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求和
孟凡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他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出手，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摸去，扑腾了好几下才摸到手机。
接通，放到耳边，全凭下意识反应。
“宝宝，起床了吗？”
电话里连着叫了两声，孟凡才慢悠悠醒过来，想回应一声，可一张口，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嗓子很干，很涩，连吞咽口水都痛，活像是受了什么酷刑。
孟凡头还很晕，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他翻了个身，强忍着痛楚咳了两声，勉强挤出点余力回应蒋湘绣：“妈，我没事。”
原来蒋湘绣还不是很担心，一听孟凡这声音，电话里头足足顿了两三秒，接着惊呼出声：“宝宝，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感冒了吗？去看医生没有？”
孟凡头更疼了，哑着嗓子说：“妈，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咳咳，可能喉咙有点发炎，我下午就去医院看看。”
“你一个人去吗？梁诚呢？”蒋湘绣话语顿了片刻，“妈妈陪你吧，我马上过来接你。”
“真不用了，妈……”
“放心很快的，我已经上车了，等会见宝宝。”
说完就挂了电话，没给孟凡再拒绝的机会。
蒋湘绣总是这样，孟凡无奈地松懈力气长叹了口气。
他将手机随手扔在床上，揉了揉脑袋。
昨晚的记忆很模糊，他记得自己看完那条热搜后就去找了路千宇，然后就喝了很多酒，他好像还喝醉了…再后面的事情…嘶—
他全都不记得了。
他断片后老是这个样子，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
孟凡爬起来坐到床边，看着身上的睡衣和整洁的屋内陷入了沉思。
那昨晚是谁送他回来的？
他自己肯定不可能爬回来，也不会是路千宇，因为路千宇通常只会给他开个房间，然后把他丢到床上就什么都不管了。
还会是谁呢？
孟凡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
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知道兰鸣湾这个地址的人不多，如果不是他，还会是谁…
孟凡穿上鞋往外走，看到干干净净的客厅时，他脚步停在了原地。
如果刚才还是怀疑，那此刻他就可以确定。
除了梁诚，不会再有谁能够把他照顾得这么好了。
孟凡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喉咙发痒，鼻尖一酸。
可他在房子里逛了一圈，哪里还有第二个人的身影。
梁诚已经走了。
可是，梁诚怎么会知道他昨晚在哪里？
孟凡翻了翻手机，并没有发现自己给他打过电话或者打过消息。
那梁诚怎么知道的？
孟凡给路千宇打了个电话。
“喂，少爷，你这才醒？”
孟凡开门见山：“昨晚谁送我回来的？”
“哈？”路千宇说，“不是你老公送你回去的吗？你不记得了。”
孟凡：“他怎么会知道我在那里？”
“我给他打的电话啊。”路千宇语气有些得意，“你昨天哭着喊着要人家，我一个电话死活把他叫来了，怎么样，哥们对你还可以吧？”
“我哭着喊着要？”孟凡捕捉到他话语中的重点。
“你真不记得了？你昨晚在店里哭得可伤心了，非说不要和梁诚离婚……”
路千宇后面说什么孟凡已经听不进了，他哭着喊着说不离婚？
脑子里突然牵扯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孟凡头皮发麻，那是不是说，他已经跟梁诚求过和了，但是…看看空荡荡的房子，很显然，梁诚并没有同意。
想着蒋湘绣等会还要来找他，孟凡魂不守舍地去洗漱，刷牙时不经意瞥了眼镜子，视线被脖子上一抹红色吸引。
是锁骨和脖子连接的位置，被睡衣挡住了一半，轻易不会发现。
孟凡把衣领撇开，一条深红色的痕迹便映入眼帘。
他经历过情事，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孟凡指腹摸着这道痕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失神。
梁诚…这又是什么意思？
蒋湘绣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的，那时孟凡刚收拾完，正在吃外卖。
蒋湘绣进来先绕着他看了三圈，越看眉心蹙得越紧，要不是孟凡了解蒋湘绣，单看她的反应，他都要自己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妈，别看了，我真的没事。”孟凡第三次跟蒋湘绣强调他身体没毛病。
蒋湘绣坐在他对面，一只手支着下巴，忧愁地望着他。
