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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他们走后不久,病房的门再次被拉开,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走进了病房。

席昭然看着漆黑的窗外没有动,那个人也不在意,迈着缓慢步子绕过床,站到席昭然面前,挡住了他看向窗外的视线。

好一会儿,席昭然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来人。

“少爷,好久不见。”那个人笑得十分好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几乎形影不离。

“阿忠……”席昭然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念出他的名字。

47、血泊中的天阳(二)

“少爷,好久不见。”

“阿忠……”席昭然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念出他的名字。

阿忠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容,颇为英俊的五官和管家秦叔的脸有五分像。

“在为谭天阳难过吗?”阿忠冲他笑了笑,问道。

席昭然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冷下脸,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冰冷地说道:“是你们害了他。”他说的是肯定句,原本空洞的双眼渐渐染上了恨意。

“为什么要害他!”席昭然从床上站起身,带着浓烈恨意的眼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平静又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他从来没有挡过你们的路,为什么要害他!”

“这个么……”阿忠望着他因为恨意而渐渐变得扭曲的脸,像是在的欣赏一般,好一会儿他才笑得很无害地说道:“你去问席敬时比较好。”

“是他指使你的!”即使席昭然早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当他亲耳听到时,已经痛得麻木的心脏还是传来一阵阵木木的钝痛。

是他害了天阳,果然最终还是他还害了天阳!他的父亲!

“是啊,”阿忠笑着点点头,回答得轻描淡写,他身体前倾,故意凑到席昭然的脸前,近距离地望着他,轻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吧?当初的那场车祸,就是他让人把我弄走的,就在车祸前的那个加油站。”

“为什么……”席昭然喃喃地问,他一直没有想通,如果席敬时不承认他这个儿子,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赶出席家?而是把他留下来,却彻底无视他?是因为他的名誉?

“呵呵……”阿忠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得双肩耸动,他撤后自己前倾的身体,颤抖着肩膀笑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话。

席昭然同样没有催,他就只是那样直愣愣地看着他,即使他的双手已经因为用力而冒起了青筋。

阿忠笑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终于笑过了瘾,还故意抬手抹了抹眼角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才抬头望着席昭然微笑着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啊?那当然是因为我是我爸的亲生儿子,你却不是你爸亲生的啊。”

席昭然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阿忠继续说下去,“你不好奇吗?为什么你们明明长得很像,他却从来不承认你是他儿子?那是因为啊,你母亲萧寒珠……”他再次凑近他,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

一样地说道:“她姓席。”

好一会儿,席昭然都觉得耳边有一阵轰隆隆的响声,然后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就连握着拳头的双手都因为那阵颤抖而再无法握紧。

阿忠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得意,他继续说道:“你父亲当年不过是红灯区的一个小混混,萧寒珠则是被席敬时母亲赶出席家的私生子,后来因为生活窘迫而不得不成为了那个小混混手下的站街女,你的小混混父亲因为跟A市有名的帮会头头有过不小的牵扯,而成为席敬时扫黑行动中牺牲者,席敬时一介商人之子,却在士途上一番风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你母亲带着你回席家就是为了让你替你父亲报仇罢了。”

席昭然听到这里缓缓转过头,望着他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特意来告诉他这些?

“我?”阿忠笑着反问,“当然是因为我恨你们席家,我父亲他把他的一生都献给了你们席家,可我不乐意,为什么你是少爷,我却只能做跑腿的?为什么你父亲能高高在上地坐着,而我父亲却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按照你们说的去做?我不想做他样的席家奴才,我巴不得你们席家人早点死光!”

他越说脸就变了越加扭曲,席昭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想得没错,我确实是在利用你报复席家,但是我会这么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要知道这一次死的可是你的宝贝爱人谭天阳,我们最多算是有共同的敌人,”阿忠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如同那种扭曲也越来越严重,“你知道在弄死谭天阳之前,席敬时为了他自己的名誉曾亲自见过他一面的事吗?”

