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强效针挺管用,差不多下午五点的时候,洛林远的烧就退了。马上就要到晚课的时间。小熊提着外卖给他,一碗粥,一小袋酸菜,他吃了大半。
饭后吃药,整个人都困倦的厉害,为了醒神,就拿着杯子去冲咖啡。
茶水间在课室走廊尽头,他捏着咖啡袋,拿着热水杯,还特意戴了个口罩,怕传染给孩子。
一出门就撞上了带着芋圆来上课的俞寒,刚下班的男人穿着衬衫,袖口因为气温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还打着领带。
俞寒模样跟昨天不太一样,头发被抓起定型,露出光洁的额头,高耸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侧脸望来。
镜片的光斑错落在脸颊上,眼神微冷,半边身体被走廊窗口的夕阳温暖覆盖,即冷感,又包裹着浓烈的弗洛蒙,性感得人腿都软了。
洛林远捏着咖啡袋,被这场视觉诱惑给震得嗓子发干,膝盖直抖。
俞寒只看了他一眼,便垂眸往芋圆背上轻轻一推:“自己进去找位置。”
芋圆抬头看了看爸爸,惆怅地叹了口气,有这样的爸爸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事事都要自己操心。
俞寒一步步朝洛林远走来,影子随着步伐的逼近,伸长蔓延,覆盖到了洛林远的影子上。皮鞋跟踩着瓷砖地,从容不迫,势在必得。
洛林远连躲都没法躲,他屏住呼吸,露在口罩外的眼睛睁得很圆,又带着股不自知的渴求。
要是此刻他能照见镜子,洛林远肯定会因为自己的表情,羞得当场逃离。
但他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渴求又柔软,如果能化作实体,必然会成为一条柔软地缠在俞寒身上的猫尾巴。
俞寒像是感觉不到他的视线,停在了几步的距离,客气道:“洛园长,晚上好。”
洛林远用鼻子哼了声嗯,绵软地回应道。
听到他的声音,俞寒眉心似为难地皱了皱,像是对他的这股子黏糊的腔调适应不良。
洛林远被他的神色惊醒了,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口罩,确定挡得好好的,没有透露一丝一毫脸颊的春色,他说:“晚上好,俞先生。”
俞寒看着他的口罩上:“身体不舒服?”
洛林远刚摇头,又想到俞寒说不定跟那些家长一样,只是担心他的生病会影响孩子,他要是说没生病,岂不是在说谎。
不要这样自作多情,俞寒也许并不是在担心他。
洛林远便点头:“有点着凉,”他赶紧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一般只待在办公室里处理公事,不会轻易出来。”
俞寒眉心稍松:“我放心什么?”
洛林远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放心我不会传染给孩子,我有经验也有分寸。”
刚展平的眉心复又隆起,俞寒眼神也严厉不少,盯得洛林远简直手足无措,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了。
两个大男人也不能老杵在走廊上,一会就是上课的高峰期,会有很多家长来。
洛林远想自己要找个借口才行,他将杯子和咖啡袋拎起来晃了晃:“俞先生你先进教室吧,你还没跟杨老师打招呼呢,她教学经验丰富,你会满意的。”
俞寒不理这个话题,另道:“吃过药了?”
洛林远尴尬地放下手:“吃过了。”
俞寒:“什么时候吃的?”
洛林远的小心脏渐渐升温:“大概一个小时前吧。”
俞寒冷声道:“吃药后两个小时不能喝咖啡,这是常识。”
洛林远的小心脏又掉回冰水里了,只因俞寒的语气太冷硬。感觉不是在关心他,而是骂他蠢一样。
洛林远把咖啡揣回裤兜里,没精打采道:“那我去打热水好了。”
说罢他就绕过了俞寒,快步朝茶水间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衣摆被扯了一下,力道很轻,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等进了茶水间,才觉得有些不对。
刚进茶水间,就见几个老师都聚在那里,大学生兼职许梦老师,陈轻老师还有他从美国拐回来的同事文琦雯。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今天的戏主角是俞寒。一听就知道了,带着三岁小孩的单亲爸爸,长得很英俊,穿着深色衬衣的那个。
琦雯端着咖啡感叹道:“有看到他的表吗,好贵的一牌子,家里肯定有钱。”
洛林远默默地走进去,安静地装水,没有要插话的意思。
陈轻作为已婚妇女,发出了成年人话题的感慨:“看那个鼻子,那方面肯定很强。”
洛林远刚拉下口罩喝水,听到这话就被呛到了。
许梦害羞地捂脸:“陈老师你说什么呢!”
洛林远咳得脸都红了,琦雯见他那个狼狈样子,就忍不住笑:“陈老师看你把我们园长给臊的,要我说,我们园长长得最好看。”
关他什么事?洛林远拿纸巾擦嘴,又按在湿透的衣襟上,红着脸道:“到处都是小孩,注意下你们的言词啊。”
陈轻耸肩道:“这里只有老师能进,大家都是成年人嘛,别这么古板啦。”
琦雯忍不住帮他出头:“哪有,我们小远在美国都很洁身自好的,都不跟女生出去约会,说不定……”
几个女人对视一下,不约而同嘿嘿嘿地笑起来。
洛林远早已习惯这几个女人豪迈的聊天风格了,不用想也知道省略号里面应该藏着,说不定他还是个处男的信息。
他心想,不好意思,还真不是处男,第一次跟的更是“那方面很强”的俞先生。
洛林远从茶水间的点心篮里取出了一颗糖,拆开放嘴里:“行了行了,整天就知道笑话我,时间不早了,快去上课吧。”
女老师们一哄而散,洛林远龟缩在茶水间里,直到上课音乐响起,才悄悄地从茶水间里探出半个脑袋,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
他这才慢慢地走回办公室,路过杨老师的一班时,他从窗口往里看。正好是家长们陪着孩子的互动期。
他看着俞寒温柔低头,手指点在纸上说着什么,芋圆圆润的侧脸用笔抵出一个窝窝,然后仰头说话,
洛林远在课室外望着,也跟着傻笑。哪知道这时候俞寒竟然跟心电感应一般,抬头就朝教室外望了眼。
他被吓到了,匆匆后退,拉上口罩疾步回到办公室里。
既然进了办公室,就无心爱情,洛林远没空心潮涌动,埋头工作。不怪乎别人说工作狂没资格拥有爱情,等他忙得天昏地暗,再一抬头,已经十点。
他跑出办公室,老师们已经自觉地开始收拾卫生,小熊拿着个扫把看他:“怎么了?”
洛林远恍惚道:“下课了?”
小熊:“对啊,都十点了。”
洛林远:“家长们都走光了?”
小熊莫名道:“是啊。”
洛林远失落地也去拿起扫把和垃圾铲,化悲愤为力量,搞起卫生。
小熊在旁边看他,还打趣问他去的是哪个医院,扎得什么针,这样见效,下午还奄奄一息,晚上就生龙活虎了。
还能是什么针,都是因为爱情。
这时走廊尽头上来了一个人,杨老师先惊讶道:“俞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
洛林远同样惊讶地瞪着他,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俞寒不紧不慢道:“我手表好像落在教室了。”
这可是大事,丢的还是价格不菲的表,就很麻烦了。这下所有老师都无心卫生,进了一班帮俞寒找表,洛林远自然也是。
杨老师先搜查了芋圆的座位,里里外外地翻也没有见到表,就问:“要不要查看一下监控,俞先生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脱下表的吗?”
俞寒说:“不太记得了,算了,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杨老师一愣,无措地看向洛林远,寻求他的意见。
洛林远说:“这怎么行,继续找。”
俞寒却说:“丢失表是我的过失,你们不用都帮我找,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去吧,耽误你们下班就不好了。”
时间确实已经不早了,他们机构的都是女老师,要是赶不上地铁,回家也不方便不安全。洛林远没有犹豫,便说:“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来陪俞先生找。”
这一找就找了许久,直到人都走光了,洛林远才听见俞寒说:“找到了。”
洛林远惊喜道:“在哪找到的?”
俞寒手指缠着那块表,上面沾了点土,竟然是从教室两边的盆栽里找到的。
洛林远赶紧翻出消毒湿巾,走过去递给俞寒:“擦一擦吧,怎么会掉到这个地方?”
俞寒:“大概是写生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
洛林远:“晚上画花了吗?”
俞寒:“嗯。”
洛林远也不好再问,感觉这表遗失的地点实在奇怪,但他总不好去质疑吧。无论如何,没有丢东西就好。
俞寒还客气道:“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都这么晚了。”
洛林远:“没关系,你先回去吧。”
俞寒:“洛园长打算怎么回家,开车吗?”
洛林远一愣,违心道:“嗯。”
俞寒:“是吗,洛园长的车停在哪了,我停车的时候怎么没看见有其他车。”
洛林远窘迫死了,忍不住瞪俞寒,俞寒被他瞪了,好像愣了一瞬。
洛林远自暴自弃道:“我没车,一会打车回去。”这点钱还是有的,就是心疼。
俞寒像是抛出了一个漫长的饵,总算被鱼咬了勾般,慢悠道:“这样多不安全啊,我送你吧,洛园长。”
第一百零一章
沉默,无尽的沉默。自从上了车以后,尴尬与无言在他们之间蔓延。洛林远不是那样敏感的人,要是他敏感,早在七年前就活不下去了。
他自认为心挺大,但也没大到跟阔别多年的前任,共处在车里这样私密的环境,还能悠闲自得。
更何况,他们才重逢不到两天,彼此一无所知。
也不算,俞寒知道他的工作,他知道了俞寒的电话和他有了个孩子。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他们之间……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话题。
半晌,洛林远憋出了尬聊第一句:“你这车不错啊。”
俞寒打开了音乐,回了句还行。洛林远无话可说,音乐声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
歌单大部分都是轻音乐,钢琴曲,让洛林远不由期待起能听到那首曲子。但是没有,一首首歌过去了,他依然没有等到一曲星空。
他家离绘园不远,开车半个小时的距离。哪怕陷入尴尬,他总是想和俞寒待在一起的,待更久些。
车里都是俞寒的味道,缓慢地将他包裹。他从中嗅出了丝暧昧气息,又怕自己想得太多。
当年的那段感情,他自认为爱得撕心裂肺,至今难以忘怀,却不敢揣测对方是否与自己一样。
大概早已不一样,不然也不会有俞渊的存在。
从他选择分手的那刻,他和俞寒就走在了不同道路。
林舒曾经对他说过,再浓烈的感情,也能被时间抹平。就像伤口,总会愈合。人世界哪有这样多的童话故事,兜兜转转,原来你还在这里。
其实林舒说的也不算错,在美国呆到第两年时,他以为永远不会好的心伤,随着时间,逐渐覆上了一层薄痂。时间越久,痂越厚,厚到他都以为,他的心已经恢复如初。
他有一箱速写本,画的都是俞寒。从对着照片写生到临摹,再到默写,第一本速写本被眼泪湿得打卷,坑坑洼洼。
再后来,他学会了不哭。
一年年过去了,他想起俞寒的次数越来越少,毕业后听从林舒的安排,进了画廊,见识了更多事,更多人。
他以为他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又或者说,已经麻木,他错把这当作他已痊愈。
直到他在大雪纷飞的一个晚上,背着画具,路过一位街头艺人,熟悉的曲调传到了他的耳边,吉他所演绎的星空宛如一把利刃,戳破了他心中那层厚痂。
那刻,往事纷飞席卷而出,从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淌出新鲜血液,他抱着画具,忍不住在街边哭得像个孩子。
原来想念从未停止,只是他以为他不再想,就不疼了。
所以他不顾一切回了国,却在真正落地在C城的刹那,被C城的改变所震慑。他回到三中,却发现三中早已更名合并。
物是如此,人又如何。
总归是他的选择,又能怪谁。
那些不顾一切被现实泼了盆冷水,热血火苗熄灭大半,只剩一点的胆量,甚至不敢去找,因为别人也许早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如保留点念想,还有盼头。
如今看来,倒被他猜得挺准。
俞寒比他想得还要早的走了出来,他开心又难过。想念一个人太苦,他不想俞寒苦。又难过于这段感情最终只剩下他停留在原地,画地为牢,不知何时才能解禁。
而俞寒早已有了别的羁绊,比如这个孩子,又比如孩子的母亲。
即入正轨,何必像当年那样,与他共行荆棘密布的歧路。
洛林远的满腔愁思被轻音乐激起,久久不能平复,需要一首星空来稳住。
星空没有,俞寒问了几遍话,都没听他回。
红灯车停,俞寒关掉音乐,叫他名字:“洛林远!”
