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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第169章
 季南星抬手,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缕烟气,白义隆眯眼一看:“这是他们身上的魂气?”
 季南星点头:“刚刚抽飞仁文乐的时候顺便抽的,靠着他身上的气,找到他在哪里应该就简单的多。”
 季南星将那股烟气放在了掌心,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那股烟气就往外飘散去。
 两人连忙追了上去,然后一路来到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
 他们是魂体,又不属于这个时代,轻轻松松就飘了进去。
 小洋房里一群女学生手里捧着书交谈着,说说笑笑,虽然热闹但不吵闹,温声细气的,说到大家都赞同的观点时还会笑出声,整个场景看着就很和睦。
 这时一个穿着洋装的少女走了过来:“大家饿了吧,吃点东西吧,我让佣人做了些面食和点心,喜欢吃什么随便拿。”
 跟在少女身后像是家中仆人的男生将放满了食物的托盘放到了餐桌上,一群女学生放下书本,揉了揉肚子:“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有些饿。”
 易玲笑着戳了戳说话那人的额头:“就属你最能吃,快去趁热吃。”
 女生们嬉嬉笑笑着往餐厅走,其中一个短发女生来到易玲身边:“上次你说的那本散文集拿回来了吗?”
 易玲这才想起什么一样,连忙道:“拿回来了拿回来了,你看我,明明念叨了好几天的事结果说忘就走,在书房里,走,我拿给你。”
 说着朝着其他人道:“你们慢慢吃,不够让小山再去厨房给你们端。”
 易玲和短发的女生进到书房后,两个漂亮的娇娇小姐瞬间换了个模样,短发女生走到窗边,确定外面没什么人,易玲这才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木盒。
 木盒一打开,是一条黑曜石的项链。
 易玲将项链交给短发女生:“东西在里面,但是你能带的出去吗,最近抓得紧,我们绝对不能冒险,这东西一旦丢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短发女生直接将项链戴在脖子上,然后藏进衣服里:“我会想办法的,下周轩诗会,日商周老板的女儿有可能会来,我找机会看能不能把东西藏她身上,让她带出去。”
 易玲虽然有些担心,但这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一个据点的暴露就意味着这里所有的布置都要放弃。
 那项链里藏着一把钥匙,钥匙锁着一份名单,上面有所有接头人的名字,这东西一旦被日军拿到,他们的人只怕会被连根拔起。
 至于放弃去拿这个名单更不可能,没有名单就不知道接头人是谁,那么所有的联络人就会成为‘孤儿’,找不到上线,收不到下线的情报,丢失了确认身份的信息就等同于敌我不分。
 本就举步维艰的局面,只怕会变得更艰难,他们的国家已经满目疮痍,如果这最后一道防线也被破了,早晚有一天将被彻底侵略,家国不存。
 两人不敢在房间里停留太久怕惹人怀疑,易玲见她将东西收好,转身去开门,结果看到家中佣人站在门口。
 易玲眉头一皱:“小山你站这里干什么?”
 小山一脸憨厚道:“桂嫂煮了红豆甜汤,我是来问小姐要不要喝一碗?”
