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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72章
 谢盼儿道:“这即将完成执念的感觉,是不是很快乐?”
 王书言转头朝她看去:“你滞留阳间,是心愿很难完成?”
 谢盼儿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啊,大概是因为我就没什么心愿吧,所以有些好奇你们这些有执念的鬼。”
 王书言有些疑惑:“没有执念?”
 谢盼儿嘻嘻笑着打开平板:“你看你的风景吧,我玩游戏了。”
 王书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在游戏里开始厮杀,便又将目光转向窗外,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有些羡慕。
 他以前对未来这两个字是充满了期待和迫切的,他想要尽快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可惜事与愿违,如果有下辈子,他想让妈妈做他的女儿,他想把这一世没能给她的好日子全部给她,让她做个幸福的小公主,而不是操劳的母亲。
 管理局里,洪韶光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现代化的房间他还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那抽打鞭笞在身上的疼痛还残留在神魂里,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
 恍惚了好一会儿,洪韶光才想起来城隍爷最后的审判,他阳寿未尽,清算了他身上的罪孽后又遣他还阳,但他前半生作的恶已经够他在油锅里炸几百个来回了,这些都给他记着,等他死了之后才去受刑。
 之前的洪韶光总觉得最坏也不过是一死,现在他才知道死亡竟然只是一个开始,他害怕了,也后悔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更不用说他在下面竟然看到六叔了,六叔被两个阴差用好几条铁链锁着拖拽了进来,还有那阴差长长的审判。
 什么盗他人寿命,利用遮掩术欺骗阴差,夺人阳寿假死偷生,还有利用命数害人性命,在周以身上都清算出十多条性命的孽债来。
 跟他不一样的是周以早就是个阳寿已尽的人,所以审判清算了之后就直接被拖去受刑了,根本没有还阳的机会。
 想到六叔被拖走时看他的阴狠眼神,洪韶光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也是听着清算才知道,六叔帮他改命根本不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同根后嗣,只是因为他长寿,早在三十多年前,六叔就已经偷了他三十年的命。
 这次教他做三元阵偷命,也不是为了帮他再次以命换财,而是想要借他的身去替命。
 出了差错他承担后果,一旦替命成功,那他就会死,而六叔将延续他的命继续活着。
 原来六叔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限做准备,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六叔的伥鬼,却还妄想逆转天命当个人上人。
 被现实和已经知晓未来打击的生不能死不得的洪韶光,看着昨天带他回来的那个暮队,立刻扑过去跪地求饶:“你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赎罪,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赎罪!”
 他已经从阴差那边得知他只剩五年的寿命,等他死了之后就要去地府受刑,如果他自杀,那还会多受五年的刑罚,所以他活又活不能,死又不敢死。
 现在他只希望能够在阳间多偿还一些,等死了以后少受点罪。
 暮春道:“关于你这些年谋财害命那些事,是你自己招,还是我们去调查?”
 洪韶光痛哭流涕着道:“我招!我自己招!我都认罪,我都认……”
 在他跪地痛哭的这一瞬间,洪韶光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季南星面无表情看着他,问他害怕吗的画面。
 所以那个少年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他的未来,才会问他害怕吗,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宁愿穷苦一辈子,可惜没有如果。
