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祈安修老当益壮,发挥他主心骨的作用了。
拐棍重重的往地下一敲,发号施令,“幸之你们赶紧带小刚进急诊室,家悦和乐之去找医生。别弄错了!安之和慕辰去外头应付警察和记者,都给我放机灵点!”
有他这麽一发话,全家人都知道怎麽做了。立即分工合作,各司其职。
慕容刚进的当然是特别诊室,何家悦在这儿检查了多年的身体,自然知道该去找哪几个大夫,至於祈安之两夫夫,更是应付惯了大场面的,当下就以医院股东的身份出面去安抚人心。
几个老家夥就指挥著唐慕阳,把慕容刚送去他应该呆的地方,关门闭户,谢绝任何人的打扰。
医生很快来了,输氧打点滴的时候,慕容刚仍是紧紧的护著肚子,而且身体有些微微的蜷曲,紧绷著不肯放平。
这些本能的小动作落在粗心大意的小流氓眼里没什麽,落在心慌意乱的祈幸之眼里也没什麽,可落在老经世事的姚日轩眼里却大有问题了。
“你们动作轻点,医生,你注意检查一下,小刚会不会怀孕了?”
啊?一屋子人全都傻了,再怎麽想,也没人会想到这里去啊?
但是姚日轩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一共有过五个孩子,还照料著祈幸之和何家悦有过三个孙子,这眼下正要有第四和第五个了。况且年纪大的人,总是多了一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稳重,“先查查总是好的。”
事实用於雄辩。
当很快,医生采血检查出那红果果的阳性反应时,全家人都无比庆幸,这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要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胡乱给慕容刚用药做CT,某些药物的副作用和幅射,很有可能就危害到这条无辜的小生命。
万幸,万幸!
慕容刚还在昏迷,但是注射了恰当的药物後,腹中那刺痛的感觉渐渐消除,紧急的眉头终於得以舒展开来,身体也渐渐放软放平。连续几天的长途飞行,再加上方才所受的惊吓与紧张,骤然一松,让他渐渐从昏迷状态转为睡眠状态。
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叽叽,啾啾!
这是哪儿来的小鸟,真讨厌!慕容刚依旧陷在柔软温暖的梦里,很不想起来。可是那些鸟儿吵得越发热闹了,他不耐烦的想往被子里缩去,却觉得膀胱胀得难受,好想尿尿。
再忍一忍,多睡一会儿吧。哎哟不行,人有三急,好难受。
慕容刚百般不愿的睁开眼睛,看著四下沈静的天蓝色墙壁,呆了一呆,这是在哪儿?
“小刚,你醒了?”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不是小流氓,是──“爸爸?”慕容刚越发糊涂了。
穆杉眼里密布著红血丝,想来是一夜未曾安眠,慈爱的抚上儿子的头发,“傻小子,好了,现在没事了。这是在你们医院,昨天你突然晕过去了,医生说要多观察一下,所以一直就呆在这里。你爹地也在,就在那儿,喏,他守了你大半夜,刚才实在熬不住,才睡著了。”
慕容刚慢慢的转动著眼球,看著旁边沙发上,搭著毛毯睡著的爹地,记忆一点一点的恢复了。他分明记得,昨天好象是那个小流氓冲了过来,挡在他的背上。
“那唐……唐慕阳呢?”
几乎是无意识的一问出口,他就有些悔意,干嘛要关心那个家夥?让人还以为他多喜欢他似的!
果然,穆杉误会了,呵呵笑了,“慕阳那孩子没事,昨天替你挡了那一下子,没伤到筋骨,但背上也砸出老大几道印子,肿得有本书那麽厚,他一直没有吱声,也在这儿陪著你,只是下半夜,我们瞧他有些发烧,才把他赶去治疗的。”
“哼,那也是他活该!”旁边,睡得不甚安稳的祈幸之给他们说话吵醒了,揉揉眼睛,打著哈欠过来看儿子,“小刚,你感觉怎麽样了?”