孟凡被她这样盯着也吃不下去饭，将勺子放下，说：“你别担心了，我挺好的。”
“哪里好了，你嗓子都哑了。”蒋湘绣心疼地拍拍他的手，“乖，快吃，吃完了妈妈带你去医院看看。”
孟凡感觉他只是小病，用不着去看医生，但犟不过蒋湘绣，最后还是被硬带着去医院开了几副药这事才算勉强结束。
回去的路上堵起了车，两个人在车里都没说话，孟凡靠着车窗慢慢打起了瞌睡。
蒋湘绣几次侧头看他，几次欲言又止。
车辆缓慢蠕动，一时半会还走不了。
孟凡打了个哈欠，再蒋湘绣第n次看过来时，成功与她对上了视线。
“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蒋湘绣对他笑了笑，手指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的。
“宝宝啊，妈妈确实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你问。”
“你跟梁诚…真的离婚了？”
“嗯，离了。”孟凡抿了抿嘴，补充道，“领了离婚证的那种。”
蒋湘绣突然一个急刹车，两人同时朝前倾倒又被安全带拉了回去。
长久的一阵安静。
“可以给妈妈讲讲原因吗？”蒋湘绣沉吟片刻，带着几分试图的意味，“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当时没想这么多。”孟凡垂头盯着手指，“可能觉得不喜欢了，不想一起过了吧。”
“宝宝，你不喜欢梁诚吗？”
孟凡沉默一会，说：“喜欢。”
蒋湘绣：“梁诚他肯定也喜欢你。”
“你们互相喜欢，有没有想过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孟凡听出来了，蒋湘绣是来为他们劝和的。
自从上次他从秦家不告而别后，蒋湘绣和孟征国还从来没有给他提过这件事情，好像只要两家人都默契的不要说这个事，他们就依然是最亲密的亲家。
只是可惜蒋湘绣劝错了人，离婚最果断的人是梁诚，现在冷漠的也是梁诚。
他愿意聊有什么用，梁诚把他当陌生人，他可能连路边的小狗都不如。
越想越委屈。
可是，梁诚如果真的把他当陌生人，那昨晚干嘛要来管他，还他送回家，给他换衣服，整理房间，还…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越来越不懂梁诚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妈，离婚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孟凡吸了吸鼻子，再开口时，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语气能这么冷静，“或许，就是不喜欢呢？”
孟凡喉咙好疼，疼的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刀。
梁诚为冯颐撑伞的画面在他眼前挥散不去，像在提醒他，梁诚已经有了新的爱人了，他不过就是个前夫。
“可是你们就是互相喜欢啊，为什么要错过呢？”
“哪里互相喜欢？”孟凡看着她，质问道，“他真的喜欢我吗？还是你们觉得他喜欢我？”
“妈，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是你觉得，你认为，连喜欢谁这件事也由你们一手操办，你们有考虑过我们吗？”
“有稍微考虑那么一下，我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吗？”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按照你们的想法进行，我是你的孩子，又不是你的玩具，更不是你的所属物…….”
孟凡说到后面声音逐渐变小，眼神也黯淡下来，叹了口气，“算了，你又要说我不懂事了，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梁诚说什么都是对的。”
蒋湘绣定定看着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前方车辆开始行驶，后面车的一声喇叭拉回了她的注意，她踩下油门，几乎堪称手忙脚乱地握紧方向盘看向前方。
一直到车子在兰鸣湾门口停下，他们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孟凡闭着眼睛假寐，车停了就打开车门下去。
“妈妈再见，回去注意安全。”
这句话说得平平常常，语调没什么起伏，却透露着一股疏离。
“孟凡。”蒋湘绣突然叫住他。
孟凡愣了愣，慢慢转过身体。
蒋湘绣降下车窗，隔着副驾的距离看他，眼中隐隐泛着碎光。
蒋湘绣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大名，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他使劲折腾自己，出大事故的时候，她才会又气又心疼地叫他。
“你自己开心就好了，妈妈从来没有想过逼你。”
孟凡怔了怔，抿了下唇，点头：“知道了。”
