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时候他才十几岁,还没去当兵,正跟同样十来岁的林建安满胡同院疯跑,人憎狗嫌地瞎玩。
那是个夏天,很热很热,知了在树上吵得人烦躁,那个年代别说空调了,甚至连电扇都没有。
那时候他们也不怕热,大中午的还要下河去摸鱼,从鱼塘走回家的那条路没多少树荫,大太阳暴晒着,等走回了家,脸上都恨不得热出高原红来。
那天中午他和林建安拎着鱼笑笑闹闹往家里走,正走到大院门口,就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林建安的父亲怒吼着让人滚,说林家永远没有你这个女儿这种话。
他们住一个大院里,知根知底的,但都不知道林家还有个女儿,林家一直只有三个儿子,林建安是最小的那个。
他们那时候也小,大人一发火就怂,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往前凑,于是顺着大院里的树爬了上去,两人坐在粗壮的树干上往里看,就看到一个穿着看不出原色破衣服的女人跪在林家屋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两人躲在树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是林建安的姐姐,还是亲姐姐,不知道为什么跟家里断了关系,现在是她丈夫去世了,就想带着孩子回娘家来。
那个年代本来就很乱,国内刚平定,国外还在打仗,饥饿穷苦遍布着战后疮痍的国土,谁都不好过。
林建安的父亲没让女人进门,甚至还从里面扔出来一口破碗,摔裂在地上的破瓷片飞溅起来,在女人的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事过去好多年了,但宵老爷子还记得女人脸颊上的那一道红痕,还有她旁边那个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屋内的人,那眼里没有小孩该有的懵懂天真,也没有面对大人发火的无措害怕,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瘆人寒意。
后来林家姐姐牵着小男孩走了,离开时的脊背都是佝偻的,而小男孩回头看向他们的眼神,是现在宵老爷子回想起来都能心口发寒的程度。
这件事在林家是不允许提的,宵老爷子还记得他后来有问过林建安,为什么他家要赶他姐姐走。
林建安只说没敢问,那个年代脾气不好的父亲就是家里最大的天,谁都不敢去触怒他。
至于林建安的母亲,曾经不止一次被林建安撞见偷偷抹眼泪。
想到那个年代的事,已经成了林家家主的林建安还是红了眼眶:“后来我妈的眼睛是哭瞎的,哭瞎没几年人就去了,我爸倒是活得久,硬是熬过了饥荒,过了几年好日子才走,我后来问过我爸,为什么我有个姐姐但从小没见过,为什么姐姐找回来了却要赶她走。”
宵老爷子:“你家老头没说?”
林老爷子摇头:“没说,提一次发一次火,说林家就只有三兄弟,没有姑娘。”
宵老爷子看向林二:“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那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林橙意的父亲道:“后来林家生意也做出了一些名堂,我爸就想让我去找找姑姑,看能不能找到,所以告诉了我一些当年的事。”
宵老爷子:“那你现在说他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林老爷子把满地猫尸的照片递给他看:“有人在搞林家的祖坟,什么鬼钉棺,什么猫尸的,反正说是在祖坟上动手脚,想要我林家死绝。”
宵老爷子是信这些的,虽然他出生的时候正是破封建最严的时候,但也是最乱的时候,生死之事本就要有敬畏之心,哪能一句话说不信就不信了。
但他注意到照片的一角,忍不住道:“我家那臭小子怎么也在那儿。”
他就说今天大半天都没看到那野小子,还以为他又去找星星去了,结果竟然跑去祖坟那儿了。
林橙意的父亲道:“是小野先发现乘一身上问题的,还帮着他们找了天师去解决这事,但没想到这事原本之前预想得还要严重,这才给我打电话说了这事。”
林老爷子叹气道:“把你孙子也牵扯进来了,你先把小野叫回来吧,可别把他带累了。”
宵老爷子说是放任儿孙自由成长,但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他们的安全,知道宵野也在那儿,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这会儿坟地现场正在挖猫肚子掏木牌,那死猫村民和来帮忙挖坟的都不敢碰,之前说的事里面也没这事,加钱他们都不干。
林乘一吓得哇哇大叫根本不敢靠近,林橙意白了眼这个没用的家伙,推开他自己撸起袖子上了。
她不上,木牌取不出来,那就是全家遭难。
宵野接了电话,先捂着耳朵堵过了爷爷的怒吼然后道:“这事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那林爷爷不也是您兄弟吗。”
宵老爷子:“你拿什么救,你给我回来,别在那边碍事!”