他这一问,倒让慕容刚想起来了,很有几分赧颜,“我……我想去下洗手间。”
祈幸之不屑一顾,“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怀孕了本来就是这样,有那小东西压著,尿频也是正常现象,爹地扶你起来啊。”
啥啥啥?慕容刚一下子彻底清醒了,“爹地,你刚才说什麽?”
穆杉一笑,帮著把儿子扶了起来,“医生已经检查过了,都快两个月了。你唐爷爷可乐疯了,正跟你爷爷他们商量著,要怎麽办喜事呢!”
祈幸之忿忿不平的嘟囔著,“真是便宜那只小苹果了!你就不要操心了,照顾好自己最要紧。”
慕容刚半天回不过神来,在最初的震惊与欣喜过後,他突然感觉到深深的惶恐。
真的是有宝宝了麽?不是他的幻觉?那他能照顾好他麽?宝宝长得好不好的?正当他魂不守舍,胡思乱想的时候,过度兴奋的准爸爸揪著一个人来了。
“嗨!”Rihanna笑得人畜无害,今天的她,已经特意换了一条裙子,打扮得温柔可亲。
唐慕阳正式介绍,“这就是Rihanna,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你快说呀!”
Rihanna当日在慕容刚接受治疗之前,就被祈安之礼貌的请走了,安排在宾馆住下。毕竟他们家的私事,还是不想让太多局外人知晓。所以这丫头并不知道慕容刚怀孕的实情,这会子,是给唐慕阳抓来赔礼道歉的。
“对不起,我那天是故意让你误会的。因为我有部新戏要演,所以一直在找角色状态。你要是认识久了就知道,我们演戏这行的,有时都有点疯狂。可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你的,为此对你造成的伤害,我深表歉意。我跟Yannis根本什麽都没有,他不是我的茶,我也不是他的菜,我们真的是非常非常清白的!”
看著这女孩一脸的诚挚,慕容刚笑了。早从她踏进这个门,他就知道,肯定是误会了。否则,不会有人万里迢迢赶来继续刺激已经落荒而逃的情敌。
“那你演得还真象,祝你新片大卖!”主动伸出手,握手言和了。
“谢谢!”Rihanna无比感激,握著他的手,弱弱的问,“那我可以走了麽?新片已经开机,我真的不能再拖了。到时我送你首映礼的门票,好麽?”
慕容刚很有风度的一笑,“不必了,到时你把光碟寄来就好。要是有可能的话,拍一些片场花絮送给我,我会更喜欢。”
“没问题!”Rihanna俏皮的飞个媚眼,潇洒的转身离开。
“Rihanna小姐!”祈幸之偷偷摸摸尾随出来,叫住了她。
Rihanna一愣,“请问,还有事麽?”
祈幸之完全是一副母鸡护卫小鸡的势态,请她来到拐角的僻静角落里,慎重警告,“我是慕容刚的爹地,有句话,我必须告诉你。我不管你和唐慕阳之间到底是真是假,可是现在,我儿子打算和他结婚了。所以请你远离他们,否则的话,你信不信你的这个什麽角色会被立即替换,而且,我会让你在这世界上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工作!”
Rihanna吃了一惊,这个中年人,长得一副挺和善的模样,怎麽说出来的话这麽让人恐怖?他这是开玩笑吗?
“你最好相信他。”穆杉跟了出来,当著她的面打了个电话,“有一位名叫Rihanna的小姐,正在出演某部新片,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跟她的导演联系一下,不要责怪她。”
不到三分锺的时间,Rihanna的手机响了,一贯凶悍严厉的导演居然亲自打来电话,口气温和的象邻家大叔,“Rihanna,你不要著急,想多休息两天再回来也行的。”
Rihanna惊悚了,这是一家什麽人哪?再傻她也知道该做出什麽保证,“请放心,我绝不会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了。”
目送著她离去,穆杉这才皱眉瞧著爱人,“你吓唬小女孩做什麽?”
祈幸之正义凛然,“我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我儿子的幸福!再说,你不也是帮凶?”
穆杉呵呵笑了,拉著他就往外走。
“这是去哪儿?”