洛林远被惊醒,将惆怅狼狈塞回腹中,可惜眼神藏不住,露出些许。他避开视线:“怎么了?”
俞寒说:“除了这些,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洛林远振作精神,找话题聊:“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俞寒:“软件开发。”
洛林远吃惊道:“C大有这个专业吗?”
绿灯,俞寒转头看路:“我没读C大。”
这话激起了洛林远无尽的好奇,他好像依稀记得,关朔风继承的是家业,搞的是连锁商城,跟软件开发没有半毛钱关系。
关朔风当年那样逼他,逼俞寒,怎么最后俞寒仍然没有改姓,甚至工作都与关朔风无关?
他陷入沉思,俞寒却无法再忍受沉默了:“还有呢?”
洛林远茫然道:“还有什么?”
俞寒以平缓的语气,好似云淡风轻道:“关于我的,你还有没有想知道的。”
洛林远:“那……外婆还好吗?”
俞寒没有立刻回答,洛林远的心揪了起来。俞寒说:“她过世了。”
洛林远连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俞寒:“没事。”
这时洛林远住的小区已经越来越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俞寒是不想说话,洛林远则不敢说话。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靠边。洛林远解开安全带,同时他听见了手刹被拉响,熄火的声音,俞寒说:“我送你。”
洛林远:“没关系的,你送我到小区门口就够了。”
俞寒:“你不是怕黑吗?”
当年洛林远就是出个小区门口,都要俞寒送,因为怕黑,也因为夜盲。
洛林远没再拒绝,他下车,夜风吹了过来,凉到了他忘记穿上外套的胳膊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样黑,俞寒也注意到了:“等下。”他开锁,打开车门,从后座拿出了一件薄外套,颜色很浅,看起来不像俞寒的衣服。
俞寒递给他:“穿上。”
洛林远没有拒绝,接过来穿好。他从前忙的时候,总觉得家离小区门口太远,太漫长。今天跟着俞寒一起走,却觉得太短,怎么一会就到了。
到了单元楼下,洛林远停住脚步,不太情愿道:“我到了,”他指了指其中一栋楼,“我住在这里十一楼。”
?俞寒看了那栋楼一眼,说好,洛林远有点懵逼,好什么,难道俞寒还要来做客不成?
俞寒重复了今晚第三遍的那句话,他说:“关于我,你还有没有想知道的。”
洛林远在黑暗里静了一会:“我想知道的,你都会跟我说吗?”
俞寒:“嗯。”
洛林远:“为什么?”
俞寒没有回答。
洛林远突然笑道:“俞寒,你已经有你自己的生活了。你有孩子,你现在过得挺好的。”
俞寒的声音压抑,洛林远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俞寒说:“那你就不想问问关于孩子,又或者是孩子的母亲……”
洛林远打断他:“我不想知道!”他心里翻腾的嫉妒几乎要长出尖锐的刺,光是压抑住,已经够辛苦了。
洛林远感觉从舌根都泛起苦来,他说:“说到底,与我无关吧。”不是他参与的人生,也无从参与,所以没有关系。
他听见俞寒说:“与你无关……”
洛林远攥紧了外套的一角,俞寒呼吸越来越重,却在某一刻,尽数收了回去,连同那些异样的情思,与洛林远曾察觉到的暧昧一起,在空气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俞寒说:“那么再见,洛林远。”
洛林远突然明白,为什么他说再见的时候,俞寒的表情会如此。
再见这个词汇,果然很难听。又难听,又刺耳。
他的心跳从慢到快,小区里的灯虽然不亮,但也不暗。即使是夜盲,他也能看得清路,何必让人来送。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骄纵的洛小少爷,无需人事事帮忙。
绘园里由大到小的事情,更是他帮忙抄办,他连简单的装修都会了。钉墙挂画,拆装家具。
不知谁家的狗叫了一声,将应声灯都喊亮了。同时清晰的,是他的视野,他所看见俞寒渐远的背影。
他忍不住眼睛的烫,好像曾经学会过的坚强都抛之脑后。俞寒成了他低浅的泪点,戳一下就能蓄上一眶的泪。
他追了几步,扬声道:“你明天还来吗?”
俞寒停了脚步,不说话也不回头。
洛林远放软了音调,夹杂着微不可闻的颤音:“来吧。”
洛林远:“不要因为讨厌我了,所以不来。”
你讨厌我了吗。
我喜欢你,很喜欢。
第一百零二章
洛林远回到家里,在玄关处站了许久,才缓慢地将心口处的郁气吐出。
他突然觉得很饿,饿得烧心,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什么都学会了,除了下厨。进厨房本来想给自己煮颗鸡蛋,却笨手笨脚,险些将整锅热水打翻。
在惊吓之余,洛林远吸了吸鼻子,捂着脸回到客厅。他躺在沙发上,将脱下来的那件浅色外套抱进怀里,还把脸埋进去。
那是他所眷恋的味道,太过浅淡,却已知足。饥饿感逐渐消缓,眼里却不断有东西涌出来,没骨气地打湿了衣服。
太蠢了,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晚上的一幕幕无数次在脑海里回放,他逐帧分析,遍遍理解,得出了一个也许、或者,他所希望的结果。
俞寒仍然喜欢他。
为什么呢,都已经结婚生子,还是说即使如此,多年后见到他,也喜欢他?为什么非要他问孩子的事?
洛林远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用手机拨打了通跨国视讯,那边迟迟才接起来,入镜是全白床单,凌乱黑发,一把性感慵懒的声音,那人说:“祖宗,你知道我这里几点吗?”
洛林远:“十一点,你该起床了。”
镜头晃动着,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好看的脸,眉眼狭长,眼下泪痣,同声音一般性感。
洛林远还在镜头里看见床上另外一边躺着有人,洛林远道:“你换女友了?”
韩追在那边点了根烟,不走心道:“宝贝儿,跟你说了多少遍,炮友不等于女友。”
洛林远不听:“我有事要问你。”
韩追:“找到你初恋了?”
洛林远:“嗯。”?
韩追吃惊道:“还真给你找到了,厉害厉害。”
洛林远将今晚的事情都讲了,中间怀春数次,让韩追听得额露青筋,又强行压抑下来,不打断他。
听到最后,韩追说:“你这个初恋人品怎么样?”
洛林远:“当然好,非常好!”
韩追:“那排除第一个最有可能的选项。”
洛林远:“啊?排除了什么?什么最有可能。”
韩追笑道:“就是他想跟你打个重逢炮啊。”
洛林远:“……”
韩追:“别这个眼神,我只是说有可能。”
洛林远:“你说的是最有可能。”
韩追:“你也说他结婚生子了,要是心里念着你,怎么可能结婚。可能是现在离婚了,又是个双性恋,你这个依然可口的小嫩肉撞嘴边了,不吃白不吃。”
“他不是这样的人!”洛林远气得脸都红了,后悔跟韩追分析这个了。韩追的经验虽然多,但都是性经验,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韩追从他的表情瞧出他的腹诽:“宝贝儿,我睡过的人也有想跟我走心,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韩追:“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他不是让你问孩子的事吗,你问呗。”
洛林远不可思议道:“我为什么要问啊。”
他真的很矛盾,刚开始还能欣慰俞寒走出来了,但随着时间越久,就越心酸。喜欢本来就让人充满自私的情绪,愧疚让他想要祝福俞寒,但是喜欢只能令他嫉妒。
韩追:“可能对于孩子他有别的话要说,孩子多大。”
洛林远:“三岁。”
韩追:“刚大学毕业就生了啊。”
洛林远面色重新黯淡下去:“怎么办?”
韩追:“走一步算一步吧。”
问了等于白问,还堵心。韩追那边的人醒了,韩追就跟他说:“挂了啊,对了宝贝儿,我下周回国,记得来接我。”
说完他便结束通话,洛林远甚至来不及问,你怎么突然要回国,几点的飞机。
韩追是他大学认识的校友,跟他同一届,也是C城人,当年在派对里阻止他喝下那杯酒的人,是他的恩人。
韩追作为一个亚裔,在国外的桃色绯闻简直不要太多,年级有名的程度。没有他睡不到的女的,只有他不想睡的。
洛林远与他相识后,曾经由衷担心过韩追的身体健康,被韩追逮着一顿揉搓。
也让那天的洛林远见识到了,一个人身上究竟能藏多少套,简直目瞪口呆。
问过韩追以后,他情绪并没有好太多,洗漱完毕就抱着俞寒的衣服进了房间。他想他是不会把衣服还回去的,要是俞寒问他要,他就买一件新的同款蒙混过关。
等洛林远看到衣服的牌子,这个想法便打了折扣。
俞寒现在真是太奢侈了,这个衣服的牌子很贵啊,让他买他有点舍不得。
也许俞寒不会跟他要,今天晚上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吗,可能明天后天都不会理他了。
不理就不理,人都在他这个机构里了,还能一辈子都不理他吗?
洛林远挨着枕头睡着了,全然不知还有人被他刺激得无心睡眠。
方肖愁眉苦脸地出来喝酒,捂着自己的胃苦哈哈地对俞寒说:“哥!你是我哥,都喝了几天的酒了,我真的不行了。”
俞寒把酒杯放下,沉静道:“坐。”
方肖愁死了,只能坐,坐了以后,俞寒也没让他喝,自己一个人闷头痛饮,不用看也知道跟洛林远进展不妙。
方肖本来还想幸灾乐祸,谁让昨天他听到俞寒说洛林远回来的时候,震惊又兴奋,连声追问洛林远现在在哪,被俞寒一句我不告诉你,就给堵了回去。
抓心挠肺一整晚也毫无办法,俞寒不告诉他,他真查不到。
现在不还是要让他出手帮忙?方肖抱着胳膊挑眉道:“你俩到底怎么了?”
俞寒喝了两杯,迟钝道:“没什么。”
方肖无语想,没什么你还要买醉?
俞寒说:“方肖,你不要跟他说我的事。”
方肖:“怎么说,我甚至没他的联系方式。”他超级记仇。
俞寒真的醉了,也不知道他来之前到底喝了多少,他看见俞寒闭上眼睛,对他说:“不要说,因为……跟他没有关系。”
方肖:“什么没关系,你不是等他……”
俞寒:“跟他无关,他没必要知道。”
俞寒:“这些年是我自己要等……”说完后他彻底趴了下去,不省人事。
这让方肖头都大了,感情大半夜的,让他过来是要兼职代驾,把人安全送到家的啊?