宵野立刻不满了:“我怎么就碍事了,爷爷您可不能小看人啊,就连帮他们处理事情的天师都是我找的,您放心吧,我找的人是有真本事,吃国家饭的,爷爷您知道国家是有这口饭吃的对吧。”
这个宵老爷子还真知道,以他的地位,管理局这种存在哪能不知道,当初大地震的时候他还没退下来,还曾经跟管理局合作过,只是没想到自家孙子竟然还认识管理局的人,这倒是让他挺意外的。
想到孙子也算是有分寸的,只好道:“那你别瞎掺和,别妨碍别人知道吗,我明天就过来了,你在老宅老实等着。”
挂电话之前宵野又问爷爷知不知道林家的事,没想到爷爷还真知道,三言两语将他们上一辈的事说了之后才挂了电话。
察觉到宵野挂了电话后看过来的目光,林橙意被口罩隔绝着闷声道:“怎么了?”
宵野:“我爷爷说,可能是你们姑奶奶的孩子回来了,想要你们全家死,因为当年你姑奶奶遇难求回家结果被赶走,后来就再也没了消息。”
林乘一看向自家老姐:“我们家还有姑奶奶?”
林橙意将又一枚掏出的木牌丢在了地上,表情冷凝带着杀气:“不管是谁,各凭本事!”
总不能上上辈的恩怨仇恨让他们这辈来背吧,她就活该死,她弟弟就活该死,还有她那些堂哥堂姐,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但因为祖辈的事就活该丢命?
凭什么!
既然对方先动手了,那破局的反噬就该他受。
第 105 章
◎林老爷子死了◎
十四只死猫,整整齐齐被摆放在地上,一旁堆叠了十四枚木牌,木牌上写着林家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负责帮忙挖坑的村民拿着铁锹站在远离了猫尸堆的地方,有几人忍不住小声嘀咕,这林家到底是得罪谁了,这么狠,搞这么多死猫。
对于村里人来说猫本来就是一种充满了邪性的东西,他们这儿早年还有一种习俗,如果哪家有猫死在了家里,一定要把尸体吊在树上来震慑猫魂,否则很容易闹猫鬼。
由此可见他们对猫这种生物本能里的惧意,所以这林家人出再多钱,他们都不敢去动猫的尸体。
这林家的男娃不咋地,根本不敢下手,倒是那女娃娃是个狠人,十四只猫肚子都是她掏的。
林橙意将手套丢掉,强忍着那股不适看向吴恙:“接下来要做什么?”
吴恙道:“烧尸,烧了这些猫尸就能挖坟开棺了。”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上九点钟就剩两小时了,于是让工人在那边先把坟上的土松一松,好方便等下开挖,然后和风水程去选了个地方,合力挖了个坑,把一堆猫尸丢了进去。
风水程点火,吴恙拿着超度符站在坑旁边念着超度经。
安静的山林突然刮起一阵风来,带着森森凉意。
当火把丢进猫尸坑里后,山风突然猛烈起来,草木被捶打得承受不住风力地弯了腰,沙石被吹起,人群慌乱捂脸生怕被迷了眼睛。
风能助火,但这风起了之后,猫尸坑里的火把火势渐小,似乎要被吹灭一般。
不止要被吹灭,原本橘黄的火光似乎正在逐渐变绿。
吴恙立刻往坑里丢了几张符,山风很大,符纸轻飘飘的没一点重量,但奇异地没有被山风吹走,而是死死贴在坑里,似乎正在与另外一股力量在抗衡。
符纸被吹得猎猎作响,吴恙的额头已经渗出汗意。
风水程见他超度的吃力,也不再旁观,而是选了个方位,刚站定准备帮他超度,看到不远处围观的宵野,想了想道:“宵先生,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吗。”
宵野走了过来:“怎么了?”