“回家。”
“小刚那儿还要人照顾!”
“医院有医生护士,他自己还是医生,没事的。小烈昨天也吓坏了,咱们得回去看看他。等小刚出院了,要结婚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不如咱们也收拾几件行李,搬回家里去住吧。”
“哼,你就是想给那小苹果制造机会!”
“年轻人总有自己的生活,我们老掺合在里面算怎麽回事?哎呀,这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连咱们都要当爷爷了。啧啧,真是想都不敢想。”
“呜呜,我老了……”
摸摸,“没事,我陪你一起老。”
嗯嗯,“那你不能比我老得慢。”
“放心,我比你大,会比你老得快。”
讨价还价,“也不能老得太快!”
违心说谎,“好。你让我怎麽老,我就怎麽老。”
满意了,手拉手,咬耳朵,“我想再生一个。”
惊喜,“不怕肚皮上长花了?”
明显还有些纠结,“还是怕的,可要是等再过几年连小烈也结婚搬出去了,我们两个多无聊?不如趁著现在还年轻,最後拼一把吧,反正家悦也要生了,咱们赶紧跟上,也没人笑话。不过要是我到时变得太难看,你不许嫌弃我!”
那还有啥好说的?努力呀!
病房里,只剩下一对孤男寡男,小流氓谄笑著上前献媚,“小刚……”
“你给我站住!”慕容刚一脸严肃,有些话,到了必须说清楚的时候了。
51 都是我的错
“说!为什麽把我们的视频录了给别人?”
呃……小流氓心虚的不敢抬头,支支吾吾,“我都没怎麽拍你,主要是拍的我……”眼见孕夫的气色十分不善,赶紧补充,“那丫头很难糊弄!她非要看到这个才肯给我做广告代言,你知道的,我的店正准备开张,能省一点是一点。有她来造势,起码能多吸引几个粉丝。”
红果果的鄙视一眼,知道他是不想找家里借钱,慕容刚算是勉强通过了,不过冷著脸警告,“这种事情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否则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小流氓点头哈腰,无比狗腿的凑上前来,“再有下回,你就揍我,狠狠揍,绝对不要手下留情!小刚啊,让我来摸摸宝宝好不好?”
小流氓眉花眼笑,垂涎三尺,伸著两只长手就想往某人还平坦著的肚子上凑。那里有他的种了,嘿嘿,他的儿子!
叭!干净俐落的把狗爪拍开,慕容刚暗吸一口气,伪装坚强的面对他,“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小流氓摸不到,蹭到床边坐坐也是好的,一双手不安分的在被子上头挠来挠去,时刻准备著偷袭腹地。
慕容刚假装没看见,把脸转了过去,看著窗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从前……有过一个孩子。”
唐慕阳浑身一震,这种事情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听到人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了。那滋味,他形容不出,总之是嘴里就象灌了杯苦酒似的,又酸又涩。可看著慕容刚发白的侧脸,微微颤抖的嘴唇,心中忽地又涌起莫大的怜惜。
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拍拍他僵直的背,“嗯,我知道了,都过去了。”
慕容刚觉得轻松少许,垂下眼睑,既然开了口,他就决定把话说完,“那孩子……是我亲手杀的。”
要撕开心中最大的疮疤,无疑是极其痛苦的,可是慕容刚不许自己逃避,因为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要相伴终生的伴侣,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也必须对他坦诚。
“我……我那时就想到可能会有……可我还是天天去骑马,我是故意的。”不知不觉已经把头搁在小流氓宽阔的肩上,汲取温暖,才有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那时是不是好傻?我以为只要不停的动,那些东西就会流出来,就不会有孩子……可是我真傻,受精是在十几分锺之内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怎麽可能因为不停的动就避免?我真傻,是不是?”
唐慕阳听著他哽咽的破碎的声音,心象被人狠狠揪过一样的疼,只能无言的抱紧他,轻吻著他的脸颊,“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不!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慕容刚泣不成声,说出心中最大的梦魇,“我明知道有可能会害死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可是我还是去拼命折腾他,如果……如果是别人的,我可能还会接受,可这孩子,他真的不能留!全家人都会疯的……”
乱伦!唐慕阳的心头雪亮,如果这个孩子留下,该怎麽面对世人?亲叔侄造的孽,让祈家人怎麽面对?
