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97章 齐康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在绝大部分的时候,我是厌烦加班的, 不过不包括今天。

第97章
齐康在加班, 我也在加班,在绝大部分的时候,我是厌烦加班的, 不过不包括今天。
我们的确需要很多工作, 来冲淡关于今天上午糟糕的对话的影响, 最好干脆把田媛媛这个人忘掉——但悲哀的是, 我们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她。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我和齐康的人生。
我的下属在隔壁县买来了日料, 我和齐康一边吃一边加班,原本应该聊几句天的, 但邵博显然用力过猛, 齐康忙得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我在完成工作后睡了一觉,他还在忙,又睡了一觉, 才发现他躺在了我的怀里。
第二天, 我们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醒来, 酒店房间的窗帘很厚实,室内只能看到地灯的些微光亮, 我想要起床拉开窗帘,但刚刚动了动身体,齐康就缠了上来。
我并没有用错形容词。
我可以轻易地挣脱齐康的, 但我不想,于是我放纵自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
又过了一会儿, 我们终于被饥饿所打败,这才下了床。
我原本想出去吃的, 但齐康很主动地翻起了酒店的菜单,我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是不想出门的。
不想出门,那就不出门好了。
我们在酒店的房间里呆了几天,除了必要的睡眠、用餐、洗漱,其他的时间都用在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上,我们默契地不去提及那些敏感的人和敏感的事,直到我们不得不出门——迁坟的仪式就在今天,而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将先后迁出,再踏上漫长的离乡之路。
其实就在昨天,我和齐康谈了一下,如果他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中止这个仪式。
齐康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让我无从拒绝,他说:“我这辈子不想再回宁县了。”
在很多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离乡的游子总是渴望着回乡,然而我和齐康仿佛是两个异类,我们抛弃了属于我们的家乡,并且认为这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因为在家乡的时候,难过的记忆是远多于快乐的记忆的。
起棺的时间定在了中午,据说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候。
先起我父母,再起他父母,按离世的时间来排序。
其实早在前期沟通的时候,我家族的那些人,以及齐康家族的那些人,就都强烈抗议我们的决定。
其中的翘楚可能是我生理上的爷爷和奶奶。
——他们至今在世,而且活得还不错。
这让我偶尔会觉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句话,或多或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堵住他们嘴的方式很简单,谁反对,我就请他们支付宁县正规墓地的20年租赁费以及迁坟的相关费用,此话一出,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后来,我的下属沟通了几个当地的有关人员,跑了一趟他们的家中沟通协调、做了做工作,至此,天下太平。
十二点整,我和齐康来到了我父母的墓前,说来也是不孝,自我离开宁县去上大学后,回来扫墓的次数屈指可数,往往都是花钱委托他人代为扫墓。
我父母的坟墓算得上简朴,他们做了一辈子的好人,离世之后,牛鬼神魔齐出,并没有几个承过他的情的人,愿意照顾我一二。
纵使做好事的时候应该不求图报,但结局如此,也难免让人心灰意冷。
参与仪式的人很多,我出手大方,殡葬公司也出手大方,派发了不少红包,村子里有不少人都来凑个热闹。
冥乐响起,白色的纸钱漫天飘洒,随着一声“起”,隔了近二十年,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我父母的棺木。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我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齐康也跟我一起跪了下去,我试图阻拦他,但没阻拦住,他也一样磕了头。
我口中念念有词,一边说,一边想,倘若我父母泉下有知,得知了我娶了齐康,应该也会感到欣慰吧。
他们一直都很喜欢齐康,小的时候,家里如果做了好吃的零嘴,我父母总是会叮嘱我:“到学校了,多分给齐康吃。”
齐康是个好孩子,与我不同的好孩子。
整个仪式的环节虽然很多,但流程走得很快,一群人吹吹打打,从我父母的坟墓,转移到齐康父母的坟墓。
我原本没想对着齐康的父母磕头的,但齐康之前已经磕过了,我也没有犹豫,跪下来磕了几个。
其实我对齐康的父母已经没多少记忆了,但依稀还记得,他们全家都被称为“厚道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有点埋怨齐康的父母的——既然有了齐康,又为什么要领养田媛媛呢?
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收养的,为什么要那么偏爱收养的那个呢?
明知道放纵田媛媛是不正确的,明知道应该阻隔田媛媛和她原来的家人,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呢?
为什么要让齐康一直忍耐、一直让着妹妹?
为什么要把齐康养成这种善良而软弱的性子?
为什么要突然撒手人寰、给齐康留下一个烂摊子?
但现在,我已经很难产生什么埋怨的情绪了。
这对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善良本身是没有错的。
更何况,在临终之际,他们终于能够将偏移的天平稍稍向齐康偏移一点点。
那些被篡改的遗言,不止是金钱的分割,更是一对父母对自己儿子的担忧与爱。
我在他们的坟前再次许下诺言,将会代替他们,照顾好齐康,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
等我转过头,才发现齐康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水。
他哭得悄无声息,却哭的摇摇欲坠,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仿佛已经积攒了太久,终于寻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肆意流淌。
我抬起了手,帮他擦了擦眼泪,但他的眼泪在下一秒又重新涌现。
我问他:“你需要一个拥抱么?”
他摇了摇头,于是我站在他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哭。
他哭了很久、很久,一边哭一边完成了后续所有的流程。
最后他拿着碗,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仿佛与过去的一切,做了最决绝的告别。
下一瞬,他抱住了我。
我也抱住了他。
入目的是绿色的树叶、白色的纸花、斑驳的光影……
有一种死亡般的寂静。
却又有一种新生般的释然。
尘归尘、土归土。
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仪式结束后,我们连夜离开了宁县,最后一顿饭,是在学校门口的牛肉面馆吃的。
齐康提议进学校转转,我有点心动,但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算了。”
我在读高中时,唯一的值得纪念的人,就在我的身边,无需睹物思人,何必浪费时间。
我们乘坐飞机,过了几个小时才抵达平城。
下飞机的那一瞬间,齐康在我的身后感叹:“终于到家了。”
——终于到家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齐康也和我一样,将平城当做自己的家。
我们乘坐小巴车,抵达了航站楼,出了闸机口,又登上了等候许久的车辆。
透过车窗,门外车水马龙,齐康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心形,他很突兀地说:“我爱你。”
我也抬起手,在他画心的玻璃旁边画了一个心。
我回答他:“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