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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林时雨过去经历的暑假和寒假都很简单,照顾妹妹,做家务,去姨妈的小店里帮忙,写作业,一个人呆着。他没有朋友,也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第61章

林时雨过去经历的暑假和寒假都很简单,照顾妹妹,做家务,去姨妈的小店里帮忙,写作业,一个人呆着。他没有朋友,也就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但是高一的最后一个暑假却多了些新鲜的记忆。钟起隔三岔五就带他去俱乐部练拳玩,有时候也一起在院子里打篮球,听说林时雨不会游泳后,钟起还带他去健身房的游泳池教他游泳。哪条街上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钟起随便转一圈就知道带林时雨去哪家店。

他好像对玩乐非常在行,每天也很闲的样子,就带着林时雨到处跑。林时雨从来没有过这种新体验,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

然后在收假前一个星期,想起了自己的暑假作业。

“……暑假作业有这么多?”林时雨坐在冷气十足的冷饮店里摊开面前一二三四五六本作业,懵了。

“多吗。”钟起坐在他对面边懒懒写作业边说,“还好吧,除开作文和周记,三天可以写完。”

林时雨简直生无可恋,钟起看他这副怏怏的样子,忍不住笑:“好了,我教你写就行。”

“都怪你成天带我玩!”

“行,怪我。”

钟起伸手拨开他面前一堆作业本,拿出其中一本,“你先从这个开始写,这个简单……”

他的手无意中碰到林时雨握着笔的手指,林时雨触电般一缩,握着自己的手指,移开视线不说话。

那是之前被划伤的手指,伤口早已愈合,舌尖舔过的温热却好像还在残留。钟起愣了一下,看到林时雨微微泛红的耳尖,半晌若无其事收回了手。

开学前一天,林时雨在钟起的协助下兵荒马乱赶完作业,总算能交差。第二天正式上课后,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排名也张贴出来,第一名是那个传说中的学霸左想,班级第一兼年级第一,陈小新因此被挤到第二。钟起依旧不咸不淡在十名左右晃,再依次是从中上游排到下游的高芥、毛思路和冉志凯,和林时雨。

林时雨生物63分,英语91分,全部科目及格,感天动地。

高芥等人为此连夜订做一条横幅恭祝林时雨不负众望终于跨过红线,上书“恭喜高二七班林时雨同学各科考试成绩及格”以表激动之情。可惜横幅在挂上走廊栏杆之前被当事人一把抢走卷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主事人还差一点被暴揍。

虽然后来林时雨又闷不吭声买了一堆零食点心,一一分给高芥他们,还特意去给李忠也送了一份,被李忠揶揄呼撸了一把脑袋,差点同手同脚跑了。

最后留了一盒抹茶巧克力饼干和一瓶玻璃瓶装的布丁牛奶,堆在钟起桌上。

钟起拿起饼干盒看了眼,认出是学校门口奶茶店里最近卖得相当好的手工饼干,每日限量,一盒一百五人民币,就这样每天还一群人排队买不上。布丁牛奶也是奶茶店推出的新品,特地用的摔不坏的厚质有机玻璃做瓶,一个瓶身就卖五十元。

钟起拆了饼干盒,拿出一块饼干咬一口。转头无意见林时雨也看向自己,目光带着一点试图掩饰但不太成功的好奇和期待,两人目光撞上,林时雨立刻移开视线,不自在转过头,作出一副随意的样子问:“好,好吃吗。”

说完就微恼咬了一下嘴唇,大概是在懊恼自己一句话三个字都能打个磕绊。

钟起始终看着林时雨的脸,将他的细微神态全都收入眼底。他无声一笑,手指在饼干盒边缘扣了扣,“自己没尝过?”