这一刻,他的心里无比痛恨那个始作俑者,你怎麽就能如此的置身事外,还照样结你的婚,生你的娃?
可是面上,他还得安慰情绪濒临绝境的慕容刚。捧著他的脸,碎碎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是凶手,你真的不是!这只是意外,对不对?你也不想的,对不对?”
慕容刚拼命点头,眼神里满是追悔莫及的可怜和无辜,“我真的不想的,我从来都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就是了。”唐慕阳很坚定的告诉他,“记得我的英文名是什麽?Yannis,上帝的礼物。妈妈说,上帝很小气,总是要给人重重考验,才肯送给他一样礼物。我是安之哥哥费尽千辛万苦才从上帝那里讨来的礼物,你也是上帝给我最好的礼物。不过在这之前,我们一样得经历许多波折。你看!”
他撩开上衣,把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指给他看,“从前你问我,这些疤痕是怎麽来的,我总是不肯说,怕吓著你。我告诉你,其实每一条都很危险。尤其是这一道,就是我回来之前那次受伤留下的,那次的受伤真的非常严重,我差一点就活不下来了,在加护病房里足足昏迷了三个月才清醒。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我怕我再也不能活著看见你,看见爸爸,看见哥哥,看见安哥,我怕你们再看到我的时候,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或是一个植物人,所以我才鼓起勇气提前回来。”
他把慕容刚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摸摸看,这里是热的,我的心是会跳的。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唐慕阳的眼里闪著些许波光,却痞痞的捏捏他的脸,尽量笑得有型,“我知道你从小就暗恋我,可是你不知道,我也早就喜欢你了。在我第一次梦遗的时候,我就是把你压在身下欺负的,真的不骗你。
上帝在让我得到你之前经历了无数次生死的考验,甚至於还有穷到没饭吃的日子,所以我想他那麽小气,肯定也不会让你好过。如果说真的有错,那肯定是我的错,因为我太想得到你了,所以上帝要折磨你,来作为我的障碍。可是现在,我们通过考验了。”
他把手放在慕容刚的肚子上,无比珍视的目光里全是温柔与爱意,“这就是上帝给我们发的驾驶执照,他告诉我们,你们通过了,以後就会幸福的。”
“谢谢,谢谢你……”第一次,慕容刚打从心底里,释怀了。
这一刻唐慕阳的宽容和谅解给了他莫大的温暖和安慰,让他相信,过去的真的全都过去了。
“傻瓜!谢我什麽?”唐慕阳咬著他的耳垂又调戏起来,“不如给我多生几个,聊表谢意?”
你!慕容刚不知是恼还是笑好,因为正抱著他的腰,顺手就去捶他的背。可是一旦拳头触及到他的背,就感觉到他本能的收紧了肌肉,这才想起他的伤,“啊!对不起,弄疼你了吧?”
“没事!”唐慕阳很英雄气概的抱紧他,“只要你抱一抱,很快就会好了。”
慕容刚给逗得脸上终於露出一丝笑意,深吸了口气,诚挚的面对他,“我以後会好好跟你过日子的,不过你这次比赛完了,真的不要再去了,我会很担心的。”
“遵命!老婆大人的吩咐,当然要听!”
慕容刚瞪了他一眼,不过犹有泪光的眼神实在没什麽威慑力,反而有些别样让人动心的地方。
所以小流氓很不客气的就以一个缠绵的热吻结束了这次谈心,直到慕容刚全身无力的瘫软的躺在床上才甘心。
见他哭了一场,很有些疲惫了,唐慕阳摸摸他的头,“你先睡会儿,我去给咱们宝宝买些东西,老爸正急著布置婴儿室呢,我过两天就得走了,也得去尽一份力。”
慕容刚微微一笑,放心的睡了。
等他呼吸均匀了,小流氓才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间。一出门,就迅速换了一张面孔,简直要怒发冲冠了。
他妈的!敢这麽欺负他老婆,他不把那人打成猪头,他就不姓唐!
