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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楚凌冬的额角出了汗。身体绷紧。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郁禾的刀上。

第三十六章

楚凌冬的额角出了汗。身体绷紧。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郁禾的刀上。
那把水果刀在郁禾的手里已俨然成为一把手术刀。

郁禾已近两个月没拿手术刀。水果刀与医用的手术刀, 无论是外观, 大小还是质感,都截然不同。

他在咯刀前, 在手里试着掂量了好几次, 当他落下去的那一刻,在他的眼里, 就只有楚步云的环甲膜部位。

喉结以下,环状软骨以上,两者之间的凹陷处。

皮层被切开, 露出里面的环甲膜。因为这里的气管处于两块软骨之间,缝隙较大,且经过的血管、神经较少, 因此,这个地方纵然被郁禾切开, 却并未有大量的出血状况。

楚凌冬并不是没有经历生死的人,但直面这场手术, 依然十分震撼。

这人的手法干净,准确。一刀下去, 切开皮肤, 接着横向切开环甲膜1厘米多的一道口子。

因为楚步云还小,郁禾便把刀口控制得非常小。

然后, 郁禾才把真空包装的吸管拿了出来。撕开塑料包装, 把吸管从切口处插了进去。

新鲜而大量的空气通过吸管涌了进去,楚步云的胸膛如同抽风机一样运作起来。

整个手术过程不到一分钟。

这个应急手术,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地做。因为这个应急手术虽然简单,但对环甲膜位置的判断必须十分准确,否则极易引起大量失血。

郁禾依然没什么过多的表情,从他进入屋里的这一刻,他已进入医生状态。

现在,郁禾松了口气,就地坐了下来。

楚凌冬这时才听到外面捶门的声音。

他的眼睛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郁禾。

他看不懂手术,只能从郁禾的表情上去判断。

但郁禾的表情却是无表情。

而楚云步的胸膛巨烈起伏,现在应该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楚凌冬把郁禾从地上拉了起来,拥着他:“别坐地上,凉。”

“嗯。”郁禾点点头。半靠在他身上。

“现在该怎么办?”楚凌冬看向郁禾。

“等救护车。”

楚步云这种状态,不能轻易地搬动。只有等专业医生过来,进行救护。

外面依然是乱七八糟的声音,既然郁禾没有发话,楚凌冬也没有开门的打算。

郁禾见惯了患者家属的疯狂模样,可以想象出楚芊子如果看到楚步云这个样子,大约是要找自己拼命的。

所以也没有开门的打算。

但事情进展并不能如郁禾所愿。门忽然一下子被打开。

下面的来客现在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但追溯到三、四十年前,却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有个会开锁的也不足为奇。

门一开,以楚芊子,郑宇为首,楚金水与楚瑜明都涌了进来。

楚凌冬一见不对劲,已先一步把他们拦住。

但楚步云的样子还是一揽无余的。平躺在地上,喉咙开了上洞,上面插着个吸管。

楚芊子腿一软,郑宇把忙她架住了。

“小云现在已渡过了危险期。一会儿救护车就会过来,再送到医院处理。但现在请你们先出去,房间空间太封闭,会造成氧气不足。”

郁禾沉着而清晰的声音。

多年的行医经验让他很清楚,比患者更难应付的,是患者家属。

楚金水先走了过来,半跪在楚步云的跟前看了会儿,虽然样子吓人,但胸膛是起伏的。脸上也褪去了青紫色。

他盯了一眼郁禾。

扭头冲郑宇说,“你把芊子带出去。”

楚芊子当然是死活也不会出去。但儿子暂时保了一命,看来是真的。楚芊子只是眼泪不停地掉。

楚瑜明配合地把来客疏散了出去,再次反锁上了门。

“救护车什么时候能到?”楚凌冬问。

“我刚联系了,正在路上,可能不到十分钟就到达。”楚瑜明说。

十分钟的时候,其实很短。但因为沉默,便十分难挨。

“你歇会儿。”楚凌冬轻声对郁禾说。把他半拥着,摁在了沙发上。

但郁禾的目光并没有离开楚步云。

楚芊子被郑宇给按着。她只能死死地盯着楚步云。纵然他的样子十分惊吓人,但楚芊子依然要看着自己的儿子。

“不要动他。因为插入的吸管没有固定,如果轻易晃动,吸管有可能滑入气管。”郁禾担心楚芊子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先把利害给她说清楚。

楚芊子果然一动也不敢动。

现在这种情况,郁禾的话对他们而言就是金科玉律。

楚金水一直皱着眉。自己过个生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他心里也十分不痛快。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

他看了郁禾一眼。

同时盯着郁禾的,还有楚瑜明。但现在,楚凌冬几乎是拥着郁禾一般,与他并坐在沙发上。

而郁禾也理所当然地靠在他的身上。

楚瑜明一直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但这个时候,心里的那种刺痛感再度袭了上来。

十分钟后,救护车驶入了小院。

楚步云被医生抬上了单架。因为知道这边的情况紧急,同时跟来了有处理急救的随行医生。

在看到楚步云的喉咙那一刻,医生便抬头看了一眼,“谁做的手术?”