 易玲回头看了眼拿着散文集跟着走出来的短发女生,笑着道:“都端客厅去就行了。”
 小山诶了一声,然后跑向厨房。
 短发女生见状跟易玲对视了一个眼神,易玲朝她摇了摇头,她们在书房说话的声音很小,关着门外面绝对听不见,至于小山,他从小就在她家做工了,六七岁一直到现在,都十多年了,人还是很可靠的。
 两人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回到客厅,又跟众人说说笑笑谈诗说词,屋里只有女生,没有男同学,有些话聊起来自然更加自由。
 季南星和白义隆站在屋里看着,白义隆还专门搜了整个屋子:“没见到仁家的人。”
 季南星注意了一下屋内的人数,所有人加起来也就七八个,跟仁家的人数也对不上,只是刚刚那个小山,长得有点眼熟,偷偷躲在书房门口也不知道都听到了些什么,这样躲着偷听,只怕不是个好人。
 心里分析着眼前情况的时候,画面再次一转,来到一处像是教堂一样的地方,这次人就多了起来,季南星数了一下,不多不少,刚好十七人。
 同样的全都是女生,也是个诗会,有的穿洋裙,有的穿校服,那天的易玲和短发女生都在,除了她们,季南星还注意到诗会里明显有两个知情的女生在给她们打掩护。
 她们这次的目的大概是想将那条项链藏在那位周家大小姐的身上,周家大小姐是日商老板的独女,亲日派,未婚夫还是日军军官,东西在她身上,等后日离开这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人搜查她的东西。
 只是要怎么把东西藏在她那里,又要确保这两天不会被发现,能被一起带走就是个难题了。
 可惜没等到周家大小姐来,教堂的大门被人踹开,一群日兵端着枪将所有人都围住了。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的过往,不管季南星和白义隆在这里做了什么,都无法扭转时空改变一切,但当那群人冲进来的时候,白义隆本能上前想要挡住来人。
 可惜他只是一抹魂魄,那些人直接从他身上穿过。
 季南星看着易玲挡在众人面前与日军对峙,看着身上藏了东西的短发女生被几个知情人护着躲在最后,看着她们害怕得哭喊,也看着短发女生见到情况不对,扯了项链链条,躲在众人身后偷偷将那颗水滴状黑曜石生生吞了下去。
 东西吞了就找不到证据了,有人站出来搬出学生的身份理直气壮地跟日军叫嚣,她们想着最坏不过是搜查,找不到东西还能把她们都杀了不成。
 就连易玲都是这么想的,她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找不到她亲共的证据,这些人难不成还敢明目张胆对她做什么。
 可惜她们大大低估了人性,也低估了这些人的猖狂,所有女生都被压着上了车,从被教堂带出去的时候,易玲看到教堂外躲在角落的小山。
 小山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这一瞬间易玲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有人告密。
 直到这时易玲虽然慌乱,但也没太害怕,只是想要尽快找人把她们捞出去,否则那么大一颗藏着钥匙的黑曜石吞进肚子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所有人都被带走了,小山看向军官,那人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做的很好,去日本的船票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投身于我们大日帝国的人,我们从来不会亏待,你的选择十分明智。”
 小山拿着那份船票手都是抖着的,他不想做仆人,不像被人呼来喝去,不像一辈子过着这种低人一等的生活,更不想以后他的孩子,他的孙子都是伺候人的存在。
 他没想害死小姐,甚至他都不觉得会害死小姐,只要小姐老实交代,以老爷的人脉关系,把小姐捞出来肯定没问题的,一个小女生最多就是被人引诱错信他人犯了错,又能有多大事呢。
 但小姐被抓进去了,家里肯定乱作一团了。
 小山藏好船票回到家里,果然老爷知道诗会的人都被带走了,着急忙慌联络人想要把女儿保出来。
 这年头,一旦得罪日本人那麻烦就大了,所有人都跟着急得团团转。
 小山趁乱上楼,将小姐所有的首饰,老爷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现金银票都偷拿了,趁着夜色跑向港口,登上了前往日本的大船。
 他不知道那一晚被带走的女生都再也没能回去,她们被车子带进了像是要塞所的地方,一群女学生,被关进了那种地方会遭受到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而现实比想象中更残忍,借着审问的借口,除了对她们严刑拷打之外,还沦为了这边看守士兵的慰问品,身心所遭受的非人折磨,远超常人所想。
 要塞所后面有空置的后山,季南星和白义隆远远看着,每天都会有尸体丢出来,那些尸体残缺不全,身上都有被试验过的痕迹,每丢出一具尸体,就有一个仁家的游魂飘荡出来。
 所以仁家那些人在这里面一次又一次循环反复感受到的就是当初那些女生所遭受到的折磨。
 难怪他们会那么崩溃,一次又一次被折磨致死,那仁文乐怕是都不知道被开膛破肚了多少次,不疯才怪。
 眼看着雾气将散,月光再次下沉,这场循环就要结束了,白义隆疑惑道:“为什么是他们?因为仁家倒卖人口器官,所以激发了那些惨死者的怨恨?”
 季南星:“你知道仁济昌的爷爷叫什么吗?”
 白义隆:“他爷爷叫什么?我不知道啊。”
 谁没事查仁家爷爷叫什么,他连自己爷爷叫什么都不知道。
 季南星:“叫仁武山。”
 白义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瞪大了眼睛:“那个小山?他是仁济昌的爷爷?”
