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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这是江洋第一次在别人家的浴室洗澡。

第二章

这是江洋第一次在别人家的浴室洗澡。
大概是因为霍显刚洗过澡的关系,浴室里还残留着微热的蒸气,空气里浮着一丝淡淡香气,是偏清爽的气味,大概是沐浴乳或洗发精的味道。

浴室里是干湿分离的设置,淋浴间与浴缸在最里面。

他脱了衣物,想了想,整齐地叠好放到一旁,接着才踏入淋浴间,打开花洒。

水从上方冲下来,淋湿了江洋的头发,适中的温度令人感到舒适,他就这样淋着热水,过了一会才开始清洗身体。

洗到一半,传来了敲门声。

江洋关了水,走到门边,「什么事?」

「换洗的衣服。」即使隔着门,他仍能听出霍显语气中蕴藏的不耐烦,「要我拿进去还是你自己过来拿?」

江洋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没冲干净的泡沫,虽然不想在对方面前展现裸体,但泡沫多少有点遮挡的效果,况且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太高估霍显的情商,于是道: 「直接给我就好。」

说着,他打开了门。

霍显拿着一叠衣物,里头还包括浴巾与面巾。

江洋伸手去接时,脚踏在门槛上,一不小心滑了一下,登时往前扑去。

霍显站在门口,猝不及防,来不及闪躲,两人便一起倒在地上,因为跌倒的方向,霍显被迫承受了两人的重量。

江洋回过神来,连忙起身。

身下的男人皱紧眉头,瞪着他的目光显然十分愤怒,他发觉自己正压在霍显身上,有点尴尬,连忙拿了换洗衣物逃回浴室,只匆匆留下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接着立刻关上门。

回到密闭空间里,江洋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刚才霍显已经穿上了衣物,要不然彼此浑身赤裸的倒在一起,那未免也太惊悚了。

江洋将身体冲洗干净,这时才有心思查看替换的衣物。

只是简单的T-shirt与棉质长裤,衣服显然是霍显的尺寸,对他来说太大了,不仅脖颈锁骨都露出来,四角内裤与长裤也是松松垮垮的。

这些衣物都是半旧的,多半是霍显自己平常穿的衣服,霍显比他高了一截,骨架也比他大,尺寸上自然有明显差异,但江洋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只得将裤管卷起来,卷到一半,抬头看见镜子才发觉,自己这副模样,简直像是那些穿着男友宽松衣物的女孩子。

不合时宜的联想让他有点坐立难安,但事到如今又不能不穿,江洋匆匆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不再思索。

他离开浴室后,发觉霍显这时又换了一套衣物,上一套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意外而沾到泡沫,不得不换掉。

想起那场意外,江洋不禁有点心虚。

霍显远远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江洋走到床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从床的另一侧上来,靠在床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种气氛很古怪。

过了几秒,江洋忽然想起来,一般在电视剧里看到两个人靠着床头坐着时,通常不是事前就是事后的情景,关系也多半是夫妻或情侣,颇有几分难以表述的暧昧意味。

但这想法实在太荒唐了,他很快就抛到脑后。

从小到大,他很少与人同床共枕,记忆里只剩下上幼稚园时偶尔与沈芜一起入睡的情景;后来他长大了,拥有自己的房间,就几乎不曾再与其他人同睡。

江洋不太自在,霍显自然也是如此,两人对看一眼,又同时望了时钟一眼,霍显终于开口道:「我关灯了。」

他应了一声,调整好平躺的姿势,就不再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分钟,身旁那人的呼吸声渐趋平稳,显然是睡着了;江洋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睡着,一时之间有点吃惊。

他翻来覆去,努力酝酿睡意,但思维却依旧清醒。

大概是不习惯这个地方,所以很难放下所有戒备,即便疲倦也很难顺利入睡;江洋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依然没有分毫睡意。

就在他再次翻身,觉得自己可能要熬夜到早上时,身旁响起了不耐烦又模糊的声音。

「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他下意识道,察觉自己调整睡姿时恐怕打扰到对方了。

霍显明显不太清醒,竟然道:「闭上眼睛,数羊数到一百。要是再睡不着,隔壁视听室里有酒,你可以随便喝。」

说完,霍显就没有再理会他了。

即使得到了建议,江洋却没有行动,倒不是说他怀疑酒精的作用,不过他此前喝过几次含酒精的饮料,就算只是一杯的量,都会让他隔天清醒时头痛,所以他并不打算接纳这个建议。

江洋躺在一片黑暗中,身旁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那声音平缓悠长,他渐渐放松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沉沉睡去。

