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连亮着的灯都是开了个台灯放到门边,让光从门底下的缝隙里钻出去。
倘若李女士有在那些个时候进来一次,都会发现这些端倪。
可李女士一次都没有进来。
……
谢炀抓了几下自己的脸颊,手上的力一点也没收着,硬生生地将脸颊都拧红了。
但他还是困。
可意识里又告诉自己不能睡觉,不能困,他还有两道题没讲,而且他得讲完题回自己房间里睡觉去。
于是他又继续往嘴里塞饼干。
一块不够那就两块,两块不够那就继续塞!
谢炀把自己嘴里塞得满满的,除了撑压着嘴难受以外,他依然困。
谢炀皱了眉,勉勉强强还能撑着一点精神,手里没吃完的饼干重新搁上桌子。自己双手抱臂,往后,身子靠上椅背。
强撑着睡意,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摆着的手机。
最后嘴里动作了没几下,含着有些碎的饼干,脑袋往旁边一歪,不轻不重地磕在椅子的扶手上,睡着了。
靳辞:“……”
作者有话要说: 谢炀是个喝牛奶吃饼干能睡着的妙人。
小绵羊:?我哥给的才这样谢谢。
谢谢大家~
☆、不吐
靳辞拧拧眉,手里的书放下,起身站到谢炀边上。
手伸出去,扶了一把谢炀歪磕在扶手上的头,“谢炀,困了去床上睡。”
谢炀不作声,只是嘴里还含着碎饼干,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靳辞晃了他几下,谢炀皱着眉,又偏头歪向另一边,嘴里的饼干碎渣顺着微张的嘴角掉落了一些出来,落在身上。
靳辞脸黑了。
上次把牛奶含嘴里睡着了,这次又把饼干含嘴里睡着了。
谢炀是巴不得自己睡觉出点什么事吗?
他一手托着谢炀的头,不让谢炀低太狠,也不让谢炀仰头,导致在嘴里含着的饼干碎渣掉进嗓子里,卡住喉咙。
然后他另一只手去掰谢炀的椅子,将椅子挪了半圈过来,谢炀这才是面对着靳辞。
靳辞手依然托着一点谢炀的头,随即一腿半跪下来,从底下往上望上谢炀的脸。
手托着谢炀的头,稍稍往脸上挪了一寸,手指略微用力,迫使谢炀的嘴张得更大一些。
谢炀被弄得不舒服,伸手轻拍了一下靳辞锢他嘴边的手,头往后仰了一瞬,细小的饼干碎渣掉进嗓子里,谢炀轻咳出声。
紧接着就被靳辞拽着下巴拉回来,低下头,吐了些饼干出来。
但那也只是被嚼碎了一些的,小块的饼干罢了。
谢炀嘴里还塞着没有咬到的饼干,卡在上下颚之间,被口腔里的水浸得有些软化了,无论靳辞用手将谢炀嘴掰得再开,或是将谢炀脑袋拽得更低,嘴里那一块饼干就是不出来。
靳辞有些急,但又不能强行暴力的动手。
他轻叹了一口气,将谢炀头抬起来了一点。
靳辞之前捏着谢炀嘴边的肉,虽然自觉没用多大力,但毕竟是怕谢炀被饼干碎渣卡着嗓子,力气自然没有掌握得太好。
用了力的地方,均是一片红。
衬在谢炀安睡的脸上,添上了一点别样的感觉。
靳辞眼神愣了一瞬,手指上的里轻了一些,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拨开谢炀额间垂下来的碎发,轻晃了谢炀几下。
嘴里的声音喊得尤其的轻,差一点就听不出靳辞一贯淡漠的音调了。
“谢炀,把嘴里的饼干吐了。”靳辞轻声道。
谢炀皱了皱眉,半醒模糊之间,只听得一声饼干,还有吐了。
他下意识地摇头,说了句“不要……”
跟沈星宿猛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咦”混合在了一起。
靳辞这才想起还开着的视频通话,伸手将手机摁下了静音,然后大力扣上桌子。
回头看向谢炀。
眼神暗了暗,他再一次蹲下来,手指从谢炀下颌附近,摩挲上嘴边,一手稍用上一点力,迫使谢炀嘴半张开,另一只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并拢,就要伸进谢炀的嘴里,将那块软化掉一半的饼干拿出来。
谢炀却在这个时候呜咽了一下,好像靳辞没控制好力度的掰开他的嘴,让他轻微有些疼。
他嘴里呢喃着的,不知是深思熟虑,还是潜意识里本就存在的。