风水程指了一个方位:“能麻烦你站在这里吗,可能会有一股力道想要将你推开,但你尽量坚持一下,你身上的阳气强,能克阴,只有克制住了阴气,这猫尸才能顺利火化,你放心,这件事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如果成功火化,还算是功德一件。”
一听到功德两个字,宵野亮了亮道:“功德能让我身上的阳气更强吗?”
风水程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想了想道:“自然是会有所裨益的。”
功德嘛,谁会嫌多呢。
宵野顺着他的指引站在了一处上风的方位,刚一站过去就觉得风的力道变强了,似乎是想要把他推开。
而且风很冷,不是那种体感的冷,而是一种刺骨的冷。
站在那儿的时候宵野心里想的是,他家闹闹是不是时常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冷,如果他赚了功德增加了阳气,下次跟闹闹贴贴的时候是不是就能让他更暖和一点了。
宵野一站过去,风停了一瞬,但很快又再次变得猛烈起来。
吴恙和风水程一左一右地站在坑边,嘴里念念有词,坑中的火把火势也忽大忽小,更诡异的是明明火把就搁在猫尸的身上,却不见点燃分毫。
林乘一吓得牙齿打颤,哆哆嗦嗦靠近自家姐姐道:“要不要再泼一点汽油?”
林橙意面色凝重:“这恐怕不是汽油能解决的,希望这两位天师能超度顺利。”
顶着风口的宵野脸都冷白了几分,然后朝着林乘一伸手:“快把你衣服给我。”
林乘一连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给了他,他们这上山来只带了工具,也没带衣服,再想多给他一件也不行,他姐的外套估计宵野穿不进去。
多加一件外套也没暖和多少,宵野又朝林乘一伸手。
林乘一哭丧脸:“没衣服了,再脱给你我就要裸奔了。”
宵野道:“把我包给我!”
林乘一忙不迭地去给他拿包。
背包一到手,宵野将装了符箓的袋子整个抱了出来,里面大概有几十张镇阴符,有近百张天雷符,还有一堆祛阴的,正阳的,一些天师常用的,想着这么多符箓怎么都能抗一抗阴气吧。
结果他把符袋子一拿出来,阴风停了,已经快要全绿的火把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火舌很快舔过猫的尸体,整个土坑里被汽油瞬间点燃了。
吴恙和风水程原本在一边抵抗那股抗衡的力量一边闭眼超度,突然感觉浑身一轻,一睁眼就朝宵野看了过去,有点好奇他身上是有什么法器,怎么把那股阴力给镇压住了。
但超度经不能停,于是只能按压下好奇心,赶紧将这群猫尸给超度了。
等火彻底烧起来,山风又起,但这次起的山风温柔了许多,徐徐吹着,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跟之前的狂猎完全是两种模样。
念完超度经,吴恙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却觉得有点奇怪,这猫尸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这超度的只有死前的怨气,没有一只猫魂。
风水程是给吴恙打辅助的,主要压力都是吴恙在扛,所以他的面色看着还好,还有余力朝宵野问道:“你刚刚拿出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将那股阴力给镇压住了。”
宵野道:“也没什么,就是一些符之类的。”
风水程闻言也没多想,他不知道宵野会画符,但他知道宵野跟季南星的关系不错,只以为是季南星给他的护身符,以季南星在玄门的人脉,别说符了,给他弄个法器护身应该都没问题。
见猫尸正烧着,林橙意走了过来:“大师,可以开始挖坟了吗?”
