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我去了余世华的卧室,摆出一脸我要去卧室里面睹物思人的忧伤脸,把跛叔他们拒之门外,轻轻地关上了门,反锁,然后贴耳朵在门板上面听门外声音。再接着,我走到窗户那边,靠床帘挡住自己,偷偷地去看外面。
第15章
我去了余世华的卧室,摆出一脸我要去卧室里面睹物思人的忧伤脸,把跛叔他们拒之门外,轻轻地关上了门,反锁,然后贴耳朵在门板上面听门外声音。再接着,我走到窗户那边,靠床帘挡住自己,偷偷地去看外面。
余世华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外面有一棵树,树旁边就是围墙,围墙根蹲着一条狗。不知道为什么,余家养的所有狗都讨厌我,这实在是一个未解之谜,除了余牧雄拿我照片训狗以外我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但我现在要从那里逃出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很显然我爸和余牧雄是想把我关小黑屋了的,省的我再去拆他们的台,而跛叔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不可信任甚至最不可信任的。他毕竟爱我是爱屋及乌,对我爸才是真爱,这是冰店老板都盖章了的。
还好小帅对我是真爱。
看来我没事儿就去他家里坐坐陪他妈聊聊天是正确的做法。
他妈人挺好的,知识分子,中学教师,他爸早年因为见义勇为去世了,这两老根正苗红,也不知道怎么基因突变生出了小帅。
小帅还那么别扭,暗示我不要去他家不要骚扰他妈。
我就来了脾气,底气十足地教训他要多陪陪老人,不知道他妈平时很孤单吗?
他还敢顶嘴,小声地反驳说荣少你平时也没陪过敬哥啊。
妈的,我爸需要我陪吗?我倒是想陪,我一靠近我爸三米之内他就开始防贼了好吗?他要有跟尾巴的话尾巴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吃饱了撑的去陪他啊,坐在一边看他跟阿Bo基情四射春暖花开现场直播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我把脸一板,跟小帅说那我走了晚饭也不吃了。
小帅高兴了大概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就跑出来追着我求着我回他家了,不然他妈要打死他的。
呵,我稚嫩的白斑翅雪雀。
总之,小帅偷偷地告诉我,跛叔打算把我关小黑屋了,所以我必须要在跛叔动手之前先跑掉(我怀疑余叔叔也想趁机对我下手,而这种情况下跛叔才不会救我)。
我耐心地等待在窗帘后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余世华的卧室。触目所及一本书都看不到,想必衣柜里也不会有书。我简直都无法想象他以前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他难道不会空虚到崩溃的吗?
正考虑着这么严肃的问题,我余光瞥到窗外突然反射了一道光,是从围墙外面传过来的。
好的,我的援兵到了。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人,贵在懂得团结合作,我,永远都不是孤单的。
跛叔敲了敲门,问:“清清,可以了吗?”
我走过去,拉开门,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说:“我想再多待会儿。”
跛叔的表情很复杂,看起来像是想说“余世华他就是暂时被扣又不是被枪毙了,你别一副对象死了的样子”,又像是想说“你最好接下来几个月都待在这里面别出门,省得我还要动手”。
最终他说:“行吧。”
我说:“再给我半个小时。”
我把门再次关上反锁,再在窗帘后面等了十分钟,小纪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抬头看我,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又低头朝狗做了个你敢出声我就敢今晚吃火锅的复杂手势。
过程无需累述,反正就是在小纪的帮助下我爬窗户经树再翻墙,最终成功落入了成锦程的怀抱。
百感交集,我们一家三口应该拍一张照发给余世华看,让他知道由于他擅自脱离群众,群众团队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但如果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写一万五千字真诚检讨的话,我们仨考虑一下让他归队,主要是我考虑一下,因为我是队长。
虽然这俩队友好像以前是他的队友,但总之现在被我临时征用了,那就是我的了,没打算还。
成锦程一边开车一边问:“到底怎么了?又是绑架又是坐牢,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成锦程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有点复杂,你让我反应一下啊。”
我说:“好。”
趁着成锦程反应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小纪扒着椅背问我: “那现在怎么办?”
我问他:“你想不想你大哥平安出来?”
他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废话”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问:“警察找过苗苗了吧?”
小纪说:“找过了,只问了芯片的事。”
我说:“这次是连累她了,不过没什么问题,她本身知道的信息很少,哪边也都不会对她动手,没什么意义。”
小纪说:“嗯,这个我知道。那我们怎么救大哥?”
我问:“如果我说要救你大哥就要把你大哥他爸送进去呢?”