 季南星点头,起初看到小山的时候觉得他有点面熟,后来听到易玲喊他小山,他这才确定那个告密的背叛者就是仁武山。
 他出卖了易玲,偷走了他们家的钱财去了日本,而易玲她们被关押,每日都在遭受非人折磨,更甚至她们拼命想要护住的东西也没能护住。
 一想到当日军拿到钥匙,找到了名单,他们有多少同胞在自己的国土上遭受别国的残害,这让她们怎么不怨,怎么不恨。
 她们找不到仁武山,但仁武山的后代还在,那就报复他的后代来消减心中的怨恨。
 季南星:“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仁家先是产业被影响,那是因为当时她们只有那一点力量,根本对付不了气运正盛的仁家,只有让他们的气运一点点消减颓败下来,她们才能对付仁家。”
 季南星说着看向白义隆:“然后白叔你判断错了聚阴地,那快地方当年估计就是那处要塞,死了那么多人就成了聚阴地,找错了穴眼吉兽化凶,助长了她们的能力,这才借着地势的原因形成了鬼域,又将仁家所有人的魂魄都勾进来,让他们反复体验她们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白义隆动了动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季南星看着曾经被堆积过尸体的山坡:“满心带着怨恨被折磨致死,但她们依然没有伤害与之无关的人。”
 季南星说完,一手握着手串,低声念起咒术,一缕缕灵光从他的金铃里飞出,飘散在空中。
 空地上一个又一个人影逐渐浮现,她们都还维持着死前的模样,浑身鲜血淋漓,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肉,有的甚至被掏空了脏器。
 当灵光落在那些阴魂的身上后,逐渐将她们的魂魄修复起来,至少让她们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完整。
 灵光散去,那些阴魂中走出一个女孩,在回溯里他和白义隆都见过的女孩,易玲。
 易玲冷冷看着季南星和白义隆:“不要插手我们的事,请你们离开。”
 白义隆刚想开口就被季南星拦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道:“不插手,你们想要把他们永远留下那就留,无论是他们的祖上,还是这一世,作恶得来的报应都是活该,但是仁武山或许还在阴间服刑,或许已经赎完了罪转世投胎,你们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吗?”
 易玲森白的脸上满是恨意:“赎完了罪?他的罪是这么简单就赎完的吗?!十七条人命只是你们看到的,你们看不到的呢,决定投入共产党我们就没想过能活,我们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我们从未想过最后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一场告密,死的只是她们吗?
 不,原本可以更早结束的战乱或许因为这场告密又再胶着,原本可以活下去的家庭或许因此破散,还有他们那么多同志,明明可以不必因此牺牲,就因为名单的泄露白白枉死。
 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那一个人的叛国告密。
 她们恨啊,到死那一刻都恨,除了恨那些侵略者对她们的欺辱折磨,更恨自己国人贪图富贵的自相残杀,恨的是明明可以一致对外,却因权利倾扎导致的民不聊生。
 强烈的恨意让她们无法去轮回,日日被困在这片死地,等她们的力量一天天变得强大,那个告密的人,竟然过着富贵的生活,他的那些富贵,是用多少人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后人无辜?
 可笑,太可笑了,仁武山告密叛国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因为他,将有多少无辜的人死于战争,死于争斗,怎么没想过这个国家,会不会因此而破败。
 他的后人无辜,那谁又不无辜呢。
 季南星:“想出去看看吗?”
 易玲:“什么?”
 季南星:“去看看你们守护下来的大好河山,现在不再有战乱,你们守住了国土,现在百姓们丰衣足食,祖国强大,再不会有人来侵略,你们曾经想要的山河无恙,海晏河清,都做到了,出去看看吧,去看看你们用鲜血和生命守住的国家变得有多美好。”
 那个曾经吞了钥匙的短发女生也走了出来:“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变好了?”
 季南星点头:“变好了,变得再也无人敢来犯的好。”
 易玲回头看向所有的姐妹,她们一开始并不都是组织的人,却因此事枉死在这里,她或许不该将所有人都留下。
 季南星没有说话,只静静等着她们的选择,如果她们不愿意离开,那他就带着白义隆出去,让这里永远封闭。
 易玲沉默许久,在雾气再次笼罩上来之前道:“我要把他们的一魂一魄留在这里。”
 季南星没有犹豫,直接点头:“好。”
 铃声轻响,雾气散去,一眨眼,热闹的街区多了一行普通人看不见的阴魂,她们有的穿洋装,有的穿长裙,有的穿学生装,一个个青春稚嫩的面容,新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衣着清凉的男女穿梭而过,有小孩闹着要家长给买冰淇淋,有小情侣手牵手漫步街头,有学生三五成群嬉闹跑过,有刚下班的年轻人邀约聚餐。
 易玲她们怔怔地看着:“这就是人们现在的生活吗?”