 周以的死在港城的玄门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周以这人曾经也是搅动过风云的人物,当年风水大佬楚师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时,周以就已经是被人前呼后拥的六爷了。
 现在当年的毛头小子成了一方大佬,徒子徒孙不计其数,那位曾经被他们仰望过的人,却以那种方式暴毙。
 周以已经没有亲人了,就连徒子徒孙都没有一个,除了菲佣,跟他账户牵扯最多的是一个名叫洪韶光的商人。
 只不过这个人现在不在港城,他们甚至联系过去才知道洪韶光已经被抓了,具体为什么不知道,但显然这人没办法回来为周以操办丧事。
 楚师知道周以的暴毙肯定是做了坏事遭到的报应,所以他的后事当然不可能为他大操大办,但毕竟是认识的人,完全不管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让徒弟买了块墙碑,小小一个方格,简单火化后就完事了。
 半山别墅外,季元霆双手环胸靠在车门上,不时吹过的山风带起丝丝缕缕的长发。
 身材颀长的青年眉眼冷凝,腕上的手表一格一格走动着,直到一直笼罩在上方的云层被夜风吹散,大片的月光倾洒下来,等待许久的人眼神瞬间变化。
 一根隐约散发着金光的法绳被抛至半空,季元霆掐动手诀,一张张符箓从他怀中口袋飞出,凝结成一道巨型大阵。
 符箓之前牵引的金光在咒术的操控下越拉越大,直到将整个别墅笼罩其中。
 云层再次翻滚,密布在上空将月光重新遮挡了起来,山风也渐渐变大,将树林绿植吹得东倒西歪。
 一道又一道灵光通过符文咒术相连,刚刚还算晴朗的天空开始闷雷滚滚。
 轰隆一声巨响,雷电被召唤了下来,季元霆双眼微眯,暗道一声果然。
 这引雷阵并不是召唤就能引下雷电,一定是下方有邪祟之类的东西,想要操控这种大自然的力量,尽管消耗很大,但一旦成功,威力也相当强悍,一切阴邪之物不管埋藏多深都将无所遁形。
 周以这种活了上百年,不止一次逆天换命的命理师绝不可能不留半点后手,尽管阴差勾魂来的猝不及防让他被抓,但哪怕入了地府,他也定然有本事逃出来。
 他今天来这一趟,为的就是断他后路。
 雷电劈打,砖石飞溅,坐落在这半山有大半个世纪的老房子裂了墙体,露出根基。
 轰隆的动静一声响过一声,过了许久,阴云散去,月光重现。
 季元霆轻松翻过院墙跳入院内,他原本以为周以会将退路埋在喷泉池中的鱼石像下,这里是一处风眼之地,藏正物能聚气,埋邪物能化阴。
 没想到这老东西倒是谨慎,这喷泉池容易被改造,但这别墅的地基轻易不会动,将东西藏在地基之下,倒是不用担心被人挖出来。
 可惜,偏偏遇到他们赫山弟子,引雷阵放眼整个玄门,会的也只有三人,他师父,他,还有他师弟。
 踢开堆叠的碎石,季元霆从里面挖出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他没有直接将木盒打开,而是将符箓层层封住,带着东西离开了现场。
 他的车正往山下开的时候,一辆辆车,包括警车都在往山上开,刚刚那么大的动静,这半山别墅也不是周以一家,估计旁边有住户报了警。
 第二天港城新闻的头版,半山别墅遭雷劈,究竟是罪孽难消还是亡魂未散。
 有人看到这个标题很是好奇,这别墅被雷劈了那应该是避雷针不到位,怎么就跟亡魂扯上关系了。
 点进去一看,好家伙前天暴毙一个百岁老人,昨天别墅就被雷劈了,这老天爷是多容不下他啊。
 港城的玄门圈子看到新闻一个个沉默了,知道周以肯定是因为不干人事才会暴毙,但人都死了还要劈个雷下来,这干的究竟得多不是人事天道才会如此不容。
 一时间整个港城玄门圈都开始低调行事,各大学校各个慈善机构迎来了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春天。
 季元霆没有打开木盒,而是将东西带回了玉兰,然后直接去了管理局。
 他这两年很少处理案件,所以管理局来得少,一路过来见到不少生面孔,程鸢一看到他就笑:“哟,稀客呀,今天吹得什么风,把咱们季大帅哥给吹来了。”
 季元霆笑了笑:“给你们点了一些吃的喝的,待会儿会送来,记得让前台去拿外卖,焚化间现在能用吗?”
 管理局是有一层专用焚化间的,倒不是烧尸体,而是焚化一些阴邪之物,内里刻有阵法,还有正阳火种,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烧得一干二净。
 程鸢道:“能,今早刚烧了一批已经被阴气浸染透了的瓷器,你这会儿用倒是不用额外生火了。”
 程鸢说完递了一张表给他,使用焚化间,要焚化什么东西都是得做记录的,可不是想用就能用。
 季元霆熟门熟路填写表格,一旁的程鸢看他写的东西眼睛微微瞪大:“周以的一魂一魄?你要烧的是周以的一魂一魄?”
