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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谢炀觉得气急,但又想不到为什么气急。

于是只好连着两场考试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咬着笔,百般无聊地算着题,顺势盯着前方坐着的两人。

他后来知道来找靳辞的是海城那边,实验中的学生。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靳辞说了下周去海城实验中比赛后,他就会在那边了。

靳辞刚到他家那会儿,他想过这人肯定什么时候就会回去了。

可接触了接近半学期之后,他忽然想起他好像已经在潜意识里认为靳辞不会回去了。

或者说,他的脑海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出现过,靳辞什么时候会回去。

以至于他现在想到靳辞要走了,心口堵闷着,他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了。

前方传了点动静出来,谢炀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间。

还有五分钟考试就结束了。

靳辞和那名实验中的学生起身上台交卷子了。

谢炀咬着笔头,手指蓦地收紧。

等到靳辞出了教室,从窗外去看都看不到人了,谢炀才迅速起身,卷子扔到讲台上,手里的笔往兜里一揣就出去了。

门边斜口上,靠着靳辞。

许是听到了动静,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疯跑一般踏出教室门的谢炀。

谢炀没防备地对上靳辞那双淡色的,仿佛能够窥见心底声音的眼睛。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不想靳辞走。

“靳辞——”从上周三到这周二,谢炀头一次喊了靳辞的名字。

喊完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垂在两侧的手指发疼的搅拢,谢炀觉得自己有些失声。

靳辞依旧是那副平静得没有丝毫波动的神色,他轻轻地应了一声,“嗯,在等你。”

谢炀抿了抿嘴,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哑,但又故作轻快道,“有事?”

靳辞瞥见谢炀脸上的神情,低声说了句,“好像逼太紧了。”

语速很快,快得谢炀模糊地感觉到靳辞说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了什么。

“安老师说,考完过去找他一下。”靳辞还是说了正事,没有忽略谢炀脸上一闪而过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哦,那还要等到其他人吗?”谢炀回头望了一眼他们学校还在考场里埋头苦写的学生。

靳辞:“就我们两个人。”

安大善人没有说什么,只是说明天的交流赛第一赛程,学校方面决定派他们中的一人,想打个开门红,所以来问问两人的意见。

谢炀参加交流赛本来就不是对第一个回合制的赛程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最后一个赛程,刺激。

结果这一说下来,谢炀和靳辞两人都没有打算出战第一赛制的意愿。

“安老师,让二班邵铭睿去吧。”谢炀想了一下便开口,“虽然我和靳辞其中一人上,明天的第一赛程能轻而易举打个开门红,但是我和靳辞还是比较后面刺激一点的赛制。”

“高一的时候我看过邵铭睿比赛,他做题速度不快,但正确率很高。”谢炀忽地笑了笑,“而且他喜欢卡着时间点说出答案,这样更刺激不是吗?对手会慌的。”

安大善人听完笑了笑,“你高一的时候不是打满全程了吗?这一次怎么只想打最后一个赛程了?”

谢炀歪了歪头,余光落在靳辞身上,“因为当时少个人,胜算太低。”

只好他打全场,凭一己之力把积分托起来。

周三下午,本来在会议室举行的交流赛忽地转到了校礼堂。

原因就是,围观的人不知为何比起高一那年整整多了一倍!

江阳三中一直鼓励学生多参加比赛,对于前来围观的人也都更不加阻拦。对江阳三中来说,学习方面的比赛,是能够激起内心的好胜欲和向往欲的。

谁不希望站在台上,大放光彩的是自己?

参赛选手坐在礼堂的前排,按照周一周二两天的考试积分,江阳稳坐在第一。

第一赛程离最后一个赛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谢炀躺在椅子上,听着台上那老一套的开场致辞,半眯起了眼睛,犯起了瞌睡。

谢炀手肘撑着椅臂,手掌反曲着,撑着自己的下颌。

但就和开学那次开学典礼一样,谢炀睡熟了之后是撑不住自己的脑袋的,只是一瞬,撑得发麻的手臂往下摔了去。

没了支撑的脑袋也要往一旁摔去。

可这次谢炀没往着靳辞那边撑头睡觉,他这一歪就要摔撞到旁边坐着的霍铭手臂上去。

但没有,靳辞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谢炀的动作。

他手扣到谢炀垂放在他这个方向的手,轻轻一拽,就将人拉了过来。

捏着谢炀的那只手没有松开,反而拽得更牢了些,他轻轻护住谢炀要歪的头,手指穿过了一柔软的黑发,让谢炀靠在了他身上。

和开学典礼那次一样,又不一样。

这次没把谢炀推开。

后排过来根本不是看比赛而是看人的人已经开始疯了。

“!!!”

