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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地铁在一站停下,赵彬和小染下车。钟起抓住林时雨的胳膊以免他们被人群冲散,跟上那两个人出了地铁站。

第32章

地铁在一站停下,赵彬和小染下车。钟起抓住林时雨的胳膊以免他们被人群冲散,跟上那两个人出了地铁站。
林惠中途打来一个电话,问林时雨晚上回不回来吃饭,林时雨说不回。林惠不怎么管他在外面玩,相反还挺欣慰他放学以后能有些娱乐活动,只叮嘱他不要玩得太晚,便挂了电话。

赵彬和小染离开地铁站后走过十字路口,上天桥,往对面街道走。林时雨和钟起一直等到他们下了天桥才上去,林时雨落后钟起一步,上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没留神脚下一绊,撞在了钟起背上。

钟起反手把他扶住,语气里带一点嘲笑,“放轻松。”

林时雨争辩,“我没紧张。”

这时,已经走到桥下的赵彬忽有所感一般,回过头朝桥上看了一眼。

钟起迅速按着林时雨蹲下。

“嚯哟,小伙子,想买点啥嘛。”迎面是一张摆摊大爷的大笑脸,“来来,看一看,发光手串,手机壳,微型望远镜,绝版小说,要啥有啥。”

两人正好蹲在大爷摊前,钟起还真低头扫了一眼,从地摊上拣起一串丑兮兮的廉价毛毛虫挂饰,“这个多少钱?”

“三块给你啰。”

“太贵了,最多一块。”

林时雨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钟起,“你还真买上了?”

大爷:“小本生意,体谅一下嘛,两块好吧?”

“一块五。”

“好好,行,一块五给你,这么点钱还跟我砍价……”

钟起扫码付账,把那丑丑的一串扭来扭曲的毛毛虫挂失往林时雨的书包上一扣,起身,“走。”

“这么丑的东西别往我包上挂!”

“快点,再不跟上人跑了。”

林时雨只得放弃去拆那只毛毛虫,一头毛躁地跟上钟起。

他们一路离开繁华的马路大街,拐进一个小区旁边的小道,道路靠小区一旁种着一排树,另一旁还是正在开发中的工地,行人渐渐变少,直到小道尽头又出现一个入口。

原来在这个大的小区后面还有一个小区,只不过看上去小上很多,楼房排布比较乱,几乎没有绿化。

小区的正门不在这一头,一栋楼直接面朝小路外面,两人远远看到赵彬和小染走到那栋楼下,没有按门铃或者拿钥匙,直接拉开安全门走进了楼。

等他们进楼后,两人跑到门边,果然这扇门已经没电很久,完全失去了防盗功能,直接手动开关就行。钟起拉开门,和林时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楼道里光线昏暗,地上铺的瓷砖,但很久没人打扫过了,灰尘被踩得到处都是凌乱脚印。林时雨凑到电梯门口一看,显示屏上的数字停留在14。

“没人和他一起进去,也没人出来,大概率就是住在14层了。”

庆幸的是赵彬没有把人带去什么荒郊野岭的废弃工厂这类地方,而是带到了这个可能是出租房的有人的小区。

林时雨抬手要去按电梯键,钟起拦住他,“做什么?”

“上楼啊。”

“然后呢?”

“一个个敲门。”

钟起难得噎一下,“什么?”

林时雨看上去还挺认真,“我去敲门,如果不是他,就说找错了,问赵彬在哪一户。如果是赵彬……”

钟起抱手臂看着他,“就踢开门,把人按在地上揍一顿?”

“不。”林时雨把自己仔细思考过的计划讲给钟起,“我去按住他,你报警,确定那个女生是不是安全,然后搜他的房间,还有手机和电脑,把他说的录像都搜出来作证据。”

林时雨说着还挺信服自己的,转身又要去按电梯键。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手腕,拽过来,拖着人往外走。

“松开!要去哪?”钟起的手劲相当大,锢得林时雨竟然半点挣不开,就这么被他单手一路拖出楼栋。

“从现在开始都听我的。”钟起把林时雨拉到面前,“不然我现在就走。”

林时雨明显感受到他对自己计划的鄙夷,不服气道,“我说的哪里有问题?”

“你本人就是个问题。”钟起漫不经心丢下这句话,站在楼外四处看了看,说,“找一下这个小区的收发室在哪,或者那种类似社区服务中心的地方。”

林时雨刚要对他的前一句话表示行动上的抗议,听到后面一句话又露出疑惑的表情,“为什么?”