触到郁禾的眼睛,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心里替这个小患者感到觉得万幸。

楚步云这种情况,如果没有行这个应急手术,根本就是九死一生。

楚芊子已抢着发问:“怎么样。我孩子。”

随行医生点点头,“处理得很及时。”

楚芊子一下子恢复过来,眼泪才流了出来。

医护人员过来,小心地把楚步云抬上了单架。

楚芊子夫妻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经过这个骚动,一屋子的来客都自觉地为老爷子道了歉,也没脸再呆下去,就要告辞。但楚金水依然把他们留了下来。

来的都是早年一起创业老人。而且,看这情形,小云已抢救及时,已没有生命危险。

果然,半个小时后,楚芊子打来电话向楚金水报平安,楚步云重新做了处理,已挂上了消炎针。

在场的来宾,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位楚公子真的出了点事,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脱得了干系。

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刚才的紧张一下子得到释放,会客厅里反而更热闹起来。处于一种过激的亢奋状态。哈士奇一家更是放下包袱,一身轻松。

大家都称楚步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个成气候的人。这些恭维话,楚金水是不放在心上,但心里高兴却是真的。

但经过了无数个嘴与耳朵的传播,大家也都知道楚步去的得救都因为郁禾的处理。恭维话、客套话也是一时齐飞。

而此时郁禾与楚凌冬在楼上。下面还是一团乱糟糟。楚凌冬便把郁禾领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波三折的事故,是楚凌冬料想不到的。因为有郁禾在场,楚步云才得以保全性命。楚凌冬纵然与楚芊子各种纠葛,但作为楚家人,还是感激郁禾的。

因为不想有人打扰,楚凌冬便自己忙着为郁禾斟茶倒水。而郁禾却在打量楚凌冬的房间。

楚凌冬很小的时候便与楚金水住在一起。应该是他父母过世的那段时间。那么小的年龄,便经历如此惨痛的生死别离,楚凌冬当时应该是十分艰难的。

郁禾倒是挺想知道些详情,但也不便去戳楚凌冬这个伤口。

楚凌冬的卧室布置得十分简单。一张靠墙的单人床,一扇墙的书柜,里面塞满了书籍。书桌,笔电。床角倒是推放着一些简易运动器材,还有个篮球。

楚凌冬体魂强健,常年锻炼郁禾并不觉得意外。但那个篮球,楚凌冬看不出来像是个能参加团体活动的人,郁禾便有些侧目。

看来,他其实也有过热血青春的时代。

“怎么?”楚凌冬看着郁禾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问他。

“没什么,只是有点想不出你高中时的样子。”郁禾说。

“你觉得我应该是个什么样子。”楚凌冬问。

郁禾没吱声。

楚凌冬明白过来,大约在郁禾的眼里,自己一直大约过得不算正常。

其实,也对。很小的时候父母离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振作起来。后来楚金水把他给接了过来。也是对周围的人或事,若即若离的。

很长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累吧。”楚凌冬握着郁禾的手,轻轻地揉着。

“还行吧。”郁禾说。

楚凌冬看了看郁禾的神色。拦腰便把他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郁禾情急之下只能抓住了他。

楚凌冬却只是放到床上,又拿枕头给他靠在后面,然后被子给他拉上。

“一会儿吃饭我叫你。你先睡会儿。”楚凌冬说。

楼下经过那一通乱,估计得好一会儿收拾。

郁禾确实有点顶不住,不仅是体力,还有精神力。这段时间他过得相当放松。这翻折磨,便有些疲惫。

但靠在床上,也不可能真睡着。

环境陌生,还有楚凌冬的身边。处处都是他的气息。郁禾是睡不着的。也就是靠着休息。

楚凌冬再次光顾自己的这个房间,也有些感慨。

这个地方虽说是他小时候呆过几年,但高中、大学基本住校,在这里的时间其实也并不算多。

屋里依然保持着原貌。因为每天打扫,根本看不出长年没有人住的样子。

工作后,他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楚金水一两次,主要是他向汇报些工作上的相关事宜,但已不再这里过夜。

楚凌冬见郁禾只是靠着枕头,也睡不着的样子。便挨着他躺了下来。伸手握了他的手。

两个人不说话,郁禾也没觉得奇怪。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已适应了楚凌冬就这样守候在他的身边。