52 那晚的人不是我
虽说家里头正为著慕容刚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但祈康之还是在荣辉百货里勤勤恳恳的上著他的班,只是换了个工作岗位。从最苦最累的搬运组调到了细致繁琐,责任重大的仓库。
真正到了基层,祈康之才体会到大哥一定要他从底下做起的用心。因为时代发展到现在,一个企业的成败,往往不在於领导者有多麽的卓绝英明,而在於你的细节。
细节体现著企业的执行力,细节构造成每一件商品的成本,细节最终决定成败。
如果一个三流的创意能够得到一流的执行,绝对比空有一流的创意,却只有三流的执行来得更加实用。而後者,往往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最容易犯的毛病。
在这短短几个月的工作中,祈康之收获良多。从前满怀的雄心壮志渐渐收敛起来,学会用更加客观理性的态度来面对企业的运作,所以,在每一个平凡的岗位上,他都干的非常用心。
正在电脑前翻查枯燥无味的仓库数据,检视著需要补充和滞销的货物,刚挂上和柜台联系的电话,就有一通电话接了进来。
“祈康之,我就在你们商场门口,你快出来!”电话那头,霸道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听得他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是谁。
“唐慕阳,我现在在上班,你有什麽事吗?”
“要麽你出来,要麽我进去,祈康之,你要是想留几分颜面,就赶快给我滚出来!”小流氓明显处在暴怒的边缘。
祈康之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你到商场後门的停车场等我。”
这混蛋,找自己做什麽?他现在不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麽?防了那麽多年,到底还是让他把小刚拐了去。
说到底,祈康之自觉身为“娘家人,”对这只小流氓还是有点类似丈母娘的情绪的。不过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该见还是要见的。
跟组长请了个假,祈康之一溜小跑的到了停车场,准备快去快回。
老远,就瞅见那家夥靠著辆摩托,等在停车场的角落里,祈康之快步迎上去,“你找我……”
砰!
回答他的,直接是一记铁拳。
祈康之给打懵了,捂著剧痛传来的面颊,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你疯了吗?唐慕阳!”
“我是疯了!”小流氓咬牙切齿的看著他,那表情就象是看见血海深仇的敌人一般,“祈康之,认识你这麽多年,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麽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今天要不打死你,老子不姓唐!”
再一拳过去,祈康之可不会傻站在那儿给他打了,侧身闪开,“你发什麽神经?我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是我得罪你好不好?”小流氓跟被激怒的狮子般扑打上去。
祈康之一面招架,一面问他,“唐慕阳,是男人就把话说清楚!这麽藏头露尾的,是什麽意思?”
“你还好意思让我说清楚?那我问你,你对小刚到底做了什麽?”
“什麽?”祈康之一下子愣住了,反问他,“我对小刚做了什麽?”
“你还有脸说!”小流氓又踹上一脚。
祈康之冷下脸来,这件事也是他心里纠结多年的疙瘩,避开攻击後道,“我是让小刚不要跟你,可是你现在都已经赢了,怎麽还来找我兴师问罪?”
“你个王八蛋,居然还让小刚跟我分手?难道让他跟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继续乱伦吗?”气头上的小流氓口不择言。
“你在胡说八道什麽呀?”祈康之也怒了,“唐慕阳,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就凭你刚才这个话,你就没资格跟小刚结婚!”
“我没资格,你有资格吗?你是他的亲叔叔啊,你怎麽能对他做出那种事情?”小流氓又气又痛,“我真是佩服你,居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结婚生孩子,你就不怕有报应吗?”
祈康之脸都黑了,上前一把揪住小流氓的衣领,在他耳边咆哮,“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对小刚做什麽了?”
小流氓吼得比他还大声,“怎麽?你有胆子做,就没胆子认吗?”
祈康之强忍怒火,松开他的衣领,“我自己去问小刚!如果真是有我对不住他的地方,任你打杀!”