“找完告诉你。”

钟起松开他,往小区大门走,林时雨只得跟上去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这个小区一看就疏于管理,门口一个狭小的保安室,两人走进大门的时候那窝在窗户后面看手机视频的老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在小区不大,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后,他们总算在一栋居民楼后面找到了毫不起眼的社区服务中心。墙上的挂牌卷了边,蒙上一层厚厚的灰,两人走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大妈坐在玻璃后玩手机,墙脚堆着一堆快递。

大妈抬眼看他们,大概是觉得面生,问了一句,“干嘛来的?”

钟起依旧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反而看上去十分自然,“我们是赵彬同学,过来找他玩的,他让我们顺路帮他拿个快递上去。”

“哦,小赵啊,又买快递。”大妈没有怀疑他们,低头继续玩手机,念叨一句,“成天买快递,你们年轻人就是爱买。”

钟起走到那堆快递前,蹲下来一个个翻。林时雨也过来蹲下,小声问他,“万一没他快递呢?”

钟起低头拿起一个快递看了眼,放下,低声说,“没有就问。”

林时雨:“?”

两人装模作样翻了会儿快递,钟起站起身,对那大妈说,“阿姨,您这儿快递也太多了,就没按楼栋楼层分一下吗?”

“哪那么多事,都是自己来找。”

“这么多快递要找到什么时候?我都找一遍了,也没看到有赵彬的快递。”

“哎呀。”大妈正拿手机斗地主斗得欢,被钟起打扰得不耐烦,随手把一个册子扔上台子,“你看今天有没有他的快递,快递员来了就会在上面登记,没有就是没来。”

钟起走过去拿起册子,扫了眼上面的信息,表格上前面两栏是快递员送来快递时写下的收件人详细住户门牌和名字,后面则是签收人的签名。

今天没有赵彬的快递信息。钟起默不作声往前翻了几页,果然看到赵彬的名字。

5栋1403,赵彬。

钟起合起册子递回去,说,“没看到赵彬的快递,估计那二货记混了。”

大妈挥手作驱赶状,“成天买那么多快递,能不记混么,走吧走吧。”

钟起和林时雨离开服务中心,钟起很快打了报警电话,讲过原因,特地提到小染的情况,又报上赵彬的具体地址,这才挂掉电话。

钟起问林时雨:“明白了?”

林时雨不得不承认钟起的办法更稳妥保险,就算再不服气,也只得勉强应一句,“……还可以。”

两人回到刚才的楼栋楼下等着警察过来。林时雨却不怎么能安定下来的样子,一直沿着花坛走来走去,低头踢地上的石子。

钟起:“又怎么了?”

林时雨焦躁拧眉,“我想上去看看。”

“上去就看一扇门,有什么好看的。”

“烦。”林时雨抬头望一眼高耸的楼房,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窗户和防盗网,“万一他已经开始……伤害小染了怎么办?”

钟起站在一边,没说话。

林时雨越想心里越烦躁,脚步在走到门口时一顿,接着抬手就拉开铁门,走进了楼道。

“林时雨。”钟起喊了他一声,几步跟上去,“喂。”

林时雨已经跨进电梯,钟起只得跟着一起进去,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有些无奈,“上去了又能做什么?”

“没什么,就守在他门口。”林时雨按下楼梯键,“万一女生求救,说不定可以听到。”

电梯里安静一会儿,钟起开口:“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林时雨没回答,因为他也说不清楚。从得知小染想把自己往外推的真正原因之后,焦虑就持续地萦绕心头。按理来说他不过是个外人,与小染也丝毫没有交情,他却一刻也坐不住,只想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恨不得伸手亲自把赵彬从小染身边剥开。

但他也不明白这种强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不知道。”林时雨靠在电梯墙壁,低声说,“就是心里烦。”

钟起不再说什么。

两人坐上电梯直达14层,小区楼栋里长期无人清扫整理,四处都积着灰和废旧物品。楼道一片昏暗,走廊的灯不亮,应该是坏了没人修。

他们只得抹黑一户一户确认墙上的门牌号,一直找到1403数字的门牌,确认了赵彬家的具体位置。

“是这里。”钟起拿手机手电筒照过门牌,说。

林时雨走过来,忽然感觉脚底踩到什么东西。他移开脚低头一看,手电筒的灯顺着照过来,地上光点一闪。

林时雨弯腰把东西捡起来,才发现是一个塑料发卡,上面镶着亮晶晶的玻璃钻。

“那个女生头上的。”钟起拿手机一照,一眼就看出来,“之前看到她别在头发上。”

林时雨看着手心里的发卡,“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钟起沉默站在他面前。答案很简单,好好别在头发上的发卡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要么就是夹子松了,要么就是经过比较大幅的动作,脱落下来。

但是发卡后面的夹子没有松,铁片还好好卡着。只是铁片中间绕着几根弯曲的头发。

静默片刻,林时雨忽然一拳砸在门上,吼了一声,“赵彬!”