行吧,谁让他够兄弟呢。
第二日,洛林远特地换了几套衣服。在镜子面前站着转圈,不仅恍惚地想着,好像许多年没这样在意过穿着了。
他想穿得成熟些,不要这样孩子气。俞寒就很成熟,不像他,依然是高中生风格。
洛林远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苦恼地想要不要留点胡子,男人就喜欢络腮胡,多有男人味啊。
等他到了绘园,满心期待地开始一整天的忙碌。一直忙到了晚上,看到六点了,连饭都没吃完,放下就跑出去迎接家长。
就像希望代表注定失望一样,他没等到俞寒。芋圆是被一个中年妇女送过来的,应该是他们家的阿姨。
俞寒……不来了。
他昨晚说,不要讨厌他,明天还来好不好。
俞寒没来,他讨厌他了。
这个念头攥紧了洛林远的心,他站在走廊上,直到目送最后一个家长进入课室,这才慢慢往回走。
他用手锤了锤胸腔的位置,那里很闷,呼吸困难,就像旧疾复发,更似回到当年。
果然不回国就好了,回来了多难过。
韩追还说俞寒想跟他打复合炮,要真是这样,也许他还好受点。
俞寒不要他,同样也不想睡他,更讨厌他这个人,还有比这个更失败的结果吗?
洛林远坐在办公桌前,明明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做,但是他四肢无力,动都动不了,整个人陷入一团无法逃脱的灰雾里,除了趴在那里难受,他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走神了多久,下课音乐都响起了,有人敲响了办公室门。
洛林远强撑精神,坐起来道:“进来。”
是杨老师,手里还牵着个小孩。
芋圆带着个小围裙,手上还沾着颜料,笑着对他喊哥哥。
洛林远起身走了过去,蹲到芋圆面前:“乖乖找我有事啊?”
芋圆身负任务,老实当一个传话筒,他说:“爸爸今天来不了,他让我跟哥哥说一声。”
洛林远怔住了,半天才道:“你爸爸为什么要你来跟我说……”
芋圆:“爸爸不能来,他太忙了,只有姨姨陪我。”
芋圆说完后期待地朝洛林远伸出小手:“奖励。”
杨老师在旁边笑:“他知道你平时要给小朋友糖当奖励,闹着也要呢。”
芋圆不好意思地放下手,软软道:“不能要吗?”
洛林远连声道:“当然可以!”他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最后挑了个果糖放进芋圆手里。
犹豫了下,他另外给了颗奶糖,耐心道:“这是哥哥给你爸爸的,不能偷吃哦。”
芋圆看右手的果糖,又看左手的奶糖,觉得为什么要为难他这个只有三岁的小朋友。
他真的很想都吃了。
吃还是不吃,坏孩子还是好孩子。
真是个困难的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然而小芋圆的糖没能送出去,当晚姨姨来接他,却是把他送到叔叔家。徐叔叔长得也很漂亮,芋圆喜欢。
爸爸有时候太忙了,就会把他送到叔叔家,让叔叔陪他。
徐叔叔的家也有一个他的房间,专门给他准备着让他住。徐叔叔一见到他,就过来对他亲亲抱抱,还带他玩玩具,没能见到爸爸,又被分了心,芋圆就把糖的事情忘了。
直到第二天徐叔叔把他送到班里,他才想起这件事。
他慢吞吞地跟徐叔叔说,他忘记把哥哥的糖给爸爸了,要去找哥哥说对不起。
徐叔叔挑眉道:“什么哥哥?哪来的哥哥,为什么要给你爸糖。”
徐小晓说:“你爸不是再也不吃糖了吗?”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提到糖就黑脸。
芋圆说:“是啊,他跟我抢糖吃。”
徐小晓:“跟你抢?”
芋圆:“小气鬼!爸爸小气!”
徐小晓:“既然爸爸这么小气,就跟叔叔回家好不好,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芋圆慢吞吞道:“不行。”
徐小晓:“为什么不行!”
芋圆:“你有常叔叔,爸爸只有我,不行的。”
徐小晓眼睛一酸,心中感慨万千,不等他表达出来,芋圆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摸了摸他的手,安慰他似的,紧接着就没心没肺转头去跟小姐姐玩了。
这边洛林远还在跟人打电话,跟合作方磨场地的事情。他之前就打算举办一个跳蚤市场的活动,让小朋友跟家长一起制作店面,卖自己的玩具。
顺便再给绘园义卖一部分画,收益捐给公益和山区的小朋友。
这样一个大型的活动,安全问题,场地问题,人流量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光是做相关ppt,用来跟家长讲析,简直让人头秃。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他起身去接热水吃药。小诊所的针和药都很有效,烧退了,感冒也好得差不多。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不能掉以轻心,药还得吃完才行。
路过一班的时候,洛林远站在门边探头探脑。小班的孩子们正在给小怪兽投形状,那是他们的教材。将怪兽的嘴巴做成了圆形、方形,三角形,用来给孩子们的脑袋里灌输形状的意识。
芋圆很聪明,很快就投好了,无所事事地坐在小椅子上摇晃脚尖。
洛林远在班里扫视一圈,没能看见自己想见的人,有点丧,心想俞寒收到糖了吗,难道要他送花,他们现在这样的关系,送花合适吗,不送玫瑰送康乃馨,致伟大的父亲总可以吧。
他瞎想一通,想到俞寒收到康乃馨后可能会出现的黑脸,就觉得好笑。
芋圆无聊地四处张望,看见他站在门口,有点想站起来,又不敢,只能冲他动作小小地招手,张嘴巴无声说话。
洛林远被他逗得引了过去,蹲到了芋圆面前:“怎么了?”
芋圆:“对不起哥哥,我没把糖送到。”他好像在内疚,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倒跟俞寒相似了。
洛林远说:“乖乖,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关系,用不着道歉。”下次他亲自送吧,还有诚意点。
芋圆说:“不要叫我乖乖,你叫每个小朋友都是乖乖。”
哟,还醋上了,醋性这么大,也像他爸爸。
洛林远:“那我该叫你什么。”
芋圆:“跟爸爸一样叫我芋圆吧,能吃的那个芋圆。”
芋圆:“爸爸说,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没做到就要说对不起,这是做人的基本。”
这一长串话,芋圆说得慢极了,中途一度因为回想爸爸到底说过什么而卡词。所幸磕磕巴巴的,总算背了下来。
他刚背完,就见面前的园长哥哥就跟受伤了一样,疼得表情都变了。
芋圆忐忑道:“哥哥,你不舒服吗?”
洛林远忍着难受,摇了摇头。确实很不舒服,因为这话连三岁的小孩都懂,他却没有做到,还是俞寒亲口教的。
也不知道,俞寒教给小孩这个道理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他这个违背诺言的窝囊家伙。
俞寒将近一个礼拜都没有来,中途他受不了,再次拨通了俞寒的电话。
这通电话跟上次一样,在他后悔之前就被接了起来。
洛林远拿着手机,手指不安地扣着桌角:“俞先生,你不来上课吗?”
那边静了一阵:“洛园长,我记得我有请人陪芋圆上课。”
洛林远:“我想……小孩想念爸爸了。”我也想你了。
俞寒好像叹了口气,声音疲惫:“知道了,我还在出差,麻烦洛园长多看顾一下芋圆,我周五飞机回来,到时候会准时来陪课。”
刚出差完吗?洛林远赶紧道:“刚回来还是休息比较好,也不用这么急着来。”
俞寒笑了下,那股声音的震颤都苏到了洛林远的耳朵里了,一阵痒。
他同时也听见了那边传来一道男声,应该是秘书,催促俞寒去开会,洛林远主动道:“你去忙吧,再见。”
说罢他挂了电话,捏着手机心想,幸好不是女人的声音,要不他都要误会了。
等等,好像男人的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那个男秘书的声音挺好听的,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这个念头才在洛林远脑海里浮现,他就反省地摇头,嫉妒什么,俞寒都还不是他的,没资格嫉妒。
话是这么说,但在他发现送芋圆过来的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美貌男人时,他还是醋了。暗中将自己与这个男人比较,发现自己腰没人细,就只有皮肤白能较量一二。
这个男人还喷了香水,纹了眉,颈上纹身,看起来特别受。
他听见芋圆喊他叔叔,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和俞寒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小晓带着孩子,跟老师们说再见时,就感觉手里的芋圆掰开他的手,他下意识一松,孩子就撒手没,再一看,人已经扑到一个男生身上了,一口一个甜甜的哥哥,还厚颜无耻地跟人要糖。
徐小晓赶紧走了过去,看了那个男生一眼,长得挺嫩,也没穿围裙,大概是哪个小孩的哥哥,他赶紧把芋圆逮了回来,低头道歉:“不好意思!”
男生笑了下:“没关系。”说罢男生就蹲下身,拿出一颗糖贿赂给芋圆。
芋圆要了糖还不够,还要亲亲,把自己的肉脸凑过去,半点都不带见外的。
徐小晓觉得丢人,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芋圆这臭小子的尿性。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越好看越喜欢。他仔细打量那个男生,确实长得很好。
要是他没有常穆,也能考虑考虑这样的小奶狗。
男生亲了下芋圆,又抬眼看徐小晓,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小晓错觉,总觉得那一眼里带了些挑衅。
他再眨眼就没了,快得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洛林远站起身,官方地冲徐小晓伸出手:“你好,我是鱼缘的园长,你今天陪孩子上过课以后,感觉课程怎么样?”
徐小晓恍然大悟,忙伸出手去:“原来是老师啊,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是学生,长得太显小了。”
徐小晓:“很好,课程挺有趣,搞得我都想来上课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聊起来,徐小晓对这个年轻的园长感觉不错,直到这个园长话里藏话跟他打听他和俞寒是什么关系时,他才顿时领悟,原来这男生对他弟有意思啊。
怪不得芋圆说有“哥哥”给俞寒送糖呢,原来是这个哥哥啊。
他弟弟虽然能接受男人,但唯一一段同性感情就谈伤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再谈过。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帮一把,但得把话说清楚了,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徐小晓道:“我是俞寒他哥,帮忙带下小孩。”
本意虽好,但洛林远知道俞寒没有兄,倒有个弟,关朔风生的那个。
不怪他多想,主要是徐小晓那浑身零的气息根本藏不住,让洛林远心慌慌的。
这就好比直男突然有了个长得漂亮的干妹妹,足够让直男的暗恋者产生恐慌。
送走所有小朋友以后,洛林远搞完卫生,回到办公室拿着手机,思来想去,还是发短信。
关系靠近基本法,总得加上个微信。
他没多纠结,把一句老套的搭讪词发了出去:俞先生,能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俞寒在收到微信前,先接到了徐小晓的电话。
他接起问:“怎么了,芋圆闯祸了吗?”
徐小晓:“干什么要污蔑我侄子,谁闯祸了心里没点数啊。”
俞寒:“说重点,我忙。”
徐小晓:“你跟人家鱼缘的园长什么关系?”
俞寒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怎么了?”
徐小晓:“还怎么了,他今天拐弯抹角问我跟你什么关系,我听芋圆说,你还跟他抢园长的糖吃。你不是说再也不吃糖了吗?”
俞寒放松背脊,靠在椅子上:“他问你我们的关系?你怎么答的?”
徐小晓:“还能怎么答,我说我是你哥啊。”
俞寒:“他知道我没哥。”
徐小晓:“啊?……我靠,怪不得他表情怪怪的,我就说有杀气。那现在怎么办啊?”
俞寒:“什么怎么办?”
徐小晓:“你到底对人家有没意思?”
俞寒:“挂了。”
徐小晓:“喂!”
徐小晓拿着被挂断的电话气急败坏的时候,洛林远收到了一条短信。
一串号码,跟这个手机号是一样的,俞寒的微信号。
洛林远快速地加上,那边也通过的很快。
俞寒的头像是个剪影,两个人靠在一块,背景好像是医院,属于人的地方都被黑色覆盖,就像两个互相依靠的影子。
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洛林远专门截图放大了,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再看朋友圈,三天可见。
行吧。
刚往下一拉,就跳出来了俞寒的一条朋友圈。
他说晚安。
不知道跟谁说,也不知道会有谁能看见。
第一百零四章
洛林远在研究俞寒的微信时,接到了一通电话。
来电人语气激动,上来就一句,洛林远!你这么多年死哪去!!
