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他认识这男人,何止认识,可谓印象深刻。
井依仲朝着他走过来,临近后放慢脚步,“好久不见。”
“…”萧祁皱眉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
“怎么,当做不认识我?…一夜夫妻百夜恩,好歹打个招呼啊。”开口便没什么好听的,井依仲和当年如出一辙,除了头发剪得更短,人看着更为精神,身上那股不顾一切的混蛋气息丝毫没有改变。
“嗯,好久不见。”萧祁将手伸进兜里,轻轻握住井叔的领结,这地方他在这个时间真是来错了。
当年的事情,萧祁自觉没什么好辩解,看着井依仲出现,心中难免生出复杂情绪,悔恨、愧疚、不甘,甚至零星半点的畏惧。
“你来参加我哥的婚礼?”井依仲上下打量萧祁,眼中尽数讽刺,看得更深便是道不明的情绪。
“我…”
萧祁话还未说完,井傅伯便从大门走了出来。他先是看到了正对自己的井依仲,原本和颜悦色带笑的神情在望见萧祁后闪出疑惑。
“哥…”井依仲迎上去,张开怀抱给自家兄长一个紧实的拥抱。
井傅伯轻拍井依仲的后背,“进去吧。”他面相轻松,声音也毫无起伏,转头接着问萧祁,“你怎么会过来?”
“他跟我一起来的。”亦真亦假,井依仲音井傅伯的眼神笃定萧祁的出现是意料之外,整起虚招毫不含糊,“你不介意我带他来吧。”
萧祁余光扫过井依仲的脸颊,脑袋里嗡的一声便炸开了锅,“没有,我在旭通电梯里遇到了你的秘书,替你把落在办公室的领结拿过来。”萧祁将手从兜里带出来,掌心攥着领结递到井傅伯面前,“任务完成我就回去继续上班了。”
井依仲脸上的笑意不见,当面反驳丝毫没有带来尴尬,一副堂而皇之信口胡诌的架势。
“嗯,”井傅伯点点头,伸手越过领结,握住萧祁的手腕,“那个负责服装的小姑娘粗心大意,都快急哭了。”
井依仲的目光经历温度骤降,瞬时冰冷,眼睛顺着兄长的脸颊滑动到井傅伯的手上,最终停留在萧祁的手腕上,“哥,人都来了,你也不让人家进去,是不是不合适啊?”
…此情此景,若是再多上几个回合,萧祁真怕自己忍不住做出更为后悔的事情。“我回去了。”他先声夺人,抽出自己的手臂。
谁知新郎官偏不放行,手腕重获自由,整个身体却突然被井傅伯揽进怀里。
井傅伯伸手搂住萧祁的后背,手指微微用力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动作一气呵成,旁人路过只当是井总伸手搭在萧祁的身上,“我又没说不让他进去。”
三句话…两兄弟间弥漫些不易察觉的火药味。
萧祁想起很久之前有人曾经问他,井家两兄弟为了你这样,你他妈有没有点人性!
…那时萧祁被骂,心中不觉冤屈…他们活该!
现在再想起这话,只剩诸多无奈…
萧祁跟着井傅伯进入酒店,迎面走上来的女孩胸牌上写着Kris。她见萧祁手里拿着领结,主动接过去后长出一口气,“太感谢你了,谢谢。”
萧祁摇摇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也是个替人打工的可怜人,“没什么,举手之劳。”
距离婚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到场的几乎都是工作人员,宾客除了井依仲便是与井傅伯私交甚好的朋友,绝大多数受邀观礼的人都还未出现。
“饿吗?”正值午饭时间,井傅伯带着井依仲往酒店的餐厅方向走,“随便吃点吧。”萧祁跟在井傅伯身边,手腕再一次被紧紧握着。两兄弟一路说着话,先前的紧张情绪对两人的交流没有任何影响,倒是萧祁不再吱声。
事情总是如此发展,井家两兄弟有矛盾、产生隔阂,不过片刻功夫便烟消云散,甭管起因是大是小,后果是轻是重,因果往复循环之后,他们总能回到原点。萧祁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便是最好的凭证。
“我还行,早晨下飞机之前吃了点,现在就是觉得有点困。”井依仲随意动了动肩膀,眼神有意无意瞥向井傅伯与萧祁攥在一起的手。
井傅伯转而对萧祁问着同样的话,“那你饿吗?”
