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浓烈到极致的情绪能生出拥有爱恨的灵,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人们不再相信神明,不再相信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有些东西自然也就消失了。
种种原因导致蛇串疮这种东西一度消失,这次有人染了这东西,季南星自然是要跟着师兄一起去看看的。
他师兄办案子可比他有排场多了,人家重金相请,不管能不能解决,单单是出场费就百万起步。
去的路上季元霆还在跟小师弟科普这次雇主的信息:“请我的是程家的程老爷子,跟我们家有点交情,小时候还抱过你,后来他们家往海外发展,慢慢全家移民出去了,这些年才没了来往。”
季南星:“移民出去了?然后得了蛇串疮回来找天师救命?”
季元霆:“程老爷子两年前就回来了,故土难离,说是死也想要死在生养他的地方,但爸妈不在家,现在大哥掌家,辈分上差了太多,我们家跟他们只是单纯的交情,没有什么商业往来,所以他们回来了之后,跟我们家也没什么来往,现在是他的孙子染了蛇串疮,一开始以为是普通生病,怎么都治不好,后来是他们家有人随口说了一句,不会是染上什么脏东西了吧,程老爷子一疑心,就找了大师去看,这才看出问题。”
季南星:“看出问题却解决不了,就找你头上了?”
季元霆笑了一声:“是啊,正好我回国了,程家重金聘请天师,但请了几个都解决不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师父,师父还守在边城呢,怎么可能回来,于是找到了师父的徒弟,也就是我。”
季南星轻哼了一声:“我也是师父的徒弟啊。”
季元霆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捏了一把:“没办法,师兄就是比你出名。”
程老爷子重金请的是燕大天师的徒弟,但他并不知道燕大天师的徒弟就是季家小子,看到季元霆带着他弟弟过来的时候,程老爷子还有点意外。
季南星他没认出来,虽然小时候见过,但那时候还太小了,包着尿不湿抱怀里的年纪,一转眼这么大了怎么认得出来,不过季元霆他是能认出来的,模样跟小时候简直等比例放大,很好辨认。
程老爷子压下心里的疑惑,笑着看向被管家带进来的两人:“是季家小子?十多年没见了,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这是小南星吧,小时候就能看出长得好,这以后再大一点,得迷死多少姑娘。”
季南星微微低头笑了一下,喊了一声程爷爷,心里想着姑娘迷没迷死他不知道,小子倒是迷了一个。
季元霆道:“程爷爷,我们今天来是处理程君安的事,我师父是燕天师。”
程老爷子还以为是故交家的小孩听说了他家里的事,特地来关心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燕天师的徒弟,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就是一慌。
这么年轻,虽然不至于说是在身边看着长大,但小时候还看着他们玩闹过的小孩,突然一下子很难把他当厉害有本事的人看待。
但他请的那些大师都说,要么能请来管理局的大佬,像是副局长,像是燕大天师,要么只能请到跟他们有关的人,如果徒弟不行,徒弟总能摇人吧,能请到徒弟,已经相当于请到一半大佬了。
所以心里诧异又慌乱,怕他们处理不了自己孙子的事,但程老爷子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因此露出小看的神色。
反而撇开故交的身份,把季元霆当同等身份的人对待:“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燕大师的徒弟,要是早知道何必费那么多事,白白耽误了君安这么久。”
季元霆并没有因为两家有交情就说话客气,他直接道:“关于蛇串疮如何生成的,程爷爷找了不少天师,应该已经有所了解,如果是程君安做了什么事导致的蛇串疮,若能化解,我会尽量为你们折中化解一番,如果怨气难消,就算是我们师父来了,怕是也解不了。”