 季元霆摇了摇他手里的木盒:“里面有一块骨灵石,我如果料得没错,周以早在第一次用遮掩术逆天改命的时候,就分离了一魂一魄藏在骨灵当中,为的就是有天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
 只要还有一缕魂魄留存在阳间,即便入了阴间,只要能找到机会逃脱,周以照样可以重回人间。
 这就像有的人生魂离体,只要身体还在阳间,哪怕魂魄去了阴间,因为跟阳间还有所牵连,也能重新回来一样。
 一旦魂魄跟阳间彻底断了联系,那黄泉路就是一条只进不出的死路。
 至于每年七月十五的鬼门开,能上来的鬼魂也不多,像周以这种满身罪孽的,根本不可能有上来的机会。
 把填写完的表格递给了程鸢,季元霆将要焚烧的东西放进了阵法当中。
 一魂一魄的焚烧,远在地府的周以自然也能有所感应,此刻他正承受着烙刑,火红的铁柱一遍又一遍烫在他的魂魄上,这非常人所能忍受的酷刑他将要承受几十年。
 等受完刑罚,他还会被推入畜生道轮回十世。
 对于这样的审判周以并未认命,而是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要逃离地府,存放在阳间的一魂一魄是他最后的退路。
 但现在,他能感觉到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酷刑加身的他都能忍受得面不改色,感觉到魂魄消散的瞬间周以这才惊惧恐慌起来。
 为什么那一魂一魄正在消散,难道是阴差发现了他藏匿的后路,他至今甚至都不知道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按照着计划在进行,为什么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了。
 这个洪韶光到底在玉兰干了什么,为什么会把他牵连至此。
 又是一轮滚烫烙刑袭来,周以也不知道绝了退路的无望,还是受不住刑罚地开始回顾生前。
 他突然想起自己出生小渔村,贫穷破败,被殖民者当奴隶使唤,他第一次接触命理,学会的不是转运改命,而是咒术杀人,那个总是用脚将他脸踩进泥土里的洋人,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杀的第二个人是他的妻子,那个命格极好的女人,她将对方的命格转移到瓷娃上,人会死,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没有生命的东西就注定永恒。
 他将那瓷娃供奉在祖祠里,他要压着那女人的命格旺他一辈子。
 他第三个杀死的人是他的亲兄弟,窥伺太多天机让他命格有缺,在他五十多岁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感到了大限将至。
 可他不甘心,手中握了那么多钱权,他又怎么甘心去死,于是他制造了一场意外,用了遮掩之术蒙骗了鬼差,死的是他亲弟弟,而他偷运转命地活了下来。
 再后来他杀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挡他财路的,叫嚣着正义要为玄门除害的,甚至收钱办事替人暗杀的,这么多年早就数不清了。
 三十年前,他再一次感受到大限将至,一个命长但穷的穷小子找到他想要逆天改命,也让他再得三十年光阴。
 原本这一次他想要脱离这苍老再也续不上生机的身体,如果成功了,那他就找到了永生的办法,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败露了,也许这就是天道不容吧。
 焚化间里雕刻着轮回咒的木盒在正阳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若是细听,那火光中似乎还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
 确定带回来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季元霆将黑灰装进专门的密封袋里,与记录表钉在一起,递给程鸢留档。
 程鸢接过东西,有点好奇:“你怎么知道周以还安排了这一手?”
 季元霆笑了笑:“不知道,但与人斗法斩草除根是入门师父教我们的第一课。”
 所以不管这个周以有没有后手,这雷他怎么都要往他那儿劈一劈的,祖宅劈不出什么就去祖坟劈,方方面面总得检查干净才行。
 他可不会将家人和小师弟置身在未知的危险中。
第 121 章
 ◎一只灰鹦鹉◎
 已经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未来,以及死后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可怕惩罚后,洪韶光对于自己做的坏事供认不讳。
 他知道嘴硬也没用,也知道自己就剩五年生命,哪怕现在死不承认,等死后去了地府该偿还的还是要偿还。
 根据他的招认,他身上背了四条人命,一个是成年以前,他在工地干活,因为被工友欺负抢钱,怒恨反抗之下将人砸死,然后捆绑着石头丢进了工地后面的水塘里。
 水塘是活水,原本计划是要抽干然后填平,但后来不知道是资金没到位还是什么原因,那个工地都废弃下来,至今还荒芜着。
 另外的三人都不是他直接杀死,而是动用了玄门手段隔空杀人。
 除此之外,他还招供他一直监|禁着一个人。
 洪韶光低垂着头,供述道:“他是我亲弟弟,我们是双胞胎,但他比我命好,他被有钱人收养,收养他的富豪没有孩子,死了之后遗产全都给了他。”
 他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没多久,那个工地停工了,他当时年纪小,工头克扣得多,又正是有力气的时候,还无亲无故好拿捏,工头接了新的工程,就把他带去了。
 当时他蹲在工地吃盒饭,他的双胞胎弟弟从豪车上下来,穿着干净光鲜地巡视工地,路过他旁边的时候,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他们是双胞胎,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生长的环境不同,他弟弟就是个精致的富家少爷,而他风餐露宿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更别说工地干活身上总是脏兮兮的,站一起都看不出像。
 别说别人了,就是他自己看着弟弟的时候也没多想,每天吃饱穿暖是头等大事,在工地也是睡大通铺,连个镜子都没有,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照镜子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看着那富家少爷只是觉得眼熟,但当时也没多想。
 谁知道那天之后他弟弟让人来找他,把他带去洗干净,还做了鉴定,确定他们是亲兄弟,他弟弟就来认了他,还把他接回家。
 洪韶光还记得,这种以前在路上遇见他都会绕开走免得被嫌脏的有钱少爷一见到他就将他亲热抱住,还说他刚失去养父母,没想到竟然找到了亲哥,一定是上天待他不薄。
 洪韶光:“我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我弟弟就找来老师教我,还送我去了学校,我虽然跟他长得一样,但他穿着西装就是矜贵少爷,我穿着西装就不伦不类,他对我很好,心疼我这些年受的苦,甚至因为是唯一的亲人,还很依赖我。”
 暮春道:“那你为什么监|禁他?”