他手覆上靳辞掰开他嘴的手,轻拽了一下,让靳辞松了些力,嘴里一声嘀咕,“我哥给的……不吐。”
好像怕人听不明白,他又重复了一句,“不吐。”
靳辞手松了些力,半天没动作。
直到他确定谢炀又一次睡熟了,才轻缓地掰开谢炀的嘴,大拇指抵在谢炀左边的小虎牙上,无名指向下压着下嘴唇,不让谢炀将嘴闭上。
另一只手的手指长驱直入,小幅度地动了几下,碰上那块软化还沾着湿气的饼干,拿了出来。
饼干上沾着微微有些黏的水,靳辞的手上也是。
而谢炀的嘴边,也有着一点。是靳辞从里面拽出饼干的时候,遗落到上边的。
不知为何,靳辞手里拿着那块湿软的饼干,半天没扔进手边的垃圾桶里。
他只是看着谢炀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没吐,是我帮你拿出来了。”
说罢将手里饼干塞进纸里,里里外外包好了,搁到桌子上,到底是没扔进垃圾桶里。
随即他又进了卫生间,拿了张干净的毛巾出来,润了温水,又拧干了。
拿着出来,覆上谢炀的脸,擦干净了脸上的水还有饼干碎渣。
但掰开嘴的时候他还是用上了些力,谢炀的嘴角边上的红,消了一点,却还是看着有些明显。
靳辞手里捏着湿润的毛巾,反复擦了好几遍都还是没什么用,他也索性不再弄了,伸手拽了一把谢炀想将人弄上床躺着。
谢炀顺势就趴到靳辞身上,呼吸声平稳且轻。
生怕打扰到别人似的。
靳辞垂眸愣了一瞬,趴在他身上的谢炀放上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了下来,又将空调被盖上。
谢炀说自己很乖,大概只是说自己困了的时候很乖吧。
但又不是太乖,晚上还会踢被子。
靳辞站在床边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顿了一会儿,回头看到桌上还倒扣放着的手机,决定过去讲题。
他把手机拿起来,手机按照谢炀之前放着的那样放着,还特意挡住了身后在床上睡觉的谢炀,看了眼谢炀记在本子上还没讲的题。
冷淡的声音在还没关掉的视频通话里响起,“后面两道,我讲。”
“有问题吗?”
通话里正热闹的,窸窸窣窣讲着话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然后稀稀拉拉地响起来,“没……没有!”
实际心里一片惊骇,他们刚刚听到的,轻缓甚至很有耐心的声音,难道是假的?还是说他们集体出现幻觉了?
不,并没有。
只是不想对你们说而已。
**
靳辞讲题就更加简单粗暴了,他没有谢炀那么好的耐心,甚至不想说过多的话。
但他抓的点却抓得很准,哪怕他讲得再简单不过,只要能思考靳辞说出来的那点,剩下的自己下去想想就能明白。
“听明白了?”靳辞拿起桌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才想起刚刚这水杯拿给谢炀喝了。
顿了一瞬,他又将水杯放下,不再喝多一口。
视频通话中的人不太敢说话,只是在聊天界面里一溜烟地发着“明白了,靳神再见”。
靳辞看了一眼,没再问什么,起身就要将视频通话关掉了。
手机里突兀地响起一声“炀哥”成了视频通话最后的结束语。
靳辞手里拿着手机,回头看去。
谢炀坐了起来。
谢炀身上白色的短袖领口稍有些大,他坐起来,前面就空了一点。晃晃荡荡地掉着。
“谢炀?”靳辞站在书桌边,没走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谢炀揉了揉眼睛,好像没听到靳辞喊他,下了床,踩上拖鞋,往一个方向走去。
但好像没看路,直直地撞上了墙,谢炀疼也没吭声,一手揉着额前被撞红的地方,一手摸着墙往前挪动着,然后如愿以偿地摸到了一扇门。
他打开,进去,手指摸上镜子边柜台上的涑口杯,想也没想就拿了起来。
挤上牙膏,正要往嘴里塞。
一只手就从他面前横插过来,死死地拽住了谢炀的手,牙膏碰到嘴角边缘,到底是没能进到嘴里。
“谢炀,你醒着还是睡着的?”靳辞低头,下巴稍蹭在谢炀耳骨附近。
谢炀抬眼看向镜子,眉头紧锁在一起,隔了好半会儿才不确定地道,“我……没回房间?”