程老爷子道:“该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也清楚这蛇串疮是个什么东西,但我相信我的孙子,他不是坏孩子。”
起初他也很震惊,如果不是做了恶,身上怎么会生出蛇串疮这种东西,他之前没听过什么蛇串疮,但知道鬼面疮,这两者虽然有所区别,但也差不多同源。
可君安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子,他是看着他长大,一点一点教他做人,自己孙子什么样的人他还不了解吗,正是因为心里笃定他孙子不可能做害人的事,所以才会接连不断找能救命的天师。
可惜每一个找来的天师都说无解,这些怨气深重散不去,问程君安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隐瞒抱着侥幸还是真是无妄之灾,不管怎么问他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季元霆没有听信程老爷子的一面之词,自己的亲人肯定是带着滤镜的,当然他也没有直接认定程君安是坏人才得了这蛇串疮,其中的缘由他更相信自己亲自查证的。
程君安在楼上,他身上的脓疮已经爬满了双腿腰身,让他连坐起来都困难,稍微动一下就满身钻心的疼,自从染上这东西,他一天比一天消瘦,将近一米八的个子,瘦到不足一百斤了,简直可以用不成人形来形容。
楼上有安排医疗人员,因为吃不下东西,加上短时间内暴瘦,所以挂上了营养袋还有各种很昂贵的补充剂,但那些东西也只能让程君安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无法让他恢复健康。
看着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季南星道:“为什么不直接送医院。”
就算程家有钱,但也没有钱到把医院整个搬到家里来,在医院,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多少还能争取一点抢救时间。
程老爷子:“我怕请大师做法被医院的人看到直接报警,而且医院也去过了,各种办法都治不好,实在是无能为力才带回来的。”
季南星说了个医院名字:“可以送去这家,这家是管理局投资的,有特殊科室接纳特殊病人,不会做法驱鬼的时候被报警抓走。”
程老爷子才回国两年,之前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即便认识天师,也只是请一些风水大师来家里布置一下旺家的风水而已,还真不知道竟然有跟玄门管理局合作的医院了。
他记下了医院的地址,决定如果今天事情也没什么进展,就联系医院先把孙子送过去,一边看向季南星:“你跟着你哥哥,也懂不少啊。”
季元霆侧头看了看季南星,笑了一声:“他可不是跟着我,他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天赋比我还好。”
程老爷子听说了燕大师有两个徒弟,但没想到两个徒弟都是季家的,不管这徒弟学了多少本事,单是有那样一个师父在,季家只要不出大错,这辈子都能荣华富贵顺顺当当,真不知道季家上辈子是修了什么德,这辈子这么走运。
心里羡慕着,脚上却一步不停地朝着程君安所在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是敞开的,虽然开了空调,但窗户并没有关严实,不时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换渡着室内的空气,屋内的新风系统似乎也一直开着,空气倒也不怎么沉闷。
但就算这样,一进去季南星还是闻到了一股像是下水道污泥的味道。
季元霆朝着床上的人看去,他对程君安还有点印象,比他大两岁,跟他哥从小老气横秋大家长模样不同的是,程君安爱玩爱笑,性格虽然不算是多活泼,但也不沉闷,还挺开朗阳光。
就他曾经接触过的程君安来说,他的确不像是恶事做尽染上蛇串疮的那种人。
但十多年没见了,人都是会变的。
以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这会儿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脸色青黑,一副濒死之相。
季元霆偏头问小师弟:“看到了什么?”