吴恙从包里拿出罗盘也不知道在测算什么,只说再等等。
时间没到,众人也只能等着,直到他说开工,村民们这才拿着铁锹上前。
一部分人在开坟,一部分人则在坟圈的外围挖了一条沟渠,据说等下这里是要点火的。
围绕着整个坟头去挖肯定是不可能,根据林乘一梦里的记忆,还有他们推算,对付林家的人估计是在林家太爷爷的坟墓里动的手脚。
再加上刚刚从自家老爸那边得到的消息,如果真是姑奶奶或者姑奶奶的后人,那他们最恨的肯定是太爷爷,所以太爷爷的棺木最有可能被钉了丧门钉。
这坟墓很明显曾经被人挖过,那坟土已经不凝实了,很轻易就被挖开了,当里面的棺木露出来的瞬间,一股腥臭味冲天而起,村民们纷纷掩鼻逃开。
林橙意捂着口罩上前,皱眉往里看去,那棺木上雕刻的花纹都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木材也好像被水泡烂了一样,很是破败,甚至闭合都不严实,还露了个缺口。
宵野也皱眉躲开难闻的气味,还不忘拿着手机拍摄视频,他问过吴恙能不能拍,毕竟拍摄棺木或者坟墓是一种对死者不敬的行为,是有讲究的,吴恙说可以拍,那他就拍下画面给闹闹看,他家闹闹好像还没看过鬼钉棺。
不止宵野在拍,吴恙也带了拍摄机器,一直架在旁边,这种影音资料如果上传到管理局,可以让更多的人增长经验,最重要的是能换钱。
林乘一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棺木,见坟包被打开了就小心翼翼探头往里面看去,看到坑里面的情况,心里更是忍不住想到,难怪自家老祖宗们在梦里打他呢,里面都破败成这样了,这哪里还能住。
就在他瞄了一眼准备退开的时候,吴恙往他手边递了一团细麻绳:“看到棺木上的钉子了吗?”
林乘一直觉有点不太好地看着他,声音都有些不稳:“看,看到了,这不会就是我打下去的吧?我那不是在梦里吗,梦里发生的事情怎么还真发生在棺木身上了?”
吴恙道:“要不然怎么叫鬼钉棺呢,现在你要做的是把绳子套在钉子上,这钉子是你打进去的,就必须你去套,剩下的事我才能帮你们处理。”
林乘一都惊了:“我去套?我,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去下面,去棺材下面,把绳子套钉子上?”
吴恙点头,林乘一都要哭了:“我不敢啊,呜呜呜。”
林橙意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能不能像个男人有点骨气!时间快到了,你再磨蹭过了时间,全家都要死!”
林乘一也很想像个男人,但他天生就是这么没用啊,吃喝玩乐他在行,但他真的不扛事啊,可是这件事只能他去办,不敢也得敢。
风水程将汽油倒在被村民挖出的沟里,一把火点燃后整个山头都被照亮了。
好在这里虽然是山头,但草木并不算太旺盛,只要小心控制火势,不会一不小心就烧掉整个山头。
随着火被点燃,那股腥臭的味道好像也减轻了一些。
因为之前说好还要帮忙抬棺,所以把坟墓挖开后来帮忙的村民也没离开,只是远着坟坑观望,反正今天这事大概够他们说好久的,总听老一辈说各种灵异事件,今天他们算是亲身经历了一回。
就是不知道这林家到底招惹了什么人这么狠,林家在他们村里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后来从商发财之后,还给他们村修路来着。
林乘一没有选择余地的下了坑,手里拿着细麻绳的时候只觉得这麻绳也透着一股黏糊的血腥味。
吴恙道:“这绳子被黑狗血泡过,最是克阴邪,你放心大胆地下,不会有事的。”
林乘一没办法,一边小声嘀咕老祖宗们别怪罪,一边试探着往坑里去。
离得近了,那股腥臭味也变得更浓烈了,口罩都挡不住,几次让他忍不住作呕,他姐还在上面催促他快点去绑钉子。
林乘一有些欲哭无泪,早知道他就不那么放浪,如果他童子身还在的话,这一顶一的阳气阴邪鬼怪又怎么能近他的身。
或者他再自爱一点,不整日尽想着那些事,间隔久一点保存一些元阳,会不会就不会被盯上。
但他再怎么后悔都晚了。
想到家里人,爸爸妈妈还有姐姐的命都掌握在他手里,林乘一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男人过。
他一鼓作气上前,将细麻绳往棺木上的钉子上缠,起初都还好好的,当缠绕到了第三根钉子时整个人变得有些迷糊起来。
就在他恍恍惚惚的时候,一根木棍敲打在了他的背上,林乘一猛然惊醒,然后就看到他老姐拿着木棍站在坑外:“快点!没时间了!”