 季南星嗯了一声。
 易玲满眼羡慕:“真好啊。”
 季南星:“生活都在变好,你们也该享受你们成就的果实了,投胎转世后,你们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易玲看了眼身后的小姐妹们,沉默了一会儿后看向季南星:“那你能承诺,永远不会把仁武山后代的魂魄给他们找回去。”
 她知道他们是天师,如果他们想,他们是可以再次打开鬼域的。
 季南星:“我答应你。”
 易玲笑了,朝着季南星伸出手。
 季南星伸手去接,是仁家个别几个的残魂。
 易玲:“我看过他们所有人的记忆,这些是很好的人,不好的那些我留在了里面,本来你们不来,这几人我们也会放了,虽然很恨仁武山,但我们也不想变成将屠刀挥向无辜者的刽子手,正好我们去阴间看看真正的罪魁祸首为他的背叛付出怎样的代价。”
 其他女孩也走了过来,笑着朝季南星道:“谢谢你带我们出来看看,如果能投生在这样的时代,再做一次人好像也不是坏事。”
 白义隆轻叹一声:“留下你们的名字吧,我给你们立一个长生碑,希望你们下辈子都能幸福美满。”
 一听长生碑,几个女生叽喳笑道:“还能立长生碑呀,我叫杜木晗,生于一九零零年……”
 “我叫窦昕,也是零零年生人,家住……”
 “我叫易玲……”
 这些在人间滞留了百年的阴魂,明明遭受过非常人所能想的折磨,却超出季南星意料之外的平和,好像看过这个美好的世界之后,所有的怨气也随之散尽了。
 滞留了百余年,要不是被困于阴气旺盛的地方,估计也撑不到现在了。
 看她们都自愿离去,季南星直接做了一场超度为她们送行。
 阴魂一送走,季南星一挥手将白义隆也送回了他自己的身体,而他顺着牵引重新回到了新渡口。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宵野乖乖坐在大阵的入口,盯着地上他摆着的石头,他离魂之前跟宵野说,如果找不到路他会动石头,让宵野敲木鱼借声音带他出来。
 看他不错眼盯着地上那几颗石头的专注样子,季南星伸手出,打算戳他两下装鬼吓唬吓唬他。
 结果一靠近过去,就看宵野低着头,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他的名字,写完了还要画个爱心圈起来,然后做贼心虚抬眼往大阵里面看一看,再抹掉地上的沙土,重新又写了一遍。
 季南星就蹲在旁边看他写了一遍又一遍,然后伸手在自己名字的旁边写上了宵野两个字,可惜魂体写的字,宵野看不见。
第 307 章
 ◎网恋有风险◎
 在季南星靠近写字的时候宵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还有气息的变化,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闹闹?是你回来了吗?”
 刚写完名字的季南星意外看了他一眼,然后屈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
 宵野自然是感觉不到疼,但却能感觉到眉心微微一凉,不等他反应,坐在大阵中央的季南星就回魂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陪在一旁的白意松也接到了电话,师兄告诉他师父已经醒了。
 宵野欢快地朝着季南星跑了过去:“闹闹你回来了?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跟厉鬼打架?”