席昭然直直地望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拿着你制造的那起用来杀死宋家母子的车祸时被人偷拍的照片给谭天阳看,想让谭天阳看清楚你的人品主动离开你,只可惜谭天阳没有上他的当和你分开,而是继续和你在一起,所以席敬时觉得自己被他甩了脸,一怒之下把谭天阳变成了一具尸体,哈哈,这可真是给了我机会……知道为什么谭天阳变成了一具尸体,席敬时却仍然不愿意放过他,连他的尸体都要毁掉吗?”

阿忠笑得得意,但那扭曲的笑容却让他变得丑陋不堪,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席昭然面前,压低声音诱惑般地说道:“对,就像那场车祸一样,他随便吩咐一句,就会有人来安排一场死亡来警告你别不安分,第一次是

‘我’的尸体,第二次是谭天阳的,你应该知道的,接下来,就是你自己的了……”

邵冬洋看完了霍旭送来的资料,原本想早点回去陪着席昭然,可是他却被自己手下突然打电话过来询问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而拖住了脚步,现在他哪有心情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生气直接把手里的电话砸到了地面上,电池和手机碎片飞溅,世界彻底安静了。

霍旭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像平时那样一板一眼,变得有些奇怪。

邵冬洋也懒得理他,烦燥地丢下一句“别再让他们来烦我”,就直接转身走了。

霍旭站在原地,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在走廊的尽头拐去了另一边的走廊,才默默弯下腰将他的手机一点一点捡了起来,装进自己的兜里。

等他直起身上,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沉默地掏出来看了一眼,随后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已经办好了。”霍旭低声回答道。

“很好。”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

霍旭没再说什么,电话里也没有了声音,他便挂掉了电话,然后将通话记录删除。

邵冬洋走回病房的脚步越走越快,越是接近病房,他心跳得越急,一股莫名的不安笼罩在他的心头。

千万不要有啊,小然。

等他终于匆匆赶回病房,推开房门,病房里果然没了人影。

“该死。”他“砰”的一拳砸在门上,骂了一声娘,转身往走廊的另一边跑了过去。

明知道因为谭天阳的死,他的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他就不该把他一个人放在病房里!

霍旭见他不看路地往停尸房跑去,忙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小然不见了。”邵冬洋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霍旭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起往停尸房走。

这家医院的停尸房在地下负一层,两人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席昭然也在那里,邵冬洋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空荡荡的停尸房内只停了一架病床,那是之前邵冬洋看着人推进去的,上面是谭天阳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被一块没有生气的白布从头盖到了脚。

席昭然正没什么形象地坐在地上,头靠在尸体的肩窝处,半侧向门外的脸上,有着幸福和安详的浅笑。

停在门口的邵冬洋看着他的笑脸感到一阵心酸,他忍不住侧头看向别处,那样的席昭然,让他不忍心去打扰他。

霍旭站在他旁边,一直停在他身上的视线变得十分复杂。

席昭然并没有揭开盖着谭天阳的白布,他想如果躺在上面的是自己,一定也不会喜欢他的天阳揭开白布看到他丑陋的样子,因为他希望自己在天阳的心里一直是最好看的样子——虽然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天阳有多难看,要知道他的席父席母都是人中龙凤,可是又有什么用?

“天阳,你要等我啊,”他靠在谭天阳的肩膀处轻轻蹭了蹭,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等我去看你啊,那样,就没人能分开我们了。”

这世上有一句话是对的,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除了死亡。

等他也跟着天阳去了,他们就可以真正永远在一起了……

……

席昭然最终还是被邵冬洋带回了病房,他到是没怎么反抗,只是让邵冬洋帮他保管好天阳的身体。

邵冬洋看着他那副平平静静的样子,心里就憋了一骨子火气,可是却没办法对他发出来,只能多安排人手看紧他,不让他出事。

可是第二天席昭然还是失踪了。

“混蛋!”邵冬洋气得随手拖过了一把椅子砸在了墙上,“砰”的一声,吓得手下的几个人身体都是一抖,低着头你瞟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就是没人敢上前堵枪口。

霍旭绕过众人,沉默地把砸烂的椅子捡了起来,对几个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几人这才像得到救赎一般快速地逃离了现场。

“谭天阳的身体还在这里,席少爷一定还会回来的。”霍旭不会安慰人,只好把自己能想到的理由说了出来。

邵冬洋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把他带回自己的窝亲自看着,还住什么医院!