他有阴阳眼,不需要借助符箓就能看到屋内有没有阴魂,但不像季南星天生灵眼,能看到许多阴阳眼也看不到的东西。
季南星:“很多黑色的线,像是茧一样把他缠了起来,身上的脓包上也缠着黑气,怨气很重很杂,不是一个人的怨气,是很多人的怨气。”
季元霆点了点头,取出一张符,在虚空中轻轻绕了一圈,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
烧过的符灰从半空中落下,程老爷子下意识想要伸手,因为符灰落下的地方是他孙子躺着的地方,他怕火烫到他孙子,但还没等他伸手,那些符灰直接消散开消失不见了。
季南星在一旁解释了一句:“那是化怨符,化解怨气的。”
老爷子哦了一声,又忍不住问道:“可以用符纸化解怨气吗,我之前请的天师,他们在我孙子身上敷米。”
那米一敷,一股一股发黑的脓血往外冒,但身上的脓疮太多了,这个刚刚消下去变小一点,那一个就又重新鼓了起来,根本处理不完。
季南星:“都可以,米是拔怨,就跟拔毒一样,效果跟符纸差不多。”
但肯定没有符纸方便,随便一烧就能暂时将满身的怨气散去一些,像是那种化怨米,还需要特殊炼制,两者的使用方法也不一样,前者是有手就行,后者则需要激发符箓的灵纹力量,对天师的能力有一定要求。
光是点燃符火就不是所有天师都能办到。
季元霆将程君安表面的怨气驱散了一些后,昏迷着的程君安慢慢醒了过来。
程老爷子有些激动,想要过去问一问孙子的情况,季南星伸手拦了一下:“清醒的时间有限,我哥还有问题要问他。”
程老爷子这才没再上前。
等程君安意识彻底清醒,季元霆看着他道:“我将你身上的怨气驱散了一些,你能短暂清醒一下,现在你的情况很严重,如果不找到根源解决问题,你活不过三天,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事,哪怕杀过人,只要能谈妥条件我也能劝对方放过你,所以你如果再隐瞒,你必死无疑。”
程君安听清了季元霆的话,虽然他不知道季元霆是谁,这会儿他视线是模糊不清的,但这段时间爷爷找了许多天师来,他猜想这应该是新找来的天师吧,闻言艰难摇头。
“没有,我没有杀过人,没有害过人,我发誓,我没有…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
一句话说完像是掏空了他所有力气一样,虽然他还没晕过去,却也累得出气多进气少。
季元霆:“你有没有给过什么人承诺,或者说过如果我是你就好了,类似一些与他人换命的话?”
程君安努力集中精神回顾了一遍自己的人生,再次摇头,他出身富贵,家庭和睦,老爸虽然没那个掌管家业的本事,让他从小就被爷爷当继承人一样教导,会有许多疲惫的时候,但整个人生也是幸福居多。
他又怎么可能会生出跟别人换命之类的想法。
程君安努力摇头:“没有,我没说过这种话,从来都没有。”
两句话说完,程君安再也承不住,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程老爷子急忙上前:“君安!”
季南星看向师兄。
季云霆皱着眉头思索,人都快要死了,不可能到这种程度还嘴硬,更何况他刚刚说了,就算是杀人他都能摆平,只要不想死,就不会再对他隐瞒,都这样了还不说,那就有可能真没做坏事。
但没做坏事怎么会招惹这么严重的蛇串疮,这不是一两个脓包,而是满身的脓包。
季元霆朝程老爷子问道:“他具体出事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出事之前他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或者你们家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这些问题好多天师都问过,程老爷子怕说错了,还专门让助理统计了一下时间线。
两个月前,程君安回国,那时候他身上就已经有了一些会发痒的小疱疹。
程老爷子:“当时是腿上和手臂上有一点,我看他不时挠一挠还特意问过,他说看了医生也在擦药,因为我打算回国定居,君安就准备投资一家度假村模式的疗养院,跟秦家合作。”
季元霆:“是蓝水湾那个项目?”
程老爷子也不意外他会知道,圈子就这么大,点头道:“对,就是蓝水湾那个项目,之前秦家因为资金问题项目停摆,后来君安觉得那边地势环境不错,很适合做成养老度假村,就注资了秦家,这次回来除了看我,也是想要看看项目进度,在国内这段时间,他就只忙了这件事。”
季元霆:“他这段时间去过最多的地方就是蓝水湾?”
程老爷子点头:“之前请的天师也怀疑是这里出了问题,还亲自去看过,但没什么发现。”
季南星拉了拉季元霆的衣服:“哥,他身上的怨气有点奇怪。”
季元霆知道他能看到一些气场,忙问:“怎么奇怪?”
季南星:“他那些怨气不像是缠绕上来的黑线上散发出来的,反而像是从身体里面透出来的。”
他刚刚一直在观察程君安身上的脓包,之前脓包上的怨气被驱散了,但很快又聚拢了。
只是这个聚拢不是外界覆盖上来,而是从脓包里面蔓延出来,这跟他之前见过的一些怨气缠身都不太一样。
季元霆确认道:“确定没看错,是从他身体里面透出来的?”