 季南星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没事,很顺利,没有动手,那些鬼……都很好。”
 宵野连忙伸手给他按了按肩劲舒缓:“饿不饿?累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一个房间,吃的也有,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坐车回酒店。”
 这里距离酒店也有近半小时的路程,拍摄的场地没有居住的地方,就算拍戏,演员都是随便找个地儿休息,或者在房车上休息,所以这种搭建的实景场地一般没有住宿条件。
 刚离魂回魂,也不知道在那个鬼域里经历了什么,消耗肯定很大,宵野舍不得他再累大半个小时回酒店才能躺下,所以早早让人准备了一个房间,反正拍戏的房间多的是,也有床,稍微休息一下还是没问题的。
 季南星摇了摇头:“不用了,直接回酒店吧。”
 说着看向白意松:“今天先回酒店休息,等明天再过来将麒麟移动一下,这里不是吉位,不能放在这里。”
 虽然那些鬼魂已经离开了,但这里的阴气还是要处理一下,不然运势低的人沾染了会出问题,等以后来这边拍戏的人多了,人气一流通起来,这里的环境很快就会往好了转变。
 白意松连声感谢:“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师父这一次怕是真险了。”
 季南星:“是白叔不想出来,具体的情况你回去问白叔就知道了,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季南星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往林子外走,宵野跟在他身后,不过刚一动就嘶了一声。
 季南星看他。
 白意松笑:“腿麻了吧,你说让他待着不动他就真不动,一直盯着石头生怕错过。”
 季南星在他腿上捏了捏:“傻不傻,我不是给你圈了那么大一个圈,你起来跑两步都绰绰有余了。”
 宵野拉住他的手没让他捏,虽然捏一捏能加快血液流通,但麻是真的麻:“万一我活动的时候石头动了我没看见怎么办,没事一会儿就好。”
 如果因为他的失误让季闹闹没能出来,宵野得恨死自己,也就是专注一下的事,又不难,腿麻又不是腿残,一会儿就好了。
 季南星:“我扶着你,你单腿蹦?”
 宵野哪里舍得在他从刚鬼域里处理完阴魂的事出来后再消耗力气扶着自己,他都恨不得把季闹闹背起来走了。
 于是不在意一般挥手:“多大点事,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一边走一边龇牙咧嘴。
 季南星走在他身后,看他这幅强撑又强忍的样子有些无奈,真傻。
 回去的路上,宵野好奇询问鬼域里的事,前面开车的是白意松,也没不知情的外人在,季南星就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宵野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她们比起恨仁武山的背叛告密,其实更恨自己没能保护好那把钥匙,导致更多的同伴牺牲,更害怕因此导致国破家亡吧。”
 所以一看到如今的繁华盛世,就放下了最大的执念。
 季南星:“是啊,那个年代的人啊,都有一种在逆境中衍生出来的信仰力。”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很难见到的。
 宵野:“那仁家的人会怎么样?”
 季南星:“留了部分人的一魂一魄在里面,他们会醒来,意识会清醒,但身体可能会无法自控,也就是说,他们在外人眼里可能就像一个傻子,但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没傻,并且清醒地感受着那一魂一魄在鬼域里的无限循环。”
 这种精神折磨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人逼疯,而其他那些仁家并未犯罪的,精神上的创伤怕是也不轻,熬过来也将会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第二天季南星把新渡口那边的阴气处理完,又重新挑了个位子将麒麟放下做了一场驱化后,白观棋来电话,仁家的人也都醒了。
 人虽然醒了,但却有更可怕的事情等着他们。
 仁文乐和仁飞杰一魂一魄都还在鬼域里,所以人看起来像傻了一样,但就算他们现在傻了,犯案的时候精神正常,那么就不会影响死刑的判决。
 仁家其他人知情的并且与拐卖人口器官有经济牵扯的,最少的也判了十年,上下严查之下,一些钻漏洞的税务问题也被严惩,仁家一家子几乎都锒铛入狱。
 经济案上轻判的最少也有三五年,所有的资产全部查封,余下一干人等相当于净身出户。
 判决下来的那天,季南星特意去看了一眼,最后从法院走出来的仁家人不到五人,这还都是年纪不大还没来得及进家族公司的,或者嫁进仁家但没有经济纠葛在家全职当太太的,其余的没一个干净。
 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堆记者围住了,收音设备都恨不得怼他们脸上。
 一个个都在问他们关于人口拐卖怎么看,关于资产查抄怎么看,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对那些被卖拐被强行摘取器官的受害者有没有感到愧疚,有没有什么话想对大众说。