洛林远差点被口水呛到:“你是?”
那边声音更高了:“你这个人!竟然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来了。”
语气怨妇,潜台词死鬼,搞得洛林远莫名其妙,心想他除了俞寒,什么时候还多亏欠了一位良家妇男?
又听这人埋怨几句,洛林远终于认出来:“方肖!”
方肖:“还知道是我啊!!”
自从给了陶情电话后,他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期待方肖联系他。让他主动联系,总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听到方肖的声音后,内疚瞬间涌上心头,他该主动联系对方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了。当年他无处可去,是方肖收留了他。
也是方肖在他性向这方面一直支持着他,他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
洛林远郑重道:“方肖,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没跟你联系。
方肖又骂了他几句,跟他约了见面,让他下班去吃火锅,就他们两个人,喝点小酒,唠一唠这几年。
洛林远一口答应,甚至为此专门请了个假,他连生病都不敢离开,这次请假只为了久未相见的好友。
在吵闹的火锅店里,洛林远提前预定了包厢,避免了需要排队的尴尬。他提前了半个钟到,期间喝下了半壶茶水。
直到侍应生领着一个人进来,他才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方肖成熟不少,还穿着西装,一下班就赶过来了。
他目光刚落到洛林远身上,表情就一板,弄得本来想迎上去的洛林远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他脸色,犹犹豫豫道:“你不是真的要揍我吧。”
方肖反手把包厢门关上,抱起手臂,脸黑得跟关公似的。
洛林远咬牙,心想死就死吧:“那你揍吧,先说好,别打脸!”
方肖大步冲了过来,洛林远紧张地闭上眼,结果他被结结实实地抱住了,方肖用力地搂着他,狠拍了他背心好几下:“混蛋!狗东西,招人恨的臭小子!你他妈回来都不联系我!要不是媳妇今天给我电话,我他妈是不是还要整个C城去找你啊!”
洛林远眼睛一热:“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
方肖推开他,嫉妒道:“你这是消失在哪个虫洞里穿越回来了吗,音讯全无就算了。怎么一点都不见老,还跟高中一个样子!”
洛林远摸了摸脸:“天生的。”
他又仔细地看了眼方肖的脸:“你把胡茬处理一下,看起来也没那么像三十岁的人。”
方肖呸了声:“你才三十岁,老子这叫成熟魅力商业男。”
洛林远敷衍道:“是是是。”
侍者端着锅进来,看着两位客人站门口拉拉扯扯,搂搂抱抱,面无表情道:“先生,借过,放锅。”
方肖便跟他挨着坐在了同一边,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洛林远被他肉麻到了:“你坐对面去。”
方肖:“不行,这么久没见了,你不想多看看我的脸吗?”
洛林远:“不想,方肖……你怎么结婚以后,变得这么腻乎啊。”
方肖:“我不是我没有。”
他们俩对视一会,同时哈哈大笑,没get到他们俩笑点的火锅店小哥,面无表情地退下了,把门敞开,等菜送上来没这么麻烦。
方肖在席上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了,洛林远没说得太详细,也没法说详细,有些事情只适合憋死在心里,谁也不能告诉。
因此他只是淡淡道:“我那时候出了事,家里让我去美国,我就去了。”
方肖:“你去的是美国,又不是外太空,怎么连我都不告诉!”
洛林远苦笑了下,又道歉。方肖见他这个样子,都不忍心再骂了:“那你现在回来了,再不许跟我玩失联。先把我跟陶情的结婚红包补上!”
洛林远:“绝对补。”
方肖:“混小子,本来我伴郎的位置应该是你的!”
洛林远:“你结婚的太快,但我保证,我肯定是你小孩的干爹。”
方肖:“那必须的!”
洛林远:“对了,我回来的事情,你别告诉你爸。”
方肖一愣,没明白过来。洛林远找了个借口:“我背着我爸偷偷回来的,他还以为我在国外呢。”
方肖:“叔叔不让你回来?怎么这样?!”
菜陆续上来了,洛林远把脑花放进锅里,再下虾滑,心想洛霆何止是不想让他回来啊,他在C城,还要尽量避开洛霆。
无法跟方肖联系,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方家和洛家当年走得很近,他不方便。
方肖见他不愿说,也不多问。其实他跟洛林远见面,也打算说一说俞寒的事情,但是俞寒那晚酒后一直让他不要说。他出门前还特意跟媳妇谈了场。
媳妇跟他说,俞寒既然不想让洛林远知道,那也有俞寒自己的顾虑。
方肖:“他有个屁顾虑,男人要追伴,怎么能纠结面子。”
陶情气定神闲道:“万一小远已经不喜欢俞寒了呢?”
方肖被这个猜测堵得心里发闷,他想说怎么可能,却说不出来。又不是七个月,是七年,还有七年之痒呢。更何况是分手七年的小情侣,当年还那样年轻。
陶情说得也有道理。
要不是他跟俞寒认识了七年,也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这样无望等上另一个人这么久。
生活又不是什么小说电视剧。
陶情说:“你突然跟小远说,俞寒等了他这么久。小远明明已经不喜欢了,又因为内疚和感动重新跟俞寒在一起,你觉得对俞寒公平吗。万一小远知道了以后,觉得负担,更不想跟俞寒在一起,这不是很伤人。”
陶情:“所以他不想你说有他的道理。他们俩的事情,外人帮不了,只能看他们自己。”
方肖隔着火锅的热气,看洛林远说说笑笑的脸,终究是将心里话压了下去。
小情儿说得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是看他们自己。
他们有心,兜兜转转还会在一起,要是无心,怎么走也凑不到一起。
两个人插科打诨,不说正事,陌生感褪去,友谊回温。
在火锅店分开后,洛林远回到绘园心情很好。
想到俞寒过几天就回来了,心情就更好了。
大概是有了期待,心定下来,日子就过得快。
时间在他上上班,闲暇刷刷微信,深夜里绞尽脑汁发点歌词截图中度过了。
因为他的朋友圈,韩追特意微信他,问他受什么刺激,这样非主流,方肖评论他肉麻。
可把洛林远气坏了。
周四深夜,韩追给他打电话,在他的被吵醒的脾气中淡定地告知自己是明天的飞机。
洛林远拿着手机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这边几点。”
韩追:“知道,两点。”
洛林远:“不接机,你自便。”
韩追那边很吵,可能在机场:“年轻人别太铁齿,还要不要我帮你分析感情的事了。”
洛林远:“反正你分析的也不靠谱。”
说完他挂了电话,韩追不在意地发了短信过来,说自己明天中午十二点到。
虽然烦韩追,但好在洛林远结束通话后,仍快速入眠,早上醒来脾气已消。到了绘园,还跟人安排了一下工作,叫小熊给自己代班,坐着地铁去接韩追。
他还给韩追做个小牌,不然韩追肯定嫌弃他的接机没有排面,要唠叨他。
韩追要是知道他回国混这样久还没买车,指不定要怎么笑话他,这个骚包的男人肯定回来的第二天就要买上一辆敞篷跑车,载上各种女人。
洛林远都能想象那个画面了。
地铁直达航站楼,洛林远在到达口的麦当劳等待,点了个不素汉堡套餐,又作死地吃了个麦旋风,仗着自己已经不怎么发烧咳嗽。
只等韩追的航班抵达,他才慢吞吞地拿着麦旋风站在抵达口那里,举着那个五颜六色的欢迎牌,站着发呆。
他塞着耳机,人流来来往往 ,有分别有重逢,有紧抱的父子女,也有久别重逢相拥的情侣。?
耳机里放着AGA的圆,他最近总喜欢听这种情歌。
大概是心灵感应,许是他从来也是这样,会在人群里一眼认出他的心之所属。
他看见俞寒拉着行李箱,从出口拐弯出来,额边凌乱的发行走间微微吹拂,所有的一切就像被放慢了动作,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瞳孔微缩,一边的耳机从耳边掉了下来,垂在胸前。
只因他的眼神过于热烈,又或者是那奇怪的心有灵犀。
俞寒不经意间朝这边看了一眼,愣住了。
他们隔着人群相望。
歌声浅浅地飘散在空气里。
-可知有情人永远
-结尾才是新的开端
-情人团聚的小心愿
-离开一段开一段新一段
-人间的圆虽则是不够缘
-而有生一天会遇见
第一百零五章
这是怎么样的缘分,那瞬间洛林远甚至都在心里想,不管怎么样分开,他们好像总会再次相遇。
俞寒穿着黑色的衬衣和西裤,身型修长,拉着行李箱绕过人群,走到洛林远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林远恍惚道:“可能是为了遇见你吧。”
俞寒被他的土味情话逗得想笑,他抬手指了指洛林远手里的接机牌:“这么隆重,还搞了个接机牌?”
牌上还画了彩虹色的独角兽,写着大大的,C城欢迎你。
洛林远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没在这个接机牌上写名字,俞寒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到?”
他尴尬了,摸了摸鼻子:“是啊,我怎么知道的……”
俞寒:“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吧?”他以为洛林远在电话里听到他今天回来,特意来机场等了一整天。
洛林远没有否认,更不敢说不是,都这种时候了,再说实话不是让俞寒很丢人,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吧。
至于韩追……接不到就接不到把那个吧,他给韩追约辆专车,专车司机会接待好他。
洛·没良心·满眼只有男人·林远在心中默默放弃了韩追,在俞寒面前老实巴交点头,还厚颜无耻道:“等的挺饿,你饿吗?”
吃过飞机餐的俞寒不饿,却对特意前来接机的洛林远说不出拒绝的话。
更让他意外的是洛林远的主动,他还以为这个人会像第一天遇见那样,态度躲避,模样瑟缩,畏惧他这个前任到永远呢。
没想到会干出守株待兔,等在机场接他这样的蠢事……蠢得令人感动。
他伸手接过洛林远手里的牌:“给我吧,不重吗?”
说完还看了眼洛林远手上的麦旋风,洛林远心虚死了,赶紧道:“我只吃了麦旋风,其他的什么也……”然后他打了个硕大的嗝。
俞寒:“……”
洛林远:“哈哈、我肠胃不好,太冰了这雪糕。”
俞寒把牌放在行李箱上:“那就不要吃了。”
洛林远转身就跑到垃圾桶旁边,扔完又小跑回来,仰着头看俞寒,模样乖巧得不行:“我们去哪吃饭?”
俞寒看了看四周:“我让助理过来接我,还要等一会,上车再说。”
洛林远:“助理来接?你本来是要去哪的?”
俞寒:“公司。”
洛林远:“很忙吗?”
俞寒突然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边一拖。洛林远呼吸都忘了,揣着颗乱蹦心脏,双脚绵软,只恨自己不能摔倒,靠在俞寒怀里。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克制地停在了俞寒的一步之遥,目不转睛地将人望着。
身后传来道谢声,一位家长推着硕大的行李车,上面还坐着个孩子。
原来俞寒拉他,只为了让出路来,好方便行人过路。
洛林远收回那欣喜又渴求的眼神。
俞寒道:“先出去,这里人太多。”
两人走到门口,却没出去,洛林远问:“怎么不走了?”
俞寒:“里面有空调,外面热。”
洛林远当年最怕热了,俞寒掏出手机,联系助理,问对方何时才到。
助理被卡在了高速路上,大概是前方有车祸,一时半会还下不了高速,最快还要半个钟头。
洛林远站在旁边,也用手机,他在微信上给韩追发消息,说自己没办法接他,所以给他约了车,定好酒店,明天再约饭。
韩追迟迟没回他,应该还没下飞机。
这边俞寒挂了电话:“他堵车,你很饿吗,要不在这边吃吧。”抬眸一望,整个抵达口的餐饮店只有一家麦当劳。
洛林远问:“还要多久?”