他潜意识里是,不能睡觉,然后剩下两道题讲了,再然后,他要回房间睡觉。
但他睡得不踏实,他迷迷糊糊梦里面想起来他吃了饼干,然后他还没涑口,于是他就爬起来,想要涑口。
但是。
谢炀低头,看着手里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涑口杯和牙刷,他好像,没有回自己房间睡觉。
靳辞手指穿到谢炀的手指缝隙中,稍一个用力,就将牙刷从谢炀手里拿了出来,脸上不见怒意也不见嫌弃,只是将牙刷拿到水下冲了冲。
又拿过谢炀手里的杯子,将杯子里的水到了,重新将牙刷和牙膏放回去。
谢炀就一直愣在旁边,手指在衣摆附近小幅度地动作了几下。
他忽地抬头,迟疑道,“你,要不把牙刷扔了?”
靳辞洗了洗手,侧头垂眸看向身旁的谢炀,眼底看不出什么想法,语气也颇为平淡,“你放进嘴里了吗?”
“……没。”来得及。
谢炀头一次感谢靳辞拦他拦得如此及时。
“嗯。”靳辞甩了甩手上的水,侧开让出一个位置,“回去睡觉吧。”
谢炀也不多留了,自觉在靳辞这儿又一次把面子里子都丢得一干二净了。
他走到桌边,正要抱起桌上的书,目光却停留在剩了一点饼干碎的塑料袋子上,拎起来左右看了看。
回头对靠着卫生间门口的靳辞疑惑道:“我睡着之前,真把饼干吃完了?”
不怪他疑惑,实在是他清楚自己睡着了是真的什么事都没法儿做。
他只记得很困的时候,是想要吃点什么东西来让自己活动着,不睡着。
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自然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把塞进嘴里的饼干吃掉。
靳辞目光落在谢炀手里的饼干碎上,余光却落在桌上拿白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软化掉的饼干上。
他嘴微张,避开了谢炀的目光,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了一声“嗯”。
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哦。”谢炀干脆把饼干碎拿上了,抱着书往外走去。
靳辞目光随着谢炀落到门边,见人手里拿着饼干碎要出去了,他缓缓开口,“晚上,别吃饼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绵羊:我说我不吐!
作者弱弱探头:你哥说让吐的……
小绵羊回头看靳辞,面若红晕:哦。
谢谢~
☆、易感期
谢炀拿起手里的饼干碎看了一眼,疑惑道,“不是你给我的吗?”
靳辞淡漠地收回目光,走到了谢炀跟前,伸手拿走了那袋饼干碎,“以后不给了。”
见谢炀呆住了,靳辞又默默补充上一句,“晚上不给。”
谢炀却有些恼了,手甩了甩,“谁稀罕你饼干了?我又不是没有。”
靳辞有点想笑,他想到谢炀之前说的那句“不吐”。
但他还是没有笑出来。
谢炀很聪明,会察觉到的。
“晚安。”靳辞压下嘴角的笑意,语气淡淡的。
谢炀觉得今晚上的靳辞实在是有些奇怪,但他终归是没有问什么,回了靳辞一句晚安,抱着书转身回房。
靳辞矗立在门口,直到谢炀进房间了,手才碰到门把,缓缓地将门拉上。
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洗了手,还未干完的手。
尤其是右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它们沾过另外的湿润。
**
二日,谢炀和靳辞在家吃过早饭,没搭严叔的车,两人选择搭地铁去他们之前选好的场地。
崟城西区,文化宫的旧址。
崟城的文化宫有两处,一处是这儿已经废弃的旧址,一处就是重新修建在崟城上三区的新址。
文化宫的旧址比不上修建在上三区的新址,占地不大,又因为疏于修缮,这儿显得尤其的破败。
但也是最好的排练地方了。
人少,安静,不被打扰。
更重要的是,凉快。
哪怕文化宫旧址并没有空调这样的物件儿,但靠顶上的几盏吊扇就足以凉快了。
谢炀和靳辞是最先到的。
这地儿他熟悉,小时候没少往这边跑,长大了时不时也往这边跑,但其他人不一定。
就算是给跑车的司机说,他也不一定能找着这儿地,毕竟崟城的交通路线,隔个几年就有变化。
文化宫新址建好之后,这边就更少人来了,不往这边跑的司机,都不认路。
谢炀蹲坐在台子边上,手里捏着一根不知从哪里逮来的草,随意晃动着。
另一只手里拿着电话,有气无力地和人再次重复路线。
“前面见着一上下的分岔口没?往下边那条路线走,下边路没断,还在呢,你放心走行不行?”