 还有人在质疑他们真的都不知情吗,享受着用别人的命赚来的财富,以后还能毫无负担的活着吗。
 问题犀利得令从法院出来的几人抬不起头。
 他们哪里想活着,一闭眼就是那些侵略者的嘴脸,尖刀划破皮肤的触感,清醒着感受身体脏器被人生掏出来的疼痛,无时无刻令人恨不得一死百了的痛苦,可他们不敢死,因为他们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结。
 但这事他们冤枉得很,却又不知道该怪谁,要怪也只能怪他们偏偏生在了仁家。
 看到那些被折磨得不轻的人,宵野看向季南星:“他们无罪才会被释放,但偏偏又因为身为仁家的人被牵扯进这事,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走出来。”
 季南星:“如果能走出来,这也许就是另一番机缘了。”
 如果能从鬼域里的事情走出来,这份心性这辈子干什么都能成功。
 一家子入狱的时候,再看仁济昌他们的名字,国运昌隆,当年的仁武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取的这个名字,在他活着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那一夜做的事情。
 更甚至仁济昌他们的父亲宁愿待在国外也不愿意回来,真的是嫌弃国内的贫穷,还是没脸回来,估计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季南星想,仁武山死后肯定后悔了,当年他所求为的就是希望自己的后代摆脱贫穷,他的后人也的确如他所愿,可惜成也因他,败也因他,在地府里受刑看到最后落了个这样的结局,很难不后悔吧。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仁家的入狱而结束,小小一个仁家,还带不动那样巨大的利益链条,但也因此有了突破口,只要有了调查方向,那些犯罪分子总有全部落网的一天。
 白义隆也按照他承诺的,为那些女孩子立了长生碑,然后根据她们提供的住址调查到了她们的家人后代,有的还能找到相关后人,但有的似乎没能从那个战乱中活下来,已经查无痕迹了。
 不过这件事上报上去之后,经过专组的调查,确认事实,又在新渡口那边找到了后来因地震等原因被掩埋盖住的要塞残损建筑,易玲等人的事情也被编入记载。
 数年后,有人将易玲等人的事情拍摄成了电影,根据真实改编几个字,让大众知道,原来历史上还曾有这样一群为国家为大义壮烈牺牲的存在。
 任何英雄,都该被铭记。
 所有人各司其职地运转着,季南星他们也正式开学成了高三的学生。
 又往上多爬了一层的走廊,还是那几个人,嘴里叼着冰棒看着楼下新生军训。
 陈十一没忍住道:“我怎么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熟悉?”
 张沅:“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是这么看着楼下军训的。”
 陈十一:“明年就看不到了。”
 张沅闻言笑了一声:“明年轮到大学的看我们军训了。”
 宵野问他们:“考哪个大学有目标了吗?”
 陈十一瞬间苦瓜脸:“有必要一开学就聊这么沉重的话题吗?”
 张沅看向宵野和季南星:“你们呢?”
 季南星:“本地兰大。”
 宵野:“同上。”
 张沅翻了个白眼,狗守肉骨头都没守这么紧的。
 陈十一叹气:“兰大啊,我遥不可及的梦想。”
 季南星道:“你可以考服设学院,也是本科,但走艺术分,试试看。”
 陈十一还真没研究过他那拉胯的成绩能够上哪个,不过季南星说的他记下了,打算去查一查资料看看录取分数线,如果能够得上,当然还是想要拿一个本科证书的。
 几人靠在走廊上闲聊的时候,张沅的同桌董琦拿着手机傻笑着从他们前面路过。
 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因为跟张沅是同桌,接触得不算少,陈十一也认识董琦,见状看向另外三人:“我们这么大个人是突然有了隐身结界吗?”
 张沅:“他现在眼里只有他家小姐姐。”
 宵野皱眉:“小姐姐?”
 张沅:“早恋了,你们之前补课的时候不是请假没来,他就在旁边整天拿着手机跟他家小姐姐聊天,网恋。”
 四人转头看向已经走进教室还拿着手机甜腻腻发着语音的董琦,高三网恋,牛。
 上课铃响,班主任拎着他的保温杯和教案走了进来:“有个事情要通知,下周星期二星期三考试,作为你们高三第一次全面的摸底考,考完之后周五家长会。”
 “啊!!!”
 众人的哀嚎声恨不得掀翻屋顶,班主任敲着讲台:“吵什么吵,早晚有这一天的,考得好还怕什么家长会?考不好还不赶紧趁着这几天还有时间临时抱一下佛脚?”
 有人哭丧着脸道:“一开学就放大招,老师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班主任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这不值钱的命,高三了,最后一年了,再不抓紧就没机会了,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心思都放一放,拼搏一年就能解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