 洪韶光:“因为不甘心啊,明明是双胞胎,却有着天壤之别,家里的佣人只认他一个少爷,他在的时候他们对我态度好,不在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嫌弃厌恶,学校同学也欺负我,管家也话里话外敲打我,而他就高高在上地发散着他的慈悲善良,差距越大我心里就越恨,直到我遇到了六叔。”
 “我想要逆天改命,哪怕因此短寿也不在乎,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不想再被看成舔着别人附庸别人的垃圾!”
 暮春:“所以你就顶替了他的身份?”
 洪韶光点了点头:“六叔帮我的,我愿意以命换财,但六叔说我命里天生就不带财,想要富有,就要八字换命,所以,我顶替了他。”
 他以弟弟的身份活着,管家就是他杀的第二个人,当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一个被替代掉,他就正式成了洪韶光,而原本的洪韶光则被他关在小岛上,再也没见过天日。
 之前六叔告诉他,他顶替了洪韶光,他顶着洪韶光的身份行走在阳光下,享受着洪韶光的财富,所以他就算做坏事,报复的因果也只会落在洪韶光的头上。
 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他以为他献出了寿命就是代价,没想到打从一开始,他自己也是六叔计划替命的伥鬼。
 真正的洪韶光被解救了出来,被关了快三十年,人已经精神异常痴痴傻傻的了。
 一桩桩命案,一件件伤天害理,哪怕周以已经死了,该判还是得判。
 根据审理,所有受害人都会得到一部分经济补偿,假洪韶光名下剩余的资产已经整合到了真洪韶光的账户,政府把他送去了理疗中心,以后治疗和生活总归是能得到好的照顾。
 而周以名下的资产也不少,有楼有地,还有大笔资金,不动产以及一些珍贵古玩文物直接被没收,资金则根据判定补偿给一些受害人,连王书言都有。
 只是王书言家里没有人了,询问过他的意思,这笔钱给了他姨妈,虽然不多,但多少也算是一点安慰。
 只是这补偿肯定不可能告知真相的给,于是管理局找了个理由,通过王书言的学校,说是王书言迟来的奖学金。
 王温去学校领取这笔钱的时候再次崩溃痛哭,她的妹妹,她的侄子都是那么好的人,怎么麻绳专挑细处断,苦难专找苦命人。
 看着在表弟表妹搀扶下离开的姨妈,王书言朝着季南星笑了笑:“谢谢。”
 季南星摇了摇头:“我也没做什么。”
 这次事情最辛苦的大概就是城隍爷和鬼差了。
 王书言:“那天晚上我甚至都做好了跟他同归于尽的打算,想着拼着魂飞魄散也不想让他好过,要不是遇到你,我哪会有现在的平静。”
 王书言看着熟悉的学校,看着逐渐远去的亲人,再次笑了笑,身影也慢慢变得透明:“你说我妈妈会在下面等我吗?”
 季南星点了点头:“会的。”
 现在阴间人口太多,好多鬼都没能排上投胎的队伍,他妈妈刚死没多久,七七都还没过完,应该还在阴间。
 王书言看着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他知道进去以后他的这一生就彻底结束了,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因为他的妈妈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执念散去的阴魂不需要超度就能自行离开,看着王书言离开,感受到一大团浓厚的感激情绪,季南星笑了一下,转头朝宵野道:“走吧。”
 安静等在旁边的宵野四处看了看:“他离开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离开了,迫不及待地去找他妈妈了。”
 宵野伸了个懒腰,有点好奇道:“你说如果他没去庙会,结局会不一样吗?”