“啊…”萧祁心不在焉,身体里涌动的漩涡始终不曾平复,“不饿。”
井傅伯眯着眼瞧他,嘴角又挂上了笑,“…那陪我吃点。”他放慢脚步,转头问井依仲,“你要不要去楼上我定的屋子里休息一下?”
“不用,我也陪你吃点。”
一张桌子,两人闲谈,三双筷子…
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萧祁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东西,对兄弟间的谈话内容实行三不政策:不提问、不关注、不参与。
“哥,你结婚怎么这么突然?”井依仲问出这话时,眼神瞥向萧祁,似乎意有所指。
“怎么突然了,我去年就通知你了…”井傅伯气定神闲,说的像是别人的事儿,“提前大半年还算突然?”
“但是曲姐…”井依仲话说到一半,打量一番正在低头吃东西的萧祁,“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时间有些仓促罢了。”
算算时间,大半年前便是徐良收受井傅伯人情的前后,那时他已将心思动在萧祁身上,那时他已经做了结婚的打算。萧祁暗自听着,盘算这几个月的事情…井总这是打算家里红旗不倒,屋外彩旗飘飘?眼瞅着自己要走进婚姻的坟墓,索性给自己先找个消遣乐子,省的之后生活乏味?
“也不需要自己处理太多事情,都是走流程罢了。”井傅伯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纸巾擦嘴,随即问井依仲,“父亲身体怎么样,我听说你回来之前去看了父亲。”
“你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井依仲呵呵乐起来,弯弯的眼睛都如同会笑一般,“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你。”
井傅伯靠在椅背上,手臂轻搭在萧祁的身后,“前两天刚好和父亲通了话…”
“爸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真没劲!”
说话的间隙,敲门声响起,梅岸停了几秒推门进屋。他看到井依仲,恭敬的唤了一声,“井少…”接着转向井傅伯冒出一句,“井总,司仪找您最后核对一遍流程,您这会儿有时间吗?”
“知道了…”井傅伯清了清嗓子,眼神顺着井依仲最终落在萧祁的脸上,他颔首点点头,“我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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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依仲看着井傅伯起身,眉眼带笑的冒出一句,“你放心让我跟他在这儿呆着?”
“我要是说不放心,”井傅伯看着弟弟,听不出说的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对你太不信任了?”
井依仲笑出了声,放下手里的筷子,“要不,我跟你去,省得你心不安。”
“你接着吃饭吧,”井傅伯将手指伸进萧祁的头发里,来回揉了揉,“我等下就回来。”
最后半句不知是说给井依仲的,还是说给萧祁的…后颈传来手掌的温度,熟悉温暖,萧祁吞咽口水,余光看了看井依仲。他本想开口说先行离开,可坐在了这里,夹在两兄弟之间…凭什么半途气短选择逃避,井傅伯在酒店门口没让他走,那萧祁现在也没道理打退堂鼓。他可能欠井傅伯的,但绝对不欠井依仲。
井傅伯将身出门,井依仲便抬脚走到了萧祁身边,他坐在先前井傅伯的位子上,斜着头看向萧祁。
萧祁放下筷子深呼吸,“你想说什么?”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这么冷漠。”井依仲手肘撑在桌上,指尖划过先前井傅伯用过的杯子。
“…”萧祁无意与他多做纠缠,转过头整理衣服,“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是嘛…”井依仲前倾身体,一手拉住萧祁的凳子,“我哥结婚你不高兴了?…这都几年了,你怎么还像个尾巴一样跟着他?”
萧祁抬起手臂抵在井依仲胸口,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麻烦你说这话之前先去问问你大哥…我没想…”说到一半,萧祁想起几个月之前在井叔的办公室怨怼顾唯的那几句话——嘴上逞强有什么用?千丝万缕的因果循环,事实便是他不带种,“算了,随你怎么说。”
井依仲眯着眼睛打量萧祁,清了清嗓子嗤笑道,“这么说,是大哥硬要你跟着他了?”