俞寒:“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韩追肯定到了,他们不能再站在这里了!不然跟韩追撞上,就得是年度第一尴尬。
洛林远:“那就麦当劳吧。”
于是两个大男人点了个下午茶套餐,俞寒问洛林远要不要汉堡,洛林远撑得慌,但为了作出真饿了的样子,勉强点头。
等餐上来,洛林远先去洗手,再用湿纸巾,还用纸巾仔细擦干。等俞寒看他这套流程,笑了笑。
洛林远问:“笑什么?你要湿纸巾吗?”
俞寒点头,洛林远给了他一张,两个人吃得都不多,洛林远简直要把一根薯条分成十次来吃。俞寒除了喝水,几乎没怎么动。
万万没想到,他们两个第一次吃饭,竟然是吃麦当劳。
就不能换个高级点的地方吗,不提环境小桥流水,好歹也吃点有营养,非油炸的食物吧。
洛林远自然道:“这次是你付的钱,下次我请吧。”
不等俞寒答应,他们坐的位置玻璃窗就被敲了两下,韩追站在外面,笑着望着他们俩,洛林远一瞬间冷汗直下,唇干舌燥。
韩追拉着行李,绕过了玻璃,进麦当劳,站到他们的桌前:“行啊你,林远,现在都会玩惊喜这套了,不是说不来接我吗?”
洛林远僵硬地瞪他,韩追又看俞寒:“这位帅哥是?”
俞寒起身:“你好,我是俞寒。”
韩追一双桃花眼微睁,心想,原来这就是洛林远的初恋啊,长得真帅。
他冲洛林远抛了个眼神,暗示他干得漂亮,进度不错,都能把初恋拐来给他接机了。
俞寒道:“你是?”
韩追:“我是林远的朋友,韩追,韩国的韩,追求的追。”
俞寒说:“他今天是来接你的?”
韩追觉得这话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不明现下状况,只能实话实话:“是啊,他刚刚还在微信上开玩笑说不能来接我了,想说他真的没良心,幸好我肚子饿,来买个汉堡,不然就被他耍了。”
俞寒:“原来如此。”
洛林远:“……”不想说话,想死。
韩追这才看到俞寒的行李箱:“你怎么也拖着行李箱,要出差吗?”
俞寒得体地笑着说:“是刚出差回来,也是今天的飞机。”
韩追:“……”
他看洛林远,洛林远眼神死地望着他。俞寒将行李箱上的那个欢迎牌拿起,递给韩追:“我想这个牌是他特意做给你的,是我搞错了,还以为是给我的。”
韩追:“……”
俞寒拿出手机看了眼:“我得先走一步,公司有事,忙。”
韩追:“……”
洛林远见人要走,心急,但又因为这起大型翻车事故而不敢讲话,拼命用眼神暗示韩追,叫他把人留下。
韩追赶紧揽住了俞寒的肩膀,他们身高相近,俞寒猝不及防下,真被拖住了,不由面露错愕,韩追爽朗地笑着:“怎么这么急,东西都还没吃完呢。吃完再走呗。”
洛林远用眼神砍韩追的手,他都还没揽过俞寒的肩膀呢!
俞寒掰开韩追的手:“不用,我吃得差不多了。”
韩追:“别啊,我这个人最喜欢看着别人吃东西了,尤其是你长得这么帅,看着都有胃口,坐吧。”
俞寒:“这是两人桌。”
韩追:“简单。”
他松开俞寒,还用脚别着俞寒的行李箱,不让人走。长手一伸,拖过旁边的椅子放在中间:“这不就行了,坐下坐下。”
俞寒只好坐了回去,洛林远虽然庆幸俞寒留下了,却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局面,只能保持沉默。
韩追恨铁不成钢地在桌下踢了洛林远一脚,洛林远差点没弹起来,觉得裤腿都被踢脏了,但俞寒在对面,还不敢查看。
韩追三两口解决了一个鸡翅:“林远,给我点杯可乐,渴死我了。”
俞寒:“我给你点吧。”
韩追笑道:“谢啦帅哥。”
他看了眼俞寒的手:“帅哥结婚了没?”
俞寒:“没有。”
洛林远无精打采的小身体一下挺直了,竖起耳朵,满脸想问又不敢问的可怜样。
俞寒反问:“你和洛林远在哪认识的?”
韩追挑眉:“洛林远?”
俞寒:“我喊的不对?”
韩追:“我俩在美国一个大学,他……”洛林远在桌底狠狠给了他一脚,把他踹得都疼了,韩追皱眉,瞪洛林远,洛林远装作看窗外风景,不理他。
他们自以为动作隐蔽,却不知一切都这样明显,明显到俞寒一清二楚,同样明显的还有这两人之间的默契,彼此眼神交流,只有他们才懂和知道的事情。
他是个局外人,还自以为洛林远是来接他,原来不过是场令人尴尬的误会罢了。
也是,洛林远从没说过一句,我是来接你的。
他怎么就误会了,还闹出了这场笑话。
俞寒垂下眼,将那些难堪与难受尽数敛起,重新看向对面二人时,便已心负铠甲,好似无坚不摧,他淡然地与韩追交谈,将场面的气氛恢复融洽,直到助理的电话到来。
他拿手机起身,冲这二人点头,歉然道:“不好意思,我真的得走了,助理已经到了。”
他甚至还问:“需要送你们吗?”
洛林远尴尬得快窒息了,他后悔将俞寒留下了。
韩追说:“行啊,我……”
洛林远扯了扯韩追的衣服:“我给你打了专车,别麻烦人家。”
俞寒好似没看见,也没勉强,拉着行李就走了。
韩追笑着目送人离开,等人走远了,这才回头对洛林远道:“你是直男吗?!”
不等洛林远说话,韩追继续道:“你疯了吧,你怎么比我还钢铁直男,你还要不要追你初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初恋纠缠着你,你压根不想跟人在一起,才搞今天这么一出。”
洛林远:“怎么可能!”
韩追:“神他妈的给我打了专车,别麻烦人家,人家?!我要是你初恋,我就把这杯可乐倒你脸上让你清醒清醒!你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林远!”
第一百零六章
洛林远本来就够难受了,事情变成这样并非他所愿,胃里挤着一堆油炸食品,此刻都翻涌起来,简直要命。
他捂着胃难受道:“不然你要我说什么,真一起坐他的车走啊,我受不了这尴尬。”说是这么说,被韩追一提醒,也琢磨出那句话的不对来。
韩追:“胃疼?”
洛林远点头。
韩追:“该,让你重色轻友。明明是来接我的,结果被初恋迷得晕头转向,抛弃好友。”
洛林远翻了个白眼:“是谁辛辛苦苦帮你打发了找上门的姑娘,要不是我,你早在美国凉了不知道多少次。”
韩追怕他提过去的旧事,一秒怂成狗腿子:“林远,远远,林同学,很难受吧,来来来,我扶着你,走,我们去坐专车。”
洛林远:“滚。”
最后只能取消专车,先去药店,韩追拖着行李箱陪他在药店买药,当场吃下,洛林远要死不活地坐在药店的椅子上难受,一旁一排傍晚出来乘凉的老头老太太。
小孩快活地在面前跑过,洛林远盯着出神。
韩追说:“你刚听见了吧,你初恋没结婚,你找机会问问小孩的事,说不定有别的说法。”
一提这事,就把洛林远尴尬得弓腰抓自己的头发,使劲薅,差点把发际线都薅后了几厘米。
韩追看着心疼:“别薅了,年纪轻轻地把自己搞秃了,我还想有这么多头发呢。”
韩追哪里都好,就是头发少了点,平日里得做做造型,假装一下发量很多的样子。
洛林远:“别管我,烦着呢。你说怎么办啊!”
韩追下意识掏烟出来,犹豫了下,又塞回去:“能怎么办,去求原谅,哄哄他 呗。”
洛林远:“他又不是小姑娘,怎么哄。”
韩追:“怎么不能哄了,你性别歧视啊,男人也可以被哄啊,你以前怎么哄现在怎么哄。”
洛林远:“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我跟他是一对,现在我俩已经分手,怎么可能用之前那套?”
更何况,俞寒也没生过他的气啊,一直都很宠他的。
想想都觉得心酸。
韩追搓了搓下巴:“男人嘛,没有什么打一炮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来一炮。”
洛林远一脸鄙夷道:“怎么可能,我就不是这种男人,话都没说明白呢,怎么能睡。”
韩追耸肩 ,表示不信就算。
洛林远不想跟他争辩这个,把人送到酒店。韩追不是本地人,但接下来要在C市发展。
下车前还跟洛林远道:“明天我要看房。”
洛林远:“找中介。”
韩追:“朋友我需要你。”
洛林远:“会给你找个超级靠谱的中介,拜拜。”
韩追:“……”
洛林远马不停蹄地赶赴绘园,忐忑地等到了上晚课的时间,哪知芋圆是被阿姨送过来的,原本答应好要来陪课的俞寒并没有来。
俞寒不是因为膈应,好吧,确实有点。但他确实忙,要不怎么说it男哪怕是在结婚度蜜月,公司有事都得从国外往回赶。
钱是赚很多,就是没有多少私人时间。
他好歹算半个老板,跟大学几个好友合伙开研发了一款软件成功后,拿到投资,最难熬的时间已经过去,公司步入正轨,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整夜整夜地,大家都得熬在公司里。
后来他就把芋圆接回家了,芋圆没爹没妈的一小可怜,跟他挺像。
只是他错估了小孩早熟的时间,把芋圆从徐小晓那里接来时,两岁的小孩比他们想象中要懂得更多。
大概是童言无忌,玩耍时从别的小朋友那里知道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比如别人都有爸妈,他只有叔叔。
芋圆该明白的都明白,虽然还是叫他爸爸,却仍会用羡慕的眼神看别人的一家三口。
芋圆是京琳的孩子,只是京琳年纪很小就出来打拼,与家人关系极差,早就没了联系。
京琳的男友,陈震家里人并不喜欢京琳,甚至数次安排相亲给陈震,希望他能与京琳分手。京琳脾性刚烈,也曾因为这些事要跟陈震分手。
但两个人架不住心中有彼此,纠缠下还是复合了。
等陈震在一场火灾事故中牺牲后,京琳才发现自己怀了孕。
失去恋人的打击,再加上孕期情绪忧郁,难产时大出血,没抢救过来。
孩子的去留曾经让他们万分纠结过,徐小晓带着孩子去找过陈震的家里人,结果不提也罢。俞寒从未见过徐小晓这样愤怒,想来是说了相当难听的话。
徐小晓说,陈震那边不肯承认这孩子是他们家的。
两位老人倒是想要,只是陈家二老现在都靠那家的老大养着,老大不肯养这个遗腹子,徐小晓见这个态度也不愿将芋圆往那里送。
不用想也知道等芋圆长大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会好过,倒不如他们几个人将孩子养大。
本来是徐小晓要收养芋圆的,但常穆家庭复杂,那边一直不肯接受常穆出柜的事情。甚至说如果徐小晓要收养一个孩子,常穆为什么不能跟别的女人生一个再抱回去一起养。
徐小晓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一时半会没办法,就僵持住了。俞寒提出要收养时,徐小晓劝过他,却被俞寒的一席话震住了。
俞寒说:“我不会结婚,有个小孩刚刚好。”
徐小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不会结婚了,你多年轻啊,过几年就不这么想了,别轻易做决定。”
俞寒很冷静地答:“那京琳的孩子怎么办,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有多特殊。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收养他?”