翌日早晨,江洋是被一种古怪的感觉唤醒的。

好像有人在摸他……是梦吗?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呼吸困难,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制着他,令他感到不适。

江洋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见霍显压在他身上,一只手从宽松的衣摆下缘探入,停留在他的胸前,正有意无意地揉捏他的胸膛与乳首。

霍显的脸就在不远处,江洋望去,才发觉对方闭着双眼,似乎还未清醒。

与此同时,抚摸的动作却愈发频繁,霍显甚至用身躯轻轻蹭他,江洋感觉到有什么硬物擦过自己的腿根,一瞬间就被吓得清醒过来。

「霍显!喂!」他连忙提高音量叫道。

「别急。」男人却懒洋洋道,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仿佛一半的神智仍沉浸于肢体接触,另一半神智则还在沉睡中。

「别压在我身上!」江洋试图推开对方。

霍显「唔」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不对劲,「你……下面那是什么?」

话音方落,一只手往下探去,攫住了隔着一层棉质布料仍无法忽略的东西;江洋涨红了脸,而对方这时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你……」霍显有一瞬间仿佛是在辨认他是谁,随即惊愕地提高了音量,「你在做什么!」

「别抢我的台词。」江洋冷冷道,「你可以先确认一下自己的手放在什么地方。」

说实话,被这样握着很难受,他毕竟还是青少年,有晨起的生理反应很正常,要不是霍显睡昏头,不知道将他当成了什么人,现在也不会演变成这种尴尬的场面。

霍显像是捧着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松手,脸上闪过一丝嫌恶与难以置信。

江洋将被撩起的T-shirt下摆拉下,一语不发。

说实话,刚才霍显在揉弄他的身体时,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是因为刚从睡梦里清醒,感觉迟钝麻木;等到过了一会,他完全清醒,感觉就十分明显了,被揉过的乳首微微肿胀,他只得竭力忽略那种怪异的感受。

几秒后,对方开口道:「这不能都归咎于我。」

江洋气得笑了,「难道是我抓着你的手来摸我自己?」

「你先看看你自己躺在什么地方。」霍显的语气恢复了镇定。

江洋微怔,坐起身一看,才明白对方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昨晚他们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有共识,床上的空间一人一半,中间是分隔线,谁也不能越界。

然而江洋现在却是躺在整张床的正中间,四肢舒展,而霍显被他挤到床沿,只能勉强维持侧躺的姿势,有一半身体压在他身上。

要不是霍显睡的那一侧与墙壁接壤,只怕这时早就被江洋挤得摔下床了。

江洋面红耳赤,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时霍显倒是得意起来,「你现在还能说这是我的错吗?」

江洋抿着嘴唇,闷声道:「就算是我把你挤到床边,那又不代表我接受你揉……我的……」他实在羞于启齿,神情尴尬,匆匆道:「这就算我们彼此都有错,行了吧。」

不等霍显说些什么,江洋已经下床,抢先踏入浴室。

过了一会,生理反应消退了。

江洋洗漱过后才离开浴室,这时卧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松了口气。

这时门被敲响,江洋打开了门。

霍韬站在门前,手上提着两个纸袋,仔细一看,袋子上印有熟悉的标志,是他经常消费的服饰品牌之一。

「昨晚准备不够周全,希望你不介意。」霍韬温和道,「这是我今早请人准备的,尺寸问过你母亲,吊牌也都拆了,你可以直接换上。」

「谢谢你,霍叔叔。」江洋真心诚意道。

诸如买衣服这类琐事,霍韬当然不可能亲自去采购,但对方直接将衣服送过来给他,与请佣人代为转交,在情份与待遇上明显有不小的落差,而他对此心知肚明。

「昨晚霍显有好好照顾你吗?」

他接了纸袋,正准备换上时,霍韬便这样问道。

江洋迟疑了一下,「应该……有吧。」

他其实不太确定正确答案是什么。

不过,尽管霍显态度不耐烦,不屑给他好脸色,从头到脚都明确表达不想与他共处一室,但实际上对方还是放任他留下过夜,被他连累而摔倒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换了衣服。