“我堵他们今晚就和好!再不和好我直播倒立喝奶茶!”

“你就是想喝奶茶了……”

“不愧是羊崽呢,第一排也敢睡!”

“难道不应该是靳神吗?这也敢光明正大的护着羊崽睡觉!”

“……”

耳边窸窸窣窣地声音无孔不入地钻入谢炀的耳朵,他轻微皱了一下眉,赶着开场致辞的最后一刻清醒了。

睁眼就是一片茫然,抬手就想要打哈欠伸懒腰,动作到了一半才发觉自己手被拽住了。

他顺着力道低头看了一眼被靳辞扣在手心里的手,小脑袋上慢慢冒出了一个问号。

“?”谢炀用了些力,把手抽回来,“我刚不是搁霍铭那边睡的吗?”

“摔过来了。”靳辞淡淡地道,顺便随手翻看面前的手册。

谢炀虽然刚醒不太清醒,但他也并不是傻子,“我撑那边睡,怎么个摔法能摔到你这边来?”

“要不你给我演示一下?”谢炀瞅见了靳辞眼尾一点笑,瞬间就知道靳辞在骗他。

靳辞放下手册,也不否认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你要摔了,我把你拉过来了。”

谢炀靠回椅子坐好,闷声说了一句,“以前没见你这么好心,摔你身上了还推开……”

“现在开始第一赛程,回合制答题,”礼堂上,主持人已经开始宣读第一场比赛的规则了,“每校参赛选手按照规定好的答题顺序开始答题,一共二十五道题。”

“答对一道,该校积分加一分,答错扣零点五分……”

随着介绍规则的声音响起,各个学校的选手已经起身上台了。

这个回合制打的是单人,学校一般都有考量选出最厉害的学生上第一场。

海城实验中和江阳三中的学生都已经上去坐好,准备答题了,但余下成安学校的人还没有上去。

比赛还没开始,礼堂里叽叽喳喳讨论的声音可谓是不小。

“你为什么不上?”有人还在找成安学校的参赛选手,却未曾想这人冒到谢炀跟前了。

他穿着成安学校的校服,衣领敞开,皮肤黝黑。一靠拢谢炀这边,身上没有想要克制的信息素就一股脑压了过来。

谢炀皱了皱眉,不适地憋了点气,手指曲折掩在鼻口附近,嫌弃之情堪称到了底,“能远点吗同学?你臭到我了。”

那人似乎还很惊讶,“你不认识我?!”

谢炀现在只想把这个人一个过肩摔摔出去,这周太忙了,本来应该昨晚上打的抑制剂他给忘了。

想着今晚回去,结果栽到这里。

他倒是认识这个人,高一也和他一样,打的第一赛程回合制。

当时是成安拿了第一顺序,江阳三中不行,末次。

那次完全是谢炀力挽狂澜,把本来是成安的赢面给硬生生的掰回来的。

因为他没有错一道题。

“不记得,不知道,不认识。”谢炀否认三连。

“请成安学校的参赛选手吴任尽快上场——”主席台上开始催促了。

吴任轻哼了一声,语气欢快带着莫名地喜悦,他对着谢炀说:“嘁,真怂。之前听说你大考作弊我还不信,今天一看,好像也假不到哪里去了。”

“第一赛程,强者才上。”

“但你不是了,亏我还准备了好一番……”

“手下败将,废话怎么这么多?能不能赶紧滚。”谢炀受不了这人杵他面前瞎逼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羊崽:还是我哥信息素好闻,上头。

谢谢~

☆、交流赛

“嘶,这位兄弟,消息太过于落后了啊。”坐在后排的几人听到了谢炀这边的动静,“咋们炀神的实力可是实打实的。”

“唔,”旁边那人声音略小,带着一点心虚,他目光落在靳辞和谢炀身上,“我们……不也这样出言讽刺过吗?”