俞寒:“而且外婆走之前,要不是你和京姐帮我,我不一定能撑过来。”
有了个小孩以后,俞寒的生活确实骤然大变,却也让他知道该回家,懂得注意身体,不要一心拼工作,把自己拼进医院里。
从前徐小晓唠叨了一百遍的话,俞寒现在已能自觉做到。
晚上回到家时,住家阿姨披着外套从房间里走出来 :“先生,要不要吃点宵夜。”
俞寒轻手轻脚地去看过孩子,出来后,阿姨跟他说:“今天放学的时候,老师给了我这个。”
她将一个单子递过来,是一个家长与孩子互动的活动,一同制作跳蚤市场的店面,卖自己的小玩具,时间在这周六下午四点到晚上七点,地点人民广场。
阿姨说:“老师们说这几天都要做这个店面,亲手做。先生你有空去上课吗,没空的话我陪小圆圆也行。”
俞寒很忙,只能让阿姨先陪着芋圆做店面,平日里在微信上关注阿姨发来的照片,看那店面摊位一步步成型,贴满了各种各种小动物的绘片和小花花。
在周五的晚上,俞寒总算能空出一段时间,便带芋圆去上课。
路上芋圆还怼他这个爸爸:“我和姨姨都要做完了,你才来,没诚意!”
俞寒:“爸爸错了。”
芋圆:“哥哥老是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俞寒:“你怎么回答?”
芋圆:“我说我不知道啊,爸爸我觉得哥哥真的真的……”芋圆把语调拉得很长。
俞寒忍不住道:“真的什么?”
芋圆:“真的很喜欢我啊,我肯定是他最喜欢的小朋友。”
俞寒哧了声,芋圆急了:“真的,哥哥抱我最多了,还老是来看我,给我糖吃。”
俞寒:“糖?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能老吃糖,交出来。”
芋圆嘴巴都扁起来了,最后掏出了好几颗糖,心疼惨了,他没吃,他一颗颗地存起来了,想送给他的真姐姐。
他本来想用这些糖讨女孩欢心,再告诉真姐姐自己也被爸爸逼着学画画了,不是故意不找她玩的。
小少男的一颗春心断送在自己爸爸手里,俞寒揣着一兜的糖,把芋圆送进了教室。
芋圆的店铺确实做好了,只差一点点。芋圆坐在小凳子,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俞寒在旁边为那徒有其表,风吹就倒的儿童纸摊位加固。
他将果糖含在嘴里,动手很快,动作利落,不等一节课结束,就将摊位搞定。
这时一双穿着黄袜子,踩着白拖鞋的脚站到了他旁边。俞寒垂眸一看,拖鞋上还充满童趣地竖着两个猫耳朵。
那脚趾头不安地在黄袜子里挤呀挤,动来动去。俞寒眯眼,嚼碎了嘴里的果糖,甜腻的糖芯化再舌头上,草莓味的。
他抬眼,洛林远冲他露出了个笑:“你来了。”
俞寒没应声。
洛林远说:“你去我办公室拿花吧。”
俞寒:“我为什么要去。”
洛林远咬唇,瞎编:“我们会给做得最好的家长送花。”
俞寒没有为难他,配合起身,跟他走进了办公室。
洛林远之前的办公室还不是这样,现在一进门就闻到了各种花的味道。到处都插满了各种各种的花,甚至还有几朵养在了倒空的饮料瓶里。
有风信子,栀子花 ,马蹄莲等等,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其中有几束已经有点蔫,像是买来了许多天,俞寒已经错过了它最美的花期。
洛林远走到办公桌后面,弯腰抱起一捧嫩黄的花,俞寒瞳孔微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洛林远将脸颊贴在柔嫩的花上,轻轻蹭了蹭:“这是迎春花。”
他说:“听说只要是春天开的花,都属于迎春花。但是最早开的,只有它。”
洛林远伸直手臂,将花束捧到了俞寒面前,如此郑重,仿若捧的不是花,是颗颤颤巍巍的心:“你喜欢吗,俞寒。”
第一百零七章
那束花捧在半空中,时间耽搁越久,仿佛越重。洛林远胳膊肘累了,心也跟着寸寸泛酸。
与他一步之遥的俞寒脸色不明,不似高兴也不像被冒犯,可以说平静地有些诡异,这种反应不在洛林远的想象范围中。
他曾想过俞寒也许会欣然接过又或嗤之以鼻,他会随着对方给予的反应伤心或难过。
俞寒没有接花,反问道:“为什么要送我花?”
不等他答,又道:“哦是了,要送给手工做得最好的家长。”
他抬手接了洛林远手里的花,花束在洛林远的掌心里被抽去,包装纸的尾端在他食指上勾了下,竟让他觉出了股怅然若失。
不是这样,不该这样。他抿唇蹙眉,让旁人看了,还以为他送花送得不情愿,舍不得。俞寒抓着那束花,静了会,像是等他说话,没等到,便神色淡淡地点头:“谢谢,还有事吗?”
洛林远无言摇头,眼睁睁看着俞寒走了出去。他瞪着眼,觉得事情实在不尽人意。他没精打采地去接了水,将办公室里的花都浇了一圈。
因为不专心,水溅在地上,湿漉漉的一片。等回神,拖鞋的脚印已经满办公室都是。花他买了许多天了,一天捧一束过来上班。
别的老师问他送谁,他通通不答,揣着隐蔽的心思,做着自以为浪漫的事,一日日过去,不同的花都堆满了办公室,又舍不得扔,尽数养下。
直到买到迎春花时,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洛林远把水壶放到一边,蹲在了栀子花面前,小心翼翼地揉着花瓣,自言自语道:“其实这些花都是我心思,是太不明显了吗?所以你不知道。”
栀子花的花语,坚强永恒的爱,粉色马蹄莲,爱你一生一世,迎春花,相爱到永远,送花的对象,你所喜欢的人。
不是俞寒,你喜欢吗,而是我喜欢你,俞寒。
洛林远用手背压了压眼角,不知蹲了多久,才想到起身,腿麻了一片,他弯腰用手拍了拍酸胀的小腿:“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加油。”他给自己打气。
拿了花的俞寒其实并没有洛林远所想的那样冷静,他双手捧着那束花,在园长办公室外站了很久,为难蹙眉,不知道该把这花怎么办。
说了要送家长,又怕像昨天那样自作多情。既然洛林远都说了这是奖励,何必自顾自地给这花加上什么特殊含义。
抱着花回教室,芋圆直起腰,看着爸爸将嘴巴张成了个小o,等俞寒坐下,伸手要拿花来闻一闻。俞寒把花移开:“画你的画。”
芋圆:“花花,香!爸爸我也要!”
俞寒:“这是爸爸的花。”
芋圆扁嘴:“小气!”
俞寒:“你已经是个三岁的孩子了,该学会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去买。”
芋圆:“爸爸……你作为大人还抢我糖。”
俞寒置若罔闻,只拿着那花翻来覆去地看,芋圆就在旁边就着实体写生,最后整出了个大黄花,啪地糊在了那个摊位上。
晚上到家的时候,阿姨看先生出门一趟,捧花回来,便要找个玻璃瓶装起来。
俞寒说:“把去年我去意大利出差买的瓶子拿出来。”
阿姨抽气道:“那个不是很贵吗?”
俞寒:“值得。”
也不知道是送花的人值,还是花值得。
不知道俞寒是不是高兴,反正韩追不太高兴。他刚在酒店大堂楼下,勾搭了一位来C城旅游的热辣美女,给了房间号,美女送上门。
还没动手五分钟,衣服脱了大半,门铃响了。
边响边被捶响,伴着洛林远这个杀千刀的声音,在门外叫喊:“开门,韩追,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活脱跟来捉奸似的,扰他好事。
美女推开韩追,系上内衣带子:“搞什么啊!”
韩追双手合十:“不好意思美女,你先回房间吧。”
美女没想着要走,却被下了逐客令,顿时大翻白眼,气急败坏地拉开门,差点跟洛林远撞个正着。
在外面大闹的洛林远酒气熏人,看到韩追的房里冲出一个女的,吓得开始打嗝。
美女瞪了他一眼,本来要骂的脏话却因为看清他的脸,又舍不得骂了,只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近似娇嗔的“神经病”。
韩追穿好衣服走出来,小心翼翼地维护了一下自己刚才被美女抓乱的头发。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女人激情起来这么喜欢薅头发。
每次他都因为这事胆战心惊的,要是哪天头秃了,他也没脸去纵横江湖了。
洛林远还傻在走廊上打嗝,小身板一抽一抽的,看看走掉的美女,又看韩追:“你、嗝、你才他妈回来一天。”
韩追靠着门做个潇洒的姿势,微笑道:“有事说事,没事快滚。”
洛林远嘴角下垂:“你说得根本没用……”
韩追见他喝了酒,叹声道:“你真把他给睡了?”
洛林远挤开韩追,往里走:“说什么呢,不是你让我哄他吗?”
韩追:“所以呢,你怎么哄的。”
洛林远就把自己送花的事说了一遭,韩追仔细听了:“你有说为什么要送花吗?”
洛林远想了想,还真没有,他说:“他怎么可能会信我的借口,这么假。”
韩追:“为什么不信,你办公室不都跟个花店一样吗,到处都是花,送人东西,最怕就是看起来多,你只给他一小部分,瞧着没诚意,跟随手送的一样 。”
洛林远急了:“他应该知道花的意思啊!”
韩追:“什么意思。”
洛林远:“那是迎春花啊!”
韩追:“这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暗号?”
洛林远不想说,这样的情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那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年少轻狂,不过脑子对俞寒说出来的情话,现在想想都要脸红了,不能说,这是俞寒跟他的秘密。
韩追见他支支吾吾地半天不说,叹了一声:“你干脆送他向日葵好了。”
洛林远一怔:“为什么?”
韩追:“向~日~啊。”他语调拖得老长,漫不经心。
洛林远觉得特意来跑一趟,问韩追的自己简直是个沙雕,韩追自己的事情都整不明白呢,成天到晚只用下半身思考。
韩追说:“你还喝上了,你这破酒量,谈个恋爱还借酒消愁啊?”
洛林远:“酒能壮胆。”
韩追挑眉:“你想干嘛,出息了啊,你想……”杀到他家去吗?
洛林远:“我要给他打电话。”
韩追:“……”滚吧滚吧,成天到晚让人糟心的怂货。
洛林远也是顺便来坐坐,问他缺不缺什么东西,中介给他找好了,马上就能看房。
韩追不耐烦地摸烟赶人:“我什么也不缺,你赶紧走,房我自己看,你安心追你家男人。”
洛林远见他脾气大,想来是因为他刚刚坏了韩追的好事,未免韩追酒后算账,他麻利地滚了。
韩追关好门,大概是欲火未消,肝火旺盛。大半夜的,让他去哪再找个女人?
推开阳台落地穿,他走了出去,打算吹风吸根烟。出来才发现这个酒店设计很妙,一旁也是一个阳台,相距不远。
旁边的住客也很有闲情雅致,透明的桌子上摆着一杯红酒,一个烟灰缸,熄灭了半根女士香烟。空气中还有浅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很诱惑。
韩追咬着烟,眯眼看向那间房间的落地窗,这时正好有一只手掀开窗帘,皮肤很白。
那人走了出来,身高作为一个女性来说过份高了,骨架也大。头发不算长,穿着一件黑色睡袍,贴身丝滑,勾勒出臀部圆润线条。
韩追先入为主,以为是个女人。
毕竟抽女士香烟,哪知这人探身拿酒杯时,睡袍敞开一点,露出平坦胸膛。
是个男人,韩追失望地叹了口气,那人听见了,朝这边望来。
入目第一眼,很惊艳,作为一个男人,长得这么惊艳很少有,加上唇边有蹭花的口红,腮边半醉的酒意,构成了一副相当具有冲击力的画面。
韩追觉得自己未消退的火意猛地升起,燃在下腹,蓄作一团。
男人都是见色起意。
那人感觉到了韩追眼神的侵略性,不太高兴:“你看什么?”