“没有,我又不爱吃甜的。”

钟起拿出一块饼干,抬手喂给林时雨。他的动作实在太自然,以至于林时雨连愣的功夫都没有,就下意识张嘴咬住。

“甜吗?”钟起的声音低缓,不像平时那样带着冷。

林时雨咬开饼干,抹茶巧克力的甜味在舌尖化开。他慢慢吃着,含糊“嗯”了一声。

不远处,嘴里含着根辣条半天没嚼的高芥、怀里抱着一袋半开薯片的毛思路、拆开一袋凤梨酥正准备吃的冉志凯、撕棒棒糖的糖衣撕到一半静止不动的申子宜,趴成一排,表情精彩纷呈,齐刷刷看着后排坐在一起的钟起和林时雨。

高芥恍惚吃下辣条:“兄弟们,只有我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吗?”

申子宜眼睛发直:“二毛,凯凯,你俩平时也会这么喂吗?”

冉志凯:“他要这么喂我,我能把他从教室窗户扔下去。”

毛思路弱弱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好像突然梗住了。”

“座位表出来啦。”

班长在讲台前招呼一声,打开白板显示屏放上新鲜出炉的座位表,班上的人纷纷开始挪座位。 林时雨在座位表上找自己在哪,找了一圈,在靠教室外走廊的第一组中间一排找到自己的名字。

旁边的名字,钟起。

前桌,第一名左想,后桌,第二名陈小新。

班上前十大佬围成一圈,把他一个倒数前十活灵活现堵在墙角。

林时雨差点背过气去。

午休课间钟起收到他爸的一条短信,说家里有事,让他放学后不必回家,去外婆家睡。

短信寥寥几句,钟起却察觉到异样。想起这阵子他爸越来越频繁不在家,愈发冰冷的灶台和饭桌,和他们俩日复一日早已成为习惯的冷暴力。

他心里有了个预感,但心情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天气愈热,操场上阳光热烈,周围一片杉树留下荫凉,钟起收起手机,晃了晃手里喝空的豆浆,随手抛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手边响起一阵塑料袋悉悉窣窣的声音。林时雨坐在他旁边,刚吃完饭后零嘴炸糯米团,吃完后拆开一盒牛奶,戳下管子安安静静抱着喝。

两人坐在夏日午后的树荫下,细碎的光影划过他们的短发和裤脚,阳光下安然静谧。

钟起看了一会儿林时雨放松伸长的腿,晃眼的光斑从他瘦白的脚踝晃过去,又荡回来。

他忽然开口:“我晚上没地方睡了。”

“怎么了?”

“爸妈不在家。”

“钥匙呢?”

“忘带了。”

“……你会忘带钥匙?”

“百密一疏。”

林时雨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那怎么办?”

钟起看着他,快速给出解决方案:“去你家睡。”

他回答得太快,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对话的发生早有预谋。然而林时雨从来不是一般人,他没有任何怀疑,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就被牛奶呛住,偏过头剧烈地咳起来。

钟起好整以暇给他拍背,林时雨僵坐原地,耳边因为咳嗽而泛起微红,平白看上去像是某种隐秘笨拙的情绪。

钟起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擦掉嘴边奶渍的林时雨,本该不算愉快的心情忽然就上扬了一个角。

“小钟来我们家里睡?”

林惠匆忙从厨房走出来,迎着一同进屋的两人,拿围裙擦干净手到玄关来找拖鞋,一边高兴地说:“正好我今天买了牛肉,我多蒸点饭,小钟呆会儿一起来吃。”

自从林惠换工作后,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疲于加班,每天都能有时间去接妹妹回家,也不再需要林时雨帮一家人做饭。挣的钱也比从前要多一些,桌上的饭菜明显比以往要好上不少,林晚月原本就圆润的小脸眼见着又小胖了一些。

钟起在大人面前很有礼貌,弯腰自己拿出拖鞋,说:“不好意思,今天借宿一晚上,麻烦阿姨了。”

林时雨在他身后小小翻了个白眼。

林惠很是喜欢自家儿子的这个同学,又高又帅,人有礼貌,成绩还好,最重要的是和小雨关系好。她十分热情,特意把冰箱里的酸奶和冰淇淋拿出来给钟起吃,酸奶是她平时都不大舍得买的好牌子。

“你待会儿上桌吃饭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如果我妈妈问起我在学校的表现,你不要提我的成绩,更不要说我打过架。”林时雨搬过一张椅子放在自己书桌前,和自己的椅子并在一起,不放心地叮嘱钟起,“听到没有。”

钟起吃着剥开的冰淇淋,一手插在口袋里,书包斜斜吊在一边肩膀上,站在他的卧室中央漫不经心环视四周,存在感十分强烈。

“唔。”钟起随意一点头,顺口说,“冰淇淋挺好吃的,来一口?”