季南星又仔细看了两眼,眼里的流光转动,消耗了他不少力量后十分确定朝师兄点头:“没看错。”
季元霆解下手腕上缠绕的法绳,一圈一圈缠在了掌心上。
季南星看着他的动作:“哥,你准备做什么。”
季元霆伸手在程君安的上方虚空一抓五指合拢用力一拽:“把他的魂魄拉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程君安。”
季南星:“……”徒手跩生魂,不愧是他师兄。
第 290 章
◎办个葬礼吧◎
虽然有的人魂魄轻比较容易离体,但自己生魂离体跟被人跩得生魂离体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强行将人的魂魄从身体里拉扯出来,稍有不慎很可能损伤神魂把人变成傻子。
虽然他师兄肯定不会这么没轻没重的,但拉扯神魂的动作还是看得季南星一阵紧张。
一阵力量的波动后,一道虚影晃晃悠悠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魂魄跟肉身的长相没有区别,证明程君安并没有被人换魂,但把魂魄一拉扯出来,季元霆也看出了问题。
他是阴阳眼,能看到阴魂,虽然不像季南星能看到一些气场,但魂魄有没有缠绕煞气怨气这一点,以他的能力还是能一眼看穿的。
程君安的魂魄很干净,上面并没有缠绕什么怨气,跟他身体所体现出来的模样完全不同。
季元霆轻啧了一声:“果然有问题啊。”
一旁的程老爷子看不到被拉拽出来的魂魄,他只看到季家小子在他孙子身上拉扯掉了什么,听他这话连忙追问:“什么问题?是不是看出我孙子身上的问题了?”
季南星朝程老爷子道:“肉身和魂魄是一体的,怨气缠身的人是不会因为摆脱掉了肉身而散去那些怨气,现在您孙子的魂魄被我哥从他身体里分离出来了,但那些怨气并没有缠在他的魂魄上,这明显就有问题,但具体什么问题,需要再查一查。”
程老爷子闻言瞬间红了眼睛:“我就说君安不是坏孩子,他肯定没做过坏事。”
这段时间无论是请来的天师,还是家里的人,都因为那什么蛇串疮怀疑程君安背地里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尤其是一些没多少本事的天师,话里话外都是怨疮是骗不了人的。
就连他儿子,君安的父亲都怀疑动摇,当有个天师说如果因为作恶染上这种怨疮,强行镇压怨气破解,很有可能从一个人的恩怨变成纠缠整个家族的恩怨。
这话一出,家里有不少人想让程老爷子放弃,别为了一个人拖累整个程家,程家的孙子又不是只有君安一个。
程家的孙子虽然有几个,但只有君安是被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他相信自己的孙子,所以坚决不肯放弃,各种辗转打听到了燕大师,又重金聘请到了他徒弟。
这会儿虽然问题还没解决,但证明了自家孙子的亲白,他不是坏孩子,程老爷子只觉得所有的坚持没有白费,就算最后真的救不了孙子的命,但至少没让他背负那些污名!
季南星在随身的小包里翻找了一下,找出一根养魂香,随手给程君安点上了。
浑浑噩噩的魂魄被养魂香的烟气熏染了片刻后逐渐恢复清明。
躺在床上的程君安消瘦,满身脓包,脸色青黑一副快要死的样子。
而魂魄的程君安除了脸色有些鬼气森森的白之外,反倒更像个正常人。
恢复神智的程君安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和飘飘荡荡落不到地上的身体,又看向床上躺着的人,震惊后似乎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我这是死了啊,原来人死了真的有魂魄,魂魄都有了,阴间应该也是存在的吧,也不知道阴间是个什么样子,如果阴间不恐怖的话,不知道怎么才能给爷爷拖个梦。”
季南星刚想开口问他是想要托个什么梦,就听到程君安继续碎碎念:“反正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早晚也是要下来的,提前给爷爷打个预防针,免得爷爷下来的时候害怕。”
季南星:“……”你爷爷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程君安似乎觉得这样飘来飘去挺有意思,在屋内晃悠了一圈,到处看了看:“鬼竟然不怕太阳诶,果然那些小说写的都是假的,咦,这天师怎么有点脸熟啊,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果然不靠谱,刚刚不是还说我至少还能活三天吗,结果马上就死了,这算不算当众打脸哈哈哈哈哈。”
季元霆侧头朝他看了一眼,听不下去的季南星忍不住开口:“你还没死呢。”
碎碎念的程君安瞬间定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小年轻:“你看得见我?”