小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开车的成锦程,还是对我说:“荣少,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大哥那脾气你知道的,你就不能放过牧爷他们这一回吗?真的没必要搞成这样,就为了一个外人,真的没必要,外头得怎么说你啊?不为别的,那是大哥他爸他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成锦程接了一句:“不近人情。”
我看一眼成锦程:“谢谢你啊。”
成锦程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不谢。不过我其实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当然我不了解你们的内情,可能有内情吧,但不管怎么讲,这事儿的立场我当然跟你一样,但就是不该你做。我这么做是正确的,你这样做,就是你的不正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且很可能以我的身份这么做都还不算正确。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全都是因为余世华夹在了中间。如果是我室友这么搞都很正常,因为他跟余世华没什么感情,别人会说他是为了正义,会为了他主持公道帮助法律将真凶绳之于法而赞扬他。但我这么做,实际上不会有太多人称赞我大义灭亲,他们只会说我脑子有病,说我是冷血动物,说我没人性。
但人性是什么呢?
远近亲疏?亲疏有别?从众?做其他人觉得所谓的“正常”、而你知道那是错的不正常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它由无数的矛盾组成,并且在矛盾的推动下发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再直接一点说,就是这一次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听劝。
因为我再怎么对这个社会持以悲观的态度,也必须要积极地去面对它。
只要此心光明。
我在心里发表了一篇小论文,然后沉着内敛地对成锦程说:“哦。”
车子里面再度陷入沉寂,我低头按着手机,突然听到成锦程“喂”了一声,车子就紧急刹车了,把我吓了一跳。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感觉从我背后伸出了一只罪恶的手,将一块湿巾捂在了我的口鼻上。
我操啊啊啊啊啊小纪反水!!!!!!!!
操你妈的表情包组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破裂了!!!!!!!!回不去了!!!!!!!!
我给你发过那么多表情包斗过那么多图你居然这么对我?!我那么信任你这么对我?!我把你当亲生崽的啊!你没有良心的吗?!
我晕了。
晕之前迷迷糊糊地听到成锦程骂了一句什么,说“老子又什么都不想干,你绑我就行了别动其他的手啊,那你用我手机跟我爸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成哥我看错你了,你难道不应该铁血真汉子为了朋友我而宁死不屈怒斥叛徒的吗?
算了,我也很少看对人。
我醒来之后恢复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姿势,这次更糟糕,捆得特别紧,嘴巴都给我堵住了,还是用的一块破抹布。看来不是小纪和我爸跛叔做的,他们至少会给我找一块干净的小手绢。
这里是一个仓库,大概是被废弃掉了的,因为到处都是破箱子,灰尘非常厚,窗户也破破的,遮不住半点阳光。
我就坐在阳光直晒的地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余世华干的了,因为他经常指责我不晒太阳。我又不崇尚黑肤,为什么要晒那么多太阳?而且科学地讲,紫外线直射太多容易得皮肤癌。
但应该不是余世华做的,因为他也至少会给我找一块干净的小手绢。
那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深思了,毕竟想弄我的人太多了。人做到我这个份上也是挺失败的吧。
但也不急,我可以慢慢想。
我就这么想了好多天,具体也不知道多少天,又没有人给我送水送饭,连个打葡萄糖的都没有,我都分不清自己中途晕的那几次是饿晕的还是渴晕的还是被太阳晒晕的。总之对方是想要我狗带吧,并且还要让我充满痛苦地活生生地被折磨狗带。
说实话,我在心里骂他祖宗十八代之外,有那么一丢丢的庆幸。折磨我吧,至少没直接弄死我。虽然现在比较痛苦,但至少延长了我活着的时间。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好说,就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记得以前看哪个节目来着,说人不吃不喝能活九十天。我不信三个月的时间不够我爸他们找到我。只是不知道加上暴晒这一条的话会缩短多少时间。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越想脑子越混沌,最后终于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只想睡觉。除了睡觉我什么都不想干,最好就一直睡,别醒。
我睡着睡着,被一棍子打醒了。
随便打吧,反正我也没办法反抗,连嘴遁也没办法。于是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继续睡。
对方又踹了我一脚,直接把我连人带椅子给踹翻在地。
接着又一棍子抽了过来,抽在我头上。
这次我懵了好久才恢复我本来就不太清醒了的神志,勉强地睁开眼看了看谁这么狠。
睁开眼睛后我半天才聚焦完成,终于看到了这么恨我的人是谁。
小可爱。段历。
哦,他出来了。
那很好,估计余世华也出来了。
看来余牧雄还是想办法搞定了这些事。
他见我看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很狰狞很恶毒的笑,拿铁棍戳了戳我的脸,问:“你不是想我死吗?看我没死很失望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打算立刻解释加说软话的,无奈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里干得冒火,连咳嗽一声清清嗓子都没力气,最重要的是嘴里塞了一块破抹布。
他问:“想骂我?你骂啊。”
这人的心理太阴暗了吧?!我就不能是想求饶啊?!也不要把我看得太英勇无畏了吧!