 刚问完这个好奇的点,不等季南星解惑,宵野又道:“算了你别说了,这算是泄露天机了吧,坏人落网,活着的人还能补偿,这死去的人也不知道能有什么补偿。”
 季南星道:“地府受刑,是坏人的恶果,也是在给被害者积德还债,虽然不知道王书言下一世会是什么命运,但总归不会比这一世差。”
 宵野:“那个洪韶光,哦不对,他真名叫什么来着?”
 季南星:“周民韦。”
 宵野:“他会被判死刑吗?直接间接地杀了那么多人。”
 季南星摇头:“不会,他们那边没有死刑,会被遣送过去终身监|禁,虽然他也就不到五年的阳寿,但活着的每一天大概都很恐惧吧,真正见到了地府的存在,知道死亡并不是两眼一闭的事,生和死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像周民韦这种人,事情败露偿还了偷窃他人的命数之后,一般情况一定会被反噬暴毙,但他没有死,甚至还能将仅剩的阳寿活完,这估计是城隍爷给的优待了。
 知道自己死后才只是一个受刑的开始,甚至还知道能活多久,死期越近越恐惧,还不能自杀,因为自杀死的刑罚会更重。
 如果是他们内陆人,直接死刑倒还干脆,偏偏他们那边没有死刑,不得不说城隍爷折磨人挺有一套。
 就说神明的香火抢不得,这不就被神明盯上了。
 宵野:“也不知道他弟弟被关着的这些年,有多后悔亲手把这个恶魔找回来。”
 季南星:“能活着被救出来,以后说不定也还能有清醒的那天。”
 知道了那些人的下场,宵野也就不再好奇,朝他伸出手道:“那我们也回家吧。”
 季南星抬手一巴掌拍到他的掌心:“你幼儿园小朋友吗,还要手牵手?”
 宵野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厚着脸皮道:“我今年三岁半,不能更多,快点牵着,走丢了怎么办!”
 季南星大步往前走,宵野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一把将人扑到怀里:“季闹闹你铁石心肠啊!”
 季南星:“你松开,好好走路。”
 宵野才舍不得松开,本着能占一点便宜是一点的肮脏心思转移话题道:“这大学后面有一家卤味小吃,卤的小翅尖软烂入味,要不要去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吃就买点带回家。”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但又还没热到进入炎夏,晚上七八点的风带着太阳落山的凉意,将家中的门窗打开,通透的小风徐徐吹着,冰饮料喝着,啃点小卤味,再看着菜鸡学姐在青铜局小鸡互啄,别提多惬意了。
 季南星本就爱吃,这来都来了,绕路去后面也不算太远。
 走过了一条绿荫小道,从小路穿穿绕绕到后门,整个场景大变,前门后门简直是两个世界。
 前门是满满的书香气,大门高耸,充满着高级学府的厚重和宏伟,后门则是浓郁的烟火气,喧嚣吵闹,连空气都满是生活的味道。
 季南星不止一次从这所大学门前路过,却从来不知道学校的后面竟然是这样的热闹。
 听着宵野熟门熟路地给他介绍着各个小吃店小吃摊,季南星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对哪儿都这么熟啊,走哪儿能找到各种好吃的。”
 宵野轻轻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表情里带着得意:“那必须的,跟着哥,别的不说,吃饱吃好那是绝对没问题的!”
 宵野说的那家卤味店并不是一间多大的店面,有好几个大加温桶摆放在门口,里面不断飘散出诱人的香味,旁边墙上挂着巨大的菜单,品种价格都标注在上面了。
 宵野说了一句等着,就挤进人群中笑呵呵朝着老板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板!”
 卤味店老板看到宵野,也笑着道:“哟,好久没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
 宵野在架子上拿了个一次性小碗:“我带朋友来的,他没吃过,我先拿点给他尝尝再看要什么。”
 站在膀大腰圆的老板旁边的老板娘接过碗,将店里几个卖得最好的荤素一样夹了一个递给他:“你朋友呢?”
 宵野指了指人群外的季南星:“那儿呢,好看吧。”
 老板娘笑眯了眼道:“好俊的小伙子,长得真好看。”
 老板也抬头看了一眼,没忍住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帅的。”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快给人称重算钱!”