席昭然打了一辆车回到席家,他神色如常走进席家大门,只同佣人们打听了一下家里的事,什么也没有多说——除了他的脸有点苍白僵硬,让见到他的佣人们面面相觑。

席老太爷在自己的花园里,席老爷在自己的书房,夫人出去了——这是佣人们告诉他的信息。

席昭然没什么表情地冲他们点点头,转身往席敬时的书房走了过去。

席敬时的书房在家席家算是禁地,除了他自己和秦叔以及席胜雄外,谁都不能在没经过他同意的情况下进去,当然,其它人没有身份识别卡,就是想进去也打不开门。

这次也许是因为席敬时自己正坐在里面的缘故,席昭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席敬时正坐在他的椅子上,一手拿着电话,听到他进来的声音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不是诧异惊讶生气等等之类的表情,而是令人莫名的惊惧。

“你……”席敬时瞪大了眼,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似乎一时无法组织言语,只能愣愣地看着席昭然。

席昭然看着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那笑意未达眼底,也再无法恢复曾经的迷人优雅。

“二十多年了,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一眼了,”他低低地笑着,迈着他的长腿走到了席敬时宽大的书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笑着问道,“我是不是,该感到庆幸?”

“……昭然。”席敬时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喃喃地叫出他的名字,却又令人觉得十分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眶。

“别叫这个名字,”席昭然淡淡地说道,他身体前倾双手支在桌上,俯身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我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可是它却实实在在地讽刺了我的一生!”

席敬时的脸张得通红,他拿着电话没有挂,僵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席昭然,却是满眼复杂。

“我已经弄不清楚究竟谁是我的父母了,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究竟是谁把我生下来的都没有关系,”席昭然摇了摇头,声音平淡,脸色平静,眼神中却恨得疯狂,“我跟着你姓了二十多年的席,吃了你二十多年的席家粮,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父亲,做了你二十多年的儿子,可是你却杀了天阳,杀了我最爱的人,所以我必须杀了你,给他报仇……”

他说着从衣兜里掏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指向席敬时,“你不死,我没脸下去找他。”谭天阳是被他拖进席家的深渊的,是被他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杀死的,他不替他报仇,哪有脸去见他?

席敬时在看到他掏出的那把枪时,脸上的血色瞬间

退得一干二净。

那把枪,那把枪是……

原本拿枪指着他的席昭然这时却突然转过身侧身躲开身后破空而来的一击长棍。

席敬时一愣,就见秦叔冷着脸抓着长棍的另一头,他看见席昭然躲开了他的一棍,于是完全不给对方回神的机会,手中长棍角度一转,直接扫向了席昭然的双腿。

“住手!快住手!”席敬时这时终于回神,拿着那个电话的话筒坐在椅子上对秦叔大吼了一声。

秦叔心里大概十分惊讶席敬时会阻止他,他只好中途撤招,硬生生地收回手里的长棍。

席昭然这段时间和谭天阳在一起,被他逼着一起运动,到是跟他学了闪躲的功夫,他原本只需要旁边侧身一步就可以躲开那一棍的,只可惜他后退的那一步却刚好踩在了秦叔在关键时刻硬生生撤开的长棍上,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往后倒了下去。

“昭然!!!”

往后倒去的时候席昭然还在想,也许今天不能替天阳报仇了,可是……他会等他的吧……

席敬时书房落地窗外的天空很蓝,蓝得耀眼,那耀眼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几乎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的天阳,来接他了。

他完全放弃了重新站直身体的想法,任由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席敬时宽大的书桌角上。

“小然!”席敬时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动,可是却激动得全身颤抖,握着电话听筒的手几乎抓握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不躲开,他刚才明明能躲开的!

