛋糕。
我也看向梁砚,乖顺地挖了一勺奶油递过去,像是全然不记得自己刚才说过什么挑衅的话语。
我温顺地说:“先生,这个栗子奶油很好吃。”
梁砚静静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他周遭的气温在瞬间变得冰冷,我以为他会发火,或者和从前的许多夜晚一样——但他只是看着我,嘴角弯了一下,凑近了过来。
“太甜了。”
梁砚说道,“我不喜欢。”
有这么甜吗?
我感觉味道正好,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爱吃甜食。
我没有任何不满,非常配合地开口:“是有点甜。”
梁砚对着我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像是觉得有些热,要整理自己的袖口,我会意地上前,想帮他解下袖扣——鲸尾式的,很好解——只是我还没碰到,梁砚却已经自己解开了。
我伸手去接,梁砚却像是不小心、但看上去更像是故意地将那枚袖扣丢到了地上。
我想去捡,梁砚却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茫然地抬起头,却只对上梁砚一双含着笑的眼睛。
“脏了。”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不想要脏掉的东西。”
我收回手来,心脏不可抑制地痉挛了一下。
胃部隐隐有些抽痛,可能是因为吃了凉掉的蔬菜。
眼睛有些干涩,可能是熬了太多的夜。
只是,只是。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戴上我送他的袖扣,就已经自作主张地让它脏掉了。
就像他还没来得及爱上我,就已经在想着要如何将我转送他人。
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当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为他挑选那枚袖扣。
曾经鲜艳明亮的感情上此时竟然已经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我开始想不起,当时看见他脸上那一点诧异的笑容时,我内心是何等的怦然。
我只知道我已经鲜血淋漓。
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戴着和梁砚如出一辙的假面,对着他露出微笑。
我说:“先生,脏了的话,再换一个新的就好。”
新的早就来了。
那个华贵的翡翠袖扣,那位秦家的秦媛女士。
我笑得脸都酸痛。
梁砚拉着我的手,要进屋带我欣赏他前不久刚拍下的展品。
我像个乖巧的木偶一样站在他身侧,人却像是已经被从身体里抽离出来,漂浮在空中俯视着一切。
真的是……好荒谬。
晚上难得梁砚没有折腾我,我想也许他终于要腻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征兆。
他睡了,我却睡不着。我想起被我打了一屁股关进航空箱里的几把猫,大半夜的又心生怜惜,想了又想,从梁砚的房间里溜出去,偷摸地拿了根火腿肠去喂它。
几把猫正恹恹地睡觉。它睡得浅,我一拧开门把手,它就活蹦乱跳地醒了过来,看见我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又故作骄矜,尾巴甩了甩过来蹭着我的裤腿,毛绒绒的触感让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悬浮的天上拽下来,终于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馋鬼。”
我摸着它的头,“你怎么就这么爱吃。”
几把猫根本不管我说它什么,它埋头在我手掌里拱来拱去,柔软的一团,猫胡须有点扎手,但是那触感真的是无与伦比的感受,我被治愈得长叹一声,埋头就把它抱在怀里。
第二天我是被小房间里的阳光照醒的。
我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几把猫睡着了,居然忘了赶回梁砚的房间。
Laki看着我欲言又止:“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几把猫从我的怀里灵活一跃,后腿一抬,十分轻松地跳上旁边的猫爬架。
我看着它在猫爬架上咬塑料袋那个癫狂的劲头,瞬间就又有种让人窒息的头痛,一时间都不想和Laki说话:“你说什么来着。”
我想起什么,觉得Laki是误会了,连忙解释:“我昨天没和梁砚上床。”
Laki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孩子眼睛都瞪直了,我扫了她一眼,心想她这个反应看上去很可能就是新雇用的,便冲她友善地笑了一下。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房间,你一间房一间房搜过来的?”
我当然只是开个玩笑,Laki肯定知道我不是在梁砚的卧室就是在几把猫的猫屋——当然,这个房间曾经我的房间。
但Laki身后那个生面孔的女孩子却说道:“当然是梁先生——”
她还没说完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自己就停住了。Laki急急地扭头,她下意识地捂上了嘴,Laki转过头,有些尴尬地看向我。
“没什么。”我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个脸生的女孩子松了一口气,俏皮地向我吐了下舌头。
我冲她温和地笑了笑,心里却没什么感觉。在Laki紧张的眼神里我也没追问什么,只是按部就班地,继续去花园的太阳伞下面晒太阳。
只不过,在这么与平常一般,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的一天,我打开我的自媒体账号,整个人却都呆住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上面的点赞评论数量,以及那个堪称惊人的浏览数字。
我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关上又重新打开,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我这是——火了?
我一时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连着打开几遍确认,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昨天发的那条几把猫羊毛毡的视频,竟然意外地火了。
评论区一半在感叹羊毛毡的逼真,说它看上去活灵活现就好像真的一样,另一半关注的点则在那个脸上有几把的奇特小猫。
评论区里有之前的老粉热心地指路,告诉新来的粉丝们可以去主页看更多的几把猫短漫。我打开后台,发现一长串的私信都是来咨询羊毛毡定制的。
一种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我感到有些恍惚。
我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有人买了水军小号来捉弄我的。
但他们看上去确实不像是小号。
他们每个人的主页都有血有肉,都过着让我羡慕的人生。
我正慢悠悠地看着,Laki从我身后走过来:“小然,先生的电话。”
我放下手机,诧异地跟着Laki走去客厅。
梁砚从来没有主动通过电话联系过我,一般都是他的助理向我来传递他的意思。
这次也不例外,梁砚的助理在电话里简短地表达了来意,让我收拾好自己,一会会有车来接我。
“这……是先生的意思吗?”
我犹豫了一下,“要去哪里?有没有什么着装要求呢?”
助理的声音很生硬:“没有。”
我感到满脑子的困惑,完全不懂梁砚怎么会突然叫人来接我出去。
Laki在旁边促狭地笑:“说不定是你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呢?”
我笑了笑。
怎么可能。即便梁砚真的订了餐厅,这时候也该先陪着那位秦小姐。
我算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梁砚要带我去什么场合,但以免出现错漏,我还是选了较为保险的正装。
Laki看着换装后的我简直是啧啧称叹:“你以后能不能这一身半永久?帅死了。”
我其实还不大习惯给自己系领带。我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少,而且我常常都是给梁砚系,自己反倒有些手生。
在Laki的打趣里,我看到一辆加长林肯停在了门口。
我愣了一下。
这似乎不是梁砚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