「如果有什么事,或者他欺负你,随时都可以跟我说。」霍韬笑了笑,这样说道。

江洋顺从地点头,说不出理由,但感觉到心里淌过一丝暖意。

等他换过衣物,下楼之后,另外三人已经坐在饭馆了。

沉芜身穿一件雪纺洋装,搭配皮革骑士外套,脚上是一双靴子,发型与妆容十分精致,明显是稍后要去工作的打扮。

霍显与霍韬则各自都穿着衬衣长裤,一副准备去上班的模样。

这种陌生的情景让他呆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沉芜笑着问道。

「没什么。」

江洋没有说实话。

他以前几乎没考虑过沉芜有再婚的可能,当然也不觉得自己会有一个新的家庭;然而现在才发觉,那些陌生的东西其实没有他想像中遥远,只要往前踏一步,便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早安。」江洋轻声道。

沉芜与霍韬很快给了回应,就连霍显也是,虽然不曾朝他投来目光,但也含糊地说了一声早。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错,江洋的食欲也跟着上涨,在沈芜与霍韬都吃完早餐后,他还在吃第二份早餐,等到吃完盘中食物,又吃了作为甜点的布丁,连配餐的柳橙汁都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餐具。

「你是大食怪吗?」霍显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他用餐的份量感到难以置信。

「我还在发育期。」

江洋终于吃饱了,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甚至懒得与霍显起争执。

这时霍韬却对霍显道:「你今天可以晚一点上班,待会先送江洋回家。」

霍显愣了一下,「上班要打卡,我不想迟到。」

这理由实在太过薄弱,霍韬从容不迫地道:「员工识别证拿来,我替你打卡。」

「你可以自己送他回去。」霍显并不放弃。

「我要送沉芜去工作,地点在郊区,完全不顺路。」霍韬泰然自若地起身,淡定道:「江洋就交给你了。」

霍韬这一次找不到别的理由了,悻悻地别开脸。

江洋对这种安排并不意外,可以说是完全理解霍韬的苦心。

即便霍显将自己当作局外人,不认可这桩婚姻,不将自己当作家庭一份子,但霍韬却不认同这种想法,所以才半强迫地让霍显有更多机会与他们母子相处。

要不是这样,霍显大概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他偶尔会与霍显起争执,好歹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沟通,而他也注意到,沉芜很少主动与霍显说话,但那并非是刻意忽视将来的继子,而是察觉到霍显期望彼此维持刻意的距离,所以才顺水推舟地在霍显面前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江洋私下问过沉芜,其实霍显的母亲多年前便已去世,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霍显一直跟着霍韬生活。与其说是抗拒沉芜母子,更像是抗拒父亲决定再婚这件事。

这个比江洋大了几岁的男人,在心灵层面上,或许比他还要幼稚。

尽管这么想,但他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而是放在心里。

在霍显送他回去的路上,两人像先前一样维持着沉默,除了霍显开车时的一点动静,车里静得夸张。

到了家门口,江洋本要开口告辞,但看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却脱口而出道:「要喝杯咖啡再走吗?」

霍显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隐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几秒后,霍显道:「好」。

江洋愣了愣,开门下车。

他知道,其实自己问出那句话时,霍显也有点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霍显却答应了他的邀请。

霍显停好车,两人一起走入屋内,江洋让对方在客厅稍等,就踏入厨房,准备煮咖啡。

等他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回到客厅时,霍显却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将西服外套脱下,暂且扔在沙发上,闲适地站在一旁,背对着他,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几张装裱过的陈旧照片。

江洋登时一阵发窘,有心要求对方别看,但又说不出口。

那些照片是他小时候留下的纪念,小学搬家时不慎遗失了一部份,当时数位相机还未风行,遗失了照片与底片,难以重新印制。

沉芜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索性将仅存的几张照片裱框,不管搬到什么地方,都挂在卧室与客厅的墙上。

照片里三四岁的他穿着沉芜买的衣物,雪白的兜帽上连着一对绒毛兔耳朵,不管怎么看都是黑历史,就连蒋成殊等人也曾用这照片取笑过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沉芜手头上仅存的几张照片没有他幼时的裸体照,时至今日,江洋仍觉得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一想到自己一丝不挂的照片可能会被所有来访的客人品头论足审视一番,他就窘得想死。