他又踹了我几脚,边踹边说:“老子死不了!雄哥也死不了,死的就是你!”
我如同一条死鱼一样躺在那里被他打,甚至都快丧失求生意志了。我现在就想睡觉,别的事儿都跟我没关系,整个世界都跟我没关系,我就想回我妈的怀里睡觉。这群人也就是欺负我妈死了,我妈要没死的话他们才不敢这么欺负我,他们要敢欺负我,看我妈打不死他们,把他们一个个全打死。
我胡思乱想着,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我但凡一挨打就想我妈,这个毛病改不了。
他突然不打我了,蹲下来扯着我头发拽着我抬头,笑了,说:“你还会哭啊?怕了?”
你想你妈你不哭那是你的事,你很棒棒啊,关我屁事。我想我妈关你屁事。
他继续说:“知道怕死你平时就别那么屌,要把这个送进去要把那个送进去,你他妈配吗?”
我是被天赋人权的公民,为什么不配把坏人送进去?你们都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有什么好不配的。
他朝我呸了一口口水:“怕死就别整天作死,我们忍了你很久了。你要没你爸的话早就被打死了。”
没我妈的话我早就被碎尸了。
段历接着说:“严清楷那杂种根本就没死你知不知道?别整天觉得就你最聪明,你他妈死了就是被人玩死的!”
段历把我头往地上一摁,捡起一边的铁棍子又来抽我。
我什么都没办法做,全身都被捆着,连抱头都没办法做到。不想被他打头,我的脑袋挺好的,我真的挺聪明的,虽然应试教育经常被人诟病,但你绝对不能就此否认一个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的人的智商。
啊,好怕被打傻。我宁愿他砍我手脚也不想他打我头,我能坐轮椅我能找人帮我写字,但我不能不思考。我不想活得像个傻子,会被人嘲笑的。
我还是挺爱面子的,毕竟我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能人模人样地活着,能光鲜亮丽地活着。其实什么理想啊正义啊都是虚的,我相信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是正确的,正确的东西能让我实现我人模人样光鲜亮丽的势利目标。
我特别虚伪,其实我比谁都功利。我还特别自私,我从来不照顾我家里人的想法,我瞧不起他们,我觉得他们不是蠢就是low,只有我是对的,他们都要听我的,不然他们就是错的。
我爸就受不了我这样,所以他不搭理我了。只有余世华搭理我,所以他被我搞得那么痛苦。
就这么被打了一阵子,我昏昏沉沉的就听到有人骂骂咧咧地吼了一声,然后那棍子终于没落到我身上了。我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能继续睡了。
睡了没多久,听到一声枪响,把我给吓醒了。
我努力地抬起眼皮子去看,看到余世华跟段历扭打成一团,正在抢段历手上那把枪。刚才那一下似乎是抢夺的时候走火了,打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余世华太久没动手身手退步了,居然中途落了下风,被段历拿枪口顶住了心脏的位置。
段历笑了笑,问:“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爸吗?杜清荣想你全家死,你还要救他,你要不要脸?”
余世华抬手握住了枪管,强行握着枪管往上走,直到把枪口顶到他自己的额头上。他说:“朝这儿开,死得快。”
段历骂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开!”
余世华淡淡地说:“没觉得你不敢开,这不教你往哪儿开吗。”
段历又骂:“你是不是疯了?!”
余世华说:“你才疯了,我爸不值得你这么做。这次你以为他搞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为了补窟窿?不是,他是为了追回我妈。他把事都给你做是宠信你?不是,是为了有事全推给你。那他为什么还要救你出来?因为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你得死在外面,别忘了你现在是保释出来,还不是无罪释放。”
段历犹豫了一下。
余世华就是需要他犹豫的这一秒钟。
一秒钟之后,余世华就把枪抢到手了,掐着段历的脖子把枪口抵他头上。
余世华这表情太熟悉了,他当年想弄死王二贤的时候就是这表情。
这一次我没办法当圣父阻止余世华了,不是我对王二贤和段历区别对待,而是我嘴里破抹布还在,并且也真他妈的没力气,我光看着已经很累了,眼前都在冒星星,浑身都疼,从五脏六腑扩散出来的疼。难受得要死,难受得觉得死可能比活着舒服多了。
但我仍旧不想他杀人。
段历可能说得对,我是一个热衷于作死的人。
生命这么短暂,需要一些热闹,需要一些坚持。
段历还在挣扎着哑着嗓子说:“你到现在还救他!这次我们都差点被他害死!留着他大家都早晚被他害死!”
余世华仇恨地看着他,手在扣扳机,却很久都没有扣下去。
我说不准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余世华在想些什么,他看起来特别想把段历给剥皮活吞了,但他迟迟没能下这个手,甚至到了最后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但这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他的表情迅速地又仇恨起来,甚至比刚才要更加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