钟起立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冲动!”

然而林时雨的怒火来势汹汹,他抬脚就要去踹门,钟起猛地伸手将他拦腰抱进怀里往后拖,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电光火石之间他抬头看了眼大门,猫眼被一个倒贴的福字挡着,加上周围光线昏暗,他松了一口气。

“跟他说你来要录像的。”钟起迅速想出一个解决办法,低头在林时雨耳边说,“按我说的做,冷静点。”

林时雨在他怀里剧烈喘息着,手指不自觉紧紧抓着钟起的手腕。过了很久门里才传来赵彬的声音,“谁啊?”

钟起松开林时雨的嘴,但还是勒着他的腰不放。林时雨深呼吸片刻,咬牙开口,“林时雨。”

门里沉默半晌,“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问了影楼的人。”林时雨盯着那扇门,“把录像还给我,你这个人渣!”

又有好一会儿门里一片安静,林时雨的耐心急速告罄,要不是钟起力气太大,抱得他怎么样都挣扎不得,他就要在那扇门上踹上一脚,“听到没有?!让你还我!”

或许是怕他声音太大引来周围邻居,那道门终于推开一条小缝,“你找到这来也没用,小心我报警……”

下一秒门后的钟起松开林时雨,伸手拽住门把手猛地往外一拉,一瞬间爆发的力量生生拖开防盗门加上门后的一个成年人,赵彬大叫一声,整个人被拖出来,林时雨立刻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进屋里,钟起反身挤进门,按住挣扎的赵彬,三人挤成一团,随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一同搡进了赵斌的家。

暴力进入赵彬家后,钟起的第一个想法:简直这辈子没做过这么不着调的事。

第二个想法:好乱。

赵彬的家不大,客厅乱七八糟堆着衣服和纸箱,厚厚的窗帘拉着,半点不透光。

“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我要报警了!”赵彬被林时雨和钟起两个人按在鞋柜上拼命挣扎,“滚出去!这里是我家!”

林时雨环视客厅一圈,没有看到小染,转头揪住赵彬的衣领,“小染呢?”

“不知道!他 妈的,关我什么事?你找她关我什么事!”

林时雨松开他,转身往房间里面走,赵彬立刻要去扑他,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钟起不客气按住,“别扯谎,我们看见你带她回家的。”

赵彬红着眼瞪着钟起:“你们跟踪我?”

钟起淡定点头,手上半点劲没松,“课后休闲。”

林时雨找了卫生间,阳台,赵彬的卧室,都没有看到小染的身影,从他们进这个门后动静闹得这么大,也没有听到过小染的声音。林时雨渐渐感到手脚发凉,他走到最后一个房间门口,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林时雨拧一下门把手,锁了。

“把门打开。”林时雨对赵彬说。

赵彬一改平时温和脾气好的学生模样,脸涨得通红一边挣扎一边咒骂让他们滚出去,林时雨走过来猛地把他的脸按在墙上,“让你把门打开,听到没有?!”

钟起只得一边按住赵彬,一边把林时雨抱开,“来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林时雨暴躁推开钟起,转身回到那个紧闭的房门前,抬脚就踹。

那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门框一抖,门缝上落下一点灰,赵彬立刻大叫:“滚出去!你这是破坏私人财物!私闯民宅!我要叫警察了,我还可以告你,让你赔钱!坐牢!”