「喝咖啡吗?」江洋将咖啡放下,问道。

霍显这时回过头,随意道:「照片里怎么没有你父亲?」

墙上那几张照片大部分是在他上幼稚园前拍摄的,多数照片都只有他一个人,偶尔沉芜会一起入镜,但镜头重心依然是放在他身上。

江洋没有多想,答道:「我还未出生时生父就过世了,来不及留下任何合照。」

他对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沉芜一直对外维持单身,在她与霍韬交往后,霍显已经知晓她作为单身母亲的身分,但对于沉芜与他所组成的这个家庭却所知不多。

「抱歉。」霍显突兀道。

江洋微怔,垂下目光,「没关系。」

虽然霍显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不过多少还是懂得察言观色,江洋其实有点吃惊,霍显或许是个比他想像中更加直率的人。

霍显在他对面坐下,啜饮一口咖啡,登时神色大变,「你在咖啡里放了什么!」

「只放了一些牛奶,怎么了?」江洋连忙道。

霍显露出了反胃的神情,放下了杯子,直接起身踏入厨房,江洋跟进去时,就看到对方在用矿泉水漱口。

「到底怎么了?!」他一阵慌乱,僵在原地。

霍显直起身,用纸巾拭去嘴角残留的水液,哑声道:「牛奶的腥味太恶心了。」

江洋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不是对牛奶过敏?」

「当然不是。」

虽说没料到是这么一回事,江洋大感荒谬的同时,也放下心来。即使已经察觉霍显这个人远比想像中幼稚,这场莫名的闹剧还是让他紧张了一下。

「你是小学生吗?连牛奶也不敢喝。」他不假思索道。

「我对任何动物分泌的乳汁都没兴趣。」霍显毫不掩饰话中的嘲弄,「不像你,乳臭未干。」

这时江洋应该要感觉自己受到冒犯,但说来奇怪,他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心平气和。

「你也只比我大了四五岁而已,难道你很成熟?」江洋反击道。

霍显眉头皱了皱,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与他抬杠下去,而是提出了新的话题。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微怔,「八月九日。」

「十七年前的八月九日?」

「嗯。」即使不知道理由,但江洋仍旧答了,最后补上一句:「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还有一阵子,不过他的生日确实快到了,他唯一不懂的是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霍显瞧着他,似乎有一瞬间走神了,过了一会才道:「我听到他们在讨论生日派对的事情,原来是因为你。」

与作为挚友的沈元衡不同,江洋从小到大都没有开过所谓的生日派对,除此之外,认识他的人大多不知道沉芜是他的母亲,每年生日,他都是与沈芜一起过的,后来才添上沈元衡与蒋成殊。

沉芜一直为不能邀请同学替他举办生日派对而感到内疚,但江洋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热闹,挚友与母亲都在场,便已是心满意足。

为了弥补他,沉芜每年都会准备好几样生日礼物,无一不是他喜欢的,虽说用自己的零用钱也买得到,但收礼的感觉自然更好。

今年的生日显然会与往常不同,既然霍显这样说了,或许当日要与霍家父子一起度过;江洋对这个主意并不排斥,但多少希望能邀请自己的朋友到场。

不过在沈芜主动告知他之前,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走了。」霍显往外走去,似乎是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江洋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对方捞起放在沙发上的西服外套,直直往外走去。

对方显然没有要开口告别的意思,江洋便只是站在那里,目送对方的身影离开。

门被关上后,他回到客厅,正准备收拾刚才留下的咖啡杯时,便发现有一个没见过的男性钱夹落在了沙发上。

他将钱夹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

钱夹里头放着身份证与信用卡等东西,还有一叠钞票,身份证上的照片显然不是最近照的,更像是十几年前留下的影像,霍显一副还在读高中的模样,有种难以言喻的青涩感。

江洋的目光顿了一下,停留在一行文字上。

远处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江洋意识到霍显折返回来拿遗漏的东西,立即将钱夹放回原处,飞快地转过身,拿起两个杯子,用最轻巧的脚步,赶在霍显踏入客厅前逃入厨房。

他一边清洗杯子,一边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霍显似乎在客厅里停留了一阵子,很快又离开了,大概是认为他没发现,所以甚至没有开口说一声,取了东西便直接离开。

