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隐瞒
去机场的路上，江月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孟凡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将电话拿远了些才按下接通键。
狭小的后车厢内，一道愤怒的女声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孟凡，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孟凡瞥了陶子奕一眼，陶子奕将头扭向窗外，一副正在欣赏风景的模样。
江月听上去是气得不轻，单方面输出了足足五分钟，期间孟凡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许是说累了，江月终于停下话语，手机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
孟凡把手机拿近了点，他知道江月这次是真生气了，于是也识趣地放软了语气：“月姐，这中间的事请有些复杂，我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啊。”
江月：“行，那你就回来了再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撒谎，老娘绝对不管你了！”
挂电话前，江月重重叹了口气，简直恨铁不成钢：“孟凡啊，你喜欢玩夜店逛酒吧那些也就算了，结婚对于一个艺人来说你究竟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你的前途就毁了。”
孟凡沉默了，本来对于结婚他一直没什么感觉，可被江月这样一说，他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就好像是被人抓住了翅膀，又像是被人盖下了一个无形的章。
浑身不舒坦。
他觉得有些闷，降下车窗，顺便拎起衣领透了透气。
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梁诚的脸。
他们分开了整整五年，两个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变化。
相比以前，梁诚变化最大的就是他的外表，比以前黑，强壮，也更有气势，在某些方面也更强势。
能感觉出来，他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了很不一样的变化。
没变的是，梁诚还是爱管他，刚一回来就给他立下规矩，每晚十二点前必须回家，不准独自去夜店喝酒。
而他自己，好像变得更加胆小，这几年分明什么都玩过试过，经济也自由了，不靠着家里支持他也能活下去，却偏偏在面对梁诚时还是会下意识夹紧尾巴。
好似天生就被梁诚压制着一样，像生物圈里的食物链，梁诚永远在他的上一层。
孟凡一路都没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见他这副样子，陶子奕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内疚，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孟凡的助理，孟凡才是他的直系领导，他这样随意给人打自家领导小报告的行为，怎么看都会让人心寒吧。
陶子奕去买了杯热可可，凑到孟凡面前，小心翼翼开口道：“小凡哥，对不起我错了。”
孟凡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瞟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热可可上，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说：“滚蛋。”
陶子奕拉着行李坐在旁边，听话地滚蛋了。
离登机还要半个小时，孟凡心不在焉地刷着视频，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主管：到机场了吗？
孟凡：到了。
主管：注意安全，下飞机了给我打个电话。
孟凡：知道了。
孟凡想了想，迟疑了一会，手指最终还是落在屏幕上：我们领证了的事，能不能先不要跟别人说。
那边过了一分钟才回复。
主管：别人是谁？
孟凡：就是除了我们两个的所有人。
主管：但你助理已经知道了。
孟凡：那就是除了现在已经知道的所有人。
孟凡盯着屏幕，梁诚一直没有回复。
孟凡有时候真搞不清梁诚的想法，而梁诚也从来不会主动跟他解释什么。
就像这次领证，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着急。
他们都有些太冲动了。
要是五年前的梁诚知道他现在的想法，肯定会嘲讽地笑话他，再新奇地说：“原来你也会有觉得冲动的时候。”
毕竟大多时候，在所有人眼中，他一直都是冲动的。
就在他以为梁诚不会再回复，手机也即将息屏时，对话框又弹出一条消息。
主管：你是不是后悔了？
孟凡顿了顿，盯着这句话，脑子里的某根弦蓦地绷紧了。
他好像并没有感到后悔，只是感觉有些东西在他们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起就发生了变化，让他有点不太适应。
孟凡：没有。
下一秒，屏幕上显示来电通知。
陶子奕自觉地戴上耳机开始打游戏。
“喂？”
梁诚一时没说话，相比于机场的嘈杂，梁诚那边倒是非常安静。
梁诚：“为什么要那样？”
孟凡不知道该怎么说，苦恼地抓了抓耳朵，半天才说：“反正之后都要办婚礼，到时候再告诉他们嘛，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梁诚：“你是不是怕结婚影响你？”
孟凡：“没有……这只是很小一方面。”
“我主要是觉得，咱们现在领证太快了，况且婚礼也没有办，要是被爸妈他们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办完婚礼后，不用我们说大家也都会知道的，也不用我们现在多费口舌去解释，不然以后还要再解释一通。”
梁诚沉默一阵：“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孟凡小声道：“我说了你也不听啊。”
“好，我知道了。”
孟凡听不出他什么语气，说：“你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也没有后悔。”