季南星:“不止看得见,还听得见,要我帮你转告你刚刚想跟你爷爷说的话吗?”
程君安连忙摆手:“别别别!”
程老爷子看季南星在对空气说话,有些急切地朝着那片空地看去:“是不是君安?君安你别怕啊,爷爷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刚刚还一副死得不在意满不在乎的程君安变了表情,眼眶发红地看着程老爷子:“爷爷…”
季元霆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看向程君安:“没多少时间让你磨磨唧唧了,我把你的魂魄暂时从身体里抽离出来就是想要看看你还是不是你,既然你没有被人换魂,但怨气缠在身上却不在魂魄上,这就足以证明你变成现在这样是被人害的,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或者有用的线索,还有,我说你最多只能活三天,多一天都不可能,不想死就好好配合。”
程君安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恍然一声:“我想起来了!”
除了见不到魂魄的程老爷子,季南星和季元霆都朝他看了过去。
程君安道:“我就说你怎么这么面熟,你是季家老三吧!”
具体什么名字他就不太记得了,十多年都没见过了,小时候那么一点小,而且他们季家的,除了最小的那个好像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名字是特地算命起的,其他的都是什么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哪里还会记得那么清楚,只记得是老几了。
看着师兄一脸无语的样子,季南星没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程君安竟然是这种性格。
茫然的程老爷子:“怎么了?”
季南星朝他摇了摇头:“您孙子的性格挺开朗的。”
都快死了,却一点都不紧张。
程君安轻咳了一声,一秒正紧起来:“说正事吧,我自己身上这问题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线索,我身上起疱疹的时候大概在六月份,我记得比较清楚的是那天是希尔家小女儿的成年礼,我去参加酒会,第二天身上就有些发痒了,我以为是吃了什么过敏了,因为手上的事情比较多,耽误了几天,越来越痒之后去了医院,被诊断成荨麻疹,然后我就吃药擦药也没在意,处理完国外的事情就回来找爷爷,回来之后身上的疱疹越来越严重,也在国内的医院看过,又被诊断成带状疱疹,再后来就变成现在这样。”
身上到处都是脓包,动一下都钻心的疼,从不能出门到不能下床,再到现在快要死了。
季元霆:“你有没有什么敌对的怀疑对象,或者情仇对象。”
程君安看了眼程老爷子,确定他看不见自己也听不到自己说的话,才开口道:“我爸有个私生子,我爷爷不知道,我家里都不知道,甚至就连我爸之前都不知道,是他前女友瞒着我爸生的,再就是我姑姑想要让她儿子进公司,但我那个表弟这些年在国外简直五毒俱全,这种人我怎么可能放进公司,拒绝之后姑姑找我闹了不止一次,再就是我小叔,欠了外面几千万的债,没敢让爷爷知道,求着我想办法还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欠钱了,小叔是做什么亏什么,但总想着万一哪次就成功了呢,我都不知道帮他还了多少次钱了,可程家又不是印钞机,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程家一开始是家族企业,家族企业易发家,难守家,当初要不是发展不下去,又怎么会举家外迁,后来又大刀阔斧搞变革,顶着多少压力和不满才走到今天。
好不容易让那些光吃不做的老老实实拿分红,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再进公司祸祸。
爷爷年纪大了,早就没那个精力去管公司了,也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这些年都是程君安里里外外的顶着,对于那些求上门的亲人,能帮就帮,帮不了的就狠心拒绝,拒绝得多了,看他不顺眼想要他死的自然也就多了。
所以他这次出事,许多人虽然没明着幸灾乐祸,毕竟爷爷还在,遗嘱随时都能更改,面子工程也要做一做,但私下有多巴不得他快点死,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季元霆问道:“你说的这些人里面,你觉得谁最有可能?”