林乘一这才发现那木棍上好像还贴了一张符,他也不知道刚刚那阵浑浑噩噩是不是着道了,但他的确不敢再磨蹭,虽然脑子发晕,脚步也很沉重,就像是双脚陷进泥潭里拔不出来的沉重。
心里还有一道声音响起,说他很累了,干不动了,让他闭一闭眼好好休息。
这念头生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微微一顿,刚准备闭眼又立刻惊醒,他不能休息,他休息全家都要死。
林乘一用力咬了一下舌头,虽然没咬破,但还是疼得他五官扭曲。
疼痛让他短暂醒过神来,他趁着这时间也顾不得太多,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棺木上,将那前后左右一共六根长钉缠绕上了细麻绳。
最后一根钉子缠好绳子,林乘一脱力一般倒在了坑里。
林橙意一惊,想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想要把林乘一拉起来。
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根本扛不动至少有一百四五十斤的弟弟,好在助理就在旁边,见状连忙喊来几个村民帮忙,把林乘一从坑里拖了出来。
风水程上前查看了一下道:“没事,被阴气冲撞了一下,把他抬去帐篷那儿,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
林橙意松了口气,把弟弟安置好之后又回到坑边。
看他们那边没什么事了,吴恙准备了一下也下坑了。
他嘴里念着咒术,山风这时又吹刮了起来,坑边的火沟也烧得猛烈了几分。
风水程见状皱眉道:“对方的道行怕是不低。”
宵野道:“钉子不好拔?”
风水程点头:“不好拔。”
宵野看着他:“那两个人一起拔?”
风水程摇了摇头:“不行,我跟他不是同门,道法不同,我要是下去那就不是帮忙,只怕会被对方钻了空子一网打尽。”
宵野不懂,只知道这事不好解决。
吴恙的咒术念完后,双手握住缠绕了麻绳的棺钉,试图将棺钉拔起。
狂风肆虐而起,飞沙走石不说,就连上空都开始阴云翻滚起来。
突然大变的天象让不少人都惊了,宵野皱眉看着上空,再次意识到这一行的危险。
玉兰市的一处别墅里,一青年盯着香火忽明忽暗的香炉,久不见阳光的脸神情冷凝,略微有些长的头发在低垂时遮住了眉眼,侧面看去能看到线条分明的下颚线。
见有人在抵抗他的咒术力量,青年的神色也并不急躁,葱白修长的指尖甚至还有兴致地拨弄烟气。
这就是太姥爷不惜用他奶奶,用他奶奶所有血脉来延续供养的林家人,鬼钉六日才发觉异常,只会吃喝玩乐,胆小懦弱的废物,为了这些人,却要他们这一脉辈辈承受神魂不全的痛苦。
一声柔软的喵叫从青年身后传来,一只漂亮的长毛三花粘人地蹭了过来。
青年抱起猫,眉眼瞬间变得温柔了几分,手指轻挠猫咪的下颚,声音低缓道:“马上就好了,很快的。”
猫咪又喵叫了一声。
一旁香炉里的香火快要熄灭了,青年这才放下猫,划破指尖,鲜血落在一旁的符纸上。
祖坟这边的吴恙只觉得掌心一烫,像是烙铁一般的热度烫上了他的手心,令他不得不立刻放开手中的棺钉。
吴恙看着自己火红的掌心,眉头紧皱。
林橙意自然也看到了吴恙手心的烫伤,忍不住喊了一声:“吴大师!”
吴恙抿唇:“对方怕是动用了血祭。”
风水程轻嘶了一声:“到底是多大的仇恨,不惜以自身为祭。”
天上的云层还在翻滚,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看着两个天师并不太好的脸色,宵野眉头微皱:“我们是不是打不过对方?这钉子只能天师拔吗?我的阳气重,能帮上什么忙吗?”
风水程朝他摇头:“这是在隔空斗法,你不是天师,自然没办法帮忙。”
吴恙看了眼疯狂转动的罗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缠绕在了棺钉上后,一咬牙双手握了上去猛地一拔。
一枚棺钉被拔掉了,那符纸落在了坑里,但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吴恙看向风水程:“你还有多少天雷符?”
