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116章

第116章
 他正在制定食谱的时候,门口有同学喊:“宵野,门外有人找!”
 宵野抬头看了一眼,见门口站了个女生,生面孔,没见过,便再次低头继续看手机食谱,头也不抬道:“宵野不在。”
 坐在大门口帮着传话的那同学看着说自己不在的宵野,有些尴尬地看向来找他的女生:“不好意思,宵野不在。”
 那个女生看着里面坐着玩手机的宵野,直接朝班里走了进去。
 原本还有些热闹的班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宵野浑然不觉,还在念道:“胡椒猪肚鸡看着也不错诶,但没见闹闹吃过,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看着越走越近的女生,坐在宵野后面的张沅没忍住踹了踹他的椅子。
 宵野啧了一声看向他:“干什么,有话就说。”
 张沅朝着女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宵野这才转过头,那女生已经拿着一个包装的很漂亮的礼盒走到他座位旁了。
 宵野是坐在季南星的椅子上,季南星喜欢靠窗,所以一直坐里面,这会儿他自己的座位空着了,宵野生怕那女生直接坐下,想都没想一抬脚就踩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既能防止女生不客气地坐下,也能防止女生把椅子拉开朝他走更近,机智。
 女生一点也不介意宵野的动作,将礼物放到了他的桌上道:“我是高一五班的顾明熹,我喜欢你,如果你没有女朋友的话,我想追你。”
 宵野这才看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不客气道:“不好意思,我对女生过敏,麻烦你离我远点。”
 顾明熹长得很漂亮,扎着马尾,额间掉落几缕碎发,即便是穿着校服,也像清晨沾染了露珠的玫瑰,鲜活又明亮,五官大气明艳,带着少女的青涩,这样漂亮的女孩,大概是不少人心目中的女神。
 估计从小到大被追捧惯了,只要是男生,对她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像宵野这么不客气的还是第一个。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走向,所以看到宵野这样的反应,整个人有些诧异地愣住了。
 但她也没因为宵野的态度而打退堂鼓,愣了一下后继续笑着道:“如果你是单身,我想我追你的话应该妨碍不到别人,我也没要你现在就答应我,至少给一个彼此了解的机会嘛。”
 宵野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凶,就像他的名字,带着一股迫人的野性,这会儿整个班上静到众人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看着那样的宵野,生怕他直接跟女生动起手,例如不客气地将女生拎起来丢出去。
 感觉这像是宵野会做出来的事。
 但宵野并没有这么粗暴,他只是看着顾明熹道:“作业写了吗,课文背了吗,数学题刷了吗,考了年级第一吗,清北录取通知书到手了吗?”
 随着他每一问,顾明熹脸上的笑容就变得僵硬一分。
 看她那表情,估计是个成绩不怎么样的:“都没有?都没有你拿什么跟我谈恋爱?”
 这话问得顾明熹实在是答不出来,这是谈恋爱,又不是公司应聘,还要谈条件吗,不是彼此喜欢就行了吗,她是长得不漂亮还是身材不够好?她觉得就凭她这张脸,完全配得上宵野。
 看她不说话,宵野继续道:“整天满脑子情爱,以后想怎么样,考个三流大学,甚至考不上大学然后去工厂打螺丝?浪漫三年青春不可负,然后葬送自己一辈子?”