时间急迫,他没办法一个个去查源头,现在又被不知名愿意将怨气锁在程君安的肉身上,即便是因果符恐怕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有尽快找到根源,才有可能救程君安一命。
程君安想了想:“感觉谁都最有可能,但谁都最没可能。”
他说这话还真不是说废话,如果是他被什么阴魂缠身,或者中了什么邪术,程君安说不定真能有怀疑的排名,但他知道蛇串疮是个什么东西,简单来说这需要极大的恨意,甚至不止一个人,可能要很多很多人恨之入骨的恨意,才会有这么可怕的怨气生出蛇串疮这种东西。
他的那些亲人想他死的不少,说不定还真干过埋符纸扎小人这种事,但谁有本事能将这么强大的怨念集中到他身上?程君安是真的想不出来。
季元霆:“既然想不出来,那就引蛇出洞吧。”
程君安满眼好奇:“怎么引?”
季元霆没回他,而是朝着程老爷子道:“公布程君安的死讯吧,先把蛇引出来,再抓起来就容易多了。”
一旁的程君安哇了一声:“我这算不算活着体验自己的葬礼?”
季南星:“你不只是活着体验了自己的葬礼,你还活着体验了一把死后的滋味,是不是很新奇。”
程君安:“……”虽然是挺新奇的,但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第 291 章
◎弟弟要的都给他!◎
不管对程君安的死亡抱着怎样的心思,当接到程君安死亡的消息后,程家人都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
程老爷子坐在病房里脸色灰白,仿佛随着孙子的死亡,一夜之间散尽了精气神。
程君安的父母慌乱赶来医院,一脸不可置信。
程母扑到病床边,摸着儿子已经冷了的身体,无法接受现实:“怎么会这样,我早上离开的时候小安还好好的,医生还说他生命体征很平稳,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程父也颤抖着手摸着儿子的脸,他这么优秀的儿子,从小到大事事出色,现在更是掌着整个程家,就算后来知道他跟前女友还有个儿子,但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优秀继承人,一个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孩子,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想。
可现在,他那么优秀的孩子没了,虽然之前程君安病重的时候他就有预感可能要不好,但真的没了,程父还是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打击。
程母哭得撕心裂肺,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几乎是她人生全部的支柱,昨天她还联系上了一个大师,说无论如何都能暂时将他身上的怨气压制一下,尽管无法从根源解决,但能争取一点活命的时间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她今天早上出去就是筹钱,大师的出手费不便宜,她打算卖两套高定的珠宝,跟老爷子一样,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始终相信自己孩子是无辜的,他绝对不会杀人害人。
可是谁能想到,不过是离开了半天的时间,她的儿子就没了。
后面陆续赶来的人假模假样地哭了两声,程君安的姑姑上前两步想要把程母扶开:“大嫂,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别让君安走得不安生,保重身体啊。”
程君安的表弟来了之后连假装都不假装一下,探头往死人病床上看了一眼,看到手臂上露出的脓包后,直接厌恶地撇开脸,听到他妈那假惺惺的话,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等目光从那边移开,一眼就看到站在窗边的两人,王钦皱眉:“你们谁啊?”
两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出现在他死了表哥的病房里,别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特地来分遗产的吧。
程老爷子眼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季家的三少和四少,你的教养和礼貌呢,被狗吃了吗!”