“你有完没完?”
“什么时候的事儿?”井依仲抓住萧祁压在自己胸口的手臂,“他回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的 ?”
“你到底要干嘛?”萧祁不耐烦,收回手臂想要起身,“有什么想问的去问你大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无可奉告。”
“去哪儿…”井依仲跟着他起身,伸手便揽住萧祁的腰,“着急什么?”
萧祁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怒气,看到了欲望…这种眼神早几年便瞧见过,从他第一次见到井依仲开始,时而怒火占据上风,时而欲望压制一切。这也是当年一拍即合萧祁没费多少力气便将井依仲带上床的原因,井依仲看到那张崭新的床,迸发出的激情甚至比萧祁更为迫切。
“松开我!”
“你说,”井傅伯搂的更近一些,另一只手顺着萧祁的大腿压在他的屁股上,“我哥一会儿进来,看见咱俩在他婚礼的酒店里这样,是不是很刺激?”
“你他妈发什么疯?”萧祁剧烈挣扎,心里涌现出惊慌的漩涡,深不见底。往事不堪回首,他还记得几年前井傅伯进门时眼神中的复杂,断然不能再经历一次。
“几年前能行,现在怎么就不行了?”井依仲扭着萧祁的手臂,转身将他压在身后的墙上,“怕什么?大哥能让你再一次回来,保不齐还能有第二次…咱们应该试试,看他对你有多少忍耐度。”
萧祁脑子发蒙,脸颊贴在墙上异常难受,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井依仲,我不想惹事情。”
“你就当是我这个麻烦主动惹上你…”他附身将嘴唇贴在萧祁的耳边,“跟我说说,当年你突然在我面前求干,为什么?”
“滚开…”萧祁深呼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井家兄弟一般高,萧祁在井叔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何况是更为年轻力壮、身体素质正当年的井依仲。
“翻脸就不认人?”井依仲话语间听不出怒气,倒是平添几分惬意,捏着萧祁如同碾着蚂蚁,“我虽然不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利用我,但我毕竟不傻…利用这种事情,也应该有来有往。”
“你先放开我行吗?”萧祁停止挣扎,井依仲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做事毫无章法,为人也一副自以为是,但总归算能讲道理,更加不是欺男霸女的人。不是不能,井家二少爷眼睛长在脑门顶,看不上,“有话好好说。”
“干完再说…”井依仲嘴上揩油,双手也在萧祁的身上来回滑动,看似色情却没再往里深探,似乎也兴趣索然,装个样子吓唬萧祁罢了。
拉扯间隙,包间门突然被推开。
井傅伯站在门口,瞧见自家兄弟压在萧祁的身上,两人暧昧的站在墙边。
看到井傅伯走进屋,井依仲不动了,手臂撑着墙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萧祁当机立断,转身便推开井依仲的身体,向旁边走了一步,低下头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这么快就回来了?”井依仲看着井傅伯,面上气定神闲,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兄长。
井傅伯转身关门,“嗯,司仪简单跟我说了一下婚礼流程里几个做了更改的地方。”他的目光与井依仲交汇,接着移到了萧祁脸上,嘴角始终微微上扬。若不是开门那一刻眼中闪现无数惊讶,萧祁真当井傅伯瞧见的是司空见惯的场面,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都准备好了?曲姐到了吗?”井依仲顺茬接话,只当刚刚的那一切没发生过。
井傅伯与萧祁眼神重叠,彼此都不闪躲,“她刚刚到。”萧祁浑身都觉得冷,从脚心开始,寒意顺着血液直达心脏,就连目光中都带着冰刃。
“那我去跟她打个招呼。”井依仲回头瞥了一眼纹丝不动的萧祁,闲庭信步的朝着门口走。
擦肩而过,井傅伯拉住井依仲的手臂,突然冒出一句,“离他远点。”
即便先前的对话没有提到萧祁,在场的三个人谁都不会将这四个字的意味理解错。
“哥…”井依仲停下脚步,转头凑到井傅伯的耳边,小声继续,“从小到大你都没让我离你的东西远点…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