随后在蒋湘绣的注视中，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区。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再点开热搜榜时，梁诚和冯颐那条话题已经不见了。
剧组那边只请了五天假，今天是最后一天，当初走的时候答应江月会在今天晚上回去，现在已经下午四点，要是他再不去，估计江月又要电话微信连环轰炸了。
但是孟凡不想走，他心里空落落的，尤其坐到沙发上，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茶几时，他脑子里印的全是梁诚。
梁诚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一张字条都不给他留下。如果不是从路千宇嘴里得到确认的答案，他甚至会怀疑屋里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梁诚对他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吧？
不然为什么还要专门去接他回来？还帮他洗了澡换了衣服，照顾他那么久。
好歹睡了这么多年，他对梁诚的癖好还算比较了解，梁诚每次都尤其留恋他的脖颈和肩头，如果不喜欢了，何必再来管他？
所以…梁诚肯定还喜欢他。
孟凡这样想着，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可是，他和冯颐约会的照片也是真的，迄今为止，原本还谣言四起的网上关于两人的帖子删得一干二净，好似之前那条热搜从未存在过。
娱乐圈里人人皆知，有谣言不可怕，怕的是查不到，越遮遮掩掩，倒越有可能是真的。
孟凡心里难受得要死，他实在忍不了了。
梁诚既然肯送他回来，那心里肯定还有他，那他勉强就去认个错也没什么，反正他之前也没少认错，多一次不多。
下定决心后，孟凡不想给自己返回的机会，立马就出了家门，却正好在电梯口遇到上来的陶子奕。
“你怎么来了？”孟凡进电梯，摁下关门键，皱眉看看陶子奕。
陶子奕朝他笑笑：“小凡哥，今天该回剧组了，月姐叫我来接你呢，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孟凡没作声，只是到车库后朝陶子奕伸出手：“钥匙给我。”
“啊？”陶子奕不明所以，“我来开吧小凡哥。”
孟凡“啧”了一声：“少废话，快给我。”
陶子奕这才悻悻地递给他。
车子驶出车库，飞快地朝马路上开去。
陶子奕抓着扶手，侧头看孟凡。
孟凡脸色沉重，像做了什么破釜沉舟的重大决定。
车外风景急速向后倒退，一辆保姆车硬是被他开出了跑车的感觉。
眼见着车子明显不是朝剧组的方向开去，陶子奕顶住压力问道：“小凡哥…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少问。”孟凡瞥他一眼，恰好瞧见了他放在兜里的手以及露出了一角的手机，“不该说的别说，不然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踹下去。”
陶子奕一抖，手机落回了兜里。
开到梁氏集团楼下，陶子奕看着孟凡奔跑进楼的背影，这才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江月的号码。
“月姐…小凡哥，他可能回不来了……”
一路刷脸上了28楼，出了电梯后却被外面的秘书拦下了。
“孟少爷，请问您是来找梁总的吗？”秘书面带微笑，右手却礼貌又刚好地挡住他前进的路。
“嗯。”孟凡点头，企图绕开她。
秘书一个错身挡在他面前，笑眯眯地对他说：“梁总现在还在开会，您在外面稍等一下可以吗？”
孟凡顿了片刻，问：“还要开多久？”
秘书：“可能还有半个小时，很快的。”
“您来这边休息吧。”秘书带他到旁边的休息室，还给他倒了杯水。
“您先喝点水，等会他们开完了我来叫您。”秘书说完礼貌地退了出去。
休息室很大，也很空，桌上的热水冒着热气，缕缕水雾升起，再消失在空中。
孟凡透过休息室的玻璃望向梁诚办公室的门，什么时候他去找梁诚居然也会被拦在门外了。
想当初，他可不管梁诚在干什么，哪怕是在开跨国会议，只要他想见他，梁诚也会暂停然后来找他。
一路上鼓噪涌动的心渐渐冷静下来。
视线回落到面前的水杯，他尝试安慰自己。
他们都离婚了，在梁诚面前少了这些特权本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没有任何理由埋怨梁诚。
说是半个小时结果，孟凡一直等了一个小时那扇门才从里面打开，一群人垂着头接连从里出来。
孟凡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精神起来，起身出了休息室，逆着人流朝里面走，结果一不注意和其中一个人撞上，脚踝瞬间传来一股刺痛，身体没稳住朝一侧倒去。
那人伸手想来帮他，却抓了个空。
眼看着孟凡就要跌到地上，那一秒钟，他头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又要在梁诚面前出丑了。