一片混乱中,钟起愕然看着林时雨。他尚且是头一次看到林时雨表现出无法控制的怒火,平时林时雨虽然脾气也不好,但至少在他们面前都收敛着自己,从未流露出这种几近狂躁的模样,好像门里关着不是别人,而是他非常在意的某个人一样。那一脚倾注了全身的力气,猛的一下几乎把门锁直接踹松。

紧接着林时雨又是一脚踢在门上,一声震响后,门锁松落下来。

门在赵彬的怒吼中被生生踹开。

摇摇欲坠的门撞在墙上,林时雨看清房间里的现状。

紧闭的窗帘,匆忙拿布盖上的摄像机,没什么东西的桌子,摆着一个电脑,水,一些散落的药片。白炽灯苍白安静,照在地板上的女生身上。

小染未着寸缕,披头散发,嘴被胶布贴着,手上和脚上都系着镣铐,锁链另一头绑在床头。

她抬头茫然看着林时雨。

女孩很瘦,皮肤白得发青,背上和胸口到处都是淤青,血口,腰上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刻上去歪歪扭扭的字,刻痕的周围已经结了痂。

林时雨站在门边,大脑有一瞬间陷入眩晕。

他想起来了。

为什么从上地铁之前就感到焦虑,为什么每靠近一步就愈发紧张不安,为什么一想到小染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遗漏了某一段记忆。

因为那就是他刻意不去想起的,暗无天日的记忆。

那天林晚月不小心碰翻了放在桌上的汤碗。碗边放着她爸的半包烟,也一齐掉在地上。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汤水泡着烟,很快就把烟都泡坏了。

林时雨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看到林惠蹲在地上检查林晚月的手有没有受伤。他走过去,想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却被抓住手扶了起来。

“我来收拾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女人听上去有点紧张。男人今天又喝醉了,一直躺在房里呼呼大睡。那一声碗摔在地上碎掉的声音令呼声陡然停下,紧接着响起一串低低的咒骂。

林惠牵着兄妹俩走到门边,从兜里掏出两张纸币,塞到林时雨手里,“哥哥,你带着妹妹去门口买两包烟回来。”

林时雨当时十岁。他抓着两张皱巴巴的纸币有些茫然,“现在去吗?”

“现在去。烟泡坏了,被爸爸看到要生气的。”林惠回头看了眼卧室的门,又转过头来打开门,推了推林时雨,“去吧。”

林时雨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不用带着妹妹。”

卧室的房门被拉开,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含糊不清的骂骂咧咧。林惠比刚才还要紧张,她匆忙给两个小孩换上鞋,叮嘱,“去买两包烟,可以给自己买点零食,在外面吃完再回来。”

林时雨牵着妹妹的手被赶到黑漆漆的楼道里,眼见门在他们面前合上,把所有画面和声音隔绝开来。

站在昏黄的楼道灯下,背后是两岁多一点的妹妹,面前一道黑漆漆封闭的门,这让林时雨感到恐惧。

他意识到妈妈为什么要把他们推到门外。爸爸的脾气阴晴不定,又酗酒成性,打骂他们早已是家常便饭。刚才那包被汤水泡坏的烟是爸爸手里难得一包好烟,听说是老板送他的,为此男人还在家里吹嘘好久,说老板多么重视他,带他一起和客户吃饭,还把这么好的烟给他抽。

这样的烟被泡坏了,男人一定会大发雷霆。这份怒火最终不是降临在林惠身上,就是降临在林时雨身上。

林时雨握紧妹妹的手,转身下楼。他想着快点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好烟回家,这样说不定爸爸就不会发脾气,今晚能安稳渡过。

“看台阶,不要摔跤。”林时雨牵着林晚月在昏暗中摸索下楼。妹妹到现在也不会说话,路也走不稳,只会傻呵呵地笑,林时雨只能扶着她慢慢走,一直到出了楼道,走上平地。

他在门口小卖部买了两包烟,又买了一条巧克力饼干给妹妹吃,牵着人往回走。

回到家门口时,林时雨刚要敲门,就听到门里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在地上的闷响。他杵在门前愣住,继而听到妈妈压抑的哭声,和爸爸的叫骂。

他提着小卖部的袋子,抬手敲门,着急喊道,“妈妈,我买东西回来了。”

没人来给他开门。痛苦的哭泣如低吟的咒语般在林时雨的耳畔缠绕不去,含糊不清的骂声里参杂恶劣羞辱的词汇,伴随肢体沉重碰撞的凌乱声响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出。林时雨双手按在门上,听着这些声音如蛇一般从脚底缠绕而上,凉意浸透他的皮肤,再缠住他的咽喉。

他总是听到这样的声音。有时候隔着房间的门板,有时候就在眼前。听了很多次,从来没有习惯,一次比一次焦虑,无力,不安。

“妈妈。”林时雨提高了声音,又拍了拍门,“开门。”

林晚月趴在一边的墙上望着林时雨,手里抱着拆开的巧克力饼干一口口吃。

门后的哭泣和击打声持续了很久。无论林时雨再怎么着急地拍门,生气大喊,也没人来给他开门。咒语时强时弱,绵延不断钻进他的大脑,只令他感到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林时雨的手都拍麻了,门才从里面慢慢打开。

林时雨着急推开门,家里客厅的灯没开,林时雨看不清妈妈身上的情况,只看到她头发凌乱披散,衣衫不整,额头一块淤青,眼角肿着,围裙挂在身上,断了一条带子。

“哥哥妹妹回来了。”林惠扶着门把两人牵进来,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对不起啊,外面这么黑,是不是害怕?”