 宵野笑着拿着脸熟混来的试吃递给季南星:“你吃吃看,看喜欢吃哪种。”
 季南星看他刚刚跟店老板熟识的样子,道:“你以前常来?”
 宵野:“也不算常来,胖祥他们就是这所大学的,所以偶尔会过来打打球,大概是我长得帅所以令老板印象深刻吧,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胖祥是他业余篮球队的成员,可惜他们即将要忙实习,以后成社会人估计再想约着打球就更难了。
 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帅,季南星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卤海带:“什么长得帅,我看你就是脸皮厚。”
 宵野满脸得意:“这就叫脸大吃四方!”
 季南星:“人家是嘴大吃四方。”
 一边逗着乐一边哄着他吃东西,看他最满意小翅尖和鸭心,宵野直接去排队了,虽然跟老板熟,但该排队也是要排队的。
 宵野排队的时候季南星也四处看着,见有摆摊卖枇杷的,色泽金黄果子也大,就蹲过去挑了一点。
 卖枇杷的是个老婆婆,两大框担子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瘦瘦小小的,见有人来买便摸出一个塑料袋,也不说话,就安静等人自己挑。
 季南星也不会挑水果,但他五感灵敏,闻着果香最浓郁捏着不那么软烂的应该是比较好的,三十一斤的枇杷掂量着挑了三斤。
 老婆婆一称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道:“三斤多一点点,九十块吧。”
 说完拿出二维码,会在这附近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学生,就是现在一些中年人买东西也基本是扫码了。
 却不想这个好看的小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的递给她:“不用找了。”
 说完拎着枇杷就走了。
 老婆婆愣了一下才想起拿着那一百块辨认真伪,摸着上面的防伪确定是真钱,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
 拎着买好的卤味过来的宵野很是自然将他手里的水果袋子接了过去:“你还带了现金啊。”
 季南星:“会带一点,钱币上的人气重,有国徽有信仰,关键时候能当符用。”
 这个说法宵野还是第一次听说,又道:“那怎么不手机付款把现金用出去了?”
 季南星道:“手机付款能拿到钱的未必就是那老婆婆了。”
 宵野哦了一声,听懂了季南星的意思,想了想道:“要不然再去买点?可以明天带去学校投喂那群饿鬼。”
 季南星却摇了摇头:“不用了,遇到了能帮就帮,但没必要投入过多。”
 几斤的小钱最后能落入老婆婆的口袋,要是买得多了,那这钱老婆婆最后未必能留得住。
 光买一点卤味肯定是不够的,宵野带着季南星游窜在整个小吃街,吃的喝的满到两手都拿不下了这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还接了个暮春的电话,说是他那三个小同学也有补偿款,虽然不多,可能就一个小红包去去晦气,但所有记录在案的受害人多多少少都能领到一些。
 宵野感叹道:“也不知道那个命理师身家几何,竟然连林艺她们都有补偿。”
 季南星:“活了一个世纪有余,又是个贪婪野心大的,他堆积的财富肯定不会少。”
 宵野:“那这次给你的奖金有多少?”
 季南星摇了摇头:“不知道,暮队没说,但应该不会少,光是那两块伥玉就很有价值,管理局对我一向很大方。”
 奖金之类的从来不会抠抠搜搜,到账也很迅速,虽然他总是转手就捐掉根本用不上这些钱,但总归是个收入。
 听宵野问这个,季南星这才想到连蒋棠棠她们都有补偿,但宵野没有,这次事情宵野他们也是参与了,那天还是宵野把洪韶光控制住的。
 于是道:“你也有红包的,虽然不知道是多少,等晚点我问问暮队这补偿怎么给。”
 问自然是不会问的,他自掏腰包给吧,虽然知道宵野不缺这点钱,但帮忙了如果能得到奖励,肯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至少不会扫人兴,还有张沅,也一并给一个。
 看着一本正经说话的季南星,宵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哪怕双手拿满了东西腾不出手,依旧控制不住偏头往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季闹闹,你怎么这么可爱?”
 莫名其妙被咬一口的季南星先是去看肩膀衣服上有没有宵野的口水,然后才道:“你属狗吗,怎么咬人啊。”
 宵野只看着他笑,也没戳破刚刚讲电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的事,明明就没他什么事,还骗他说也有红包,这是生怕他失落。
 这是一个红包的事吗,当然不是!这是季南星在意他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