 宵野说完踩着椅子往外一推,顾明熹被他推过来的椅子逼退了两步。
 宵野冷冷道:“你闲得慌想谈恋爱麻烦你找别人,别来耽误我时间,现在请你离开,也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来。”
 顾明熹被他说得脸色一会红一会儿白,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委屈,还是大庭广众的,她红着眼睛转身就走。
 宵野喊住她:“等下。”
 顾明熹停下脚步,这一瞬间她心里不是没有期待过会有什么反转,但宵野下一句话就打碎了她所有幻想:“东西拿走,别占我地方。”
 顾明熹再次气红了眼,回头狠狠瞪了宵野一眼,抓过礼物就哭着跑出去了。
 张沅默默朝着宵野竖了个拇指:“牛哇兄弟,高一校花,每天被人排着队送礼物,被你这么一拒绝,也不知道要树多少敌人了。”
 宵野转笔的速度快了不少,满心给季闹闹制定食补套餐的好心情都被那个突然来表白的女生打乱了:“敌人,我看有几个有胆子到我跟前来的。”
 不是他不给女生面子,只是有些面子就不是大庭广众能给的,但凡他委婉一点,明天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呢,还不如狠狠一盆冷水泼下去,断了所有可能。
 很快这件事就传开了,各个群里,校论坛里,高一校花表白校霸被拒,五连问更是一字不差地被传来传去。
 【有点好笑,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校霸。】
 【这年头,校霸谈恋爱都要讲成绩了,我们这些学渣不配是吗?】
 【刚翻了一下高二的年级排名,校霸目前全年级二十七,总分六百多分,高一马上就要月考出排名,不知道那位校花的成绩怎么样,符不符合校霸的要求。】
 【别想了,艺术生,好像是学美术的。】
 【作业写了吗,课文背了吗,数学题刷了吗,考了年级第一吗,清北录取通知书到手了吗?都没有还敢来刷论坛?】
 【这怎么有种偶像剧开头的味道啊,学渣少女追爱天才校霸?】
 【楼上醒醒,真实生活中,天才不会爱上学渣。】
 【校花太自信了,她是不是没见过咱校学神长什么样?】
 【学神再好看那也是男生,就算你们磕生磕死,人家也只是兄弟情。】
 看到这条论坛留言的时候,宵野差点没把手机甩出去,然后气汹汹地看着张沅:“这些人是瞎的吗!我跟闹闹怎么就兄弟情了!谁家兄弟情心思有我这肮脏的!”
 张沅见他这么有自知之明,道:“不然你上大号说话?”
 宵野:“说什么?”
 张沅:“说你这辈子非季南星不嫁?”
 宵野白了他一眼:“滚你的,我敢说这话,等闹闹回来生撕了我。”
 再说了,要是他的小心思被闹闹知道了,把他卷铺盖卷丢出去怎么办,哎呀,烦死了,没事找他表白干什么,这下好了,等季闹闹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同一时间,隔壁班还有个差点气炸的,蒋棠棠愤怒撸袖子:“这个校花是谁?长什么样?她怎么敢趁我学神不在撬我学神墙角!不行,我会会她去!”
 陈十一和林艺一左一右地拉住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野哥不是拒绝了吗,你气冲冲下去,别人还以为你对野哥有什么想法呢。”
 蒋棠棠翻了个白眼:“就他?算了吧,一个满脑子只有学神,从来没把我当女生看的家伙,不行,我还是要去看看那个校花长什么样!”
 蒋棠棠实在是忍不得了,陈十一和林艺只好陪着她去,而且她们也挺好奇的。
 同样有好奇心的不只是他们,就一会儿的时间,高一五班门口就围满了人,都是来看校花的,想看看那位校霸拒绝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
 而顾明熹也没管教室外的人,只抽着纸巾坐在椅子上哭,她是真的没想到宵野会这么不给面子,当众让她下不来台。
 蒋棠棠也跟着远远看着,然后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小声朝林艺道:“是挺漂亮的,哭起来更好看了。”
 林艺看着她笑:“你不会墙头草了吧?”
 蒋棠棠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城隍财神我本命,学神我男神,爱豆我精神食粮,再怎么墙头,我也不可能倒向撬我男神后院的人,就是…漂亮的让我都不好意思骂了嘿嘿。”
 陈十一白了她一眼:“你个颜控。”
 蒋棠棠啧了一声:“算了,反正野哥拒绝了,走吧回教室了,学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说我们要不要跟学神汇报一下情况。”
 林艺:“别了吧,学神有正事做呢,万一因为这事分心了怎么办。”
 他们现在都知道,季南星请假虽然是病假的理由,实际上是处理一些灵异事件去了,所以这么危险的事,还是别分心了。
 陈十一也跟着道:“还是别说了,等南星回来自然就知道了,而且宵野都拒绝了,没那个必要。”
 几人打定主意不说,宵野肯定也不会主动说这事,他家闹闹在外面做那么危险的事,可不能让他分心。
 但他们不说,季南星还是知道了,因为学校论坛传了好多版本,甚至还有人给画了漫画。
 画的漫画里,宵野坐在他的椅子上,双手插兜,修长的腿踩在椅子上,椅子旁边站着一个手拿礼物的漂亮女孩。
 男孩不羁的痞气,女孩带着羞涩的笑意,很美好可爱的一张图。
 季元霆见他盯着手机,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什么,谁画的?”