“老爷?”秦叔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席昭然,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却神色大恸的席敬时,一时有懵,老爷这是怎么了?

“快,快把他送去医院,快啊!”席敬时见他还呆愣在原地,抬头冲他吼了一句——因为席昭然倒在了书桌后,他根本看到他现在的是什么样的情况,所以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干着急。

秦叔又看了他一眼,只好弯身将倒在地上的席昭然整个抱起来往外走。

席敬时目光焦急地目送两人离开了他的书房,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不敢动,只颤抖着手将手里紧握的电话听筒放到了桌面上,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汗渍。

秦叔抱着人匆匆下了楼,以他五十多岁的年龄,抱着

一个正当年青的男人下楼,步伐却丝毫不乱,实在难得。

但是他抱着人刚到楼下,却遇到一个他以为已经死了的人。

他的儿子,阿忠。

“阿忠?!”秦叔满脸震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青人,他惊呼道:“你还活着?”

“很吃惊吗?”阿忠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你……”

“把他给我!”阿忠也不等他说完话,上前一步就去抢被他抱在怀里的席昭然。

“你想干什么?”秦叔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忙抱着人后退了一大步。

“我再说一次,把!他!给!我!”阿忠死死地瞪着自己的父亲,跟着他往前逼了一步。

秦叔瞪着他,却把席昭然抱得紧紧的。

席家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喊道:“秦管家,外面有个叫傅云天的想硬闯进来,已经打电话报个警了,但是他们的人拿着枪逼阿政开门。”

“什么?!”秦叔一分心,被他抱着的席昭然就被等着旁边的阿忠抢了过来,秦叔想再抢回来,可是紧接着一大批人直接从大门闯进了客厅。

“诶,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进来的……”佣人不敢直接挡到他们前面,只敢站在旁边喊。

走在最近前面的傅云天从近门起,眼里就只有席昭然一个,他看到他昏迷着被抱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原本就阴沉着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凝。

他直直地看着阿忠,随后大步向他走了过去。

“你别过来!”这次换成阿忠后退了,他见傅云天丝毫不停地走向他,忙松开席昭然的腿,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右手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把刀出来,比划到席昭然的脖子上。

“再过来我就割断他的脖子!”阿忠瞪着他狠狠地威胁道,压在席昭然脖子上的刀口又用力了一分,划出了一道鲜血。

傅云天见席昭然的脖子流血了,向他们走去的步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却又继续向两人走去。

秦叔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看见傅云天带来的全副武装的手下,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到傅云天面前道:“傅先生,这里是席家,现在请你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我们已经报警了!”

傅云天终于舍得从席昭然脸上

抬起头,他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秦叔,冷冰冰地说道:“如果不想席敬时没事,你最好先去看看他。”

秦叔心里一惊,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么久席敬时都没有跟下楼来,而且他之前还神色那么古怪。这会儿席家的佣人们都被傅云天带来的荷枪实弹的手下控制住了,根本没可能指挥别人去看看,可一想到席敬时可能会有危险,他就顾不得管那么多,抛下一切转身匆匆上了楼。

傅云天在他离开后,就没再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而是冷冰冰地看向了还挟持着人的阿忠。

“傅先生,我并不想与您为敌,但是把人带走是您义父的要求,请您不要为难我!”阿忠被他冷得如同刀锋的眼直直地盯着,那种强势的压迫感让他有点支撑不住,只好将贺建豪搬出来,希望能压制住他。

傅云天却完全不如他所愿,他直直地走到两人面前,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握着刀比在席昭然脖子上的手,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有所动作。

“啊!”阿忠惨叫一声,整只手臂都被他拧到了一边,痛得他连握刀的力度都没有了。

“你伤了他,我要你百倍地偿还!”