江洋关了水,看着两个潮湿的杯子,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想。

霍显的生日,原来跟他是同一天。

这才是沉芜与霍韬商量生日派对的真相,只是霍显选择将这件事略过不说;如果生日当天的主角是他们二人,那么邀请自己的朋友或许有些不合时宜。

想到这里,他擦干了手,打了一通电话给沉芜。

接电话的人是沉芜的助理,江洋也很熟悉,两人寒暄几句,助理便将电话交给了沉芜。

「怎么了?」对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仿佛心情很好,「在家里无聊了?」

「不是。」他顿了顿,「我是想问霍显跟我的生日,你是打算在那天公开吗?」

如果只是准备礼物,沉芜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讨论上,霍显也不会问他的生日,不过,现在看来,这跟过去有过的每一次生日都不同。

他能猜到,沉芜可能是打算公开他的存在,甚至是在当天宣布婚讯。

因此他的生日与霍显放在一起举办,而且两人的生日恰巧还是同一天,坚强干练如沉芜,偶尔也会沉迷在这种命运与巧合成全的浪漫之中。

况且,将订婚纪念日与双方独子的生日连结在一起,显示了对彼此的特殊意义,就算霍韬对此毫不在意,沉芜也会喜欢这种安排的。

「你猜到了啊……」对方讪讪道,「这是霍韬的提议,我也答应了。」

「霍显也知道?」

「嗯,霍韬已经告诉他了。」沉芜笑了几声,「希望你不会生气,我们还没有真正决定形式,只是有类似的计画,没有多余的仪式,也不会有什么下跪求婚的场景,主角是你们,我们打算直接宣布订婚的消息,不接受任何采访……况且,霍韬也认为选在这个日子很有纪念意义。」

「我没关系。」江洋说道,想起稍早之前霍显走神的模样,不禁道:「霍显真的愿意吗?」

「霍韬会说服他。」沉芜道。

江洋一听就明白了,霍韬做出承诺,沉芜没有插手的必要;从刚才的问话来说,他感觉得到,霍显不会正面回绝这件事,但心里恐怕也不会多高兴。

以霍显的性格而言,不太可能因为两人生日在同一天这种莫名的巧合因素而改善对江洋的观点,而江洋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了。」江洋说道,正准备挂电话时,却被叫住了。

「等等。」沉芜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忘记跟你说了,周末那天,我们要去郊区一趟,到时候直接住在附近,隔天再回来。」

江洋倒不意外,「霍叔叔也一起去吗?」

「当然。」沉芜语气柔和,「他想成为你的新任父亲,总得去见一见前辈啊。」

之后又聊了片刻,江洋才挂了电话。

他听得出来,沉芜刚才那句话中,有一丝没掩饰好的怅惘,但他没有说出来,甚至装作毫不知情。

沉芜由始至终都深爱江洋的父亲,这点从十余年前都没有改变过,这也是沉芜单身至今的原因,不过霍韬显然改变了沉芜。

江洋对父亲的印象除了跟自己长相相似之外,其他部份都很模糊,沉芜也不怎么说起那个人,但两人逢年过节都会去扫墓,平均每季一次。

如今沉芜终于下定决心再婚,想在宣布订婚前去祭拜他的生父,这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即便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周末当天到来时,江洋还是有些紧绷。

相较于他,霍韬的态度则是自然到了极点,仿佛不知道扫墓的(交往)物件是沉芜的丈夫似的,霍显则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隔着一段距离,江洋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或许跟他一样紧绷吧。

霍韬在墓前停下,凝视着墓碑上的文字。

那上面只刻着「江渊」二字,还有生卒年。

几人默默动作,向来最为不耐烦的霍显这回居然也配合地跟他们一起祭拜江渊,神态也多了一丝沉重。

「让我们独处一会,可以吗?」沉芜轻声道。

江洋一瞬间分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霍显倒是早一步反应过来,拉着他走开,直到拉开一段距离才停下脚步。

他回头去看,霍韬与沈芜正在交谈,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然而霍韬很快抱住了沉芜,如同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

这一瞬间,江洋终于明白,沉芜为什么选择了这个人。

明明是在祭拜沉芜早逝的丈夫,霍韬却没有表现出分毫醋意,反而十分体贴包容;换作任何一个人处于相同的情境,都不可能比霍韬做得更好。

「虚伪。」

霍显语气冰冷,夹杂着一丝嫌恶,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指责谁。

闻言,江洋愣住了。

然而霍显并没有要解释什么的意思,甚至不曾朝他投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