 季南星笑了笑:“学校的同学。”
 季元霆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言情漫画了,还是也想谈恋爱了?高二了,也可以谈恋爱了。”
 季南星锁屏了手机放回口袋:“哪有家长劝学生早恋的。”
 季元霆:“你又不是一般的学生,跟阴魂打交道多了,也可以谈谈恋爱,多感受一下活着的气息。”
 季南星看向师兄:“所以这些年你才会把重心放在事业上?”
 季元霆:“说你呢,怎么反倒问起我了。”
 季南星:“以前你的重心都在抓鬼上,这两年不是重要的事你都不回来,基本到处飞,都很少见到你了。”
 季元霆笑了笑:“想哥哥了?”
 季南星嗯了一声,好像自从上了高中之后,生活就有了不小的变化,父母给了他们更多的自由,二哥开始专注事业,师父也几乎不见人影,要如果不是学校里交了几个朋友,要不是有宵野,那他更多的时间应该会是一个人吧。
 就好像一夜之间他真的长大了,大到足以让他们放心让他一个人生活了。
 季元霆:“你不觉得认真拼事业的男人很帅吗?”
 季南星闻言狐疑地看着师兄:“有情况?”
 季元霆笑而不语,季南星微微挑眉,这就是有了:“她知道你另一个职业吗?”
 天师这种职业有的人会觉得很酷,有的人会觉得很可怕,有的人不介意,但那些不介意只是因为事不关己,如果是自己的另一半,又有几个会愿意整日跟死人跟阴魂打交道。
 季元霆撸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兄弟谈心也没持续多久,他们虽然会关心彼此的生活,但并不会插手太多,所以很快就说起了眼前的事。
 季南星看了眼身后天空上散不去的乌云,轻抚着珠串上的金铃:“还是没找到合适的镇压物吗?”
 大概千年前,这里因为气候条件的原因百姓过得很是艰苦,常年大旱于是有了生祭求雨的习俗,直到有一年爆发了一场瘟疫,府衙派遣官兵将这里守着只能进不能出,还不断将外面一些生病的人送进来等死。
 后来更是一把大火烧了所有。
 谁也不知道当年这里的惨状,甚至连死亡人数都没有具体统计过,根据一些史料上记载,亡千余人,死状可怖,遍地横尸,怨气不散,生不进死不出。
 后来这里就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死亡谷,任何人马进去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直到一途经此地的高僧路过,为了超度亡魂驱散漫天怨气,坐地化舍镇压。
 史料记载的真实性时间太久远已经无法考究,但之前山体滑坡的确从土里冲出了一尊石像,那石头雕刻的佛像里是已经残损的舍利子。
 镇压之物一破,怨气再次冲天而起。
 看着山下那规模不小的城镇,二三十万人口,身后是散不去的怨气,身前是努力生活的百姓。
 季元霆:“还在找,已经跟佛教那边接洽,他们会派人来接走舍利子,再商议看能用什么东西替换镇压。”
 季南星垂眸,指尖轻抚着金铃道:“法器生来的使命就是驱阴克邪,或许以后再不见天日,但它如果有灵,我想它会愿意的。”
 季元霆按压住季南星的手:“师兄还在呢,用得着动用你的宝贝吗。”
 季元霆抬手往季南星的额头敲了一下:“大人的事大人解决。”
 季南星:“我也不小了。”
 季元霆揽着他往营地走:“有哥哥在,你就永远都是个小孩。”
第 189 章
 ◎回到一千年前◎
 这次昌林的小通山一共来了三位高僧,虽然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哪位前辈的舍利,但在此镇压了这么久,如今天灾破土,虽有破损,却也算功德圆满,佛门之物不外流,理当被迎回。
 舍利子这东西各种说法都有,科学不科学的,有人信有人则不信。
 不少人觉得舍利子被传得太夸张,说是只要食素者,死后焚烧都会结出石珠,这算是人体结石的一种,因为佛门食素,死后凝结这种类似结石的东西比例比较高,慢慢地就越传越神乎。
 季南星身为道教人,对佛教文化也有一些了解,知道舍利等级最高的是灵骨舍利,从肉眼分辨就是已经玉石化,而这颗天灾破土而出的舍利就是灵骨舍利。
 舍利子这东西都是在佛门内部供奉,季南星也没见过,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见。
 看到那颗舍利被三位高僧捧出来的时候,没忍住开了一下灵眼,只见那舍利上的佛光莹亮如月辉,正在一点点驱散长期浸染之下残留在上面的阴黑怨气。
 舍利上面的佛性比他如今手持的法器灵气还要强盛,他之前还想着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就把小金铃留在这里镇压着,他这金铃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哪怕是这漫天怨气,凭借金铃的实力再次镇压个百年应该没问题。