算了,这人根本没听他说话。林时雨没好气把椅子摆好,转头看了眼他手里吃掉一半的冰淇淋,目光一闪,像是避开什么一般垂下视线,“……出去吧,准备吃饭了。”

钟起顿住,喉结轻轻一动,原本观察着这间小小的卧室的视线转个弯,落在林时雨身上。

林时雨转身要往外走,钟起却不易察觉地移一小步,正好挡在林时雨面前。

“吃一口?”钟起低头,低缓的声线少了平时疏冷的质感,掺进微妙上扬的柔和,简直快要听出一点诱哄的意味,“味道很好。”

林时雨听不出他的语气,也琢磨不懂他的举止。他只觉得钟起靠得太近了,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挤到连心脏都发生微麻的窒息感,牵动指尖供血不足,无法动弹。

冰淇淋还密密升着寒气,林时雨一咽干涩的唾沫,半晌才张开嘴,咬下递到嘴边的冰淇淋。

冰冷甜蜜的雪糕从舌尖化到咽喉,落雪般冻得林时雨的胃微微收紧,胸腔却像倏然扬起一片大火,烧得血液起泡,飞速倒流。

他听到钟起问:“怎么样?”

然后自己的声音回答:“还行。”

然后钟起终于拉开那个令人难以顺畅呼吸的距离,像是浑不在意,又像是特地确定好林时雨咬过的位置,沿着冰淇淋下角一个小小的圆缺口咬下去,含糊应一声:“嗯,吃饭去吧。”

转身离开了房间。

留下林时雨站在原地不动,良久才抬起手,手指轻轻抖着,抹掉嘴唇上留下的一点点雪糕。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强烈地、专注到近乎反常地在意着钟起,钟起的一举一动,靠近他的脚步,低头对他说话的低沉嗓音,时而勾起的嘴角,都轻易让他失去注意力,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的眩晕。

我在想什么?林时雨茫然而紧张地在心里问自己,我想做什么?

一个令人怦然心悸的答案在林时雨心中本能的呼之欲出,但林时雨近乎是下一秒就选择了逃避,将那个答案用力抹去。

这样不对。林时雨的手心冒出汗,无论如何都不对。

“小雨,来吃饭啦。”门外传来妈妈一声呼唤。

林时雨这才宛如从冰凉的梦里醒来,血液重新供给,指尖恢复知觉。

饭桌上林惠一直给三个小孩夹菜,问了钟起一些林时雨在学校的事情,钟起一一滴水不漏答了。后来不知怎么又聊起林晚月,林惠说起唐氏综合症十分熟悉,她为了配合医院和培智学校照顾好女儿,四处问人,查资料,加了无数个唐氏宝宝家长群,甚至能谈起相当专业的医学知识。林惠说的时候,钟起就在旁边认真听。

林晚月也不怎么害怕钟起。或许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吉他“老师”,相比于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男性来说,林晚月对钟起的态度可以说相当宽容,好歹没有在钟起坐上饭桌的时候抱着碗躲进自己的小房间。

林时雨却全程不在状态,只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几乎不和钟起说话。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已经开始从觉得自己不正常发展到认为钟起也脑子有问题,好好的干什么喂他吃冰淇淋?还咬他吃过的地方,之前还,还喂他吃饼干?喂喂喂的,把他当猪么!

不过林时雨很快意识到,钟起不仅把他当猪,还把他当糊不上墙的烂泥,一吃完饭就把他揪回卧室监督他写作业,试图把他这团糊了几个月的泥硬贴上墙。

上一刻还在喂他吃冰淇淋的钟起此时一板一眼坐在书桌旁,手中的笔一敲桌面,“写完作业后再背50个单词,背不完不许睡觉。”

林时雨觉得他简直是在敲诈,“一天怎么可能背这么多单词?!”