“……”

后排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也不知谁轻轻说了一句,“大概看见有人从神坛掉下来,会觉得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这可能是我们从没察觉过的,内心的黑暗……”

“但是你看,靳神从上边伸手下来了。”后排的人轻轻地说着,声音夹杂在紧张的答题赛中,“见过光的人,再见到光也会忍不住靠拢,向暖光处攀爬。”

“炀神他已经碰到光了。”

“而且不愿意松手了。”

交流赛只是一个开始,谢炀站在台上,垂目思考,举手答题,一言一行,都是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仿佛眼前没有难题,亦没有跨不过去的明天。

有的人,你光是看见他在台上,你就觉得未来可期,来日方长。

熬不过去的今日,咬咬牙就到了明日。

然后是阳光明媚,万物生长。

第一第二赛程紧张而又平和地过去了,三方学校积分都拉得不大,都是一分或者零点五分的差距。

成安今年是真下铁功夫了,以零点五分之差暂时领先江阳,而海城实验中末尾。

但奇怪的是,实验中的人一点都不带丝毫的紧张,反而很是轻松。

临近晚饭点,终于到了第三赛程。

这一赛程考的东西和之前略有些不同,难度更加的大了。

每校五名参赛选手,派四名参加这一赛程。

而每校的选手位置前方,摆放着长长的一张白纸,这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地皆是数字图形或者方程、甚至是大题题目。

方程、几何、题目都可以解出一个或者两个值,而纸上的数字有的会有隐藏书写——对照c语言。

四名选手要选出一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将这张纸上的差不多记完大部分。

然后剩下三人,对照大屏幕上最后给出的一个最终值,迅速地将记的人给出的几何、方程算出值,数字考虑转换c语言的表示方法,再根据四则运算,排列组合这些数字,从而去得到大屏幕上给出的最终值。

既考记忆力,也考解题能力。

江阳这边是谢炀、靳辞、霍铭和二班的一位女生樊思琦。

谢炀站在桌前,低头瞥了一眼扣着的还未展示内容的白纸,思量了一下便问,“我来记,没问题吧?”

三人皆道没有任何问题。

小组内各自分工完成,选出来记这些的已经都站在了桌子面前。

三张桌子三足鼎立,紧张的气氛混杂着少年意气风发,一下就燃了起来。

整个台上,战火一触即发。

成安对江阳三中可谓是将敌意显露到了极点,毕竟高一那一场,对面江阳就靠着一人,硬生生地把他们的赢面给掰没了。

江阳三中那天有多激动,成安那天就有多落魄。

偏生成安和江阳离得也不算太远,说是对手学校也不过如此了。

而上一次全程和谢炀打对台的吴任,更是被气的不行,一是气自己无能为力,二是气怎么会有谢炀强得这么变态的人。

他好歹是一个Alpha,居然输给一个Beta。

而后得知谢炀居然在一次大考中作弊,当时难以置信,而到了后来了解过几次谢炀,得知那和原来天壤之别的成绩,他信了。

同时也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一次交流赛,谢炀提前搞到了答案也说不定。

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强到变态的人?

吴任略微仰头,站在自己的考桌后望向谢炀那边,看到谢炀居然站到桌前,显然一副要记的模样。

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他声音算不上太小,三张桌子也未隔得太远,再加上礼堂下方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下方,台上的没有太多人听清,也就三方学校的听见了。

“菜到只能记这些了?以前你不是算的那一方吗?今年算不出来了?”

谢炀抱臂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吴任一眼,并未说话。

但剩下他自己本校成安和海城实验中站出来记的人,脸上都明显带着怒意。

记这儿玩意儿就是菜和笨?

开什么玩笑!

计时铃声响起,谢炀睁开了眼,一手压在桌上,垂目看向白纸上几近一百多的数字图形和方程。

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实验中记的人,很厉害。”靳辞站在后方,看不见桌上的东西,他好像只是要提醒或者只是告诉些炀一声。