程君安的姑姑和后来进来的小叔才注意到病房里还有程家之外的人,但跟混不吝的王钦不一样,他们回国之前有稍微打听一下圈子里的人脉关系,更不用说他们出国前本来就有点交情的季家。
之前他们想要重新打开国内市场的时候,第一预案就是想把跟季家的交情重新捡起来,让他们带着进入国内的商贵圈,总比自己等人蒙头蒙脑得好。
一听这两人是季家的人,程君安的小叔程奉贤就眼睛一亮,以为是老头子亲自出面交际的,如果程君安还在,跟季家人接触肯定是他来,但他现在已经死了,自家大哥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以后的程家肯定是要靠自己的。
于是完全忘了背后正在经历生离死别的悲痛,程奉贤就已经挂着满脸的笑朝着季元霆走了过去:“这是元霆和南星吧,几年不见,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小时候我还带着你们一起玩过呢,不过南星那时候还太小,估计是不记得了。”
季元霆笑着开口:“程叔。”
季南星没吭声,他站在季元霆的身后,像个被宠坏的大少爷,打量着屋内的人,也不开口喊人,别人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王钦被程老爷子吼得满脸不高兴,但也不敢当面表现什么,只是背着老爷子,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在他眼里,国内这些就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国内的条条框框太多了,这也不能玩那也不能碰。
这些在框框里长大的少爷们又能见过什么世面,估计花酒都不知道有哪几种喝法。
很快程君安的姑父也赶来了,除了在国外的那些,已经回国的程家人几乎都到了,还有公司里一些重要的领导人也来了,程君安死了,公司得有个能主事的站出来,否则铁定要乱。
好在老爷子还在,虽然老爷子多年不管事了,但人在就相当主心骨在,至少暂时公司乱不起来。
见季元霆没有寒暄的意思,也意识到现在这情况确实不适合寒暄,程奉贤没再拉着季元霆说话,而是走到病床前,拉起大哥道:“君安已经走了,我知道你跟大嫂都接受不了,但后事该处理还是要处理,我联系殡仪馆的人来。”
程老爷子再次吼了一声:“不许!谁也不许动君安!”
程奉贤有些无奈:“爸,君安已经走了,这样放在医院,医院也不会允许啊。”
程君安的小姑也跟着附和:“是啊爸,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也是让别人为难。”
程老爷子固执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你们滚,都给我出去!都滚出去!”
程老爷子直接将所有人都轰了出去,保镖尽职尽责地将被赶出去的那些人挡在门外。
程家的几人纷纷叹气,只觉得老头子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变得固执又不可理喻,但大家又不能强硬的反抗他,一个个头疼得很。
王钦冷笑了一声:“那就让外公守着啊,守到尸体腐烂长了蛆,看他受不受得了。”
他不爽外公很久了,拿捏着遗嘱摆布所有人,一把年纪了,还要所有人都听他的,对孙子就有求必应,对外孙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都一样有着一半程家血统吗,就因为外孙不姓程所以看不上眼?
要不是想着他没几年好活了,程君安这么一死估计对他打击更大,这一打击离棺材板又近了一步,要不然他才不会回国呢,处处受限,烦死了。
等人都离开后,程老爷子看向季家的两个小子:“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季元霆:“所有人里面,您小儿子最可疑,虽然不能断定就是他,但至少这些人当中,只有他身上佩戴着玄术方面的东西。”
季南星:“他身上的项链?”
季元霆点头:“你看出什么来了?”
季南星:“所有人的气息都很杂,尤其是那个王钦,身上带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典型的五毒俱全,但他的眼神很空,说白了就是不像是会有脑子做这样令人找不到证据害人的事,程君安的小姑满心算计,伤心的很假,一边哭一边观察着程爷爷的反应,故意在表现,程君安的父母是真伤心,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相比较来说是最干净的,至于程君安的小叔,他身上有一种带着古怪的能量场,所有人我都能清晰看到他们的气场,只有他,看着有些模糊。”
季元霆:“因为他带着那条项链所以你看不清,那是一百多年前天师鬼七的本命法器,无伤链。”
那法器是银制的,但却是一种很特殊的银,据说天师鬼七当年从一个洋人手中所得,那银器是真正驱过魔,插在吸血鬼心脏上的法器,被鬼七得到之后他重新炼制,做了一枚滅牌。
即便没有天师驱动,一旦有阴物靠近,滅牌的威力能将阴魂瞬间打得魂飞魄散。
这法器的威力太强,随着鬼七的死亡,他的法器也下落不明,有人说鬼七的墓被盗了,连同尸身一起被盗去了国外。
季南星也是研究过一些古早法器的,也听说过这个无伤链,不止一次在世界论坛上想要打听无伤链的下落,没想到竟然在程家人的手上。
好想要。
一看弟弟的眼神,季元霆秒懂,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只要那家伙作过恶,这链子就是你的了。”
季南星:“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季元霆皱眉:“之前的计划行不通。”
他把程君安魂魄和肉身之间的牵引暂时封住了,让程君安呈现一种假死状态,这种假死甚至是能骗过因果怨煞的程度,人的肉身一旦断了生机,怨者自觉大仇得报,怨气便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