 但这会儿见到那颗即便已经残破却依旧佛性满溢的舍利,季南星才发现跟那颗舍利一比,自家金铃就是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孩,破损的就已经这么厉害了,这颗舍利完整的全盛时期得多强啊。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也忍不住摸了摸小金铃,看着它的眼神更多了一丝怜爱,这么弱小的时候,差点就被主人祭天了。
 傻金铃什么都不知道,傻金铃还在十分有灵性地用轻微震感回应季南星的轻抚。
 舍利被佛教带走,小通山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三位高僧来之前也商议了许久,当年佛门前辈以自身舍利镇压,那小通山的事情佛教也责无旁贷,不能坐视不理。
 经过多番商议,最后佛门决定将他们供奉的佛门圣器梵音铃带来做驱化之用。
 说是梵音铃,实际是一口钟,等人高,上面刻满了梵文,每敲响一次,便能震荡方圆百里,驱阴克邪。
 但是全靠佛门也不行,山头很大,当初整个山谷都是死亡谷,一般的阴阳眼能看到阴邪,却看不到天地间的气场,他们需要找到这里已经被怨气侵染成死化之地的怨眼。
 找不到关键的地方,做驱散也只是耗费最大的人力物力做无用功。
 这次管理局带队的是戴副局长,二三十万人居住的小城镇,这要是被积压的怨气冲撞到了,情况简直不敢想,所以副局长亲自带人来看。
 听完了几位高僧的话,副局长看向季南星,朝他招了招手。
 季南星朝着他们那边走了过去,戴副局长笑着道:“估计是你师父都算到了,这才特地让你师兄带你来,你应该能看到这片山谷里的死化之地。”
 季南星点头,直接指了个方向:“就在那边,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那边黑气最重,但很奇怪,黑气最重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是祭祀台。”
 根据古籍记载,这边之前天然的气候环境就不好,常常用生祭,后来作为疫病的流放区,以他们这里有的生祭习俗,说不定为了求生也会举办一些祈福祭祀仪式,那么祭祀台很可能会成为整个山谷怨气最重的地方。
 可现在他所看到的死化之地,是刚好跟祭祀台相反方向的,所以季南星一直觉得挺奇怪。
 其中一位慈眉善目的高僧低垂着眉眼,温声开口:“无论道佛,都有阴阳一说,寻常人所见为阳,灵眼所见,自然为阴。”
 季南星闻言再次生出一些疑惑:“镜像阴阳面?设祭台是为求生,那特意做成阴阳面又是为什么?”
 阴间是轮回地,哪怕是那些死后的陵墓,做的也都是一些通天梯,死了都不愿下阴间,都想要羽化登仙,这跟生祭祈福的祭祀台实在是相互矛盾。
 戴副局长道:“资持记中有曰:冥界业镜轮照南洲,若有善恶镜中悉现,阳面未必求生,阴面也未必求死,古时候的巫掌握了太多我们这代人触及不到的奥妙,那时候的人们生于自然,敬畏自然,也死于自然,他们的种种行为不能以如今的思维去考量,很多事经过时间的洪流已经琢磨不出结果了,你自以为的结果难道真的就是当年那些人所思所想所做吗,没有答案的事就不用深想,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最后结果上就行了。”
 季南星眼神没什么情绪地看了眼副局长,但那眼中的深意副局长看懂了,没忍住抬手往他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着道:“佛道两教是对头,但不是对立,没事你也可以多看看书。”
 季南星心道还是算了吧,他们现在不对立,但谁知道祖师爷那个时代是不是对立的,他怕佛门的书看太多了身上沾染了佛性,晚上睡觉被祖师爷打头。
 一旁的高僧笑着道:“小朋友看着就是有悟性的,要不要随我们打坐参悟一下?”
 季南星礼貌一笑:“多谢大师好意,时间紧迫还是尽早解决这里的事,学校马上要月考了。”
 几个高僧也只是逗逗他,天生灵眼的孩子,看着就很有灵气,又通身清冷如莲的气质,可惜被道门那个姓燕的先一步抢到了,否则莲花台一坐,眉间点上一抹朱砂红,不然这不妥妥天生佛子。
 学校里的宵野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声音之大在安静的课堂格外突兀,不少人都悄悄扭头看他,就连讲台上正在写板书的老师都回头看了一眼:“最近天气冷热温差大,各位同学注意增减衣服,别感冒了。”
 宵野揉了揉鼻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继续打喷嚏的意思,这才半转过身朝张沅道:“都说打喷嚏是有人想,你说是不是闹闹想我了?”
