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68章 打完这通电话后, 邵庭阳的手机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顾晓钟那种老顽固,这个消息大概会在顾家炸出不小的水花,不过这些也和他没关系了。

第68章

打完这通电话后, 邵庭阳的手机终于消停了一段时间。顾晓钟那种老顽固,这个消息大概会在顾家炸出不小的水花,不过这些也和他没关系了。
邵庭阳这两天仔仔细细复盘了始末,最后悔的还是用自己的经验自以为是地给他留了后悔的权限, 却没想到现实远比小说更让人大开眼界。

这大概就是“富人”的傲慢吧, 就像出生就拥有光明的人, 在失去双眼之前, 不可能那么真实地体会、想象到到身处黑暗的孤独和恐惧。

而且一个人如何能完全对另一个人负责?负责他的生老病死、负责他的社交工作、负责为他选择每一条岔路的方向, 这是不可能的事。思前想后, 好像还是留一线最方便,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有这一丝余地, 也不必负担起将来可能会后悔造成的内疚与自责。

哪怕是他, 在那一瞬间也会胆怯。

自己解决不了的事, 邵庭阳就去找老妈老姐支招。

听完事情的始末后,邵庭兰也说他太莽撞,没有人可以替另一个人做决定, 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抱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害怕做这样的决定, 那么就放着不要做好了,就因为既要又要才会变得这么困难。

顾晏津和他们是血亲、二三十年了都没能完全彻底割断这份亲情, 他又什么资格去帮对方做这样的选择呢?真正有资格决定的那个人是顾晏津啊。

邵庭阳不理解,但还是问:“那万一他做错了选择,怎么办?”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你可以帮他躲一次,但不可能能一直躲下去。”林淑云摇摇头,“你是他的伴侣,不是他的人格。就算你是, 一个身体里也会有主人格副人格的说法,他不是你的附属品,是有自我意识自我价值的活生生的人。人生在世哪有不犯错的?你只要负责帮他兜底、让他知道就算选错还有大把的路可以走,不要害怕去闯,这样就够了。”

其他的,都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老妈的这番话让邵庭阳有了新的体悟。

顾晏津总说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虽然照顾病人确实很忙碌,但与其说不耐烦,他内心其实是很高兴的。

以往顾晏津总是一副成熟的高冷的自上而下俯视的姿态,毕竟他也有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年长男人的自尊心,遇事很少和他抱怨、更加不会和他求助,邵庭阳往往是等到他解决了问题、和自己聊起这个话题时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每次他着急询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我也可以找人问问看有没有档期”,然而顾晏津的语气总是那样理所当然。

“可我自己能解决啊,虽然麻烦些但最后还是找到了。再说,你工作也很忙,又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不想你为了这个浪费时间。”

邵庭阳的积极性和爱护的冲动就这样在他的回答中被消磨了。

顾晏津不需要他、就像是家里养的一只猫,猫不需要为主人分担什么,也不会知道主人可能面临合作被撤、调职升职的烦恼,它只需要在主人有空的时候喵喵叫、让主人蹭一蹭柔软的猫爪和皮毛。

但这样单向的、不深刻的“宠物式”恋爱关系不是他想要的。

但顾晏津生病后开始什么事都依赖他,邵庭阳睡觉时起夜去上个厕所,有时都能听见顾晏津忽然惊醒喊他的名字。一天三餐的菜单、吃药的份量、出门散步的地点、什么时候复诊什么时候出院,渐渐地都开始是他说了算。掌控一个人的感觉太美妙了,他需要他,而他也被他需要。

邵庭阳甚至不用担心顾晏津会忍受不了爆发,因为知道他无法离开。

权利和掌控欲如此让人迷恋,直到回过头才醒悟这不健康、也不正常。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做法和顾晓钟又有什么区别呢?

对方把权利交到他手上,是出自于爱和信任,而不是受虐的欲望。

不,不应该养成这样的习惯,顾晏津不应该,他也不应该。

邵庭阳深刻反省过后,决定改掉这个“大男子主义”的臭毛病,凡事多询问而不是做决定,等到实在问不出来、顾晏津自己也迷茫的时候,再给他选择的空间。晚上顾晏津提出想推迟下一次复诊的日期时,邵庭阳没有再一口拒绝,耐心询问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每周三是顾晏津常打的游戏的版本更新时间,但美美出门复诊他的心情都会变差,很难去完成新出的活动任务,等之后精神恢复开始做任务时,想到不免要瑕奖励就很烦躁。

邵庭阳也没想到背后的原因竟然这么简单,完全打破了他之前“抗拒复诊”、“讳疾忌医”的刻板思维。

不过复诊日期是早就定好的医生出诊的时间,不太好随意更改,邵庭阳便提出下次更新他来做游戏任务,保证拿满活动奖励。顾晏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想了想便同意了。

两个人转换了思维和相处模式,反而比以前融洽很多。

至于要不要和他父母联络,邵庭阳特意挑了个阳光明媚冰雪消融、顾晏津精神状态都很好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说了这件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顾晏津反应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烈。

“你把我爸妈的电话都拉黑,留个我哥的就可以了。”他说,“顾远辰没事不会来打扰的,但要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接应不上。”

邵庭阳点点头,尊重他的决定,“好,我知道了。”

·

原本定下出国散心的日期是比照电影宣发来的,一月份就应该收拾收拾准备回国了,但中间又发生了一些意外,出于技术和其他原因电影不得不推迟到四月底再上映。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必急着立刻回国了。