48、席昭然的人生

从席家抢回了席昭然,傅云天丝毫不敢再耽搁,直接带着人去了在他名下的一家规模不大的医院。

那家医院的位置十分隐蔽,保密性也很强,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是五脏俱全,里面的医疗器材都是从国外购进的最先进的。

罗秋景带着一副无框的眼镜看着抱着人直接闯进来的傅云天,挑了挑眉毛。

“挂急症不应该找我,”罗秋景眨了眨眼,抬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想让我从你身上割个什么东西到是没问题,纯看病的话我比较没把握。”

傅云天沉默地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如同马里亚纳海沟。

罗秋景看他那样子,有点无奈地耸耸肩,说道:“好吧,如果你不想你的宝贝席少爷从我的病床下来后,身体里少了什么东西,我可以试试。”

“少罗嗦!动作快点。”傅云天沉着脸皱眉。

罗秋景撇嘴,站起身让他把席昭然放到旁边的病床上——因为席昭然受伤的地方是后脑勺,傅云天也不敢让他直接躺到床上压到伤口,就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让罗秋景给他检查。

“啧啧啧,”罗秋景看了一眼那个伤口,就啧着嘴直摇头,“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有心思带着他到处跑,想让他变得白痴吗?”

傅云天一愣,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罗秋景也没空再理他,到门口叫了自己的助手准备东西,把席昭然推进他的小手术室,自己则找了一副手套往他修长的手指上套,一边对傅云天说道:“你要想等就在外面等会儿,不想等的话……”

“我在这里等。”傅云天不等他说完,便沉着声音打断他的话。

罗秋景挑眉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穿上自己的白大褂进了手术室。

席昭然被推进手术室后,傅云天果然没有离开,他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静静地看着窗外。

现在霍旭每天都跟着邵冬洋,所以现在有什么事,都是交待给他的另一个助手阿海。

阿海原本听了傅云天的安排等在医院外守着的,他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交待了一下手下的人,走进医院恭敬地站在沉默着的傅云天的身后。

傅云天早就知道他等在了他的身后,他却仍然望着窗外,好一会儿才侧头低声问道:“有事?”

“傅少,老爷让您回去一趟。”阿海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

傅云天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阿海也沉默地等着。

“告诉义父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傅云天转回头看着窗外好一会儿才声音淡淡地说道。

“好的。”阿海恭敬地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傅云天看着窗外,双眼微眯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整整两个小时之后,罗秋景才推开手术室的门走了出来,他的助手也紧跟着把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席昭然推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傅云天见状忙转身走向罗秋景,问的话是冲着他,眼睛看的却是病床上的席昭然。

“有点脑震荡,别的没什么大问题。”罗秋景答得十分随意。

“没什么大问题?”傅云天眯眼,不怎么信任地看着他,这算什么回答?

“他受伤的地方是脑袋,这种地方受伤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罗秋景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耸了耸肩,绕过他跟着病床进了病房,根本不像一个面对病人的医生,而更像是对隔壁菜市场的环境感觉到无所谓的市民——反正他又不用去那家菜市场买菜。

傅云天对他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意,但是看到他脸上难掩的疲惫,还是把心里的不满忍了下来。

席昭然的头上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又因为伤到的是后脑勺,所以安置他的时候,只能将人趴放到病床上。

罗秋景开好了药单子让助手去配药,又给席昭然挂了水,这才对傅云天道:“你要在这里守着他吗?”

“我会让人看护他。”傅云天回答道。

“那你看着办吧,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罗秋景揉了揉额头,转身往外走。

“秋景……”傅云天看着了疲惫的脸,忍不住喊了一声。

“嗯?”罗秋景转头疑问地看着他。

“没事,你去休息吧。”傅云天一时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就对他摇了摇头。

罗秋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摇着头出了病房里。

病房内终于只剩下两人了,傅云天走到床边,看着席昭然仍然陷入昏迷的脸,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搭到眼睛上的发丝。

席昭然紧紧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投

在眼窝处留下一圈黑影,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傅云天拿过一个凳子坐在病床前,望着他的脸不移开眼。