林时雨闷不吭声走进家门,看到餐桌下的碎片已经收拾干净,但是地上很凌乱,厨房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也不如从前整齐,看上去像是被弄乱过后匆忙摆好,却未能复归原位。

他再一转头,就着厨房的光,看到林惠脸上和脖子上的红印,衣领和裙摆褶皱不堪,沾了汤水。

而卧室里再次响起男人的鼾声。

女人把林晚月抱回房,出来时见林时雨还站在客厅里不动,过来摸摸他的脸,“怎么还不去洗澡睡觉呀……怎么脸这么冰?是不是外面冷?对不起……”

林时雨用力把女人的手推开,声音因愤怒和冰冷而发着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同样是关起来的门,妈妈把他关在外面,小染也把他关在外面。明明都是这样温柔,脆弱的外表,在暴力和毁坏面前不堪一击,看上去却平淡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连痛都不说一声,还要若无其事地把他推出去,不让他看见,不让他知道。

林时雨终于明白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是再次被保护起来后的痛感,就好像有什么非常柔软的东西覆在他的身上,然后一股莽悍的外力一下一下击打在这层保护胶上,令他不会感到真实的疼痛,却反复体会着沉重的击打之后传来的震动。

那是比打在自己身上还要令人痛恨憋火的震感。

林时雨移开目光,伸手拉下外套拉链。他的手指有些发抖,拉链拉到最下面的时候卡了一下,林时雨粗暴扯下拉链,脱掉衣服,走过去裹住小染的身体,包起来,再重新把衣服拉上。

他蹲在小染面前,抬手摸到她嘴边的胶带边缘,撕了一下,发现粘得很紧,深吸一口气,努力用上平静的语气,“我轻点撕。”

小染安静坐在地上,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她的脸色很苍白,发丝凌乱贴在额角,脸上没有一点伤,脖子以下能够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却不能看,林时雨无意看到她锁骨下一道类似刀具的划痕,脑子里就冒出林惠的锁骨上的那道抓痕。

不一样的大小,不一样的位置。但林时雨知道,它们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门外,钟起拖着赵彬走过来。制住一个年轻的男性对他来说并不费力,他反扭着赵彬的胳膊,丝毫不搭理这人不断的挣扎和斥责。奇异的是,在林时雨两脚踢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的时候,赵彬整个人便安静了下来,不再说什么要送他们去警局这类的话,而是开始专心试图挣脱禁锢。

钟起走到门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脸色变了。

林时雨一点点撕掉小染嘴上的胶布,把胶布扔到一边,抬头看了眼赵彬。

他突然站起身冲向门口,赵彬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凶狠到令人几乎战栗,当即大叫着试图后退。林时雨一脚踢上赵彬的肚子,钟起立刻松开手,赵彬闷哼一声向后倒去,整个人撞在墙上,林时雨下一刻就要往他身上扑,却被钟起从身后拦腰抱住,硬是给生生拖开。

“冷静点!”钟起再无心去管赵彬,只抱着奋力挣扎的林时雨不松手,他也不知道怀里这个人明明看上去这么瘦,个头又不高,怎么压制起来就这么费劲。他冷不丁被林时雨一肘子甩在腹部,差一点就吃痛直接松了手。

“放开!”林时雨怒道。

钟起抱着林时雨,用力把他的肩膀按在自己怀里,那感觉和按一头咬人的狮子没有区别,“等警察过来,你别动手!”

钟起实在被林时雨踢得疼,一时也火气上来,直接抱着他的腰把人甩在门上,“听人说话!”

林时雨的肩膀重重在门上一磕,有那么一片刻安静下来。

钟起抓着他的手臂把人按在门上,刚要再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手心下的皮肤传来的微微战栗。

林时雨竟然在发抖。

剩下的话堵在喉间,再说不出口。钟起下意识放松手劲,却没有完全放开眼前的人。

钟起莫名的感觉到,他最好不要松手。

因为林时雨可能需要某个人这样牢牢抓着他,才能停止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