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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元优夏啊了一声,叹气,“我知道了。”
“……”茈静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正应该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枯死的樱花树却没有丝毫要发芽的迹象。
元优夏往前走了几步,扶上樱花树,喃喃,“如果能开花就好了,至少……在屋子里还能看到花。”
要不然看着这些枯树,总觉得有些寂寥,现在算是春天吧?
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蝴蝶停在元优夏的肩上,扑闪着翅膀。
“这里也没有花啊。”元优夏感到疑惑,“怎么会有蝴蝶。”
蝴蝶看起来并不怕人,或者说不怕元优夏,它停驻许久,看起来更想飞到元优夏的脖子上。
元优夏伸出手指轻触了一下蝴蝶,蝴蝶飘忽了几下,停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元优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捉住那只蝴蝶。
蝴蝶轻盈、翩然地飞过,元优夏扑了空,手却擦在树干上。
他极轻地嘶了一声,发现手上隐隐渗出血迹来。
那只蝴蝶又停在了树干上,似乎是有意在他面前晃悠。
元优夏轻轻磨了磨牙,却没再搭理蝴蝶了,他手上泛着疼意。
茈静兰听见声音来到元优夏身边问,“怎么了?”
“没事。”元优夏垂下手,“蹭到树干了。”
“受伤了?”茈静兰说。
元优夏摇了摇头,“不算受伤。”
茈静兰拉过元优夏的手看了一眼,“出血了。”
元优夏嗯了声,“一点血,很快就好了。”
茈静兰抬头看着元优夏,“回去处理一下吧,这些樱花,已经不会再开花了。”
元优夏问,“为什么?这么多樱花树,为什么都不会再开花了。”
“八年前……”茈静兰顿了顿,“皇城战乱引起的。”
战乱?
他转过身往屋里走。
茈静兰看了一眼樱花树,平静地跟在元优夏身后进去。
“茈大人其实不需要跟着我的,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元优夏说,“药也是,你告诉我厨房的位置,我自己去拿就可以了。”
“你可以去和小姐说。”茈静兰道,“我只是听从小姐和主人的吩咐。”
元优夏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没错,茈静兰是红家家臣,一切都听从红秀丽和红邵可的话,要不然也不会管他。
他现在就希望自己好起来,然后去找到那个人,但是找到那个人之后要做什么呢?
看来也只有先找到那个人才知道了。
温热的水洗过伤口,疼得元优夏一下子回神。
茈静兰打了水给他清理伤口。
“树干上留下的污渍需要洗一下才能包扎。”茈静兰说,“我已经很小心了。”
茈静兰的确已经很小心了,他的尽力避开元优夏手上的擦伤,但还是无可避免会碰到。
划伤的血滴进水盆里,格外醒目。
“上药的时候会更疼,你忍耐一下。”
这句话让元优夏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咬紧了唇点了点头。
药粉撒在伤口处,火辣辣的疼,元优夏绷紧了手臂,憋着自己喉咙间的痛呼声。
“疼的话可以叫出来。”茈静兰仔仔细细上完药,看了一眼元优夏,“很疼吗?”
冷汗都冒出来了。
元优夏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鼻音,“还好。”
“……”
茈静兰没接话,看起来都要哭了,还说没有。
他给元优夏把手包扎好后转身又离开了屋子。
元优夏盯着那个水盆,迟疑了片刻端起来往屋外去。
他把水倒在了樱花树的树根上。
“你在做什么?”茈静兰去而复返问。
“给它浇水。”元优夏嘀咕着,“也许是缺水才不开花呢。”
“……”茈静兰有些无语,“树根已经死了才不会开花。”
“好吧。”元优夏站起来,回头,“茈大人不是离开了吗?”
“……”
茈静兰递给元优夏一块糖,在元优夏惊讶的目光中说,“不是手疼?吃一颗。”
手疼跟吃糖有什么关系?
虽然元优夏不明所以,却还是接过了茈静兰好心递的糖。
“不过。”元优夏说,“这应该是给秀丽小姐准备的东西吧?给我吃真的没关系吗?”