“不行!我不许你去见他!”小流氓心疼孕夫,怕被他刺激。
祈康之忽地回手一个过肩摔,把唐慕阳摁在地上,“你拦得住我一时,拦得住我一世吗?我知道我说什麽你都不会相信,那为什麽不一起到小刚面前,把话说清楚?”
小流氓怔了,祈康之两眼直视著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心虚。如果一个人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怎麽可能装得如此道貌岸然?又或者,这件事其中还有误会?
“那好,我们就一起去,看你在小刚面前,还有什麽话说!上车!”
摩托呼啸著从城市里穿行而过,带著寻求真相的渴望,却谁也不知,即将揭开另一个更加沈痛的疮疤。
唐慕阳离开不久,慕容刚就醒了,心里总觉得似有什麽事情要发生,静不下来。
正百元聊赖的在病房里发著呆,琢磨著小流氓到底会给他们的宝宝买什麽东西,想著想著,竟不觉出神的笑了起来。
坐在窗台边,冬日午後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泛出淡金色的光泽。可阳光在带来温暖的同时,也会带来刺眼的伤害,看久了,就很容易忽视掉楼下那急匆匆赶上来的两个熟悉的人影。
“小刚!”大门怦地一下被人撞开了,祈康之急切的冲到他的面前,“今天,你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个交待。这些年,你老是对我不理不睬的,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我们从前明明那麽好的。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麽?”
唐慕阳握著慕容刚的手,鼓励著他,“小刚,不要怕,告诉他!告诉这个畜生,他怎麽还有脸出现在你面前?”
骤然从明亮的阳光下移向房间,慕容刚的视线一片昏暗,脑子里更是一片浑沌。躲了这麽多年,避了这麽多年,最终还是都要到绕到眼前来吗?
在最初的惶恐过後,一股无名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也许是阳光晒得太暖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也许是唐慕阳的手太热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总之慕容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努力睁大眼睛,用那还暂时无法恢复视力的双眸紧盯面前之人,和著心头的血泪质问,“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你为什麽能在对我做出那种事情之後,还装做若无其事这麽多年?就算是我那天晚上喝多了,可你没有吧?你为什麽要做那事情,为什麽?我是你亲侄,是你二哥的亲生儿子啊,你怎麽能这麽对我?”
“我到底对你做什麽了?!”祈康之嗓子都快吼出血来了,真憋屈死他了!“你痛快把话一次性说清楚,行不行?”
“你想听是麽?那我就告诉你!”慕容刚一字一句,似是寒冰落地,“我们高中毕业的那天晚上,你为什麽要钻进我的帐篷,跟我发生关系?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怀孕吗?你知不知道,我为你打掉过一个孩子,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
祈康之脸都白了,吃惊的看著他,“你胡说什麽呀?那天晚上我什麽时候钻进你的帐篷了?我一晚上明明都跟老师在一道,照顾喝醉了的同学。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回学校,联系我们当年的老师对质!”
慕容刚浑身一震,惊得连魂魄都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而旁边,有一个人比他更加震惊,就跟被雷劈中似的,呆若木鸡。
53 从未被掩盖的真相
不是他?怎麽可能不是他!
呆呆看著矢口否认的祈康之,慕容刚只觉自己掉进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里。
阴寒,冰凉,而最为恐惧的是那未知的真相。那原本自以为是的结论竟然就这麽轻飘飘的不堪一击,但那真正的真相呢?又将是如何的不堪?
“你撒谎!”慕容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歇斯底里的呐喊,“那天早上,我一睁开眼睛,明明就看到你从我的帐篷里出去!”
“那是我不放心你,过来看看你好不好。你前一天喝得那麽多,我关心你也有错吗?我以为你还在睡,看时间还早,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当然就出来了。”祈康之努力证明著自己的清白。
可是慕容刚还是不能相信,“那你为什麽要给我告白信?上面还写著那样的话?”
“我什麽时候给过你告白信?”祈康之觉得自己真是冤死了,怎麽会有这麽多的事情赖在自己头上?