他双眼紧闭，等了一会，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他慢慢睁开眼缝，对上了梁诚的视线。
梁诚抓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托住他的腰，他整个人可以算是倒在了梁诚怀里。
原本已经出去的人都停下脚步，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们。
梁诚面上没什么表情，把孟凡拉起来后收回手，目光扫向其他人，声音冷淡：“都没事情干了？”
话音刚落，他们又齐刷刷地扭回了头，假装忙碌地翻阅手里的文件。
办公室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孟凡站在原地，脚踝疼得厉害，他不知该做何动作，于是只得眼睁睁看着梁诚，说不出在期待什么。
梁诚却直接大步坐回了老板椅上，双腿交叠，姿态懒散，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凡。
谁都没有说话，时间在这一刻漫长得可怕。
孟凡这段时日作息极不规律，脸上看起来比之前还瘦削了一圈，昨日喝多了酒，他现在眼瞳中还布着血丝，黑眼圈重得吓人，下巴上还有未刮干净的点点青茬，他本来就白，这副样子更显病态，哪里还看得出明星样。
梁诚皱了皱眉，手指在桌面上不规律地敲着，似乎在看一件不完美的物品，眼中露出着不满。
孟凡胸口一紧，喉咙发酸，自己特地跑过来想跟他求和，他却这副表情？
什么态度？
孟凡咬了下嘴唇，脑子里不断提醒自己这一趟的目的，终究是忍下当场发火的冲动。
“有什么事吗？”梁诚偏头打量他，“你来就是想在这里站着？”
孟凡暗自深呼吸几口，调整好情绪，忍着脚上的疼痛，慢慢挪到梁诚面前。
“我来是想问问你，”即便知道答案，他还是想听梁诚亲口承认，“昨天是不是你送我回去的？”
“是又怎样？”梁诚也毫不隐瞒，他盯着孟凡的眼睛，“听说你昨天哭着喊着叫我名字，你那个朋友打电话非要我过去。”
“好歹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去接你回家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你是因为这事特地来感谢我，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是，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咳咳咳——”孟凡急道，他刚才喝了一道药，嗓子只稍微好了一点，他说话一着急，喉咙便撕裂一般的痛。
梁诚像是没看出他的痛苦，只抬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梁诚…”孟凡踌躇几秒，组织好语言，终于把压在心底两个月的话说了出来，“我不想和你离婚。”
他心跳很快，小心翼翼地观察梁诚的反应。
可是，梁诚面上并无波动，只是敲击桌面的手指悄悄停了。
空气静得吓人，无边的安静化成冰凉的井水快要淹没孟凡的鼻腔，他剧烈的心跳在听到梁诚下一句话时，瞬间跌落谷底。
“说完了吗？没说完的话麻烦快点，我等会还有个会。”梁诚看了眼腕表，眉心一直轻拧着，像是很不耐烦。
孟凡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梁诚。
眼前的梁诚令他如此陌生，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对于他的服软，梁诚也会有无动于衷的一天。
原本他以为，他在梁诚面前永远都是特别的存在，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梁诚都会原来他，都会一直爱他。
可是，梁诚为什么如此冷漠？
冷战两个多月，他都主动向他示好低头了，梁诚还想让他怎么样？
无尽的委屈涌上心头，孟凡眼眶一下就红了。
梁诚却跟没看到一样，绕过他准备走。
擦肩而过时，孟凡拉住他的手腕，声音带着哭腔，隐忍着怒意、委屈和悲伤等各种情绪：“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孟凡问出这句话时的嗓音都在发抖，害怕他说是，又害怕他说不是。
真的爱怎么会对他说这些话，不爱又为什么要给他念想。
梁诚视线落在他泛红的眼角，如果是以前，孟凡哭成这样，他早就把人搂进怀里哄了。
可是现在，梁诚却无动于衷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冷漠得像个无情的机器，以前的所有都像是伪装。
“是你想要我怎么样？又不想被人管，又不想离婚。孟凡，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最后一根手指落下，梁诚头也不回地朝门走去。
眼泪再也藏不住，接连不断地从眼眶落下，垂直砸到地毯，无声地浸没在一片毛绒中。
“梁诚，你现在一点都不像爱我的样子！”
“你根本就不爱我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