“……”茈静兰说,“一颗而已,没关系。”
元优夏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糖含入嘴里。
茈静兰接过盆,“既然还在生病,就好好休息,倒水而已。”
“谢谢。”元优夏说到这里,忽然笑了一下。
茈静兰不知道元优夏莫名其妙地笑什么,他也没过多探究。
毕竟,他只是听从红秀丽的话在这里帮助元优夏而已,至于元优夏的想法……茈静兰不需要过多在意。
……
红秀丽回家之后照例来看了元优夏,确定他有在好转后才又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元优夏看着红秀丽的背影喃喃,“秀丽小姐,是一位很善良乐观的人,身为大小姐出门赚钱补贴家用也依旧保持着笑容,明明家里没有钱,却还是愿意帮助我这样的陌生人。”
茈静兰嗯了声,“小姐和主人都是很善良的人。”
元优夏笑了笑看向茈静兰,“茈大人也是,很善良的人。”
茈静兰面无表情,没有搭话。
“还是很温柔的人。”元优夏的声音有些飘忽,“如果真的不愿意救我的话,那个时候把那一截衣服撕掉就好了,茈大人还是把我带回来了。”
茈静兰站起身,把药递给元优夏,“该喝药了。”
元优夏:“……”
这种时候,吹彩虹屁大概也是没用的。
茈静兰会说,反正疼的是你不是我。
是的,是他自己的身体,别人无法做主,所以就算再难喝的药,也得自己咬着牙喝下去。
“……”
元优夏眨巴了一下眼,竟然……没有那么恶心了,苦依旧还是苦的,可是恶心感,似乎已经没多少了。
他记得这是茈静兰新抓的药。
“给。”茈静兰又塞了块糖进元优夏嘴里,“应该没那么苦了。”
略带熟悉的甜意驱散了嘴里的苦涩之味。
是他手受伤的时候,茈静兰给他的糖。
元优夏抬眸看着茈静兰,有些含糊不清地问,“茈大人,糖……”
“嗯。”茈静兰没有过多解释,只说,“喝完了药该休息了,今天你在外面待了很长的时间。”
元优夏点了点头。
“糖也要快些吃完,不能含在嘴里睡觉。”茈静兰又说。
元优夏又点头,然后笑道,“茈大人,好像很有照顾小朋友的经验。”
的确就像照顾小朋友一样。
茈静兰:“……睡吧。”
元优夏簌了口,乖乖躺下来了。
茈静兰端着药出去,回来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向面前那棵本已经死根的樱花树,八年未曾开花的樱花树,在他的面前,就在这顷刻之间,生根发芽,鲜花锦簇,香味扑鼻。
他似乎……在哪里闻到过这样的香味。
彩(3)
八年未曾开花的樱花树突然发芽开花之事, 很快红秀丽和红邵可就知道了,红家家仆们都站在廊上,惊讶地看着那棵樱花树。
“为什么突然开花了?”
“我听说这里的房间里, 住的是静兰大人救回来的少年。”
“可是跟那少年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看,这些树八年没有开花,那少年已在这里住了没几日, 却有一棵树突然给花了, 不是很令人惊讶吗?”
“若是跟那少年有关, 那应该所有樱花树都会开花, 为什么独独是这一棵树开花了?”
“这是红色的樱花, 太漂亮了!”
旁边的窃窃私语声让茈静兰静静地看着那棵树。
为什么是这棵树呢?
因为这棵树被元优夏浇了水, 而那水里,有元优夏的血。
这棵树骤然开花,与元优夏肯定有关系。
这个失忆的少年, 究竟是什么人。
红邵可眯着眼笑盈盈道,“这是喜事啊, 枯树生花, 起死回生, 红花绿叶,肯定是喜事。”
他也没有问茈静兰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说了这样的话后便又笑眯眯地离开了。
茈静兰看着红邵可离开的背影, 又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红秀丽。
红秀丽看起来很兴奋,她格外好奇地伸手碰了碰樱花花瓣, “静兰,是真的!不是假的!”
茈静兰低声说, “是的小姐,是真的, 是我亲眼看到它长出来的。”
“而且好香啊,有点……不像樱花的香味。”红秀丽有些奇怪,“不过死去多年的树突然开花本来就是怪事了,或许樱花树死去又活过来之后变了些也正常。”
茈静兰又说是。
“父亲说得对,或许真的有什么大喜事要发生了。”
茈静兰看着那棵过分艳丽的樱花树。
红色……一定代表喜事吗?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静兰。”红秀丽看向茈静兰,“小夏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退热了,在休息。”茈静兰回道。
“他有想起什么吗?”红秀丽又问。
“目前没有。”茈静兰说,“小姐要去看看吗?”
“既然他在睡觉我就不去打扰了,让他好好休息吧!”红秀丽笑容灿烂,“我也该去做我自己的事情了,在他伤好之前,还是得辛苦你了。”
“不辛苦,很乐意为小姐和主人分担。”
“我先走了!”红秀丽又看了一眼樱花,“说不定别的樱花树也能开花呢。”
茈静兰没有说话,他眼看着红秀丽步伐轻快地离去。
那几个看热闹的家仆也离开了,樱花树四周恢复了安静。
茈静兰依旧站在樱花树下,他嗅着那似曾相识的味道,忽然看向屋内。
他想起来了,这股香味,是元优夏房里所有的,只是被药味覆盖并不明显,还有那玉佩上也有。
而那玉佩,是元优夏随身佩戴的。
所以这香……
茈静兰轻轻地推开房门。
他从满屋子的药味里提取了与外面的樱花散发出来的,如出一辙的香味。
或许是外面看樱花的声音把元优夏吵醒了,茈静兰进来时发现元优夏半眯着眼躺在床上,听见声音才睁开眼看过来。
“茈大人,外面发生了什么?”元优夏坐起来问。
“有樱花树,开花了。”茈静兰说。
“樱花树开花?”元优夏惊讶,“不是说,那些樱花树已经死了八年不会再开花了吗?”
“本来是不会再开花了。”茈静兰看着元优夏,“你知道开花的是哪一棵树吗?”