收到消息后,邵庭阳马上联系了医院出具相关的医疗证明,好在今年放宽了条件,可以以医疗签证延期。

这样待到三月打春,瑞士春景怡人,想来也会对养病有些助益。

等到二月底时,蒙特勒已经冰雪消融、初见春色,邵庭阳经常开车带他去附近的公园草坪散心,顾晏津虽然还是不肯开相机,但是已经有闲情逸致画水彩了,这段时间他积累了不少小画,邵庭阳没学过艺术,也看不懂什么好坏,只觉得每一幅都好看,打算回国后收藏起来。

医生说这段时间他的病情也稳定了许多,回国后坚持吃药和观察,不过分劳累的情况下可以恢复工作,但听到这个之前无论如何都算得上是好消息的结论,顾晏津的反应却很平淡。

邵庭阳想,也难怪他灰心,前段时间他因为焦虑导致失眠、医生给他开了些药,虽然效果不如顾晏津平时吃的那么强烈,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有种昏昏沉沉、什么都不想做的厌世感。

像他这种每天都要服用的,就更加明显了。

邵庭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说回国后医生说可以慢慢减药、说不定到年底就可以恢复工作状态了,顾晏津听完也不置可否。

期间,闫漪梅还打了一次电话来。

当然她是让顾远辰提前确认过后再打来的,电话接通后还压着嗓子小心地问了句晏津在不在身边,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才松了口气。

她说,没来“骚扰”这段时间,家里变化确实很大。

要说她这个做母亲的偏心,她认;说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她也认。但要说她对这个儿子漠不关心,连孩子去死都能毫不在意,这怎么可能呢?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这段时间闫漪梅看了很多书籍,也想了很多过去的事,却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们夫妻两个算是大众眼中高知家庭,怎么教育孩子时却如此之失败?难道他们真的错了?

六十好几的人了,要承认自己这二十年三十年的失败,无异于是菜市门口午时斩首般的难以接受,但不管再怎么难接受,只有一点是确定不变的。

顾远辰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如果不是受够了厌烦了,四十岁的人了也不会突然要搬出去和媳妇单独住。

他们的偏爱和冷漠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如果还要这样绊着老二,那么最后连珍爱的大儿子也要失去了。

闫漪梅痛定思痛,决定不再忍受丈夫的暴脾气与剥削,她母亲、也就是顾晏津外婆去世之前特意给这个女儿留了一处房产,虽然地方不大、也是老房子了,但一个人住已经足够。

顾晓钟自然不同意分居,都六十好几的人了还闹这出,他受不了独居另说,也让亲戚和邻居们看笑话。但闫漪梅的态度十分坚决,甚至连学校的工作都已经辞去了,俨然开始了自己平淡的养老生活。

彼时一个偌大的房子,就只剩下了顾晓钟一人。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被亲人爱人和手足抛弃、没有比这更大的打击了。

“现在他爸一个人住,脾气倒是好了很多,三天两头地打电话来,大概也是怕我们真不要他了吧。”闫漪梅感慨。

邵庭阳心中却没什么波动,闫漪梅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可见她并不是一个没有魄力没有手段的人,但顾晏津幼年时她没有干涉、顾晏津上大学时她没有干涉、顾晏津被指责搞同性恋让家人难堪时她也没有出面干涉,偏偏在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才终于开始挥刀断尾,用这样一出换取两个儿子的怜爱同情和内心的好过。

可是一切都只是亡羊补牢、于事无补罢了。

邵庭阳没有回答,冷淡的反应让闫漪梅有些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听他哥说,最近晏津状态好了很多,前两天还和他视频了?”她试探地问,“小邵,你看看能不能找个时间,我想和他通个电话。毕竟这么久了,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邵庭阳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绝,“我问问吧。”

“哎、好,好。”

闫漪梅点点头,隐约听见电话里晏津在叫他,一时不敢出声,就这样恋恋不舍地听了几秒,直到听到嘟地一声,才意识到被挂断了。

“庭阳,庭阳?”顾晏津一路喊过来,问,“我有个小山羊手套放哪儿去了?就是咱们在苏黎世一家店里买的,是彩色毛线织的。”

邵庭阳收起电话,也找了一圈。

“你之前不是说给梁映和他老婆带的吗?正好买了一对,后面放你那个行李箱夹层里了。”他提醒,“你看看在不在里面?”

顾晏津从收纳间里把吃灰的行李箱拖出来,打开果然发现了一个精美的礼品袋,“真的在这儿。”

“我刚才还和纳迪亚说这个呢,她说她妹妹要过生日了,说想买一条好看的轻薄的围巾,我就想起当时咱们逛的时候那家店有不少丝巾来着。”

说着,他拆开袋子用手机拍了一张,airdorp给了楼下的纳迪亚。

邵庭阳在沙发沿坐下,看着他隔着一层天花板和楼下的纳迪亚聊天。

“不用那么麻烦。周末我去苏黎世一趟,给她带一条就是了。”

“你的归你的,她的归她的。”顾晏津一边打字一边说,“她说妹妹现在成年了,想买点有牌子的这样出去玩也不丢面……你到时候就看着买吧,回来我给你报销,昂。”

“你倒使唤我使唤得利索。”说着,邵庭阳弯下腰,示意,“我替你跑这一趟,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纳迪亚也是你雇的员工呀,你买点员工福利怎么了?”

顾晏津不解风情地锤了他一下,邵庭阳顺手握住他的手,挑了挑眉。

几秒过后,这个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亲。

“C’est sympa, mon c?ur。”(你真好,亲爱的)

这样一张脸附在他耳畔亲昵地笑着说“mon c?ur”,好像空气都跟着声带震动,这要还能忍下去就真不是人了。

他一把抓过,狠狠亲了一阵,直到两张唇都变得丰满肿胀才分离。

“De rien, mon chouchou。”

他用这一句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