 张沅:“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
 宵野白了他一眼:“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偏长了一张嘴,啧。”
 张沅也回了他一个白眼,好好一个人,怎么偏生了个恋爱脑。
 有了灵眼帮助,众人很快寻到了正确的位子,季南星仔细查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知道是地势的变化还是茂盛草木的遮掩,他并没有看出死化之地和那座祭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很忙,管理局的帮着抬钟,但这次主要出力的是几位高僧,这似乎是他们迎回那颗舍利子的条件,否则还带有佛性的舍利子出土,肯定是会被国家收走的,而管理局代表的就是国家。
 但佛门想要自留,不出力把这里的问题给解决了肯定是不行的。
 季元霆也没什么事,每天就到处走走看看拍拍照,季南星看师兄这么悠闲,忍不住道:“我以为师父让我来,是让我赚功德的。”
 就目前这情况,超度这事用不上他了,不过也无所谓,能早一天解决这里的问题,下山的居民也早一天安全,虽然不沾手超度,但也算做好事了。
 季元霆摆弄着相机:“不到最后一刻,你知道师父真正的用意是什么?等着吧。”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大钟有季南星的指点已经摆放在了怨气最浓重的地方了,三位高僧围着大钟坐下,超度的经文自口中念出,一颗颗佛珠在指尖捻过,嗡地一声,古朴醇厚的钟声震荡开来。
 天上一直密布的厚重阴云开始流动,鸟兽惊飞,经年不散的怨气化作疾风席卷过来。
 几位高僧似乎不受影响,继续闭眼低声念经,又是一声钟响,整个山头的动静越发大了。
 风里有哭声,有惨烈的哀嚎声,有绝望的嘶鸣声。
 千年来这里像是被人遗忘一样,这里无数的死气怨气被镇压,无人来管,也没人超度,任由怨气横生。
 如今终于有人来了,但它们却不甘愿再次被镇压,于是疯狂挣扎,发泄着经年累月积攒出的怨恨。
 随着第三声钟声敲响,天上的月光终于从阴怨之气笼罩的云层里倾洒出来,季南星看到月光的走向有点奇怪,左右两边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中间一条路照出了月光。
 季南星朝师兄道:“我过去看看。”
 季元霆点了点头:“风很大,你小心一点。”
 季南星朝着祭台的方向走去,跟随着月光慢慢移动脚步,当他走到祭台和死化之地被月光连接出的直线上时,风停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风声人声和钟声消失的瞬间,季南星握住了手腕上的珠串,但他并没有太多惊慌,高僧在,副局长在,他师兄也在,出事肯定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整个山体环境也在声音消失的瞬间有了变化,茂盛的植被不在了,月光倾洒得更彻底了,但照亮的依旧只有一条窄路的宽度。
 季南星抬头朝着天上看了一眼,月辉散漫,像是月亮起了毛边一样,季南星一愣,这是月流霜。
 而他脚下这片地,像是被月光铺出一层邀请的红毯。
 几乎是瞬间季南星就做出了决定,他踩着脚下的月光一步步朝着祭台走去。
 一阵空间的波动浮现,声音回来了,但却不是他熟悉的管理局人员,也不是正在念经的高僧们。
 有号角声不断被吹响,风将一团团架起的火盆吹得猎猎作响,空气里浮动着古怪的气味,原本偏低的山风气温,也变得炎热起来。
 而此时有一圈人跳着诡异的舞蹈朝他聚拢了过来,每个人穿着制式不太一样的蟒袍,脸上戴着表情不一的木质面具。
 面具上涂抹着油彩,那些表情或凶猛,或奸诈,有刚烈,有狰狞,有嬉笑咧着嘴,有悲苦的愁容,有不可侵犯的威严,还有悲天悯人的慈爱。
 所有人随着号角和鼓声有韵律地跳动着,季南星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被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抓住了手。
 他看着对方枯瘦漆黑的手,有些诧异,是热的,他的灵眼也告诉他,眼前这些人都是活人。
 那人拉着他往祭台上走去,季南星也没有挣扎,这里人太多,真打起来他会吃亏,而且他身上带了很多符,再怎么样他也能用符撕出一条道来。
 所以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祭台上站着一个像是祭司的人,他的面具是慈爱的,当看到他的时候,祭司也伸出枯瘦的手,指背甚至轻轻在他的脸上划过,说出的话却是某个地方的方言。