韩追伸手点住自己下唇:“这颜色很适合你。”
那人用手背一抹,看到了口红,表情一下生动起来,又羞又恼。
这时房间里传来一道女声:“关少,我洗好了。”
那人匆匆地进了房间,头也不回。韩追靠在扶手上,仰头看天。今晚月色极美,可惜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唯有他一人看这美景。
洛林远下到了酒店大堂,趁酒意未消,拨通了俞寒电话。
他靠在大堂的皮沙发上,指甲扣着边沿,等待接通,一颗泡了酒的心不断冒泡,在听到俞寒的声音那刻,酒成了柠檬汁,酸得透透的,忐忑也成了委屈。
俞寒:“喂。”
洛林远闷闷不乐:“喂。”
俞寒的声音带了点回响,还有水声,声音仿佛都是沾上了浴室的潮热:“什么事?”
洛林远猜出他在洗澡,或者洗完了,身体更烫了些:“一定要有事才能给你打电话吗?”
洛小疯子借酒发疯,把俞寒给问的一怔:“你怎么了?”
洛林远:“花你不喜欢吗?”
俞寒:“……”
洛林远:“那向日葵你喜欢吗?我送你向日葵好不好。”
俞寒:“这次又为了什么送我花?因为我带孩子带的好?”
洛林远:“不是。”
俞寒:“嗯?”
他疑问的声音带了鼻音,是洛林远最喜欢的那种,偏偏又是这样令人可恨的冷淡,他说:“一定要有理由才能送你花吗?”
俞寒:“是啊。”
洛林远被他堵住了,他听见俞寒一字一句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送我花?”
洛林远滚烫的脸挨着皮沙发上,一行温热的水珠从眼眶,脸颊滑到了沙发上,他喉咙紧绷着,颤抖着:“因为你是春天,一直都是。”
第一百零八章
洛林远捂着半张脸,几乎要蜷缩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他怀疑自己是真的醉了,否则半梦半醒间,为什么能听见俞寒在电话里问他,你在哪?
他带着鼻音问:“你要来找我吗?”
俞寒:“在哪?”
洛林远说了酒店的名字,等通话结束,他在沙发上靠了半天,酒意让他脑子转不过弯,心脏却自作主张地猛跳,跳得他都没法坐稳。
他忍不住从大堂起来,一路小跑冲到了酒店旁的便利店。买柠檬水、口香糖来解酒。
又对着前置摄像头的企图打理自己的仪容,发现没法拯救,只能无可奈何地在双颊拍了好几下,清醒清醒。
脸颊被抽得火辣,他转回了大堂,坐在原来的沙发上,腰笔直地挺着,颈项长伸 ,好似一只盼春的鹅,不时抖擞羽翅。
洛林远不安地一遍又一遍地顺着自己微皱的衣服,盯着大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酒店是旋转门,每次那玻璃门被推得转动起来,他都要去看,看那露出来面容是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位。
直到等得久了,他就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打电话,一切只是幻觉,都是他太过想念,虚构出来的一场梦。
本想再确定一次,却发现手机没电,早已黑屏。
他捏着手机,颓唐地靠回沙发上,嘴巴里的口香糖早已没了甜味,手机摔过不少次,钢化膜的边缘坑坑洼洼,扣在掌心里生疼。
果然是做梦吧,柠檬水瓶子从身上滚到地毯,洛林远没力气去捡,无精打采地趴到了沙发扶手上,逐渐化作一滩死水。
酒意使人困倦,他以为他没睡,实际现实与梦境交织在一起,将他往下拖拽。
他又梦见洛霆满目猩红地冲进病房里,死死握着他的双肩,目光可怖地望着他的脸。
洛林远在梦里出了一身冷汗,他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自我保护让他梦中世界变成了无声的黑白默片。
他看着洛霆的嘴巴一张一合,看林舒推开房门,犹如被碰了逆鳞般朝洛霆嘶喊着。
洛霆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推开了洛林远,冲林舒走去。
他还在输液,针头跑位,刺破了手背薄弱又青紫的皮肤。鲜血顺着指缝下滴,林舒被洛霆抽了一个耳光,女人踉跄后靠,撞在门上,跌落地面。
保护母亲的本能使病中的洛林远扯开了输液针,冲到了林舒身前,两臂伸直,恐惧害怕地将林舒护在了身后,抵挡洛霆。
洛霆愤怒地说着话,还是黑白默片,什么也听不见,但渐渐的,就像是被针刺开了空气中无形的墙面,破了个口子,声音响起,他听见洛霆在吼着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洛林远!洛林远!!
洛林远猛地睁开双眼,面上惊恐未退,神情紧绷地瞪着面前人。
俞寒被他表情到,不自知地用上安抚的语气:“做噩梦了?”
洛林远还是愣愣的,没从梦里缓过来。俞寒握着他的手,掌心滚烫。后来才发现,是他自己的手指太过冰凉。
俞寒见人坐起,额发被汗湿透了,耷拉在眉毛上,眼皮微红,嘴唇煞白,不知道做了怎样的梦,被吓成这个样子。
洛林远好久才缓过来,想笑笑说没事,唇角却勾不起来。
他指头在俞寒的手心里动了几下,俞寒便跟醒悟一样,快速地松开了他。
手失去被握的力道,落在膝盖上,洛林远垂下眼皮,看着自己的手,情绪更差。
俞寒嗅了嗅空气中淡淡的酒气:“你喝酒了。”
洛林远没说话,越过俞寒,探身想捡地上的柠檬水。
但是他身上没有力气,差点摔在地上,俞寒以为他醉得彻底,伸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捞起来,按在了沙发上,皱眉道:“别动。”
他将洛林远要的柠檬水捡起:“这是你的?”
洛林远嗯了声,没什么气力,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他喉咙干渴,犹如火烧,又痛又紧。
喝得太急,大半的水撒了出来,落在他颈项锁骨上,黏糊糊的。
洛林远一手拿水,一手扯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无措地看俞寒:“怎么办?”
他神色无辜,嘴唇红润,水珠不断顺着滑动的喉结往下滴。
俞寒望着他,从他下巴一直看到颈项,再往下,目光犹如实质,仿佛穿透衣服,看到里面。
洛林远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起了韩追的话,男人嘛,没什么事不能打一炮解决的。
俞寒对他说:“你等一下。”
说罢俞寒起身走向酒店前台,开房拿卡,再转回呆滞的洛林远面前:“走吧。”
洛林远愣愣起身,傻傻地跟在俞寒身后,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真的要做?不是开玩笑的?他都还没买向日葵呢?
这么直白吗,久别重逢就来一炮?
洛林远不能说没有意动,但心情绝对算不上欣喜。
话都没说清楚,感情还没到位,就先上床。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带点变质的味道,他不喜欢。
可是如果俞寒想跟他做,他不会拒绝。他实在太像碰碰眼前这人了。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在身后看着俞寒的背脊,宽阔的肩线,收成一把的腰身,看男人不疾不徐的步伐,最后站住。
洛林远跟着停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俞寒侧脸,像无奈道:“一直在后面做什么,过来。”
洛林远像个得到心上人允许的愣头青一般,莽撞地走了过去。又因为喝了酒,身子不是很稳,险些摔跤,俞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洛林远顺势扣住了对方的手。
两个人牵着手,洛林远故意不松开,反正他喝醉了。
跟一个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他把俞寒的手握得紧紧的,生怕被甩开。
心里还安慰自己,万一俞寒甩开他,他明天醒过来,就当不知道就行了,装失忆。
俞寒没有甩开他,而是看了他一眼,反手握紧他,拉着他进电梯。
房间在二十三楼,漫长的上升过程中,俞寒拿出手机在看。
洛林远手渐渐冒汗,指头都僵了。他屏息看电梯倒影 ,手机光在俞寒脸上明明暗暗。
俞寒抬眼,他们目光对上,洛林远像个小偷般做贼心虚地拧过头。
叮 ,楼层到了。俞寒拉着他出去,房间号2304,刷卡进房,俞寒反手关上门:“你去洗吧。”
这是什么约炮宣言,俞寒怎么搞得这么熟练的样子。
洛林远的手背被松开,他站在原地,面上忐忑不安。
俞寒又问了一声:“不洗吗?”明明之前是个稍微脏点都要哭的娇气包。
洛林远只好进浴室,酒店的浴室设计普遍透明,浴缸旁边就是一扇什么都挡不住的玻璃窗。而遮挡的窗帘,取决于浴室外的人是否想放下来。
这个设计太暧昧,又充满暗示性,让此刻的洛林远下不来决心。
刚咬咬牙想脱,就见俞寒走过来,将遮挡帘快速放下,没有犹豫。
洛林远:“……”
胡思乱想中洗了个澡,洛林远动作不熟练地为自己做准备。
但是对于这件事,他实在算不上擅长,胡乱折腾的后果是他后面被弄得生疼,身体越发紧张,完全放松不了。
他郁闷地抹掉镜子上的水,前后看了看。幸好这些年身材保持的不错,瞧着跟当年没有差别,应该也算一具有魅力的身体。
洛林远握着门把手,心里给自己打气,打算全裸地走出去。刚一拉开门,门上挂的袋子因为惯性撞到了他腿上,尖锐的边缘刺得他有点疼。
他莫名其妙地拿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内裤和一次性浴巾。
俞寒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给你买了衣服,送去干洗了,很快就送上来。”
洛林远关上门,心情复杂,这些举动很贴心,就跟当年一样。如果不是约炮,而是恋爱就好了。
他将内裤穿上,裹上浴巾出去。
俞寒坐在沙发上,正跟人打电话。听起来像公事,只来得及抽空看了他一眼,便快速地撇开视线。
洛林远揉了揉吹得半干的头发,坐到床上。俞寒拿着电话起身,嘴里说着话,将一件衣服搭在了洛林远从浴巾里伸出来的腿上,抽空同他说了一句:“我的,凑合着穿。”
那是一件深蓝的衬衣,绸缎面料,摸着冰凉丝滑,袖口上还有一颗未摘的金属袖口,沾着淡淡的香水味。
是男士香水,他的俞寒长成了一个成熟有魅力的男人了。
洛林远默默地穿上了衬衣,扣子颗颗系好,这过程中,俞寒一直没有看他。
仿佛手机那边有天大的事,没了他一秒都不行。
俞寒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他手腕搭在木质扶手上,腕表折射着房间的灯光,落在了一片雪白的腿上。
洛林远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浴巾,身上只穿着那件盖住臀部一点的衬衣,站在他不远处。
酒店的沐浴露什么时候这样香了,这是俞寒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洛林远没穿鞋,膝盖和脚指头都是红的。
洛林远在俞寒跟前站了一会,发现俞寒没有理会他,神色几乎算得上冷淡。他无趣地撇嘴,走到床头,弯腰将一次性拖鞋拆开,穿上,再用酒店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
他现在急需韩追,得问问韩追他现在该怎么办。
洛林远在用手机,俞寒在打电话,期间房门被敲响了一次,是俞寒点的餐食到了。他给洛林远点了份蔬菜粥,给酒醉的人暖胃。
拿到洛林远面前时,他正在谈事的思绪都断了,电话那头助理喂了半天,没听到他任何回应。
洛林远正趴在床上,衬衣卷在了腰上,露出两个腰窝。一双腿支在半空中,白生生的,晃来晃去,手里捧着手机,在不务正业地打游戏。
这个姿势是韩追教的,他说他最受不了女人穿着衣服这样在床上等他了。
同理,洛林远也可以学。
当然,如果洛林远这时候打的游戏不是煞风景的斗地主就好了。
他实在太紧张了,为了缓解紧张,开了一局斗地主,瞬间沉迷进去,成了个小赌鬼。
洛林远刚炸飞了对面两家,正兴奋地猛晃腿,脚踝就被人抓住了。
他身子一僵,游戏都顾不上打,手机掉在旁边,扭身一看,俞寒捉着他的脚踝,还在打电话!