“我一天能背200个单词。”

林时雨瞪着钟起:“……”

钟起捏着他的下巴转回去面对摊开的作业本,“快写,写完对答案,正确率低于60%就再多背50个单词。”

“?我怎么可能对那么多题?”

“你还好意思嚷嚷……”

两人并肩坐在书桌前写作业,窗前拧一盏暖黄的灯。武汉的初夏闷热潮湿,林惠怕热着钟起,早早把林时雨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又端来两杯特地冰过的牛奶放在桌上。空调扫风时吹着轻轻规律的声响,两人时而交谈,都是钟起教林时雨写题。

晚上十点,林时雨才写完作业加上把那让他抓狂的一百个单词磕磕绊绊背完,背完以后脑子基本报销。之前的慌乱心动只剩一地鸡毛,钟起在他心中俨然成为第二个老李。

林时雨洗完澡陪了一会儿林晚月,等妹妹哼唧睡着后才回到自己房间。他推开门,见钟起靠在床头低头看手机,一腿屈着,一腿随意伸长搁在床上。

自然得完全没把这里当别人家。

林时雨无话可说,拉开衣柜从里面拽出一张薄被,还没把被子放在床上,就听钟起问:“床上不是有被子吗?”

“一条被子怎么盖。”再说钟起个子这么高,一人能占大半条被子,还让不让他睡觉了?

钟起没说话,看着林时雨抖开薄被铺上 床,把厚的那一条留给他,薄的盖在自己身上。

林时雨摸到床头的按钮,“关灯了。”

“啪”的一声,房间陷入黑暗。

窗外透进隐隐的夜色星光,林时雨无意中回过头,目光捕捉到钟起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淡漠。

夜晚深深的蓝色将他俊逸的五官拢进黑暗,只有高挺的鼻梁滑过一道浅光,漆黑的眼睛蓦然落下视线。

好像刚才那个揪着林时雨学习的又严又坏的人是层假象,这个对周遭都漠不关心的人才是真的。

林时雨原本要牵着被子躺下,却在这一刻生出莫名的熟悉感。

原来钟起也有需要躲在黑暗里,才愿意流露出来的一面吗?

很久,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林时雨的声音:“钟起。”

钟起把手机关机,放在桌上,“嗯?”

“你为什么突然要来我家睡?”

钟起一顿,“不是说了吗,忘带钥匙了。”

林时雨无语瞥他一眼,虽然钟起压根就看不到。他躺进被子里,小声嘀咕,“你才不会忘记这种事。”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声低低的轻笑,接着一阵摩挲声,是钟起躺进了被子里。

温热发烫的呼吸拂来,裹挟着熟悉好闻的荷尔蒙味道,林时雨后知后觉地一愣,才意识到钟起现在正和自己面对面躺在床上,隔着比普通朋友要近得多的距离。

林时雨抓紧被子,盖住自己的脖子和肩膀,手背触碰到自己隐隐发热的脸颊。

接着他听到钟起平静地说,“我猜,我爸妈要离婚了。”

林时雨呆了好久,才愕然看向钟起。

“比我想象中来得要晚。”钟起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原本以为他们几年前就会离,没想到还能拖这么久。”

林时雨一时语塞,半晌才问:“他们吵架了吗?”

“他们不吵架。”钟起说,“连互相了解的想法都没有,有什么好吵的。”

静谧无光的卧室,冷风抚平燥热,像是要生生吹进心脏深处,冻得林时雨忽然心头一疼。

他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就不知什么时候探过另一条被子,在黑暗中抓住了另一只手。

从前哄妹妹睡觉的时候,更从前抱着受伤的妈妈的时候,林时雨都会这样抓着她们的手。他嘴笨,不会说话,只会用这种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达一切与关心在意有关的心情。

于是现在林时雨也握住钟起的手,五指收紧了,直到体温透过紧紧相触的皮肤浸透过去,将钟起的手一点点暖得温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