风水程就是个看风水的,一般不怎么处理阴魂之类的事,只不过风水有时候也凶得很,所以会有一些保命的底牌。
除了能救命的法器,这符箓也是有一些的。
他将随身带着的符纸递了过去:“就两张。”
两张,还可以拔出两枚棺钉,剩下的三枚又要怎么办,对方不惜以血祭,他就是废了这双手,怕是也难以对付。
就在这时,宵野拉开衣服拉链,拿出那一包符纸袋:“要符纸?我这里有啊,不过我有的都是比较常见的,你们要哪种?如果要比较冷门的,那我只能试试看能不能当场给你们画。”
吴恙后知后觉地想起宵野是会画符的,他还跟他买过,比另一个会画符的家伙卖得便宜,效果也不差。
吴恙连忙道:“天雷符你带了多少张?”
天雷克万阴,如果以符纸包裹,那想要拔除鬼钉就会容易许多。
宵野拉开小包的拉链,直接抽出一沓符:“具体多少不知道,但应该是够用了。”
看着他手里那一沓符,随便目测也就个几十张,吴恙和风水程一起沉默了。
刚刚要不是实在是搞不定,他还舍不得用那一张压箱底,结果在别人这儿,搓开符纸都能直接当扇子用了。
风水程:“不知道这位宵小友师承哪家?”
这么财大气粗,简直秀他一脸。
宵野:“没有师承,全靠天赋。”
说着数着符纸,抽了五张递给了吴恙,然后转头朝林橙意道:“市价一张两万,你弟弟之前就用了我两张,一共十四万。”
这账目还是要算清楚的,他这辈子只会给他家闹闹打白工,别人那是该多少是多少,十四万,他到时候以闹闹的名义捐十万出去,留四万,既给闹闹攒了功德,又赚了零花钱,一举多得。
林橙意毫不犹豫点头:“没问题。”
有了这么多符的加持,再以吴恙的能力,鬼钉棺这事就好解决多了。
直到最后一根钉被拔了出来,坑里的棺木瞬间四分五裂,棺木里被泡烂的尸骨也显露了出来,几乎是以十分不科学的速度从白骨变灰骨,再从灰骨变黑,最后散成了粉末。
可以说是直接尸骨无存了,这一棺木的骨灰,捡骨都捡不出一块完整的。
远在别墅里的青年更是吐出一口血来,但他并没有多恼恨惊慌,甚至还露出一抹笑来。
正往祖坟那边开着的车上,林老爷子猛地捂住胸口,一副喘不过气的样子。
坐在旁边的宵老爷子和林家老二吓了一跳。
林老爷子并没有心脏方面的问题,但年纪大了,一些急救的药都是常备的,林家老二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急救丸,让司机立刻改道去医院。
宵老爷子见识多,早不发心脏病晚不发,偏偏是这时候,这个时机太凑巧了,他报了一家医院的地址,让司机快速往那边开。
宵老爷子报的医院就是管理局的医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是邪术,一般医院还真救不了。
坟坑这边,众人看着四分五裂的棺木面面相觑,有村民小声道:“碎成这样还怎么抬棺啊。”
吴恙也面色难看地看着坟坑,然后朝林橙意道:“联系你家里,看看谁出事了。”
林橙意连忙给父亲打电话,得知是爷爷,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
吴恙看着她:“对方死活都要拖走一个,我只能说尽力了。”
林橙意眼眶瞬间就红了:“为什么会这样?这钉子不是拔下来了吗?”
吴恙:“那人在棺材里藏了后手,拔钉,跟棺木里这人气运最紧密的人会死,不拔,所有林家血脉都会死。”
对方太狠了,且把玄术玩得一套一套的,最开始入梦鬼钉棺,再来猫尸,猫尸里又藏着猫替命的猫怨,趁着他们拔钉的时候开血祭,让人将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棺钉上,实际上最后藏着的这一手说不定才是他的目的。
又或者说不是他最终的目的,是做好咒术被人打破,他能承受的最差的结果,最差也是要林家死一个。
林老爷子命悬一线,林橙意带着林乘一连夜飞机赶到医院,山头上的术法已破,剩下的就是要选择风水墓地迁坟,余下的事情她助理就能留下处理。
宵野知道自家爷爷也在医院,他怕林爷爷要是有个什么,自家爷爷受不住打击,就跟着林家姐弟一起赶去了医院。
抢救室外,宵野看到爷爷后快步走了过去。
宵老爷子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背上,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给了个警告的眼神让他别再跟着乱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