他难道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俞寒到底带他来开房做什么?忙公事?
俞寒将他的腿按回床上,被子掀开再盖紧,指了指粥,眼神示意他吃。
洛林远没有任何胃口,他郁闷地坐起身,看重新回到不远处沙发上打电话的俞寒,再次微信求助。
这次韩追发过来的消息简单粗暴,只有三个字:“给他口。”
此时在公司卑微加班的助理正跟老板说报告,就听见老板那边声音一边,像是倒抽了一口气,几乎是暴喝出声:“你干什么!”
助理被吼得茫然:“我在……”
老板快速地说道:“不是在说你,这事明天去了公司再说!”
说罢助理的电话就被挂断了,助理捧着手机,目瞪口呆地想,这还是他那位公事至上的老板吗?
这边俞寒将洛林远推倒在地,收起手机,系上皮带,稳定了情绪才缓慢道:“你在干什么?”
洛林远被推得坐在地上,尾椎骨摔得有些疼。那股疼把他的性子激起来了,更何况他脸都凑上去了,被人这样避如蛇蝎地推开,太难堪。
他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腿上看不见的尘土 ,深吸一口气:“你有必要这样吗?”
俞寒:“什么?”
洛林远:“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思,为什么要带我开房呢?”
俞寒语调一下压低不少:“你什么意思?”
他声音微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色一沉,浑身气势风雨欲来。
洛林远没察觉,或者说他懒得去察觉,他现在又难堪又想哭,还疼。他抱着胳膊,转身回到床上,拿起手机泄愤似的按了两下:“我要睡了,你走吧。”
俞寒却不走,起身逼近他:“你以为我要跟你上床?”
洛林远眼睛一热:“不想就算了。”
俞寒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洛林远绷着一张小脸:“没有关系。”
俞寒:“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上什么床。”
洛林远掀开被子,把脸烦闷地藏了进去,自暴自弃道:“没关系的两个人就不能睡了吗!”
俞寒被气笑了:“你想跟我一夜情?”
洛林远:“都说不想就算了。”
俞寒:“洛林远!”
洛林远猛地翻身起来,气得浑身颤抖:“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我送你花你不要,送你糖你不要,我把我人都送给你了,你还是不要!说来说去……”
他腔调都不稳了,声音全是颤的,不情不愿,好不甘心地说:“你就是不要我。”
他太生气了,气到自己什么时候都控制不住哭了都不知道。
床垫下陷,是俞寒坐了下来。洛林远用手背狠狠蹭掉眼泪,咬着牙将头拧到一边。好半天,他才无可奈何地收了面上怒意,颓唐道:“如果你不想要我,就不要让我误会啊……你明明知道我会误会。”
俞寒仍在逼他:“你为什么会误会?”
洛林远红着眼瞪他,一行泪砸在了被套上,袖口边,将那块布料洇出一个个小圆点。
俞寒将被子掀开,露出他一双腿。他欺身上去,将洛林远抵在床头,他拇指拭去洛林远腮边的泪,声音又哑又低:“我不玩一夜情。”
俞寒:“如果你想要我,你就要把你自己给我,完完全全。”
洛林远像听到不可思议的话,也不哭了,就傻傻地看着俞寒。
俞寒:“你跟那个韩追是什么关系?”
洛林远摇头:“他是我大学同学,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俞寒:“喜欢我吗?”
洛林远不说话了,在俞寒再次逼问下,这才咬着嘴唇点头,承认得不甘不愿,好似被逼到尽头,没办法了。
他刚点头,嘴唇就被俞寒吻住了,说是吻也不恰当,太凶了,是咬,将他咬得惊呼出声,疼得厉害。
俞寒的手掐上他的腰:“有些事情,你要自己跟我说。”
他退了开来,眸色深深,嘴唇染了洛林远的血,勾得洛林远都不知道疼了,只知道点头。俞寒强调道:“不管是任何事,我都要知道。”
这个语气太强势,让洛林远瑟缩,俞寒也没有让他马上就说,只是道:“我给你时间,但是我耐心有限。”
这话又将刚飘飘不知所以然的洛林远打回原形,俞寒果然没有当年那么宠他了。
说罢,俞寒的双手就掐着洛林远的腰,将人往下拖。
洛林远惊呼地后倒,陷入柔软的床铺中,在身体的颤动中,俞寒压了下来:“现在,是我行使主权的时候了。”
洛林远有些迷糊,看着俞寒的脸:“什么…… 什么主权?”
俞寒:“男朋友的主权。”
他失去过,又夺回来的主权。
第一百零九章
洛林远被吻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嘴唇被松开,就见俞寒起身脱衣。
距离上一次见到这具身体时隔得太久,面前的男人愈发成熟迷人,时光让俞寒的身体成长,从方方面面。直到俞寒慢条斯理,抽开皮带。
他蜷缩着脚趾,颤抖后退,背脊靠在了酒店的床头,明明空调很足,他却出了一身的汗,他目光落在了俞寒的下、身,倒吸一口气:“你之前…… 有这么大吗?”
俞寒被逗笑了,他捉着洛林远的脚踝,将他拖到自己身下,重新覆盖上去。
他没打算脱掉洛林远身上的衣服,他喜欢洛林远穿着他衣服的模样。
深蓝的绸衣露出半边圆白肩头,他擒住吻上,唇齿并用,将那块柔嫩的皮肉叼得生疼。
这一整夜,他们从床闹到浴室,再被推至落地窗前,扯着窗帘,忍着哭叫,不知何时才结束,他早已昏迷。
第二日醒来,洛林远眼睛干涩,喉咙也疼,无处不痛。浴室传来水声,门被拉开。脚步声从远到近,是身体坐在沙发上的声音。
屋内一片昏暗,不知几时 ,遮光窗帘被拉得严实,一丝光线未露。
洛林远艰难地睁眼,他眼皮肿胀,是昨夜哭得太过。小心翼翼在被子里缩了一会,便如蜗牛探出触角般,露出一双眼睛。
俞寒正坐在不远处用手机,神色严肃,像在处理公事。洛林远沉默地偷看他,看俞寒未全部系起的衬衣扣子松开几枚,颈项与锁骨皆有抓痕。
下巴上还有牙印,是洛林远昨晚受不了时咬的。
今天再见,颇为羞耻,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这样叫俞寒带着脸上牙印,如何见人。
他躲在被子里纠结,就听俞寒说:“醒了?”
洛林远就跟小学生被老师点名一样,猛地坐起,又满脸扭曲,扶着酸疼差点扭到的腰,缓缓地趴了回去:“醒了……好疼啊。”
他好像听到俞寒没良心地轻笑了声,仿佛将他搞成这个样子,还挺满意。
能不满意吗,不知把他翻来覆去吃了几回,就像有今天没明天的狠劲。
俞寒拉开了窗帘,大片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洛林远呆傻地看着外面的晴朗天气,问:“几点了?”
俞寒云淡风轻道:“十二点了。”
洛林远僵在床上:“我闹钟没响?”
俞寒:“响了,我叫你,你不想醒,还打了我几下。”
洛林远赧然道:“电话呢?”
俞寒:“替你接了。”
洛林远快速地掀开被子,拿着手机看微信,果不其然,许多消息,他先拉到最下,小熊表示已接到他的请假,没问题,她能行。
直至中午,小熊都没发任何求助消息,确实如她所说,她能行,洛林远不由松了口气。
洗漱刷牙,换上新衣。俞寒给他买的衣服,很合他心意,从尺码到布料,合适舒服。就是款式过份阳光,穿起来成熟不见,倒衬着那张嫩脸,像个青春洋溢的大男孩。
洛林远从浴室走出,腿合不拢,步伐奇怪,嘴上还要占便宜:“俞总,你癖好是高中生啊,这衣服照着我十八岁时买的吧。”
俞总头也不抬,手指在九宫格上快速敲打,发布命令,顺带着一句秒杀洛林远:“我癖好是你。”
直把洛林远堵得面红耳赤,回不了话。
交代好助理,他按揉额头,半天没去上班,给他造成的负担不小。
抬眼一看,洛林远已经坐在酒店的皮椅上,一手圈着膝盖,慢吞吞地嚼着桌上的三明治。嫌用手拿脏,抓筷子叉着吃。三明治往下滑,糊了他一嘴角的沙拉酱,洛林远懊恼地嘟起嘴巴,还要舔舔。
他大概是疯了,不然怎么觉得光是看着洛林远吃早餐,发发小脾气,都觉得值得。
要是让助理知道,指不定在心里骂几句昏君。
洛林远吃完三明治再喝奶,糊了嘴巴一圈,手里用着手机,吃饭不玩手机这毛病在开了绘园后自动好的。
事实证明,没法这么讲究的时候,人体只能自动适应。
微信上韩追半夜四点问他,成了吧。
然后又说,没回,看来是成了。
昨夜四点,洛林远想了想,确实还在落地窗前纠缠,分、身乏术,没空理他。
他给韩追发了个表情包,又追加一个红包,备注感恩的心,谢谢韩红娘。
韩追火速接了红包,回道不客气,请顿火锅就行。
刚说完,就幸灾乐祸地补充一句:“我知道,得吃鸳鸯锅。”
洛林远心中暗自骂娘,都被搞成这样了,还吃火锅,不是要他老命吗。
俞寒走了过来,用纸巾给他擦嘴。洛林远乖巧地仰头,任凭人对他作为。擦完嘴就被亲了一口,俞寒说:“送你上班。”
洛林远没拒绝,两人一同出房间,进电梯,洛林远摸着脖子上的吻痕:“不能这样去绘园啊,太明显了。”
俞寒从容道:“小孩不懂这些。”
洛林远:“大人要懂啊,你让我怎么解释。”
俞寒:“就说园长夫人咬的。”
洛林远一下成了洛红脸,觉得嘴上实在说不过俞寒,但是园长夫人这个名头,怎么听怎么好,他很喜欢。
去前台退房时,洛林远没脸过去,便坐在沙发上等俞寒,没多久俞寒就过来了,洛林远作为第一次与人在外面开房过夜,经验不足的成年人士,小心翼翼地问俞寒:“他们有说什么吗?”
俞寒垂眸看他:“说了。”
洛林远:“嗯?”
俞寒:“说可以了,押金给退。”
洛林远大大松了口气,哪知俞寒又补充道:“因为没用套,用了会扣钱。”
洛林远赶紧起身,红着耳朵往外走:“行了行了,走吧,赶紧的,上班要迟到了。”本来早就迟到了。
俞寒快步追上,拉着他的手:“慢点,不疼吗?”
洛林远快被羞死,等上了车,俞寒接到一通来自家中的电话。芋圆早上没看见爸爸,姨姨跟他说爸爸在外面过夜了。
他作为一个三岁的小孩,对自己的爸爸发出彻夜不归的谴责。
俞寒说:“爸爸有事。”
芋圆:“有事也不能不回家呀,我才三岁。”
俞寒:“梁阿姨在家陪你。”
芋圆:“那也不行。”
俞寒哄他:“晚上带你去找真姐姐玩。”
芋圆:“真的吗?!”小孩年纪小,被成功地绕过去,一下开心起来。
芋圆问:“爸爸你昨晚在哪?”
俞寒:“你有你的真姐姐,我也有我的洛哥哥。”
芋圆老实道:“见朋友吗?方叔叔?”
俞寒:“晚上你就知道了。”
又聊了几句,跟梁阿姨谈了谈,俞寒便挂了电话。他正打算启动汽车,一旁的洛林远靠了过来:“再喊一声吧。”
俞寒侧目挑眉:“什么?”
洛林远舔着嘴角,含笑道:“洛哥哥啊。”听起来怪新奇的。
俞寒按住他的后颈,将他拉到自己面前,舔他舔过的唇角,哑声道:“洛哥哥,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