谢炀神情不见慌张,闻言甚至还淡淡地瞥向实验中那方,是和靳辞这几天一起合考并说话的人。

昨晚上,他知道那人的名字了。

叫于闯。

于闯似乎也注意到了谢炀的目光,他抬头,对着谢炀很是轻松的笑了一下。

谢炀神色一凛,回头看向这满纸的黑字,突然有了个冲动的决定。

十五分钟渐渐临近,成安和实验中的早已起身,神色紧张地开始一遍又一遍默念刚刚记住的那些。

连刚刚一副轻松神色的于闯这会儿也在默念着,虽然他已经胸有成竹,再念不过是减少失误的可能性。

唯独谢炀,在十五分钟的倒计时一分一秒的接近了,还俯首在桌前,神色不见平静,时而拧眉,时而面露难色。

不仅身后的组员心焦急,底下看着的观众也亦是紧张得不行。

生怕谢炀没记住没记完。

成安和实验中的已经确定自己记清了,这会儿已经隐隐约约地开始放松,立于长桌一旁。

但谢炀还未起身,目光一直落在白纸上,额间细汗直冒,顺着俊凛的脸庞滑落,低到了面前的白纸上,晕开了一点。

“炀神怎么还没记好啊,不会到这个时候不行了吧?”底下的人随着那一滴落在白纸上的汗珠,心都开始隐隐发颤,觉得凉了。

“不会吧……这种时候出漏子吗?”台下的声音可谓是夹在了隐约的埋怨,“真不行,不上又没人说什么,这不是添麻烦吗?”

“闭嘴吧,时间还没到呢,又没输。”

“……”

台下的人叽叽喳喳低声嚷嚷个不停,台上的人却丝毫未受到影响。

只是一点一滴落到白纸上的汗珠,皆是了谢炀这会儿并不太好受。

所有的人都被还低头苦苦记着的人抓住了心脏,随着他皱眉出汗而焦虑。

终于——

十五分钟倒计时结束的铃声响起,立刻有人上来将面前的白纸收了下去。

谢炀闭了眼,双手都撑着桌子,微微的喘着气,一副累极的模样。

适时有一双冰凉的手拿着纸巾,覆上了谢炀的额头,擦去了那些细汗。

谢炀微微偏头,对上靳辞波澜不惊的双眼,他看得太久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对着靳辞弯了弯,“哥,你信我吗?”

“信。”靳辞毫不犹豫地道。

谢炀笑得更加明媚了些,一双眼里是丝毫遮掩不住的熠熠光辉。

靳辞没忍住,伸手按在谢炀眼尾向上,眉骨后方的太阳穴上,轻按了几下,然后松开手,他低声问,“你都算出来了?”

谢炀微微仰头,嘴角噙着的笑迟迟没有落下。

他无需回答,靳辞都知道了。

底下的人可没有台上的人那么平静了。

“我以为我是来看比赛,原来我是来吃狗粮的?”

“看羊崽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绝对没有问题!”

台上立刻又换了两张白纸上来。

一张纸记刚才背下来的,一张纸开始算。

但谢炀这组已经无需算值了。

“樊思琦,”谢炀深呼吸几口气,慢慢平息好自己的呼吸,“麻烦你记了。”

“好,没问题。”被叫到的樊思琦立马到桌前,拿起笔准备好开始写。

霍铭也到另一边的白纸上,“那我和靳神算……”

“不用。”谢炀一连串念出好几个数字出来,快得连樊思琦都愣了一瞬,随即立马就反应过来了,提笔开始写数字。

“炀神刚刚不是在背,是在算。”樊思琦的手速很快,一边写,头脑也不受影响,迅速地给了霍铭答案。

不仅霍铭一脸震惊,下边坐在前排的人也是双目呆滞。樊思琦刚刚说的话,他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么半天,谢炀根本不是在背,而是干脆算了出来。

那张白纸一共多少来着?

一百多道?

几何,方程,大题题目?

还有要背数字。

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谢炀已经不是人能达到的变态程度了。

怪不得,高一那年,可以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整个必输的局势拉回来。

谢炀必须可以的。

底下看过谢炀高一比赛的人不知为何红了双眼。

可能是忽地想起了,谢炀这一年半来,受过的讽刺,委屈。

他本来不会这样的,应该是一直在台上,不会落到台下来。

但他们看见站在台上,依旧光芒万丈的谢炀,忽然觉得受过的那些苦也没白受了。

从泥潭中挣扎,破土而出,是新生的光。

万般苦难之后,是光。

耀眼的人,会一直耀眼下去。

因为见过光的人,会一生都向往光亮。

……

谢炀声音不疾不徐,念完了所有他算出来的数值。

然后他又念出那些出现在白纸上的数字,霍铭将那些数字悉数转换成了c语言的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