“那是你亲手给我的,难道你连这也不承认吗?”慕容刚愤怒的攥紧双拳,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冲过去拼命的架式,“晚会中间的时候,你特意递给我的!”
祈康之两手按头,努力的回想当时的情形,可是为什麽却怎麽也想不起来?
而门口,突然有个女人的声音惊恐的响起,“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吗?”
循声望去,不知什麽时候,祈爱之已经过来了。她的身後,有祈幸之两夫夫,有唐立贤,姚日轩等家中几位长辈,一个个神情凝重的看著他们。
奇异的,慕容刚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加剧烈的寒凉。仿佛一下子给人丢到了南极冰川上,身体全都给冻住了,只有脑子,还在费力的运转。
终於,到了完全暴露的这一天吗?
慕容刚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就象苦苦潜逃多年的案犯终於面对警察的那一刻,接受早该接受的惩罚,也就意味著心的解脱。
祈爱之面色苍白的进来,一步一步的解释,“粉红色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心形的心愿卡,那个信封,是我……我交给康康,让他转交给你的。可是不对呀!”
她也快急哭了,拼命回想著当时的情景,“那是赵云绮非让我送来的,赵云绮,你还记得吗?我们班上的那个女生,一直暗恋你。毕业那天,一定要我交给你。我说过她没希望的,可她就是不听,非要我送来。我从她那儿拿过来,小刚你不在,正好我又有表演,就把信封给了康康,让他给你……可是小刚,你怎麽会误会是康康呢?”
慕容刚已经回忆不起那个赵云绮到底是谁了,他只知道,“那个信封里,没有署名。”
没有署名,只有一些火热的爱慕情话,从祈康之的手上递过来,还能让慕容刚怎麽想?
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看到之後的震惊,象是拿著一条会咬人的蛇,想都不想就把它丢进了熊熊篝火里。
可是心,却吓得再也无法平静。满脑子都想不通,五叔怎麽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可这些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天晚上的那个人,究竟会是谁?会是谁!慕容刚快给逼疯了。
“小刚……”祈幸之眼泛湿润的上前,想给儿子最温暖的怀抱,“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别再想了……”
怎麽可能不想?慕容刚快崩溃了。可是更加让他崩溃的还在後头。
唐慕阳象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似的,大跨步冲上前来,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的质问,“小刚,你……你居然有过我的孩子?那你怎麽……怎麽从前都不告诉我?”
轰!
又一个雷在慕容刚耳边炸响,惊得他脑子嗡嗡乱响,半天回不过神来。
“是你?”倒是祈幸之回过神来,顿时红了眼,“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
穆杉一把将快要发疯的爱人抱住,厉声喝道,“慕阳,你把话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慕阳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刚你糊涂了吗?那天晚上,明明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我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说知道,你一直都在叫我的名字!”
要不是如此,他怎麽敢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唐慕阳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形,“後来……後来天亮了,我想去抓几条鱼,煮汤给你吃,我们驻扎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个水塘,我前一天就看到有鱼的,你不是很喜欢喝鱼汤的吗?我就去了。可是等我回来,你一见面就把我辛辛苦苦煮好的鱼汤打翻了!
你跟我发脾气,你骂我没出息,你赶我走。我以为是昨晚把你弄疼了,所以一直没吭声。可是後来你还是不理我,我给你打电话不接,传简讯不回,我上门来找你,总说你不在!
後来我没办法,去上大学了,可是我还有给你联系,我问你,我们正式开始交往好不好,你却回我,除非有一天,我可以不依靠任何人,自己养得活你再说!所以我才去辍学的。
可是小刚,你怎麽发生这麽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还会想到是祈康之?我一直以为是你们之後有的什麽,可如果要是那天晚上的话,那天晚上的人,是我啊!你怎麽什麽都不记得了?”
一字一句,在慕容刚耳边炸响。那麽近,却好象那麽远,他不想听懂,却偏偏全都记到心里去了。
七年前的一幕一幕全都浮现在眼前,如此清晰,好象从未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