“大沟?那你不会躲一下,从旁边过来吗?”
“路中央有颗大树?那行,你往左看,左边是不是有一栋破破烂烂的建筑?是就进来,我们在里面等着;不是的话就自己原路返回吧,可能遇鬼了。”
说罢就将电话挂断了,低头看着在台下座椅上翻找着小道具的沈星宿,“钱如风那些人过来了,还有其他人没有?”
“没了吧,跟钱如风的就是最后一批了。”
谢炀点头,觉得自己嗓子要冒烟了,“那行。”
沈星宿眼力见好,立马就递过去一瓶冰水,“炀哥,喝水。”
谢炀拿过来,有气无力地灌了一口,再将瓶盖扭伤,左右看了看,没见着靳辞了。
“炀哥,你昨晚讲题睡着了。”沈星宿也注意到靳辞不见了,他站在台子底下,仰头低声地对谢炀说。
谢炀扭紧瓶盖的手顿了一下,轻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剩下两题是靳神来讲的。”沈星宿回忆起昨晚,“简单粗暴,听着好像是那么一回事,等一讲完,不仔细想想,我差点什么都没听懂。”
“那你再问一遍呗?他又不是不会讲第二遍。”谢炀记忆起之前他问靳辞题的时候,简单粗暴,一针见血地指出重点,但态度语气也算挺好的,多问一句也不是不行。
不行,肯定不行。沈星宿如此的想。
他觉得昨晚那情形,他要是再问一遍,靳神就要开始智力嘲讽了。
虽然不会直接说,但他会身体力行地让你感受到,他在嫌弃你。
沈星宿也没在说什么,钱如风带着人进来之后,他就召集好众人,简单地讲了几句,又开始排练了。
不知是不是文化宫比不让开空调的学校礼堂更加凉快,整一个早上过去,总共排练了三次整场,三次都没出什么大问题,虽然沈星宿依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但总体情况他已经很满意了。
就是,靳辞和谢炀之间,一上一下,眼泪落进对方眼里的那个场景。整场练了三次,他三次都不满意。
若问题单单出在一个人身上,那还好说,另一个人情绪起来,配合好就没问题。
但是,整一上午,沈星宿这边刚提了一下靳辞,下一场谢炀就不再状态;说了谢炀,再下一场,靳辞又出状况。
手碰上谢炀的左脸,静默了两三秒才拿开。
谢炀呢,像是没感觉到靳辞滚烫的眼泪砸到脸上一样,音乐背景都换了,才念叨出“哥,我不疼了……”
气得沈星宿牙痒痒。
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来,只能当时今天两人都不在状态。
**
中午去附近的小店点了一桌家常菜,其余人吃得挺香,谢炀却没吃几口就起身离开了。
往外走了走,进了一家副食店,要了一大袋雪糕,叫人等会儿送到文化宫里去,又出来,去边上的小店里买了一大袋葡萄。
然后就往文化宫原路返回。
进了文化宫,谢炀把手里的葡萄递给看门的大爷,唠了会儿嗑。向大爷要了串钥匙,谢炀才挥手进文化宫里去了。
文化宫旧址,不大,但该有的还是都有。
边上几栋练习的教室,有美术的,音乐的,舞蹈的,还有武术的。
正中间修建的就是文化宫的演出场地,小礼堂。
还有小礼堂边上特别寒碜的一间不大的教室,那是一间舞台剧练习室。
门上落了锁。
谢炀往那边走去,站在旧迹斑驳的烂门前站定,伸手拿起门上的生锈的小锁在手上掂量了几下,抖落出一片锈迹落在自己的手心上。
他又松手,手里的锈迹散落在地上,沾了一些在他的鞋子上。
他拿出从看门大爷那儿拿到的,同样有铁锈的钥匙,迟钝地插进锁孔里。
都有不少的锈迹,谢炀用足了力,才将锁给扭开。
门经过岁月的洗礼冲刷,早就不能承受过大的冲力了,谢炀开得尤其的慢。
不堪重负的门还是发出了一声声沉闷的吱哇声,随即撞到了门上,发出了闷响,却不再返回来。
门有些低矮,谢炀弯了腰身,才迈步走进去。
这间屋子太小,一眼就能看到底。
没什么可看的。
到处都落上了灰。
谢炀左右随意一看,定定地向前走去。
那里是一处照片墙,照片都好好的挂在上面,没有人动过。
那些照片要么泛了黄,要么就是沾了水,已经模糊不清了。
谢炀就在站照片边上,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