他有好久没这样静静地看过他了,自从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和邵冬洋在一起,笑得十分好看的少年后,他就总是这样远远地看着,只偶尔能在邵冬洋那里看到睡着,毫无防备的人,他就有机会可以坐在一旁多看一会儿。

当年的少年现在早已经长大了,也变得更加好看迷人,却一直不是他能抓住的……

病房的门被人恭敬地敲响,傅云天侧过头,就见阿海站在门外。

傅云天又回头看了一眼席昭然的脸,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替他掖好,才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怎么了?”傅云天带上房门,看着阿海低声问道。

“老爷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去。”阿海恭敬地问道。

傅云天皱眉,他从门上的玻璃窗上看了一眼病房内躺在病床上的人,沉着脸道:“我现在就去。”说着就大步往外走。

阿海也紧接着跟了上去。

等离病房有了一断距离后,傅云天才对阿海道:“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到这里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小然在这里。”

“是。”阿海恭敬地点头。

傅云天坐车直接去了贺建豪的住宅——虽然贺建豪与傅云天以及邵冬洋是义父子关系,他们的势力和利益也是连在一起的,但他们却对各自管理的范围并不多加干涉,毕竟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团体只要有一个决策者就够了。

傅云天到的时候,贺建豪正在客厅里等他,阿海跟到门口就自觉停下了脚步没有进去。

宽大的客厅里只有贺建豪和傅云天两个人,贺建豪坐在沙发上,抬头斜视着刚走进来的傅云天。

“舍得回来了?”贺建豪脸上带着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微笑,他问道。

“义父。”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义父?”贺建豪看着他,眼神锐利逼人,即使他只是坐着,那股似乎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还是随着他的表情,瞬间弥漫在客厅里。

傅云天敛下眼,即不说话也不反驳。

贺建豪看着他那张似曾相似的脸,那沉默着对抗他的态度和没有一丝弧度的表情更是与当年那人如出一辙,他心中闪过一阵难以

控制的波动,几乎就要觉得那个人又回来了……

客厅里一时寂静无声,贺建豪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渐渐压下多年来一直深深压制在心底的情绪——这张还年青的脸,是属于傅云天的,而不是那个人的……

他沉默地调整了一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又继续对傅云天说道:“把姓席的小子交给我吧,我就当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

傅云天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仍然没有其它情绪,可声音中却带着质问,“你想报复席敬时,可为什么要毁掉小然的一生?”

“你知道了?”贺建豪一愣,但随即又立刻明白了过来,难怪他会在最后关头突然跑到席家破坏他的计划,还把人抢了回来。

“我听到了你给席敬时打的电话,你告诉他,小然就是当年被你抢走的新娘生下的孩子,那个新娘在生下孩子后就死了,而小然却被他的姑姑萧寒珠带进了席家,萧寒珠为了报自己失去丈夫和儿子的仇,进席家后,她用了二十年的时候离间了小然和他父亲的关系,而谭天阳从刚出现在小然的视线里就开始被你设计,你为他们互相创造亲近的条件,一开始的车祸,下药的鲁裕谦,被铺天盖地地曝光在报纸上的同性恋情,小然企图杀死宋家母子时被你让人拍下又在你的授意下几经转手最终落到席敬时手里的车祸现场照片……等等的一切全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根本与席敬时无关,他只是被你设计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谁让他从一开始就无视了小然的存在,从不关心他发生了什么事呢?而谭天阳,是你为了让小然亲手轼父的最后一颗棋子。”傅云天看着他,缓缓地将自己的听到的内容说了出来。

贺建豪看了他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笑声渐渐变大,大笑声充斥了整个客厅。

傅云天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耐心地等着他笑完。

“对,你说的一切都对,那个姓席的小子还没出生时,我就已经替他准备了二十年的命运,原本我是打算让冬洋成为最后的那一颗棋子的,所以我让他们在十多岁的时候相遇,只可惜冬洋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份量还不足够让他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贺建豪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好半晌才微笑着像是感叹一般地继续道,“不过好在出现了一个谭天阳,真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爱情果然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云天直直在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提高声音质问道。