郁禾半垂着眼睛,安安静静的,显得温顺听话。楚凌冬看着,就有些心动。这段时间,他忍得很心累。

楚凌冬控制不住,便低下头,在郁禾的唇上轻轻一触。

因为太轻,与突如其来,郁禾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闪了闪眼睫。

楚凌冬便开始不满足这个轻吻,用手轻轻地抬起了郁禾的下巴,含住了他的嘴唇。

这段时间,两人相处得有点相敬如宾。再加上真有点累,郁禾确实对楚凌冬也疏于防范。

楚凌冬的吻也很懂分寸,占有却不失温存。不知不觉,郁禾便放任了楚凌冬的侵入。

当楚凌冬的舌头滑进来那一刻,郁禾只是朦胧中升起一个念头:再这样走下去,他真不该如何收场了。

亲了会儿,楚凌冬干脆把郁禾放倒在床上,搂着他,继续唇舌游戏。

不一会儿,门外的敲门声,是管家上来通知开宴。

郁禾才像醒了一样,睁开了眼睛。

不过是两分钟的时候,两人像是厮磨了很久。

看着郁禾泛着红丝的脸颊,楚凌冬有些遗憾时间的紧促。

吃完的时候,按照惯例楚金水与几个老部一张桌子。家里儿孙的分别落座地其他席位上,招呼客人。

但这次楚金水却冲楚凌冬招招手,让他与郁禾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个违反惯例的举动,在大家看来,就有些强调与暗示的味道。

另一座招呼客人的楚瑜明心里便有百味杂陈。一部分原因是楚金水的态度。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对郁禾的身份一种认可。而另一个原因却是来自郁禾本身。

那天在酒吧里,他对楚凌冬发出的挑战言犹在耳。

他以为自己不一定会赢,但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他赌楚凌冬并不敢真的把郁禾给带到老头跟前。

楚凌冬一惯沉稳,根本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楚瑜明一直觉得自己挺了解这个侄子,但事实上,他只是过份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其实他并不了解楚凌冬。同样不了解那个许医生。

现在那个许医生与楚凌冬坐在一起,神态平和。楚金水时不时地跟他说些话,他除了基本的礼仪外,大多数的时间,眼睛总是看向楚凌冬。

偶尔嘴角还会微微地上翘,看起来并不是不愿意,不称心的样子。

楚瑜明的情史生涯,从没有尝过如此败迹。却是越得不到,他越是觉得不满足。

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挖了个洞在漏风。

楚家二公子,活了三十七年,第一次有了为情所困的感觉。

饭毕。楚金水让楚瑜明去送客,却把楚凌冬与郁禾再次叫到书房。

楚凌冬孝顺地给楚金水泡了杯铁观音。楚金水坐在宽大椅上,再看郁禾的肚子,已不觉得有多刺激了。

楚金水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虽然这事在他这个老古董看来,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但木已成舟,他只能顺水推舟。

而且许安又是他楚家的大恩人。

楚金水一向恩怨分明。

“小许,现在在哪儿高就?”楚金水问。

“目前在解郁堂工作。”郁禾回答。

解郁堂楚金水是知道的。他多年的风湿就是在那里抓了三个月的药给调理好的。

难怪。楚金水对郁禾点点头。

虽说解郁堂是中医,但在那里就职的医生会些急救手术也是可以理解的。

“刚才多亏了你。楚家欠你一份人情。”楚金水说。

“您言重了。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职工作。”郁禾说得倒是大实话。纵然是个陌不相干的人,遇到这事,他也会这样做的。

“肚子的孩子几个月了?”

“快7个月了。”郁禾回答。

楚金水抬起眼睛,眯了一会儿,心里算了算日子,“阴历一月,那就是狗年出生了。和凌冬的生日差两个月。”

郁禾不由地看了楚凌冬一眼。他并不知道楚凌冬生日。

但既然名字中带一个“冬”字,大约是冬季出生。

自己也是冬季出生,为什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郁禾有些走神。

楚金水顿了顿,“明天,我会通知陈律师,重新修改遗嘱。”

楚金水做事一向这样,雷厉风行。决定了就立刻着手。

“谢谢爷爷。”楚凌冬说,固然楚金水修改遗嘱,意味着对郁禾的认可。但这并不是楚凌冬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郁禾与孩子的周全。

楚凌冬的感激是真诚却克制的。

楚金水眯着眼睛看了楚凌冬一眼。楚凌冬带着郁禾登门的真实目的再次涌了上来。

“凌冬,你那伤口应该愈合得差不多了吧。”楚金水说。

“嗯。”楚凌冬说。

一旁的郁禾在想,楚金水指的应该是楚凌冬上次提到的车祸。

“如果我曾孙平安出生,我将以许医生的名义建一百所希望小学。但天有不测风云。如果孩子有什么闪失意外,我将把我名下一半产业作为善款捐赠经慈善机构。明天我会约陈律师,把这条写进我的遗嘱里。”

楚凌冬的眼睛亮了。

楚金水这几年都不怎么具体过问生意,但其实眼睛还是亮的。

如果以后有谁再想对郁禾以及他肚子里的孩子做小动作,就要掂量掂量了。

毕竟这关系到楚家的半数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