元优夏懵懵摇头。
“你浇水那棵。”
茈静兰没有关门,有花瓣随风飘进来,同时飘进来的,还有花香。
他浇水那棵?
元优夏握住一片花瓣,“所以,果然还是应该多浇水。”
“就在须臾之间,那棵树忽然恢复生机开出花来。”茈静兰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这味道……”元优夏轻轻嗅了嗅,“不像樱花的。”
茈静兰:“……”
“我知道你是想说樱花树突然开花很奇怪。”元优夏抬起头来,嘴角轻扬,“茈大人,既然有仙,那么樱花树突然开花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觉得跟你没有关系吗?”茈静兰问。
“跟我有什么关系?”元优夏疑惑了片刻后看向茈静兰,他有些震惊,“难道茈大人觉得我有这样大的本事让这棵树枯木逢春?因为我碰了樱花树?”
茈静兰没说话。
“如果我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的话,也不会被人追杀,滚落山坡被你救起来,然后现在还失忆……”元优夏颇觉好笑,“茈大人,看不出来,你的脑洞开得还挺大。”
茈静兰默然,他不再试图让元优夏认同他的话,沾了血的水浇树,开出的樱花和这人如出一辙的香,当然不可能没有关系。
只是看来,元优夏失忆了,所以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出去看看吗?”茈静兰问。
元优夏小幅度点头,他也很好奇那棵樱花树盛开后是什么模样。
他扶着床榻下床,慢吞吞地走到门口。
那棵开得分外艳丽的樱花树映照在元优夏的眼底。
“……红色。”
“没错,是红色。”茈静兰顺着元优夏的视线看过去,“你有什么想法吗?”
“好漂亮。”元优夏喃喃,“适合在下面搭个桌椅,放把躺椅,天热的时候就在树下乘凉,躺在躺椅上看书,饮茶喝酒。”
茈静兰:“……没有别的想法了?”
“还有。”元优夏看向茈静兰,那双眼眸倒像是比盛放的樱花漂亮,“茈大人,我可以做躺椅吗?”
茈静兰:“……”
他很少有这种无语的时候,偏偏在这个失忆的少年身上体验到了。
……
红家枯树逢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紫州。
李绛攸握着茶杯听着茶馆之中的人议论着,垂眸看着杯中的浮沫许久,看向对面的蓝楸瑛,“这件事,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蓝楸瑛没有接话,他默默地拈起一块点心,好半晌才说,“或许我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你说,他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就消失的?”
“你说这话。”蓝楸瑛把茶杯放下,“他出现不也是无缘无故的吗?”
说到这里,两个人一时都静默不言。
半晌,李绛攸说,“你觉得他是人吗?还是传说中的仙?”
“八仙?”
“不是八仙。”李绛攸说,“或许是仙人来游玩,觉得无聊了又走了。”
“那可真是很可恶的仙人。”蓝楸瑛淡淡道。
李绛攸:“……”
李绛攸说,“不过,我也很想去邵可大人府上看看枯树生花的奇观。”
“你以什么理由去拜访?”蓝楸瑛无语,“到时候迷路了我可不管。”
“你不跟我一起去?”李绛攸连忙说,“我要去那你也得一起去啊,你难道不好奇吗?除了他能让死物生还之外,邵可大人家里也有这样的奇景?”
“不好奇哦。”蓝楸瑛放下茶杯,“该走了。”
“等等,等等,你看看那边——”李绛攸指向外面,少女抱着二胡从茶馆前穿过,“那个是不是就是邵可大人家的千金秀丽小姐?”
“我又不认识。”蓝楸瑛无语,“你问我?”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来来来,快走,一会儿人不见了。”李绛攸拽了蓝楸瑛就走。
蓝楸瑛连忙掏银子,“等等,钱还没付!钱还没付!”
“快点快点,等会儿要跟不上了。”
……
新开花的樱花树春意盎然,芬香扑鼻,格外漂亮。
元优夏抱着一坐在树下,看着旁边的茈静兰打造躺椅。
他问,“真的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茈静兰摇头。
元优夏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来绘制了图纸,想等自己病好了再找材料来做,结果茈静兰说帮他。
元优夏再次为一开始觉得茈静兰冷漠的想法道歉,这个人明明温柔又善良的。
“喝水吗?”元优夏倒了杯水递给茈静兰。
青年停下手里的动作,接过水。
元优夏伸出手碰了碰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木头,又去看茈静兰,“茈大人,什么都会吗?”
茈静兰回答,“只是这些做习惯了。”
“做习惯了?”元优夏有些好奇。
“习惯了。”茈静兰略略解释了一句,“红家的墙总是破洞,需要填补,东西坏了需要修理,不过没钱,就自己动手。”
元优夏一愣,觉得红家比他想象的更加贫穷,“熟、熟能生巧啊。”
“嗯。”
“那秀丽小姐为什么会去私塾教书呢?”元优夏又问。
“她本想入朝为官吏,只是女子不能参加国试,便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孩童身上。”茈静兰说到这里,把椅子腿接上。
“女子不能参考,不如女扮男装。”元优夏撑着脸,“不过这样的话,日后想要恢复女儿身也很困难吧?被发现的话也是大罪什么的……当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