“嗯。”梁诚说，“那就这样吧，我等会还有个会，先挂了。”
“再见。”
孟凡看着挂断的屏幕，心里乱乱的。
他觉得他可能是唯一一个，昨天刚结婚，今天就心乱的人。
一通电话打完，他把自己耳朵都抓红了。
作为飞行嘉宾，孟凡不需要像常驻那样费心竭力地搞气氛，只用跟着节目组的安排走。
孟凡在圈里一直立的是阳光明媚的小太阳人设，只要他想，总是能把同组的关系处理得很不错。
这期飞行嘉宾里还有路千宇，他们两个人经常一唱一和，节目效果常常不经意间就已经拉满了。
白天节目组安排的任务量比较大，收工后孟凡回到酒店，一躺到床上就不想动了。
每天晚上八点，是他跟梁诚约定的视频时间。
他躺在床上，掏出手机，将镜头对着自己。
梁诚的背景是办公室，看来还没下班。
孟凡困得打了个哈欠，看着梁诚英俊帅气的面庞，突然好想抱着亲一口。
机场那天的事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及，除了第一天晚上梁诚语气比较冷漠，也没怎么笑之外，之后两天他倒是跟以前并没什么两样。
孟凡更不可能主动再提那件事，两个人心知肚明就好。
“困了吗？”梁诚磁性的嗓音在房间里响起，他边说话边站起身往落地窗那边走。
孟凡点了点头：“有点，今天去了好多地方，腿都要给我走断了。”
梁诚：“你不是体育生吗？”
孟凡：“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是谁以前成天喜欢在我耳边叫自己是体育生身体特别好的？”
孟凡没想到梁诚还会拿这么久远的事出来说：“体育生也是人，路走多了也会痛。”
梁诚笑了，笑声通过话筒传到这边。
孟凡眉头皱起：“你笑什么？”
梁诚：“笑你娇气。”
孟凡：“……”
梁诚：“你自己接下的工作，再苦再累你也要自己完成。”
孟凡：“我又没说不做，只是跟你说有点累而已，别急着教育我，梁老师。”
梁诚：“行，那你多用热水泡泡脚，揉一下脚踝，不然明天起来会很难受。”
孟凡：“听上去你很有经验的样子。”
梁诚：“在这方面可能确实比你有经验一些。”
“好吧。”孟凡正准备再说什么，门铃就响了起来。
孟凡拿着电话去开门。
是路千宇在外面，裹着个浴巾就站在他门口。
“刚听人说楼下有个温泉，去玩玩不？”
孟凡：“现在？”
“是啊，泡完去吃个宵夜，刚好还能赶上球赛。”
孟凡看了眼手机，梁诚正盯着摄像头，他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路千宇也注意到他的手机屏幕，说：“哦，你还在打视频啊，那我先过去等你，你完了赶紧过来。”
房门一关上，梁诚问他：“你要去泡温泉？”
孟凡：“去啊，反正我呆着也没事干。”
“早点回来睡觉，球赛别看太晚。”
“知道了。”孟凡去翻自己带的浴巾，“不跟你说了，我去收拾一下过去了。”
这个时间去泡温泉的人很多，路上孟凡又遇到几个剧组的人，他们结伴过去，孟凡在岸边看了一圈才找到路千宇的位置。
路千宇周围还有一圈人，都是这期节目的明星，有男有女，正聚在一起说着声音，笑声隔老远就传到了孟凡耳边。
有个人看见他，朝他招手，其他人也扭头看他，叫他快过去。
孟凡顺着梯子下去，热气将他包裹，浑身瞬间热了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
路千宇：“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你来不来？”
孟凡：“八十年代的游戏了吧，土不土啊，还在玩这个。”
“你就说来不来吧。”
孟凡：“来。”
他们围成一个圈，中间放了一个空酒瓶，酒瓶转到谁，谁就算中奖了。
今天孟凡运气还不错，每个人都转遍了都没转到他这里。
众人都是人精，所有的问题和大冒险要求都把握着尺度，也怕问出什么不该知道的。
孟凡觉着没意思，转半天都轮不到自己，正想着这局完了就上去时，酒瓶晃晃悠悠地转到他面前停下了。
众人鼓掌欢呼起来。
孟凡选了真心话。
“上一次那个那个是什么时候啊？”
那个指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出道时才十八九岁，混到如今也才25岁，期间也没传过几条绯闻，单身人设屹立不倒。
有人说：“哎呀，这个问题好没意思啊，小凡不是咱看着长大的吗，好像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吧？”
又有个男生说：“在我们面前是没谈过。”
别人不知道，路千宇可算是了解孟凡的，他俩在一起混了这么多年，孟凡成天都寻思了去哪里玩，哪会有心思去想谈恋爱这个事。
这个问题属实有点无聊了。
“换个…”
“昨天。”
孟凡和路千宇同时开口，然后同时安静了。
路千宇嘴巴越张越大，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孟凡被他们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有些烦，好像他做了什么很不可思意的事一样。
孟凡爬上岸，踩着拖鞋出去了。
后面的几天录制得也比较顺利，只是路千宇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收工那天突然下起了雨，航班也往后延误了两个小时。
坐在机场，路千宇终于忍不住了，对他说：“原来你也玩那些。”
孟凡：“……”
孟凡：“别瞎说，我不玩。”
路千宇瘪嘴摇了摇头，用一副人不可貌相的眼神看着他。
飞机落到锦江国际机场时天已经黑了，保姆车早早在外面等候。
路千宇和孟凡走在前面，陶子奕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下个月去滑雪的事你别忘了。”
孟凡愣了愣，突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之前跟几个经常一起玩的狐朋狗友们约的，这段时间差点忙忘了。
他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
不过他今年还没滑过雪，路千宇这样一提，他不自觉联想到了去年滑雪的场景——
后面雪崩跟着追，他们一群人在雪尖上飞奔，冷风擦刮脸颊，心脏连着浑身血液都在加速，那种刺激不亚于从万里高空垂直落下，能让人将一切都抛之脑后，眼中只剩前方的道路。
光是想想孟凡就有些手痒了，他捏了捏手心，道：“没忘。”
“听说今年他们还新修了个冰湖，咱过去还能滑两圈。”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机场门口，他们刚出来，旁边的一辆迈巴赫就亮起了灯，还滴滴了两声。
车里没开灯，机场外面的灯光也不够明亮，外面的人只能模模糊糊看见驾驶座上男人的下半张脸和那只搭在方向盘上，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