 她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孩子。”
 听声音这祭司像是个女子,听着有些苍老。
 季南星直言:“并非我想来,误入而已。”
 季南星说完看向她旁边站着的身形明显略高大一些的人,那人的面具上是威严,再看这些人的穿着和舞姿,季南星心里有了猜测。
 这是傩戏,是自古以来的一种祛灾纳祥驱瘟避疫的祈福仪式。
 傩戏又称为鬼戏,是所有的巫舞仪式的起源,是最古老的一种祭神仪式。
 季南星以前跟着师父到处跑的时候是见过傩戏的,但他所见的已经是经过商业化修改的观赏仪式,如今所见大概是千年前真正的祈福傩戏,他们的跳动不是为了取悦观众,而是真正地向上苍寻求生机。
 季南星回头看去,除了戴着面具的人在祭台前跳动,还有许多人神情或悲戚或麻木地坐在角落里。
 那些人面色苍白,明显带着病,还有人身上长满了疙瘩,看着十分可怖,是天花。
 一种在现代已经被人为彻底消灭战胜的病毒,但在古代,这是必死的疫病。
 鼓声还在继续,祭祀的舞蹈也未停止,不少人甚至跳着跳着就低声咳了起来,声音听着很痛苦,但他们依旧没有停止,因为除了将生的希望寄托于神明,他们再也没有别的求生办法了。
 季南星微微后退半步,这是千年前,是那些难以消去的恨意和怨念的根源。
 看着那些妇孺幼童,看着那些迫切渴求生机的人,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要不了多久,一场大火将会把这里烧得一干二净,让这里从此变成只进不出的死亡谷。
 或许他们知道,知道早已无法求得生机,只是不甘愿就此死去,所以他们想让一直供奉的神明看看,他们从未放弃过神明,神明却放弃了他们。
 季南星取下手上的珠串,三十六颗罡珠在他手上一颗颗被拨动,每念完一遍超度经,那罡珠上印刻的字符就显现了出来。
 金铃和念珠虽然被季南星串在一起,但实际上这是两件法器,季南星用金铃比较多。
 如果要用更直白一点的比喻就是金铃不需要读条,用灵力激发就能使用,用起来方便。
 而罡珠威力大,需要读条,一般情况下季南星不太会动用罡珠,但显然现在并不是一般的情况。
 随着他一颗颗点亮罡珠上的字符,揣在口袋里的超度符也随之飞出,九张极数,在半空中凝结出巨大的结阵。
 站在祭台上的巫只是静静看着,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神色悲悯。
 大阵结成,季南星盘腿坐下,珠串带着金铃飞至半空,经文激发天罡字符,与符箓上的咒文相呼应,金铃轻晃,清脆的铃声一圈圈荡开,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相隔遥远时空传来的钟声。
 傩舞依旧不停,每踩下一个鼓点,就将丝丝密密缠绕在众人身上的黑气给震慑开。
 可是太多了,人力有限,天命不可违。
 符文上的红光微闪,血红的朱砂从浓艳到暗淡,当符力耗尽直接烧成灰烬后,很快便会又有一张新的替补上。
 符箓一张张减少,缠绕在人们身上的黑气却并未驱散多少,季南星的额间已经渗出汗意,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带着的最后一张超度符耗尽,戴着面具的巫走了过来,按压住了他的手。
 度经一停,符纸成灰,珠串落在了草地上。
 汗水也顺着季南星的脸颊落在了地上,吧嗒一声,在鼓点落下的最后,显得格外清晰。
 巫走过去,将他的珠串捡了回来,指尖在珠串上轻抚了一下,然后才戴回到季南星的手上:“人力终究抵抗不过天命。”
 季南星抬头看着她:“那为什么要让我过来。”
 巫摇了摇头:“不是我让你过来,是你身上有这里的力量。”
 季南星忍不住皱眉:“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三十六罡珠和金铃上,除了这两件法器,他身上没有什么是古董,连一块玉都没有。
 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着摊开掌心,枯瘦的手里凝结出一团带着绿意的光,那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东西,就连季南星都是第一次见古时候真正巫的力量,他刚想问这是什么,就见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巫将掌心贴在了他的胸口,那团绿光就在他的身上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天花缠身,跳着傩舞祈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